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浅-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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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窈泪珠一串接着一串的掉着，周时衍原本冷肃的神色，在她的泪水中，慢慢地缓和了下去。
　　他伸手，也不在意现场还有别人看着了，帮宿窈擦了擦脸上的泪。
　　他不太会安慰人，只能尽力去思考应对措施，去化解此刻宿窈的崩溃。
　　“既然身体不舒服，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下半场我一个人面对他们，你去场外休息。”
　　宿窈顿了下，含着泪看向周时衍：“可以这样吗？”
　　周时衍点点头：“只要你相信我。”
　　宿窈说：“都到了这时候了，我怎么可能不信你。”
　　她站起身，用手擦着脸往外走：“那我先出去洗把脸，然后等你的好消息。”
　　周时衍点点头，给她指了卫生间的方向。
　　宿窈回头，注视着周时衍的眼睛，轻声说了一句：“谢谢你，周律师。”
　　周时衍面色淡淡：“官司结束后再说也来得及。”
　　宿窈垂眸，再次深深看了他一眼：“好，那先再见。”
　　说着，她转身，从庭审上离开。
　　走向卫生间的方向，却没进去。
　　而是顺着卫生间旁边的一道小门，离开了现场，拐进了法院后的一条小巷。
　　在那里，男人手中夹着烟，已经等候多时了。
　　见到宿窈，他挑了挑眉，把手中的烟递到她面前。
　　“来一根？”
　　宿窈低头走到他身边，姿态熟练地伸手，从烟盒里取出一根烟，夹在两指之中。
　　男人又递出打火机，这次宿窈却没接，摇了摇头。
　　“不用了，我已经戒了。”
　　男人愣了下，很快恢复自然，玩笑般的开口道：“因为周时衍？”
　　周时衍讨厌烟味，寝室里的每一个人都清楚。
　　但凡寝室有他在的时候，就没人敢抽烟，去碰他的霉头。
　　宿窈摇摇头，把玩着手中的香烟，唇角勾出的弧度充满嘲弄。
　　“宿雨当初还在的时候，没少劝我戒烟，那个时候我没怎么听过，依旧我行我素，后来等她不在了，没人再会像她那样对着我碎碎念了，我反而不知怎么回事，再也对烟提不起兴趣了。”
　　她偏头看着身边的人，眼尾还带着哭过的红，艳如夕阳时分，太阳被地平线吞噬前留下的最后一抹朝霞。
　　眼角微勾，便是一抹自嘲：“你说人是不是都是这样，就是喜欢犯贱，有的时候觉得无所谓，不知道有多重要，等没了才知道什么是后悔。”
　　男人沉默片刻，伸手拍了拍她肩膀：“过度沉湎于过去，只会把自己的精神给拖垮，官司告一段落，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窈窈，你也是时候该放下的就放下了。”
　　宿窈低头，看着自己指尖的烟，顿了顿，道：“还是应该谢谢你和先生，我知道，要不是有你们，我当初就会死在帝都，也不可能有今天……”
　　男人拿出一个密封的文件袋递给她，轻笑着道：“前期所有的路，都是你自己走出来的，我和先生在其中也没有起到太大作用，反倒是你，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很让我们刮目相看。”
　　一开始，先生建议宿窈去找的人其实是林之遥。
　　那个出了名的，贪图美色，愿意一掷千金只为美人一笑的花花公子。
　　而周时衍，他在A市时是受林之遥雇佣的关系。
　　宿窈攀上林之遥，周时衍自然就会帮她。
　　谁都没想到，宿窈会舍近求远，放弃一看就很好上钩的林之遥，直接对着周时衍出手。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出了名的很会权衡利弊，只能为钱所驱动的周时衍，还真就上了她的钩。
　　宿窈检查了一下文件袋里面的证件，而后把里面的银行卡拿了出来。
　　“这个东西……”
　　男人说：“卡里有一百万，不多，是先生的一点心意。拿着吧，窈窈，起码三年之内你只能在国外躲着了，离不开钱的。”


第221章　从此后会无期
　　宿窈顿了下，而后才轻声说：“你误会了，我没有要拒绝的意思，我只是想问一下，密码是多少。”
　　男人愣怔片刻，而后看着宿窈，低低地笑了起来。
　　“不愧是你，窈窈，这么多年了，你一点没变。”
　　宿窈也对着他笑了笑，认真记下了男人告诉她的密码。
　　两人又浅聊了两句，直到休息时间即将结束，男人看了眼表。
　　“我得先回去了，再见，窈窈。那几家的人已经安排好了，今晚就会对你动手，你得在天黑之前离开。”
　　宿窈点点头：“再见。”
　　顿了下，又把男人叫住：“等一下。”
　　男人回头，疑惑地挑眉：“怎么了？还有事？”
　　宿窈笑笑，真诚地说：“新婚快乐，铭哥。”
　　张铭便也笑了，他五官都很普通，气质却十分阳光开朗。
　　“国外帅哥多，你也别闲着，遇见好的别错过，争取嫁个有钱人，结婚的时候给我发喜糖。”
　　张铭，周时衍大学时期的室友，也是宿窈在兼职时的同事。
　　宿窈被小混混找麻烦，张铭帮她解决过一次，一来二去两人就熟了。
　　后来宿窈被污蔑，周时衍帮宿窈澄清，张铭在过程中也起到了不小的推动作用。
　　他跟宿窈，同样出身于寒门，同样为生活忙碌的脚不沾地，两人之间一直都是惺惺相惜的友情。
　　前两次官司，宿窈都没什么胜算把握，唯独这最后一次，她特别清楚，她一定会赢。
　　因为只有最后一次，那几个渣滓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张铭的身上。
　　而张铭，从一开始，他就是跟宿窈合作的人。
　　宿窈目送着张铭离开，而后拿着文件袋，转身要去路边打车，刚走出小巷，一辆车开到她旁边，鸣了下车笛。
　　宿窈停住脚步，车窗降下，又是一张熟悉面孔。
　　“先生怕那些人找你麻烦，让我送你一程。”
　　宿窈思索了一秒，而后顺从地上了车。
　　“能先带我去趟琥珀澜湾吗？我还有些行李在那，我想一起带走。”
　　司机说：“先生不是给了你钱，你需要什么可以再买，没必要浪费这个时间。”
　　宿窈也知道，自己这个要求会给对方添麻烦，但还是坚持低声说：
　　“有些东西是钱买不到的，如果你觉得麻烦，那就让我下车吧，我可以自己离开。”
　　司机眉头都皱成了小山，看向宿窈的眼神完全在谴责她矫情，但最后还是按照宿窈说的，先把她送到了周时衍的住处。
　　宿窈输入密码，走进去，她在这住了一段时间，里面已经零零碎碎多了不少她的生活痕迹。
　　最明显的，就是原本只有几件男人正装的衣柜里，此时挂满了女人的裙子和饰品。
　　那些东西都是周时衍买的，宿窈目光从上面淡淡扫过，毫不留恋，最后只在柜子的角落，拿出她从A市来这里时带着的小行李箱。
　　打开，里面一条灰色的厚绒围巾，半箱还没开封的开心果，该在的都在。
　　宿窈检查完东西，而后换了身衣服，换上她来时自己买的那身。
　　最后再看了这间房子一眼，这才转身，拎着箱子离开。
　　这次，她步伐缓慢而坚定，没再回头。
　　两小时后，宿窈抵达机场，她跟司机告别，办理行李托运。
　　在机场买了张新的电话卡，建立微信，给张可欣和安可发送了新的联系方式。
　　而后打开旧的微信，目光在置顶的周律师发来六条未读消息的提示上顿了顿，接着点开个人账号界面，垂眸，注销。
　　在检票进入机场前，宿窈把手机关机，取出旧的两张电话卡，全部扔进了垃圾桶。
　　就此，上了飞机，没再回头。
　　柏林，2月14日，情人节。
　　祝融结束商贸课程，接到传达室的电话，去领取他的快递。
　　他脑子里还回想着课堂上老师探讨的几个现实经济案例，路上走得漫不经心的。
　　“什么东西偏偏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送过来，该不会是你的哪个追求者吧？”
　　江雪漫走在他身侧，步伐蹦蹦跳跳，十分活泼。
　　祝融心不在焉的说：“可能是我前段时间买的那几本书。”
　　两人结伴走进传达室，里面的人拿出一个礼盒，以及一大捧火红的玫瑰。
　　江雪漫当场愣住，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住了：“什么地方买书还送玫瑰花啊？”
　　祝融也意识到了有点问题，打开礼盒看了眼，看到里面灰色的围巾后，整个人浑身一怔。
　　焦急地问传达室的工作人员：“是谁送过来的？”
　　对方说：“每天来来往往的人多了，我们没在意。”
　　祝融又说：“那是什么时候送过来的？”
　　对方依旧摇头：“都说了没在意。”
　　祝融便立刻拿出手机，找到那个熟悉的微信头像，刚要给她发消息，想了想，又换成语音通讯。
　　片刻后，看着屏幕上传来的系统提示，他愣住了。
　　整个人如同被一盆冷声兜头浇下，从头凉到底。
　　…
　　周时衍那边的情况，跟祝融差不多。
　　张桂芬最后出庭，指认对方蓄意制造伪证的证词对他们非常有利。
　　法官最终听取了周时衍这边的诉求，改判主犯李兴章、王奥死刑，从犯卢经义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生。
　　庭审结束时，整个法庭都是喧闹的，充满了王奥跟李兴章不甘心又愤怒的吼叫。
　　喧哗中，周时衍的情绪却异常的平静，他甚至是愉悦的，对视上王奥腥红的双眼，甚至还勾了勾唇。
　　这种愉悦，一直维系到周时衍接受完媒体采访，从容地回应完他们对案情关注的每一个问题。
　　其中有个媒体，十分八卦的问他：“结束了这么大的一个刑事官司，周律师以后的事业肯定会更上一层楼，方不方便跟我们说一下，你对自己下一步的发展规划？”
　　周时衍之前对于这类涉及个人隐私的问题向来是并不理会的，只是这会儿他却难得的心情好。
　　眼中含着淡淡的暖光，对着记者举到他唇边的麦克风，淡声说：“比起工作安排，我现在更想解决一下我的个人问题，下一步规划，是向我女朋友求婚。”
　　然后没多久，他就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了宿窈走前发给他的最后一条信息。
　　【祝来日天高海阔，愿从此后会无期。】


第222章　一年后
　　一年后。
　　月13日。
　　慕尼黑。
　　心理医生私人诊室。
　　性感的金发女医生熟练地在电脑上记录着病人信息。
　　“情况仍然没有任何好转？”
　　宿窈捧着咖啡，低头用勺子搅拌着杯中的液体，看着透明的糖和乳白的奶一点点融入漆黑的液体中，最后满满的消失无踪，像落尽黑洞一样和黑色融为一体。
　　“对，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她说：“无论我做什么事情，遇见什么事，看多有趣的电影，参加多么刺激的极限运动，我都体会不到任何该产生的情绪波动。”
　　医生皱眉：“聊聊你的工作吧，上次你才说过，你的上司因为个人原因，选择了回国跳槽，项目很有可能会空降一个新的领导，新领导对你怎么样，有没有认可你的能力？”
　　宿窈放下汤勺，捧着杯子轻抿了一下，才表情淡淡地说：
　　“项目已经进行到了一半，总部认为半路空降的措施并不可取，所以他们选择了从团队中提拔对项目最了解的人担任新的负责人，一周前，我接到的委派调令，目前已经成功升职。”
　　医生愣了下，随后露出开心的惊喜表情：“恭喜你，宿小姐，你既然跟同事的关系一直都相处的很不错，相信他们也很为你开心吧？”
　　宿窈点点头，脸色依旧是淡淡的，没什么情绪：“的确，他们热情地帮我举办了庆祝升职的party，还送了我很多祝贺的礼物，我和他们一起喝酒，一起狂欢，在适当的时候，也会装出开心的大笑。但是，汉娜，那也只是装出来的，事实上，我可能还没有那些帮我庆祝的人所感受到的快乐多……”
　　汉娜医生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皱了皱眉：“你上次来见我的时候，有提过自己交了个新的男朋友，他和你一样，是一个优秀的华人，你们相处的怎么样？有把自己升职的事情告诉他吗？”
　　宿窈想到赵佳维，眼中终于多了点不一样的情绪：“当然，我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了他，他也表现得很体贴，不仅带我去餐厅吃饭庆祝，还送了我一件很漂亮的礼物。”
　　顿了下，她从自己领口拿出一个漂亮的紫宝石吊坠，主动分享给汉娜看。
　　“他是一个很好的男朋友，温柔耐心，周到又细致，如果我真的有一天因为情绪崩溃而扛不住自杀，我想我会立下遗嘱，把我的所有遗产都留给他。”
　　汉娜再次深深地皱了眉，一脸不解地看着宿窈：“你不喜欢你的男朋友？”
　　宿窈顿了顿，同样不解地看向她：“喜欢的，很喜欢，他满足了我对爱人这个词的所有幻想。”
　　汉娜便问她：“他如果真的有那么好，那为什么你跟他在一起，却完全感受不到快乐？”
　　宿窈毫不犹豫地说：“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的问题，从很久之前我就这样了，在我第一次来治疗时我就说过，无论和什么人在一起，做什么事，我都感觉不到快乐，也提不起兴趣。”
　　汉娜看她情绪激动，立刻摊了摊手：“好吧，好吧，我没有要质疑你们感情的意思，只是……”
　　她以一种学术性的角度，问着宿窈：“你真的跟他无论哪方面的相处都和谐吗？”
　　宿窈点头，自然地说：“当然，他满足了我对爱人这个词的……”
　　汉娜不等她说完，就直接打断了她，温和地问：“那性生活呢？你们之间频率如何？你跟他在做这种事的时候，也感受不到快乐吗？”
　　宿窈的陈述就此止住，脸上有片刻的茫然。
　　沉默一小会儿后，她才说：“我不清楚，事实上，我们才交往不到半年，关系还没有发展到这一步。”
　　汉娜长长地松了口气，终于找到了突破口，笑着对宿窈说：
　　“明天是2月14号了，宿小姐。”
　　宿窈顿了顿，轻轻嗯了一声。
　　汉娜从自己的私人抽屉里取出一个还没开封的小盒子。
　　“算我私人送你的小礼物，也许对你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生活能有一些帮助。期待你下次来访，情绪能有一些改善。”
　　宿窈对着那个盒子怔了片刻，最后还是配合的，把它收到了自己的口袋。
　　“谢谢，我会想办法试试。”
　　从心理诊所走出去的时候，宿窈下意识地摸了下口袋里的那个小盒子，拿出手机发信息给赵佳维。
　　【今晚有时间一起吃饭吗？】
　　一年前，她来到这个异国他乡的城市，通过面试入职了一家大型电子科技公司，负责电脑芯片的外销工作。
　　赵佳维在研发部，属于她的上行部门，平时新产品问世时，总要去给宿窈的部门上培训课，一直对她颇为照顾。
　　两人认识半年后，顺理成章地在一起，至今感情都很好，没有发生过任何矛盾。
　　对于这个男朋友，宿窈是相当满意的。
　　赵佳维温柔、体贴、开朗健谈，又风趣幽默。
　　他年纪比她大一些，接触社会的时间也更久，知道更多的为人处世的道理。
　　宿窈跟他在一起，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以前不懂的东西，也感受到了身为别人女朋友该体会到的照顾和偏爱。
　　除了赵佳维工作太忙，时不时就要加班到废寝忘食的程度，他身上找不出任何能让人诟病的地方。
　　但宿窈从来不会认为忙碌是什么不好的事，所以对她来说，这依旧是一段极为满意的恋爱关系。
　　信息发出去，赵佳维是秒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