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五辑)-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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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毫无根据地想知道这是否是所有为人父母者在看着他们的孩子玩耍时的感觉:一种骄傲,畏惧和无助的复杂心情。这个维拉提克塞孩子很漂亮,但在他看来小凯利似乎能和他媲美。现在她转过脸笑了,也许是因为提’比阿克说了什么。但是他觉得她似乎隔着这堵玻璃感觉到他的出现,本能地他也还以微笑,尽管她不可能看见他。他的心突然奇特地发痛,一种他不知道由何原因而起的悲伤短暂地触痛了他。
他把这些感觉甩开,思绪又回到了计划中。这些孩子并没有完全和成人的接触隔断,只是语言交流有所限制而已。他的目的是想培养这两个讲话者能够很容易地在他们的母语和他希望他们能够在他们之间的这个缓冲地带创造出的克里奥耳语言之间来回移动。如果这个理论是正确的,结果会证明新的语言和两种母语中的任何一种一样丰富和充满了精巧之处,它也会为人类和维拉提克塞人之间的交流提供线索,这也是极其需要的。
在这个计划开始时,他就对在总部他手下两名富有才干的人员——一个年纪大一点的男士和一个年轻的女士——委以信任,他们和他一起来到石屋。这两个孩子在吃饭或洗澡时,分别由他们的成年管理员带走,用他们出生时的语言和他们说话。至少,他不得不假定提’比阿克是这样的,因为和维拉提克塞随从的交流仍然不存在。
在他面前,他通过单向玻璃看着,看见了他敢梦想到的奇迹在一天一天地实现。那为什么,他不感到更加振奋?今天是从哪里冒出这种突然的、沉重的孤独感?
“我们先去检查一下观察记录呢,还是你想听听分析仪器迄今为止分理过的语言样本?”艾莎问道。
他差点忘了她的存在,很高兴把注意力转移到选择上来。每次他来访,他都会检查进展情况,提一些劝告,但是一般会把每天的活动留给能干的艾莎来安排,这个任务她完成得很出色。
“样本,当然!”他在她前面大踏步走进了房子后部的一个小房间,他把它作为他的书房。艾莎为他把磁盘塞进计算机。分析仪器分析了它在他们的谈话中识别出来的词素,而且还对这些组合指定了可能的含义。他坐在桌子后面一把舒适的椅子上听,在他仔细考虑计算机由来解释它们的暂定的英语拼法时,让自己熟悉这些声音。他很惊讶的是分析仪器能够很确信地辨别的词是如此的少;不知怎么地他期望到目前为止应该能更多一些。
当然,凯利和提’比阿克发出的咿呀之语的很大部分还仍然是婴儿的胡言乱语;他也知道能期望蹒跚学步的孩子说些什么,这两个孩子也几乎没什么不同的。象这样的一个计划需要耐心和时间。他一直工作到他的肚子抱怨晚饭时间到了。
他正要离开书房时,年轻的女职员来找他。
“什么事?贝尔吉特。”
“那个维拉提克塞人失踪了,老师,”她说,“我们需要他现在带提’比阿克离开游戏室。孩子们都饿了,需要喂他们东西吃。”
“也许麦诺罗知道他在哪里?’那个年纪大一点的语言老师似乎已经从朋友态度对待这个外族人了,一种苍鹭赞同但是不可能这样做的行为。
“我也找不到麦诺罗了。”
“你检查过外屋吗?”艾莎问道。这个外族人在他的任务完成后,从来不和其他职员交往,一个人住在房屋外面。
“也是空的。但是以前他从来没有失踪过!他总是把提’比阿克照顾得很好。”
“那么,让我们仔细想想。噢,今天的天气很暖和,也许他去散步了?”
“也许他回到维拉提克塞的家了!”艾莎说。
他看了她一眼,看见她只是半开玩笑。没有人能真正肯定这个维拉提克塞人是否赞同他们正在这里尝试做的事情,或者即使他明白。他记起了他对这个人最初的怀疑,还有艾莎对为了实施这个计划如何找到提’比阿克的方式感到的不安。也许她是对的,这个外族人厌倦了作为一个还算得上是的人质,已经逃跑了?但是为什么把和他一个种族的小孩子留在敌人手里?这讲不通。至少,他修正道,如果他属于人类的话,这讲不通。对这个计划来说,这会造成惨重的损失;他们需要这个成年的维拉提克塞人来教这个男孩子他自己的语言,否则所有的努力都会功亏一篑。
他下令搜查房子周围的区域和附近的森林。随着春天的临近一白天慢慢变长了。但是在这儿靠北的地方,夜幕仍然早早降临,只剩下一点点依稀的日光。在一堆已经融比的雪水中,他们找到了麦诺罗血泊中的尸体,他本来可能有一天会继任苍鹭成为总部的首脑。他看起来似乎是被狼群袭击了,但是没有狼会扯掉人的双手。
“他为什么被杀了?”贝尔吉特恸哭道。“麦诺罗从来就对那个维拉提克塞人很友好。他对我们大家更象是一个父亲,而不是同事。”
他们只好等到天亮再寻找踪迹。晚上没有再下雪,但是他们再也没能找到什么足迹;这个维拉提克塞人就这样不留痕迹地消失了。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个外族人随身带走了他很少的生活用品。他不会再回来了。也许他也带走了他的受害者的手,因为它们也再没能被找到。
苍鹭心情忧郁地走回房屋。他失去了他的队伍中一个善良、宝贵的成员,一次恐怖罪行的牺牲品,还有一个可恶,也是必不可少的外族人。他根本不能确定下一步该怎么办。
艾莎等他走进来,她的手臂上抱着睡眼惺松的外族孩子。“现在怎么办?”她问道,提出了他自己心中的问题。
他摇摇头。在那一刻他感到对这次残忍的谋杀的极度恐惧。但是他甚至对他在如此接近自己的目际时受阻感到更大的失望;在一个人的一个中这样的机会永远不会出现第二次。但是没有维拉提克塞人他没办法取得成功。一切都有赖于孩子们成长时要使用的两种语言。
在他还在犹豫不决时,小凯利过来抱住了他的腿。一只小狗贴在她身边,轻轻地哀叫着,她松开了苍鹭,把它抱起来。看着这个孩子抱着小狗,他想象出了他的一个凄凉的未来:放弃这个计划,回到他在总部的估燥乏味的单身汉房间里,明白他再也不会见到凯利了。
这个想法让他感到很惊讶;他的计划已经彻底破产了,而他对和一个孩子失去联系感到悲哀?那本不应该有任何意义的。他对自己多愁善感的弱点感到羞愧。
“我们不能放弃这个珍贵的男孩,’哎莎说,不经意地玩弄着孩子银色的头发。“但是我们又拿他怎么办?”紧接着他就明白了怎样充分利用这个,怎样从他雄心勃勃地计划中打捞起一些东西。
“我们把他们两人部留在这里。我们用提’比阿克来工作——教他英语——”
“不,苍鹭,”艾莎摇摇头。“让孩子们走。已经结束了。”
“我不同意那样做、我们这里有太多处在危险中的东西!”
“教提’比阿克学会英语就会结束这场战争吗?和他的同类交流的问题仍然存在。”
“别管那个,艾莎。想想新的可能性!”新的计划又展现在他面前时,他越发地激动了。“我们有机会观察一个外族人的大脑如何处理人类的语言!一个机会来看到底有多少真正地归结于生物语法,还有那种生物语法本身是否因种族不同而有所变化。”
她好象没有在听。“可怜的小孤儿!”
“我们已经有过其它种族的人学习英语的经验,当然。”现在他正在仔细探究他的想法的各个方面。“但是我们对他们如何首先学会语言的情况又真正了解多少呢?我们接受通用语法这个概念是因为它证明是有用的,但是我们并不真正知道它是如何起作用的!也许只是一个有用的假象。如果我们以后要对其他种族的语言老师开放我们的协会的话,我们就必须知道。”
艾莎并没有被他的一番道理所打动。“我们怎样才能教会他他自己的传统呢?我们对维拉提克塞人几乎是一无所知!”
“教会他你将教给凯利的东西,”他不耐烦地说,“就是这样,否则对他来说意味着夭折。你还不明白吗?”他又感到脸涨红了,一股紧张的力量似乎抓住了他的手,让它们象在跳急切的芭蕾舞一样移动,这是一种第一次不受他的意识控制的情感手势语。
“是因为凯利,是吗?”她若有所思地说,“你能很肯定你的动机不是为了不惜一切代价把她留在这里?”
“艾莎!我们有机会培养出我们的第一个出生外族的语言老师。想想协会会由此获得多少益处!”
“那我们又怎样做到这一点——少了两个职员?我和贝尔吉特,还有那个衰老的老厨师——我并不应该为协会做这么多工作!”
“我会为你在当地再找一些做日常工作的助手。情况也不会象以前那样耸人听闻了——不会引起那么多的流言蜚语。我自己也会更经常来,”他承诺道。似乎很有必要说服艾莎继续干;他很重视她的支持和她的智慧。
她把外族男孩子紧紧抱在胸前,看起来很疑惑。“我不知道,苍鹭——”
“艾莎,老朋友。帮我这个忙。”
没有被说服,嘴里嘟囔着什么,艾莎抱着提’比阿克去睡觉,凯利小跑着跟在他们后面,小狗紧跟在她后面。
他看着他们走了。至少她没有拒绝他的要求。艾莎居然认为他提议这个新的目标是因为他是这样关心凯利,这让他很生气。他是对她很关心,是的——她是一个漂亮的孩子。但是显然他的首要任务是从这次实验的残骸中打捞起一些东西。艾莎自己也象一只忧心忡忡的雌鸟一样过分体贴关心这个男孩;他认为这个孩于不会体会到这么多关心。他逐渐对维拉提克塞人可以确定的唯一一点就是他们并不用人类的方式来体验情感。
一个人坐在那儿,他透过融化的雪从屋顶上滴下来的水帘看着窗户外面的群山,汁划着怎样培养一个外族语言老师来为协会服务。
“因此你把继续这次不道德的实验的责任归咎到协会身上?”欧娜·艾鲁恩德在他说话时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似乎作好准备攻击他胆敢说出的第一句谎言。“当然,一旦战争结束了,你会需要找到另一只替罪羊!”
战争突然地、莫名其妙地结束了,一如它开始时一样;但是那是一种基于不理解的令人不安的和平,其中几乎没有什么快乐的余地。人类和维拉提克塞人还是象从前一样的疏远和冷漠。
在他的窗户外面,一只迟到的晴蜒在盘旋,欣赏自己在玻璃上的映像。他看着它一直到它突然飞走,化作一道乳白色的亮光呼呼地飞到那边的鱼塘上方。今年不会再有蜻蜓了。
“不,”这个闪光的昆虫飞出视野后,他说,“我并没有责怪协会。但是当时我有一种想扩展它的工作的冲动,而且对这样做感到很自豪。正如每个优秀的首脑一定都会这么想一样。”
她想了一会儿。“一种‘职业性冒险’,我想你的艾莎这样说过吧?”
第一次她对着他浅浅地微笑了。
他刚刚回到日内瓦,就传来了宣布和维拉提克塞人停战的消息;有一刻他想知道提’比阿克的随从是否在他们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但是那仍然不能解释他为什么抛弃这个孩子。大使的名字在消息中占了显著的位置。这让苍鹭禁不住感到奇怪,如果这个大使现在能够调解出停战,他当初为什么要为找苍鹭实施这个汁划。但是因为这个外交官从来没有通知苍鹭正式结束它,苍鹭感到他没有中断实验是很有道理的。
在整个令人不安的和维拉提克塞人有关的未知事情的目录中,又增加了一项。人类曾经拖延了和一种他们永远不会理解的外族人见面。但是过去经常有一些时候,他认为他牵制了什么事情,抓住了什么本质,站在实破的边缘。真的有一些这样的事情吗?还是这只是自己的错觉?
尽管他答应过艾莎,他到北部隐蔽处的来访却越来越少;他对总部的学生的责任把他套住了。战争一旦结束了,需要找新的教员来培养海湾周围需求日益增长的语言老师。比以往都多的学生申请入学,必须接受考试、评估。必须计划修建新的大楼,改造旧的。需要筹集到钱。海豚导师要求在选择学生上给予他们更多的发言权,因为它们感到它们能比任何人类教员委员会更好地评价专业知识的一些领域;在他的这个职位上要解决由此而起的争端需要外交手腕。
他尽可能地经常来作短暂停留,在这之间,他希望艾莎定期送来报告,通过它们来了解孩子们进展的具体细节。知道孩子们在他们隐蔽的庇护所里茁壮成长,肯定会让他得到快乐的感觉。艾莎是一个完美的照顾者;他的出现并不是必不可少的——有时这种想法会困扰着他。一天下来,一个人在他总部的房间时,他会想起他的这些秘密消息,在脑子里反复掂量,从他对凯利又苦又甜的记忆中获得快乐。
他感觉到,想起她比威胁到破坏他周密生活的现实对他的危险还小些,现实用他不习惯的情感来淹没他。他开始发现自己在一些奇怪的时候,郁郁沉思他放弃哪些可以服务协会的事情;这种不忠诚吓了他一跳。
在这个计划四周年纪念的时候,有几个月没来的他回来了。他把车停在空地上,看见凯利站在外面温和的阳光下。他急切地想见到她,但是在他正要走过去时,一种莫名的忧虑阻止了他。他只是站在那儿看,不引人注意地。
在这么靠北的地方春天只是一次颜色和香气的短暂迸发,一种对统治了一年中大部分时间的折磨人的寒冷的反抗。这个小女孩正在玩用小野花编成的花环,她旁边,那只曾经经常不离她左右的小狗长成的大狗正在给她自己的几只小狗崽喂奶。他看见她也用同样的小花装饰了这只母狗的脖子。
“我教她怎样做雏菊花环,”艾莎在门口那边说道。
“雏菊?”
“这么没有观察力!你从来没有注意到图书馆和教室外面有什么吗?”
“在它对我重要时,”他诚实地回答,然后他看她露齿一笑才意识到她是在开玩笑。他沮丧地说,“我会是一个我这个年龄的固步自封的老傻瓜,是吗?”
艾莎指了一下门外的长凳,他们一起很舒适地坐了下来,老朋友看着小朋友在玩耍。他曾经体会到不安的时刻慢慢消失了。
然后凯利向他走过来,伸开双手。她的小手指碰到他自己巨大的手时引发了一阵泪水,他还是不知道怎样举止得当。他看了看他的老朋友请求帮助,艾莎微笑着表示鼓励。他俯下身,用他的嘴唇蹭了蹭凯利柔嫩的面颊。
结果让所有的人大吃一惊。这个孩子马上往后一退,盯着他,似乎她不知怎么地犯了一个错误,把她的手伸给了一个陌生人。
在他还没有机会推测是什么引起凯利这样的反应时,提’比阿克小跑着来到他们面前,他立刻忘了凯利的不寻常。这个男孩子张开他的小拳头,露出一只死鸟——是被压死的,从它血肉模糊的羽毛和突出的象针一样细的骨头可以看得出来。
“你在哪儿找到的这个死家伙?”艾莎宽容地责备她特别喜爱的孩子,拿走他手中的死鸟,擦去他手上几根稀疏的羽毛和血迹。
他有一种令不愉快的想法:这个孩子发现这只鸟时,它还是活的。这是一种奇怪的看法,他也没有证据;他决定不把它告诉艾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