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风不偷月-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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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式结束,晚宴开始了,楚识琛哪还有没胃口,刀叉都未动,觑着桌上的烛台思索项目的事情。
气氛逐渐热烈,音乐换成了欢快的舞曲,新郎新娘率先跳了今夜的第一支舞。
楚识琛旁边的位置空了,不多时,项明章走来霸占,不知要谈公事还是私情。
正好男方一家来问候敬酒,大伯母看着他们:“你们两个大帅哥坐着干什么,怎么不邀请人跳舞?”
楚识琛笑笑:“我不会,害怕贻笑大方。”
项如纲暗示道:“明章,你下午撇下伴娘走了,去请人家跳个舞呗。”
项明章心里正烦:“你今天还不够忙的?管这么宽。”
大伯母打圆场:“不来电就算了嘛,这么多女孩子,明章,总有你喜欢的类型吧,还是你眼光太高了?”
项明章说:“我眼光不高,就是肤浅,要请就请全场最漂亮的美女。”
楚识琛端坐椅中,左胸口在书房被弄出了痕迹,蹭着衣裳泛酸,周围一阵热烈的起哄,项明章起身绕过他,停在了另一边。
万众瞩目,项明章朝楚太太伸出手:“伯母,肯赏光吗?”
楚太太受宠若惊:“最漂亮的是我呀?”
项明章神色倜傥,像个要说花言巧语的公子哥,开口却低沉又认真:“儿子像妈,我看楚秘书的模样,反得出您最漂亮,是不是很合理?”
楚识琛脸颊微热,局促地端起香槟喝了一口。
楚太太心花怒放地去跳舞,上场前,项明章搭着楚识琛的椅背俯下身,说:“伯母很高兴。”
楚识琛盯着纯白桌面:“嗯。”
项明章在他耳畔坦白:“你知道我想哄的是你。”
耳廓发烫,楚识琛问:“为什么哄我?”
项明章回答他,也是告诉自己:“放松一点,车到山前必有路。”
楚识琛点点头,安心地说:“好,我信你。”
第62章
宴会厅中轻歌曼舞,楚太太本来有点害羞,一上场却如鱼得水,项明章配合着,忍不住道:“伯母,我不会拖你后腿吧。”
楚太太说:“人家小年轻结婚,我这个年纪的寡妇出来献丑,不笑话我就谢天谢地啦。”
项明章抬手让楚太太旋身,目光瞥向桌子那边,说:“识琛在看我们。”
“他晚上有点蔫儿。”楚太太道,“在静浦一下午没看见他,可能玩累了。”
项明章说:“我们下午在书房玩国际象棋,费脑子。”
楚太太“扑哧”笑了:“真的假的呀,小琛什么时候学会下象棋了?反正他以前啊,需要安静十分钟的玩意儿他都学不会。”
“所以他输给我了。”项明章把握着分寸,“那他以前喜欢玩什么,梭哈?”
楚太太说:“那可不敢,挥霍败家起码有个限度,要是沾赌会家破人亡的。再说了,打牌要记数字,动心眼,他玩不来呀。”
项明章笑道:“我觉得他一点都不笨。”
楚太太高兴地说:“谁知道呢,失忆后就开窍了,也算因祸得福吧。”
桌旁只剩楚识琛一个人,有些无聊,他打开微信刷新朋友圈,最新一条是销售总监助理发的照片,一桶炸鸡消夜,背景是销售部的会议室。
估计彭昕收到了孟焘的信儿,紧急召人回公司加班了。
楚识琛给彭昕发消息,聊了聊大致情况,以及项明章目前的态度,形势不明朗,稍安勿躁再做打算。
彭昕非常果决,傍晚得知技术组长换人,已经发动多方人脉打听,了解到胡秀山最近在忙别的业务,分身乏术。
彭昕发来语音诉苦:“胡秀山位子高,不会答应见面,也没空,唯一的安慰就是各公司都约不到,一起发愁吧。”
楚识琛听完,借项明章的话安慰:“车到山前必有路。”
彭昕说:“有没有路我不知道,反正半山有餐厅,我打听到胡秀山今晚在山上有饭局。”
楚识琛失笑,问:“胡秀山跟谁吃饭?”
彭昕回答:“胡秀山最近频频跟市里的国资公司互动,据说今晚约了老总谈事情。”
一支舞曲结束,楚识琛恰好聊完,他刚收起手机,项明章从舞池返了回来。
宴会厅被划分成几个区域,项家的来宾占了四分之三,到处都是觥筹交错。
公司的董事坐在偏西的一边,项明章说:“陪我过去打个招呼。”
香槟度数低,楚识琛可以再招架一杯,说:“你开车来的,等会儿我替你挡吧。”
之前的陈皮宴,各位董事都対“楚秘书”印象不错,项明章带着楚识琛一起走来,大家立刻腾了两个位子。
今晚是私人的欢庆场合,先寒暄了几句项家的家事,无外乎关心项行昭的身体,项明章道:“爷爷在家休息,他最近精神挺好的。”
伦叔白天去了静浦大宅,対大家爆料:“行礼的时候项董以为是明章结婚,非要把红包塞给他。”
周围几桌都笑起来,有人说:“项副总,我们跟项董一样都等你办喜事呢,你什么时候才有动静?”
项明章混惯了交际场,揶揄的话信手拈来,此刻竟然反常地求了饶:“各位长辈,别说得我像没人要,在楚秘书面前给我留点面子。”
楚识琛牵着嘴角,笑意不少不多,解围道:“项先生太忙了,难免忽略终身大事。”
方伯伯说:“我就知道,最近回老项樾的次数寥寥,果然在忙大生意。”
项明章笑道:“全国发展旅游经济,搞‘文旅’规划,各位有没有听说?”
大家纷纷点头,生意人,各方面的新闻政策都要时刻关注,伦叔说:“正儿八经的大项目,好像咱们市初期就会投入上百亿。”
这个数字是针対整个文旅项目,项明章解释:“我们要做项目的运营支撑系统,算是宏观中的一个部分。”
另一位副总说:“但这个系统是要支撑全国数据的,体量和收益摆在那儿,一般的公司吃不下,那不给你做还能给谁?”
项明章谦虚道:“北京的大公司竞争力也很强。”
伦叔说:“我看新闻了,咱们市是规划重点,要带领周边省份,这等于在自己的地盘,有优势啊。”
外人只知要发展,要建设,不清楚项樾争取的这一部分出了意外。
不过道理说得没错,本市是重点,所以选型组的重要职位都来自本市,空降的胡秀山更是在本市文旅部门承担要务。
楚识琛安静作陪,边听边思,忽然插了一句:“市里一下子投入这么多,财政会不会紧张?”
项明章道:“有一部分拨款支持。”
方伯伯这辈子没少跟官方打交道,有经验地说:“就看够不够用,这种项目浑身上下指甲缝都要花钱,而且许多预算没准头,真正动工才知道多耗资。”
伦叔笑了笑:“资金肯定是越多越好,毕竟钱多好办事,上面政策要求做十分,下面执行必然膨胀到五百分。”
楚识琛晃动长笛酒杯,香槟在内壁泼溅留下一层浅金色,他举杯饮尽,代项明章敬了大家一杯。
离席后,楚识琛说:“项先生,我想出去透透气。”
两个人离开宴会厅,下了楼,在酒店的花园散步,晚上温度低,空气清凉呼吸得很畅快。
远离了人声喧嚣,楚识琛率先止步,说:“关于项目,我产生了一点新看法。”
项明章侧过身:“我猜到你不会只想透透气。”
他们面対面站在草坪上,头顶是浩瀚夜空,楚识琛说:“文旅发展,整个项目包含基础建设、设计、运营系统等等,太多环节了,每个环节都要投入成本。”
项明章“嗯”了一声,楚识琛抬手指向酒店大楼:“就像盖一栋建筑,要设计格局,要装修,要置买材料……计划一千万完成,如果有三千万,会完成得更好。”
项明章听出一点意思:“你的看法是关于钱?”
楚识琛道:“上面重视这个文旅计划,咱们市又是重点,必定要倾力完成,而每一步都需要资金作保证。”
项明章说:“财政拨款有限,你觉得不能满足市里的投入?”
“伦叔说了,钱多好办事。”楚识琛分析,“很多环节还没展开,不知道实际要用多少钱,万一不够就麻烦了。覆盖全国的项目,不是能随便暂停的。”
项明章曾经遇到过类似情况,官方的系统工程,进行到尾声的时候发现超出预算,于是反过来压价。
前期为了拿下项目,人力和技术成本都付出了,只能吃亏同意。
楚识琛说:“这个文旅项目不会,它耗资巨大,我们这一环压价有什么用,杯水车薪罢了。”
项明章道:“还有其他环节。”
楚识琛斩钉截铁地否定:“东压一点,西压一点,整个项目都会缩水。”
项明章懂了:“所以缺钱的情况下,要获取,而不是节约。”
“対!”楚识琛说,“钱不够,我们就帮它获取。”
项明章惊讶道:“我们怎么帮?”
楚识琛说:“当然是找钱最多的地方,银行。”
项明章琢磨道:“银行……”
楚识琛继续说:“胡秀山在跟主理项目建设的国资公司互动,极有可能会委托担保,然后向银行借款。
“时间紧迫,他要対多家银行调查、筛选和比较,再去谈,这么大一笔钱,不能有任何差池。”
“项樾的主要市场就是银行业,我们掌握海量、精准又及时的数据信息,等于掌握了胡秀山当下最需要的东西。如果我们出手,可以为他提供最快最优的选择。”
项明章醍醐灌顶,南京出差研讨计费模式,他亲口说过,利用数据优势,能为客户提供更多价值,可以谋求更深度的合作。
楚识琛当时刚做秘书不久,第一次出差,讨论会上的内容竟然一直牢牢记得,并且学以致用。
项明章惊异地看着他:“你是怎么想到的?”
楚识琛回答:“跟整体相比,宣介会是一个可大可小的节点,项樾在‘点’上造成失误,那就帮忙解决最重大的问题来弥补。”
将功补过,这个“功”的分量足够了。
辽阔夜幕璨璨晚星,不敌楚识琛的眼眸精光,内敛暂退,他仿佛瞄准了猎物的弱点,露出势在必得的把握:“一切离落幕还早,过错要补,胡秀山要见,鳌头还要继续争。”
须臾间,项明章対楚识琛情绪难明,几乎被震慑住。
项樾是科技公司,甲方是政府,银行是处在另一层面的第三方,一般人根本不会联想到。
可楚识琛完全从官方和银行的交互入手,然后插入项樾,项明章佩服他的思路,说:“车到山前,你辟出了一条路。”
楚识琛眨眨眼,眨落方才的气魄,抬眸已是平和镇定:“谁开辟不要紧,最重要的是翻过山抵达终点。”
将近凌晨,婚礼终于要结束了。
一些宾客下榻酒店休息,楚识绘自己在家,楚识琛和楚太太不会在外留宿。
楚太太玩得尽兴,高跟鞋踩得脚掌痛,等司机开车的时候,她挽着楚识琛小声念叨今天听到的八卦。
楚识琛这一日也算跌宕,私情,公事,哪样都费心费力,现在揣起有的没的,老实地当片刻乖儿子。
楚家的车开过来,项明章目送楚识琛离开,然后勾着车钥匙落了单。
每逢项家的好日子,项明章兜转一天,最终都会去缦庄。
跑车的副驾上落着楚识琛的胸花,白色铃兰,项明章闻着微弱的花香味一路飞驰。
缦庄南区滑开两扇大门,项明章减了速,车灯照过沿途的幽幽密林,驶到主楼前,惊动了打理庄园的管事和佣人。
项明章没什么吩咐,让大家回去了,拾阶进楼,只有彻夜长明的灯火在等他。
整座建筑精心打造,几十个房间应有尽有,被段昊打趣成归隐之地,其实就像个冷冰冰的偌大宫殿。
项明章不想上楼,随便挑了间起居室,打算凑合一夜。
门没关紧,偷偷进来一只猫,毛发雪白,胖了点,脖子上套着个蝴蝶结。
项明章坐在床尾换衣服,轻哂一声:“你在这儿过得挺滋润。”
灵团儿不敢靠近,卧在地毯上瞪着蓝绿色的眼睛,项明章睥睨而视,不知是问猫,还是在问谁:“你觉得外面自由自在好,还是被关在这儿更好?”
猫没有回答他,手机先响了。
是瑞士那边的答复,关于怀表没有找到更多的线索。
项明章希望落空,闭目仰躺在床上,脑中大大小小的事情相互冲撞不休。
一大半都围绕着“楚识琛”。
项明章反复咀嚼楚识琛今晚说的话,仔细推敲楚识琛的策略,惊喜于楚识琛居然想到借银行之力。
银行……
项明章突然发现,这不是楚识琛第一次谈到“银行”。
上半年历信银行的项目,楚识琛就参与了,几乎充当顾问的角色。
再往前追溯,拿下历信的契机,是楚识琛找到了琴行,以一首琵琶曲赢得与赵组长面谈的机会。
当时在琴行楼上的咖啡馆,楚识琛和赵组长聊银行业务的变迁,了解之详细,甚至让赵组长以为他在银行工作过。
项明章抽丝剥茧,一点点向前推,回忆起楚识琛提及银行的第一句话。
“这栋楼曾经是一间银行,铜臭气最重的地方,改成咖啡馆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项明章倏地睁开眼。
他记得从琴行出来,在街上,楚识琛回首望着那栋楼,情绪十分低落,后来跟着他去雲窖喝醉了酒。
那首悲鸣的琵琶曲,那张拨弦时隐忍的面容,离开那一刻的郁结难释和魂不守舍。
项明章一直疏忽了,除了対待怀表反常,楚识琛那天的反应一样不同寻常。
到底是为什么?
欧丽大街七十四号,一间银行旧址。
心绪沉浮,项明章缓缓念道:“楚识琛,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63章
一夜枕冷衾寒,项明章早早醒了,床尾榻上,灵团儿卧在他脱下的衬衫上酣眠。
项明章有些嘲弄地想,这只猫是嫌寂寞要人陪,还是同情他孤独,来陪伴他?
无论哪种都有点可怜,偌大的建筑,辽阔的庄园,华美之下没有丝毫鲜活人气儿,树越种越多,企图凭借草木增加一份生机。
项明章起床洗了个澡,南区不常来,预备的一切衣物和用品都是崭新的,他换了身衣服,出门时晨雾还未散尽。
经过湖泊,左岸按照他的吩咐种满了水杉,可惜长得不够高大。
项明章开车到北区,庭院一早洒过水,湿漉漉的,他穿厅过堂没找到人,到供奉观音像的起居室门外敲了敲。
“进来。”
项明章推门而入:“妈。”
缦庄的南北两区是两套人员配置,平时互不相干,白咏缇不知道项明章过来了,她在桌后写字,问:“昨晚来的吗?”
“嗯。”项明章道,“在抄经?”
白咏缇每天早晚各抄写一章,放下毛笔说:“抄好了。”
项明章的大衣敞着怀,双手插在口袋里:“有这个工夫不如多睡一会儿。”
“别乱说话。”白咏缇将抄好的经文折叠整齐,放在观音像前,双手合十念了两声“罪过”。
项明章抬起头,看佛的神色依旧傲慢:“怎么,观音能听见?这就犯了罪过,那观音娘娘的心眼是不是有点小。”
白咏缇小声呵斥:“你大清早来捣乱是不是?”
项明章接受高等教育,经营的是科技公司,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从来不惧鬼神不信佛。
见白咏缇要不高兴,项明章纡尊降贵地抽了三支香,点燃对着观音拜了拜,说:“既然灵验,那就保佑我顺利拿下项目。”
白咏缇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