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人间烟火-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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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保洁阿姨是酒店临时工，在夏瞳出事后不久就回老家了。还是邱雨费劲千辛万苦，走坏了一双又一双的皮鞋，磨破了嘴皮子，才找到的线索。
　　警方联系上MR。欧，对方大方承认了，的确是自己和夏瞳发生关系，可是对方又放出一个录音，称夏瞳是自愿的。
　　邱雨将这个消息带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瞠目结舌。这个反转，实在出人意料。
　　倪梦问：“你能拿到录音内容吗？”
　　“拿不到，但是朋友跟我说了大概的内容。如果只听录音的语句，的确是自愿。可夏瞳当时是酒醉状态下，更可能是对方引导，当然，也不排除录音经过剪辑。这需要进一步的司法鉴定。”
　　上官青叫道：“那还等什么？鉴定啊！”
　　“没那么简单。当事人不在国内。”
　　这案件谜点重重，取证艰难，嫌疑人身在海外，处理起来，甚为棘手。
　　倪梦又问：“夏瞳什么反应？”
　　上官青摇摇头：“没反应。”
　　倪梦见阿月一言不发，又见他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不知道在腹诽什么，便问：“阿月老师，你神通广大，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
　　被Q到的阿月先是装傻了一番。
　　倪梦笑了笑，慢条斯理道：“段秋想在20岁之前拿视帝，除了已故的陈老师能办到，放眼如今的娱乐圈，只有我可以了。”
　　“……”阿月冷哼了一声，“有人出五千万买夏瞳闭嘴。”
　　上官青问：“夏瞳答应了？”
　　阿月耸耸肩，“她在考虑。听说她有个相依为命的哥哥，最近被诊断出得了癌症，国内水平无法治疗。国外倒是有家医院有治愈的先例。但是那家医院在世界上是排名顶尖的，没有那么容易可以排上号。”
　　倪梦道：“对方是不是还开出了条件，可以安排她哥哥治疗。”
　　阿月不置是否，只道：“听过以卵击石的典故吗？小倪老师，别太天真了。她现在是和资本抗衡。这个圈子，经常会发生和夏瞳类似的遭遇，可最后无一例外是两个结局，要么老老实实退圈，要么同流合污。
　　这件事弯弯绕绕太多，已经超出他们的能力范围。纵然是阿月，也劝他们退避锋芒。“我都能预见结局。算了吧。你们即便有心相助，也无力回天。”
　　过了两个月，邱雨带来消息，夏瞳改口自愿。这仿佛是一场乌龙闹剧，轰轰烈烈地开场，悄然寂静地落幕。
　　既然东准已经洗脱嫌疑，邱雨也不再深究下去。那些状告网红大V诽谤的案子都打赢了，获取了好大一笔赔偿金。
　　听闻相关部门后续会启动追责程序，夏瞳难免要吃上一些苦头。
　　《别时清江雨》关于夏瞳的部分全部剪掉重拍。这件事仿佛是一根刺，众人皆是避而不谈。东准平白无故被泼了这么久的脏水，一时间“沉冤得雪”，影响力比从前更胜，合作和片约也是连绵不断。
　　倪梦将这件事改编成了电影《雷火无妄》，讲的是一个患有自闭症的少年，被诬陷偷窃，含冤入狱三年后，出来开了一家鲜花店。他种的鲜花治愈了很多人，却在三十岁生日的这天，有人拿出老旧的报纸，指着他说小偷，盲目的路人失去理智，砸了他的店，毁了他辛辛苦苦培育的花。
　　那束花品种珍贵，是少年母亲留给他的遗物。母亲去世前和他说，花开的时候，就是两人再见之时。
　　花毁了，他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少年坠入一望无际的汨江，身体下沉的同时，他看到自己的花，开了。
　　《雷火无妄》是一出不折不扣的悲剧，由东准领衔主演，原天天、柯柯友情出演。次年，阿月又将其改编成了电视剧《那束花开的时候他死了》，倪梦担任执行导演。段秋也凭借片中男主一角，成功踩住20岁的尾巴，获得白雀奖最佳男演员。
　　触底之深，决定反弹之高。“707事件”结案后的第二年，东准凭借《初春》《雷火无妄》获评金橄榄电影节最佳男演员、黑棕桐最佳男演员，在27岁的生日这天，拿下了影帝大满贯。
　　与此同时，邱雨又带来一个消息，夏瞳自杀了。
　　“她哥哥没救回来。她留下的遗书里写了对方是怎么威逼利诱，强迫她改口和解，也指出这个案件过程中很多不合理的地方。听说707案件要重启调查程序了。”
　　当年的事，夏瞳为剧组和几位主演都带来了无妄之灾。但倪梦和东准并没有追究对方的责任，也没有责怪对方，只当这是命里的一劫，过去了就过去了。夏瞳之后便销声匿迹了，没想到再次听到对方的消息，却是噩耗。
　　上官青感慨红颜薄命，阿月也是摇头不语。
　　倪梦一夜未睡，坐在客厅里反复思考一个问题，“如果我当时再关心她一点，是不是可以改写结局？”
　　此时，手机推送了一条今日心灵鸡汤：放下助人情节。事实上，你帮不了任何人，你只能拯救你自己。
　　拍完戏的东准从外面回来，推开门看到灯还亮着，走到客厅的时候，发现坐在沙发上的倪梦。
　　“怎么还不睡？”
　　“夏瞳的事你知道了吗？”
　　“嗯。”
　　“我很怕。”
　　“怕什么？”
　　“我很怕如果当年邱雨没有找到那个目击证人，如果我们不认识阿月，这夜幕会不会降临在你身上。”
　　“我很怕明天睁开眼，就看不到你。”
　　倪梦自认冷心冷情、刻薄寡恩，却在失去东准的那一瞬间，明白了什么是后悔莫及，什么是痛彻心扉。那些常伴身侧的习以为常，是几十年来的刻骨铭心，是横隔生死的求而不得。
　　一时间，前世种种浮现，倪梦泪流满面。
　　东准说不出话，只能紧紧拥抱住对方。
　　又过了一周，东准接受了《今夜说点啥》的专访。原先是为了庆祝他拿下影帝大满贯，却同时也迎来了他退圈的消息。
　　这一期的《今夜说点啥》网络报刊下载量过亿，线下实体报刊销售量也创下历史新高。
　　“你在巅峰时期急流勇退，不觉得遗憾吗？”
　　“不会，我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使命，觉得很充实。”
　　“你今后的打算是什么？”
　　“说来惭愧，我并不是科班出身，因靠着运气和观众喜爱，获得了一个又一个名不副实的奖项。接下来，我会发挥余热，全身心投入法律和公益事业，为妇女儿童维权。”
　　“有什么话要对你的粉丝和支持者说吗？”
　　“未来道阻且长，我将一如既往。”
　　段秋合同到期后，就签入了人间梦娱乐公司，成为了新的当家支柱。
　　靠着邱雨的人脉和资源，经过两年时间锻炼，东准成功拿到律师执业证书，和邱雨合伙开了“人间梦”律师事务所。倪梦也转行做起了心理咨询师，和“人间梦”律所配合默契，为妇女儿童提供一条龙服务。
　　这天刚结束了一个家暴案例的免费咨询，邱雨便拿着咖啡推门进来，看到倪梦憔悴的模样，不由得关切问道：“我看你最近精神好像不太好，给你点了红茶拿铁。怎么啦，今天东准不在，你正好跟我说说。发生什么事了。”
　　听着他的打趣，倪梦反倒认真起来，“我知道你做这行见多识广、人脉广博，你认不认识那种会解梦的得道高人？”
　　“还真有。”邱雨推了一张微｜信名片给他，“这是我女朋友，一个不怎么正经的道门俗家弟子。”
　　倪梦看名片的名字是“种月亮的小表妹”，总觉得有些眼熟。
　　近几年社会加大了对妇女儿童的权益关注，越来越多的家庭主妇明白了“pua”，懂得了用法律来维权。东准的法律援助业务也遍及了全国各地，与倪梦经常聚少离多。
　　距离前世东准出事的日子越接近，东准又不在身边，倪梦频发怪梦。忙完了一天的工作，他添加了微信名片。邱雨打过了招呼，对方很快就通过了。
　　“哈喽，是倪老师吗？”
　　倪梦开门见山道：“是我。小表妹，你会解梦吗？”
　　“你详细描述下梦中情景。”
　　“我梦到在另一个世界里。我好像是一个旁观者，看着那个世界运行发展。我看到他拿着我写的小说，四处说我惊才绝艳，只是缺一个伯乐。那个时候，他也只是刚刚出道而已。”
　　“我看到在那个世界里，我卖出去的第一部　小说版权，是他参加饭局，喝到胃吐血，才让投资方斥资买下的。”　
　　“我看到我的新书发布会上，他无论多忙，都会乔装过来参加。”
　　“太真实了。我一时间不知道，究竟哪个世界才是梦。”
　　“我真怕一觉醒来，他不在了。”
　　听完他的叙述，小表妹沉默了一会，消化内容，随后打了个金钱卦，根据卦象说：“可能你在梦中去了平行时空吧。”
　　倪梦打字问：“平行时空？”
　　“是呀。宇宙这么大，你怎么知道，所处的世界是唯一的呢？但是无论在哪个时空，你们都彼此相爱，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不是吗？”
　　“可是在那个世界里，他死了。”
　　“不会的。”小表妹坚持道：“每个时空里的人生轨迹或许不一样，但这个时空的你还活着，那么其他时空的你也依然活着。可能，你以为的那个噩梦世界，才是真正的梦吧。”
　　倪梦坐在沙发上，仔细思考对方的话。不知不觉，天光大亮。
　　风尘仆仆的东准回到家推门进来，看到他没睡，立刻去厨房热了一杯牛奶，端过来给他。
　　倪梦接过喝了一口，问道：“不是说今天晚上的飞机，怎么提前回来了。”
　　“邱雨说你最近状态不好，我很担心，就回来了。”
　　怕他追问，倪梦扯开话题，“我能有什么不好的，就是事情太多了，有点忙。你前段时间去看你妈妈，她身体怎么样了？”
　　“挺好的，上了年纪有点老花，前段时间她眼镜碎了，我爸带她去配了新的。”
　　“家里都好吗？”
　　“都好。”
　　东准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会他的神色，随后说：“我很累，陪我睡一会，可以吗？”
　　“好的，宝贝。”
　　春去秋来。
　　倪梦31岁生日这年，原梅下厨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肴给他庆生。一边给他夹菜，一边唠叨，“你二叔家的女儿，今年25岁，结婚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你小学同桌，还记得吗？前段时间三胎都生好了，她妈给我送红鸡蛋，把我眼馋得。你的人生大事呢，什么时候提上日程？你今年都31岁了，连菠菜和蒿菜都分不清！妈妈年纪大了，以后谁来照顾你。”
　　倪梦听得心里发酸，闷头吃饭，吃了几口，还是放下了筷子，在腹中温习打了好多遍的草稿，才斟酌措辞道：“妈妈，我要和你说一件事。”
　　“嗯，你说。”原梅没在意，继续给他夹菜。
　　“我可能……不会有正常的婚姻。我的意思是，我不会和女孩子结婚，也或许，不会有孩子。”
　　原梅一愣，把筷子放了下来，催促道：“你说清楚，是碰不到喜欢的姑娘，还是生了什么大病不能耽误对方？”
　　倪梦沉默良久，久到原梅急得好像要哭出来，才开口说：“妈妈，我喜欢的人，是一个男人。所以，我不会和女孩子结婚。我不能欺骗我的心，也不能欺骗我的爱人，欺骗无辜的姑娘。”
　　室内安静得一根针掉地上都听得见。
　　在倪梦以为对方会掀翻桌子给他一巴掌的时候，他听见妈妈小心翼翼地问：“你喜欢的人，是东准吗？”
　　倪梦闭上眼睛，斩钉截铁道：“是。”
　　“那他喜欢你吗？”
　　“他很爱我。”
　　过了好一会，想象中的暴风雨迟迟未来，倪梦睁开眼睛，看到原梅无声地擦眼泪。
　　原梅故作轻松地咧开嘴笑了，“你13岁那年，站在百货大楼的楼顶，对我说只要我开心，你做什么都可以。”
　　时隔多年，再次提起年轻时候自己做的傻事，她依旧心有余悸。
　　“你赚了第一笔钱交给我，和我说，希望我快乐。你第一次旅游回来，给我带纪念品，和我说，希望我快乐。”
　　“可是儿子，你知不知道，妈妈的心愿，是希望你今生能够快乐。”
　　“如果和他在一起，会让你快乐，那就去吧。就像妈妈支持你做决定的每一件事情，这次也仍然会支持你。”
　　倪梦顿时泪如泉涌，哽咽道：“妈妈，我真的……很爱你。我也知道，我这样的行为，是不孝顺。可是……”
　　“胡说什么！”原梅打断他道：“这世上没有人比我儿子更孝顺了！”
　　“儿子，你喜欢他和孝顺我，并不冲突。”
　　东准总是在日记写，让赵灵犀不快乐的自己罪该万死。因此他走的每一步，都那么茫然无措，那么纠结痛苦。此时，倪梦也终于感同身受。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单亲母亲独自抚养一个男孩的艰辛，他深知他的母亲已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与他最大的关怀和最浓烈的爱意。即便此刻，他也明白，母亲对他的爱，远远超过了他对她的。
　　倘若自己不受控制的行为，让原梅感到不快乐，他深感无力和自责。
　　原梅仿佛看穿了他的所思所想，伸手抚摸他的脑袋，笑道：“儿子，你只需记住一件事。只要你快乐，妈妈就快乐了。”
　　“妈妈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夜里倪梦没有回莲花市，他电话里和东准交代了几句，说自己要住几天参加邻居的婚礼。
　　东准正在山区做科普公益，这里条件简陋，住宿的窗户都是漏风的。屋子里没有信号，他跑到一公里外的电线杆下打电话。
　　“刚才我写了一封信给我爸。好像这么多年缠绕的枷锁，终于脱身的感觉。我告诉他，我要和自己和解。我不想恨任何人了。对原生家庭的不理解和恨意，会成为我与爱人组建小家庭的绊脚石。”
　　“不和过往和解，我就没办法好好爱人。”
　　倪梦道：“今天我妈提起了抱着我跳楼那件事。已经过了18年了。这些年来，她一句话一个字都不敢提，想必成了她的心结和噩梦。我想现在，她也和自己的过去和解了吧。”
　　“嗯。挺好的。”
　　“是啊，真好。”
　　依依不舍挂了电话，倪梦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还是打开手机，发了一条动态。
　　【这人间热气腾腾，我们绝对不能辜负。】
　　好像是心有灵犀，一分钟后，东准也更新了自己的朋友圈动态。
　　“阳光灿烂，沿路的鲜花会盛开，我们的未来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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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谁能想到，多次腰斩的它，终于在3年后完结了！感谢衙似的地雷，各位读者小天使的一路相伴，感谢好朋友“种月亮的小表妹”给我的支持！我们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