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骨令-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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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系列始料未及之事,让众人心中谜团难解。
因此,卓清潭此时的身份属实复杂且尴尬。
朝晖堂中仙门弟子们听到无妄海的彭长老此时开口叫她,不禁面面相觑。
要知道,无妄海负责看守的钧天崖秘境,便是第一个被破开的。而结界破开时,据说只有端虚宫的卓清潭一人在场。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彭观海是长辈,卓清潭听到他唤她,微微一顿,旋即放下了手中正要夹菜的玉箸,然后颔首一礼:“彭师叔。”
彭观海沉默了一瞬,似乎有些后悔此时开口了。
因为他方才余光悄悄瞥向上首高台时发现,当谢仙君听到他唤卓清潭时,亦放下了手中玉箸,静静注视着他们二人。
他这才忽然想起,这个卓清潭似乎与谢仙君有旧。
若他此时发难责备于她,怕是会惹怒了这位天上神君。
但是作为无妄海的守境长老,他既已开了口,若是此时除了寒暄外什么也不敢说,今后如何在仙门百家行走服众?
。。。。。。只是,他在语气措辞上,恐怕要注意一些分寸,不可太过。
于是,彭观海静静注视了卓清潭一瞬,缓缓道:“卓掌宫,先前听闻凭津阁澹台阁主的传讯,似乎说你曾言。。。。。。”
他侧过身来,恭敬的向上首谢予辞的方向拱手结印一礼,然后继续道:
“。。。。。。曾言昔日出现在皖州无暇镇宿风谷秘境附近的谢仙君形迹可疑,许是先后破开两大秘境结界之人。可有此事?”
卓清潭静了一瞬,缓缓吐出一个字:“确有此事。”
堂上顿时一片轰然。
彭观海皱着眉,厉声对着下面众多仙门弟子道:“肃静!”
待堂中安静下来,他复又转过头看向卓清潭,沉声道:“但是,如今谢仙君的身份已然大白于天下,他既是九重天上下凡游历仙君,又如何会枉顾苍生安危破开凡间四大秘境结界呢?卓掌宫,对此你有什么解释?”
卓清潭微微沉默,她的右手食指在凭几台面上轻轻敲击着,这是她思考时下意识的动作。
谢予辞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一时没有说话。
卓清潭尚未开口前,他不会贸然开口,以免他们说辞不一,反而给她带来麻烦。
卓清潭眉眼轻轻流转,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上首的谢予辞,旋即偏转过头来,沉默片刻,缓缓道:
“彭师叔,谢仙君既为九重天仙君,想来先前便是我猜错了。”
彭观海闻言蹙眉:“什么?猜错了?那便当真奇怪了。”
他沉声不满道:“卓掌宫,若是这般说来,你更是难逃干系!此时看来,两大秘境结界破裂必然是与谢仙君无关,那又是谁打开了它们?
另外,我们几大仙门正是被卓掌宫之言误导,才会兴师动众率领精锐弟子们齐聚北地九晟山一带。而今掌宫一句‘猜错’便要作罢,莫非是在戏耍我们大家不成?”
他话音刚落,朝晖堂上一片寂静。
卓清潭蹙眉,她刚要开口,然而下一瞬一个语气十分冷清的中年男子声音忽然响起在堂上。
那人淡淡道:“彭师弟,此话有些过了吧?”
第118章 你别怪他
场中众人循声望去,旋即恍然。此时开口说话之人,正是九晟山掌门安品晗。
要知,安品晗为人孤傲,性格冷僻,从不喜与人结交攀谈。
即便是今晚设宴朝拜仙君,他亦是除了开场曾与彭观海一同上前、低调的向谢予辞敬了一杯酒水外,再没有开过口。
不成想此时,他居然在彭观海向卓清潭发难时忽然开了口。
彭观海闻声蹙眉:“安师兄,我知道贵派与端虚宫交情甚笃,但是一码归一码。此时便是楌桪宫主在场,亦要给我们一个说法的。否则长此以往,仙门百家可还有规矩在?”
安品晗不仅为人冷淡,语气更加冷淡。
只听他淡淡道:“哦?彭师弟,那你想要个什么说法?
安某若是没有记错,当日事出紧急,宿风谷秘境结界忽然被破,彼时在场的诸多仙门弟子众说纷纭,各抒己见,亦都有不同想法与猜测。
旁人说了他们的想法,清潭亦说了她的想法。彭师弟提及日后仙门百家的规矩,安某倒是不知,何时起咱们仙门百家的规矩是不能让人开口说话了?”
彭观海闻言皱眉,他沉声道:“安师兄,你这是在强词夺理!旁人说出自己的想法自然可以,只因他们不过是些做不得主的仙门弟子罢了,便是说了什么也无妨,不过是一些孩子们晚辈们的臆断。
但是,卓掌宫如何能与他们相提并论?她的一言一行,又会带来什么样后果,我不说,想来师兄心中也清楚得很!”
安品晗听了这话却轻轻的“咦”了一声,他沉吟着道:
“嗯?听彭师弟的意思是,旁的仙门弟子做不得主,但是清潭便做得了凭津阁的主了?
你这话说来,却有几分看不起澹台阁主了。什么时候端虚宫的弟子亦能做得了凭津阁的主了?”
彭观海当即脸上一青,他沉声道:“安师兄,我并无此意!你——”
安品晗却淡淡一笑,一双鹰目直直看向他:“彭师弟,你最好如此。我希望你能明白,宿风谷外最终决断之人,从始至终都是澹台师兄自己。
至于澹台师兄最终采纳了清潭的建议决定传讯于我们,想来亦是因为澹台师兄当时是认同清潭的猜测的。
纵是如今看来这个猜测或许只是误会一场,但当时此等猜测合乎情理。清潭亦是好意,难道你还要因此治罪于她?那是不是要连最终拍板定论、传讯于我们的澹台师兄也一起治一治罪呢?”
彭观海眼皮一跳:“安掌门!你何出此言?谁说要治罪澹台阁主了?这。。。。。。这可不是我说的!”
安品晗举杯饮尽一杯酒,放下酒杯后淡淡道:
“没错,这是安某说的,与你无关。若是澹台师兄过后不虞,自有我担待,彭师弟不必惊慌。”
彭观海一时语塞。
他不动声色的瞟了眼上首端坐高台之上的谢仙君,只见谢仙君似乎是对他们之间的争执不甚感兴趣,已经重新拿起玉箸开始继续品尝佳肴,于是微微松了口气。
既然仙君并未在意此间争执,想来便不会注意到他在安品晗这老匹夫面前丢脸之事。
彭观海属实没有想到,就算谢仙君身份贵重,不会为卓清潭说话,但是安品晗这个老匹夫却如此难缠。
这次是他失策了,居然众目睽睽之下,平白丢了个天大的脸面。
安品晗的仗义直言相助,卓清潭若说不感动,那必然是假的。
不论是出于他与她师父之间的相交多年的至交情谊,还是出于长辈对晚辈的谆谆爱护之情,她都十分领安品晗的这份情。
卓清潭正在微微出神,忽然听到耳畔传来端坐在上首的谢予辞的悄然传音。
“——哎卓清潭,我发现了,你师弟的老子倒也是个妙人。有你这位安世叔在,根本用不着我来替你说话,无妄海的人哪里是他对手?”
卓清潭微微低垂着眼睑,无奈的微微摇了摇头笑笑,便不再理他。
她拿起面前凭几上的碧玉酒壶,给面前空着的酒杯满上一杯酒水,然后端起酒杯起身。
谁知她才刚走出一步,安罗浮便立刻从后面站起身来,上前小声阻拦她道:
“师姐,你倒酒可是要去给家父敬酒?千万不要,你现在不易饮酒!再说凭借端虚宫和九晟山的关系,我们便是不去寒暄,我爹也必然不会挑你的理。”
卓清潭却轻轻摇头,微微责备的道:“身为晚辈,礼不可废。”
然后,她偏过头静静看了他一瞬,蹙眉轻声道:“方才还未来得及说你,开席这么久了,你怎还未去安世叔身边略尽孝心?
你平日不是在云州,便是天南海北的四处游历,鲜少有机会归家,这次难得父子相聚,他必然也十分惦记于你们。”
谁料安罗浮居然十分少见的与她顶了嘴,他小声回道:“师姐,您想多了。我爹才不会惦记我与羽浓呢。
自从我母亲离世后,父亲便待我们冷淡至极,我若去他跟前晃,想必他才是要烦了。
再者说,而今我的身份是师父的亲传弟子,更是端虚宫的人,自然要坐在端虚宫的席位上,混到九晟山那边去才是不伦不类。”
卓清潭蹙眉,轻轻叹了口气。
她知道他们父子素来有心结,但此时也只能尽量开解了。
她略一停顿,复又沉声道:“罗浮,不可胡说。你这样说若是被安世叔听到了,恐会伤了他的心。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安世叔时常传信给师父和我,询问你与羽浓的近况。
这么多年,你们虽然在崇阿山修行,但是吃的用的具是九晟山送来最好最名贵的用物。
安世叔只是不喜表达,但一片爱子之情,绝不容轻忽诋毁。”
安罗浮沉默一瞬,淡淡道:“是吗?可是他从来都只肯传信给师父和师姐,一次都未曾传信给我们兄妹。这还不能代表父亲对我们的态度吗?”
卓清潭静默片刻。
她看向他的目光中,澄澈又带着一丝难掩的温情和心疼,片刻后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
“。。。。。。罗浮,你父亲是有苦衷的,你别怪他。”
安罗浮沉默片刻,终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第119章 父与子
只不过,当安罗浮的视线落在卓清潭手中的酒杯上,忽而再次蹙眉。
“师姐,若是定要敬酒,礼数到了便可以了,我来替你敬酒也是一样。”
卓清潭笑了。
“孩子话。你是你,我是我。你与安世叔本就是父子,你如何能替我这个外人给自己的父亲敬酒?这是哪里的道理?”
安罗浮皱眉,最后只好道:“那好吧,但是你只能喝一杯。”
寰罂丹中罂粟用材含量较大,服下后不仅不易饮茶,与酒水之间更是药力冲撞。
不仅容易致人精神亢奋或沉醉,更加有可能激发出更大的药性。
卓清潭颇为无奈的看着这个自小带大的师弟,缓缓点了点头。
她不禁有些感慨,以前每每都是她处处不放心,细心教导叮嘱他们行事。
如今,师弟师妹们仿佛一夜间陆续都长大了,开始独当一面,甚至可以照顾维护她了。
沉默静坐饮酒的安品晗,看到端着玉盏向他走来的卓清潭和安罗浮,眉峰不禁微微一动。
在卓清潭走到跟前即将准备行礼时,他便已及时伸出手来微微一挡,微微摇头道:
“贤侄女,不必多礼。”
此时,由于谢予辞在高台上自顾自饮酒,并未约束下面的仙门弟子,于是朝晖堂上已经渐渐再次热闹起来。
相熟的仙门亲友或者知交们纷纷离席,互相敬酒寒暄,卓清潭他们此举融于众人,倒并不显突兀。
卓清潭面对这位九晟山掌门时,眼底亦是一片温情。
她双手托着玉盏,轻轻扬起下巴,饮尽杯中薄酒,然后放下酒杯,轻声道:
“世叔,多谢。”
多谢你一片信任,相知之义。
更谢你力排众议,相护之情。
安品晗却轻轻摇头,他亦是饮尽杯中酒水,一切尽在不言中,然后淡淡道:
“我们之间,不说这些。”
卓清潭忽而展颜一笑,点了点头:“是。”
她偏过头看向身侧,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安罗浮沉默一瞬,终是上前一步,举起手中玉盏。
“。。。。。。父亲,孩儿敬您一杯薄酒。祝您身体康健,福泽永昌。”
安品晗静静看了看面前已经比他长得都要高大了的儿子,视线格外认真的从他温润如玉的脸庞滑落,然后转过头去,十分冷淡的点了点头。
安罗浮静了一刻,似乎对他的态度早有预料。
他饮尽杯中酒,缓缓退了一步,再次站回卓清潭身后。
卓清潭见此却微微蹙眉,似乎是想劝,但是又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她背对着安罗浮,向安品晗微微摇了摇头,不甚认同的轻声道:“。。。。。。世叔。”
安品晗微微一默,他知道她的意思,但是。。。。。。
他垂下头,忽然轻笑了一声,唇畔的纹络十分清晰。
“这小子,还是这么听你的话。想来若不是你押着他,他未必会来给我敬这杯酒。”
卓清潭闻言当即摇了摇头:“世叔,罗浮是个十分孝顺的好孩子,他亦时常担心你的身体。
前几个月去南边历练,还特意给您带了治疗寒腿之疾的药酒。想必您已经用过了吧?
羽浓也是如此,她去岁亲自用鹕羽为您做了一对护膝,还托晚辈出门除祟时务必带上,在降雪时节前给您送去。”
安品晗神色略有松动,似乎亦是被卓清潭的话触动到了一丝。
但是片刻后,他还是轻轻摇头,极淡的一笑。
“贤侄女,这些年来,楌桪兄和你,将他们兄妹教导的极好。我这个做父亲的,再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卓清潭却摇头轻声道:“师父教导我们用心良多,清潭倒是没做什么。
况且,罗浮和羽浓为人仗义、心怀仁慈,品格像极了世叔。便是没有旁人引导管教,也自不会差的。”
安品晗闻言却轻笑一声,淡淡摇了摇头道:
“清潭,你不必为他们说好话。他们两个是什么德行,我这个当爹的再清楚不过。
他们兄妹从小便不是省心的孩子,时常将九晟山闹得鸡飞狗跳。
。。。。。。偏偏内子又十分娇惯孩子,险些将他们养歪了。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同意你将他们带回端虚宫,让楌桪兄待我管教这对不肖子女了。”
安罗浮闻言眉头一皱,他忽而冷冷道:“师父和师姐自然是极会教导照顾我和妹妹的,他们的经年谆谆教诲,悉心照料,才有我们今日。
不像旁人,只会冷着脸训斥责骂,亦或罚我们禁闭。”
卓清潭当即皱眉,警告道:“罗浮!”
安品晗先前脸上略带的那丝慈和的笑意,此时已经消失不见。
但是安罗浮却固执的紧紧抿着唇峰,他虽然因为卓清潭冷了脸,没有对安品晗再说什么冒犯之话,但是他此时的表情却十分清楚的表示。。。。。。他并不认为自己错了。
他始终记得。。。。。。自从他们的母亲过世后,安品晗便不再愿意看见他们兄妹,更不愿意再亲近他们兄妹丝毫。
那时他们刚刚丧母,年纪又太小,尚且不能明白生死之事。
小孩子见不到母亲,便会时常哭闹惹事。若是他们做得过了,父亲便会命人将他们带去九晟山宗庙祠堂里罚跪禁闭。
最开始禁闭之初,他们兄妹二人还是不足大人膝盖高的孩子。
整日在漆黑的宗庙里对着祖师们牌位哭的昏天暗地,可他们的父亲却从来没有分毫心软。
父亲越是这般严苛,他们兄妹便越是逆反胡闹。
就这样折腾了几年,直到有一日,他们兄妹再一次惹恼了父亲,被关进漆黑肃穆的九晟山祖师祠堂中多日。
父亲那次气的狠了,断了他们的食水。
他妹妹羽浓一开始还在嘴硬,后来忽然有一日说她想母亲了,然后蹲在角落里一个人默默流泪。
其实。。。。。。母亲走了太久,他们早已忘记母亲的模样了。
只记得记忆中那双时常抱着他们的手,似乎十分温暖。
正在那时,忽然沉重的宗庙祠堂大门“吱嘎”一声缓缓推开。
一名身穿一袭云白色的端虚宫道服、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少女,逆着光站在门外恬淡的看着他们。
第120章 意有所指
记忆中,那个少女缓缓走近,弯腰轻轻替他妹妹擦了擦脸上痕迹未干的泪痕,然后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