偷风不偷月-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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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一张照片发布于出事前的一个月,灯光昏暗,拍的是一支麦克风,配文关联了一个叫“xx”的账号。
楚识琛点进去,发现“xx”是摇滚乐队的成员之一,名字叫星宇。
星宇和“楚识琛”互相关注,发布的照片会互相评论、点赞,私信聊天的记录里,“楚识琛”主动问星宇要过联系方式。
踏破铁鞋无觅处,楚识琛立刻保存号码打过去,结果已成空号。
他不死心,在私信给星宇发了一个“你好”。
苦等了一天,楚识琛不记得登录过软件几百次,然而没等到回复,星宇换掉了头像、清空了照片,并且把他拉黑了。
楚识琛:“……”
周一上班,楚识琛暂时搁下私事,计划书完成,一早项明章通知他,让他和项樾的总经理商讨“退款”机制的推进。
总经理有协调各部门的权限,楚识琛负责主导具体的程序。
如他们所料,计划书的条例给出来,业务部门的抵触情绪消退了大半。
项明章有应酬,一整天没露面,那天和段昊夫妇吃饭,谈到文旅产业的政策动向,楚识琛猜测项樾大概要有新项目了。
两个人各忙各的,一个在公司里案牍劳形,一个在外面风雨奔波。
几次通话都默契地只论公事,叫彼此放心。
眨眼到了周三,清洁大姐中午来打扫,抱怨总裁办公室的桌上堆得太满,不敢乱动,桌子脏了都没办法擦干净。
楚识琛把人打发了,独自走进项明章的办公室。
宽大的办公桌上积攒了几十本文件,楚识琛绕到桌后一一整理,腾出一块写字的地方。
那支新换的钢笔估计不太合意,项明章上次用完随手一丢,滚在键盘上,笔尖的墨水已经干涸。
楚识琛把钢笔清洗干净,拉开左手的第一只抽屉,里面用来放常备物品,胃药、车钥匙、薄荷糖、备用手机,他把钢笔放下,不可避免地看见抽屉里多了一颗纽扣。
是那一晚他拉扯表链,从项明章衬衫上崩掉的一颗。
楚识琛伸出食指点了点,估计衬衫都扔掉了,还留着这一颗扣子有什么意义?
正忖着,手机振动起来,楚识琛拿出一看来电显示,心虚般将抽屉关上。
他按下接听:“项先生?”
项明章问:“吃完午饭了么?”
“还没。”楚识琛下意识地望向窗外,“你回公司了?”
项明章说:“我在图书馆,吃饱了来找我。”
午休时间图书馆人迹寥寥,楚识琛刷工作证进去,按图索骥,直奔第三层文旅相关的书架。
项明章正在翻阅一本书,低着头,脚步声停在他身后的书架前,楚识琛与他背对背,相距咫尺。
项明章压低音量:“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边?”
楚识琛抚过一排书脊,说:“我查了监控。”
项明章道:“那你当初不应该选秘书,应该选门卫。”
楚识琛说:“门卫的制服我不喜欢。”
项明章借了两本书,和楚识琛一起从图书馆的后门离开,那条梧桐小径三天未扫,铺满了秋叶,一片金黄。
楚识琛不忍心踩踏,在台阶上立着,如果谈公事不必来这里,他静候着项明章开口。
项明章亦不喜欢拖泥带水,直接问:“乐队查得怎么样了?”
通过三四个软件上的遗留痕迹,楚识琛说:“我好像认识乐队主唱,叫星宇,以前跟他频繁互动过。”
“什么程度?”项明章追问,“你们的联系仅限于网络?”
楚识琛这两天查了曾经的银行记录,回答:“不止,还有资金往来,最后一笔应该是派对上的演出费,高达七位数。”
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地下乐队,一场私人表演居然上百万,项明章道:“你还真是喜欢这帮人。”
楚识琛虽然出身富贵,但见够疾苦,过去不曾在梨园豪掷千金捧花旦,现在也不赞同挥霍百万请乐队,他揶揄道:“可能我欣赏他们的音乐素养吧。”
项明章说:“一帮年少辍学的混混,弹个吉他,唱点要死要活的空话,有什么音乐素养?”
楚识琛哪知道,故作好奇:“你借了什么书?”
“别转移话题。”项明章不上当,“找到账号联系了没有?遇上你这种傻大款,他们应该缠着不放才对。”
楚识琛有点尴尬:“他把我拉黑了。”
项明章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迈下一阶,转身和楚识琛面对面,说:“我认识个朋友有点门路,能帮你找人。”
楚识琛揣摩“门路”二字,任何时代都不缺地头蛇,背景复杂,招数厉害,旧时每个商帮都会结交一二来保障生意。
可他告诉项明章是为了避免误会,不是要让对方牵扯进来,他说:“不用了,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不要插手。”
项明章反问:“那跟钱桦有什么关系,你怎么麻烦他?”
楚识琛说:“他是游艇公司的投资人。”
“他是什么不重要。”项明章不容反驳地说,“重要的是你该意识到,找我比找任何人都有用。”
楚识琛听出十足的傲慢:“难道你——”
项明章终于暴露来意:“我找到星宇了。”
无置乐队解散后,五名成员各奔东西,大多没了音信,只有主唱星宇还算活跃。
不过本来就没混出名堂,现在星宇单枪匹马,换了个艺名在国内四处跑线下演出。
这周六市里举办音乐节,星宇会参加。
楚识琛问:“音乐节是唱歌的?”
一片落叶飘下,项明章接住:“废话,我把举办的时间和地点发给你,星期六我和你一起去。”
这个世界太新鲜、太陌生,有人陪伴就多一分安定,可楚识琛认为不该承受,他拒绝道:“谢谢你帮我调查,但这件事跟你没关系,我怕你牵连进来会惹上麻烦。”
项明章拿落叶扫他的下巴:“担心我?”
楚识琛嫌痒,夺下叶子:“没有。”
“但我担心你。”项明章说,“假如事故不是意外,是人为,你可能会有危险。”
楚识琛掐着叶茎,因为他是假的,所以不曾考虑过这个层面。
项明章明明白白地说:“我不想你再出事,楚识琛,这个理由够不够?”
干燥的叶茎很脆,轻易就断了,梧桐叶从楚识琛的手中旋转落下,被聒噪的秋蝉掩盖了坠地的响声。
午休时间结束了,项明章后退一阶,转身踏过秋叶,阳光透过梧桐树的缝隙洒下来,楚识琛落后一步踩着项明章的影子。
他的确出过事,却非爆炸,而是四五年春夜里的一场海上风暴。
项明章有朝一日会知晓吗?
到时回首今日的担心,会不会觉得错付和可笑?
忽然,项明章停下提醒:“对了,去音乐节不要穿正装。”
楚识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又有树叶不断掉下来,这次他后知后觉地听清了。原来叶落无声,咚咚响的,是他的胸膛。
第41章
星期六上午,楚识琛一早就起床了,进出衣帽间三次愣是挑不出一身衣服。
项明章说不要穿正装,可他一水的西服,上网查了下音乐节怎么打扮,那些现代服饰太新潮,简直不像正常人穿的。
犹豫半晌,楚识琛从衣柜里翻出一只购物袋,里面是楚太太给他买的一身秋季新款,剪掉标牌,他狠狠心换上了。
经过隔壁卧室,楚识绘眼睛一亮:“哥,你穿成这样去哪啊?”
楚识琛无法解释,说:“我约了同事办点事情。”
然而楚识绘自有一套理解:“哪个同事,是你上次提的那个gay吗?你们开始约会了?”
楚识琛严肃道:“你不要什么话都乱说。”
楚识绘愈发好奇:“我关心你嘛,那个同事到底帅不帅啊?”
楚识琛拗不过,回答:“帅。”
项樾的人楚识绘只见过一个,问:“能有项明章帅吗?”
楚识琛抬手把房门给她关上了。
音乐节在城南的霖湖湿地公园举办,说是公园,其实是一片浩大的自然风景区,开发早,占地广,是市内最受游客欢迎的景区之一。
客流量达到饱和后,景区近几年顺应潮流,偶尔承办大型线下活动。
公园入口,项明章提前到了,他个子高,在拥挤的人潮中气定神闲,塞着耳机,一边等人一边跟段昊讲电话。
楚家的车子驶过来,项明章道:“你忙吧,挂了。”
楚识琛开门下车,生平第一次穿牛仔裤,微白的蓝色,裤腿不够长,走动间露出一双骨感的脚踝,上身的薄毛衣倒是宽松,袖子挽到手肘总会滑下一截。
唯一舒服的就是球鞋了,楚识琛朝项明章走过去:“我是不是迟到了?”
项明章目光灼灼,楚识琛每天在他眼前晃,肩平臂展,腰细腿长,包裹严密或是不遮寸缕,这副无可挑剔的身段他都欣赏过了。
但头一回见楚识琛这样打扮,少了些规矩,平添几分青春。
项明章说:“不迟,走吧。”
他们随着人潮入园,一路有指向标通往音乐节会场,还没开始,演出人员安排在景区内的休闲中心候场。
整个霖湖景区是佰易的产业,项明章给段昊打过招呼,到了休闲中心,有工作人员带他们去星宇的休息室。
敲开门,楚识琛率先露面。
星宇“蹭”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他刚化过妆,戴着项链耳环,颈侧爬着一条蜥蜴刺青,头发是浅灰色,蓝色美瞳,因为吃惊大大地瞪着眼。
项明章心想,什么哈士奇。
门碰上,星宇回了神:“楚、楚哥……你怎么会来这儿?”
楚识琛翻过聊天记录,“他”对星宇的态度称得上殷勤,既然要谈事情,和气一点才好说话,他应道:“我来找你,好久不见。”
星宇跌回沙发,依旧瞪着眼睛:“你不是失忆了么?”
楚识琛说:“没错,我确实失忆了。”
星宇仰靠住垫子,好像一瞬间放松下来,说:“那你找我干什么?你记得我是谁啊?我跟你没什么关系,就算有也两清了。”
楚识琛微微蹙眉,问:“你们乐队为什么解散了?”
“不想在一块了呗,结婚还能离呢,乐队还能维持一辈子啊。”星宇说,“你找我也没用,我跟别人没联系,他们去哪混我也不知道,大家相忘于江湖了。”
楚识琛不过问了一句,对方急于撇清的反应有些过度。
这时项明章说:“游艇派对的演出费上百万,你们身价还挺高,解散了不觉得可惜?”
“什么意思?” 星宇冲楚识琛说,“上百万是你自愿给的,你说欣赏我们的表演,现在失忆不记得了,后悔啦?我不负责!”
楚识琛被他吵得头疼,说:“我没别的意思,我当初确实欣赏你们,除了你,还有那个贝斯手,张彻,你知道他去哪发展了吗?”
星宇答非所问:“演出费你要不回去,就算你告我,法律规定特殊含义的数字算赠予,不支持追回!”
项明章只知道上百万,问:“什么特殊数字?”
星宇说:“1314520!”
项明章没想到是这么个七位数。
只有楚识琛不明所以,因此一点不含糊:“演出费这么高,你们却作假骗我,协议上写的是张彻,派对当晚另有其人,我可以告你们违约。”
星宇刚二十出头,有些慌了:“楚识琛,你翻脸不认账!一百多万演出费是因为你想睡我!”
楚识琛猝不及防:“什么?”
星宇说:“张彻还是李彻你在乎吗?少来了!那一百多万零头给他们,大头是我的,钱我都花了,你去告我吧!”
项明章全都明白了,楚识琛欣赏乐队是幌子,看上了主唱是真,派对当晚根本醉翁之意不在酒。
贝斯手张彻临时换了人,乐队等于违约,但楚识琛当时并不在乎。
结果游艇出事,楚识琛失忆了。
星宇怕楚家反过来追究,于是解散乐队,拉黑了楚识琛的账号,他刚才口口声声一直在强调演出费,害怕他们是来索赔的。
楚识琛缓过神,说:“那一百多万我不会要回来,我要知道张彻在哪,假冒的又是谁。”
星宇耍赖道:“我忘了。”
“那就认真想一想。”楚识琛说,“你既然来演出,说明想在这一行干下去,如果你的违约行为曝光了,以后还会不会有人请你?”
星宇紧张道:“你少仗势欺人……我不就没给你睡么,是你自己喝晕了!”
项明章忍无可忍:“叫主办方的人过来。”
“……别!”
星宇没办法了,终于承认,乐队本来的贝斯手叫张彻,音乐学院没毕业,退学跟他们一起驻唱演出,派对前一周,张彻被一辆摩托车撞了,手臂骨折,根本拿不起贝斯。
他们驻唱的酒吧里有个人叫Alan,贝斯弹得不错,主动提出愿意替张彻表演。
楚识琛问:“大名是什么?”
星宇说:“不知道,我们好多都用艺名,也不在乎来历,他不要钱,只想上游艇体验一次,我们就同意了。”
楚识琛说:“出事后你见过他吗?”
“没有。”星宇回答,“当晚大家被送到医院,我就没见到他。”
乐队成员以为Alan遇难了,怕楚家知道他们违约,所以没人敢告诉警方,这也是乐队决定的解散的重要原因。
后来张彻的父母找来,把人带回老家去了,事情逐渐平息,他们没听说派对有人丧命,但也再没见过那个Alan。
楚识琛说:“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星宇回忆道:“皮肤晒得特别黑,深眼窝,肌肉挺结实的,会说英语,不过普通话不太好。”
项明章问:“哪里口音?”
星宇抓抓头发:“听不出来。”
见完星宇,楚识琛和项明章离开休闲中心,原以为找到一丝线索,没想到更渺茫了。
一个姓名不知、来历不详的人,要去哪找?
楚识琛抱着双臂走了一截,停下来:“你说会不会是我多虑了,一切只是意外。”
项明章在脑中复盘了一遍,说:“我反而更笃定,骨折、顶替、出事、消失,环环相扣绝不是巧合,况且不是还有一个张凯么。”
楚识琛有些烦:“别人是花钱消灾,这一百多万花出去是图什么。”
项明章冷哼一声:“不就是图占人家便宜。”
楚识琛为这个身份背够了风流债,不差这一桩,并且敏感阈值大幅提升,调侃道:“钱白花了,没占到。”
“怎么,你觉得可惜?”项明章一步横挡在他面前,“星宇没有价值了,你不许再跟他联系。”
楚识琛动了动嘴唇,突然,不远处的草坪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他吓了一跳:“什么事?”
音乐节开始了,项明章说:“反正都来了,过去看看。”
楚识琛在二十一世纪接触了不少新事物,参加的现代活动却屈指可数,走到舞台周围的草坪上,人头攒动,大片大片呼喊尖叫的年轻人。
强劲的光束巡回闪烁,音响震天,楚识琛不认识台上的歌手,听不懂歌词的含义,但一步步越走越前,他许多、许多年没见过这般朝气蓬勃的景象了。
振臂呐喊,不为申诉求索,只有恣意。
高声呼喝,不求觉醒振奋,只因快活。
楚识琛挤在人群中,乐声如狂潮席卷过每个人的头顶,他短暂地忘记了一切烦忧。
舞台上的歌手吼得撕心裂肺,楚识琛一句也听不清,他拍一下项明章的手臂,问:“什么曲子?”
喧嚣如沸,项明章没听到,倾身附在他耳畔,反过来问:“会不会唱?”
身旁的陌生人吱哇乱叫,楚识琛顾不得所谓的规矩和教养,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