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五辑)-第1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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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路易丝小姐走进旅馆,仔细察看门厅确定没有人。她悄悄走进后屋去看雷纳多和朱莉娅。她不是专门来看他们,只想看一眼他们后,拿些冰块敷眼睛。一个年轻人用红玉米穗打了她,现在她的眼睛开始肿了。
……这个阴影魔鬼从一面布满裂缝和小孔的墙慢慢渗出来。当然,他还不知道他有能力把魔鬼从它的世界带到自己的世界来。伦纳德,这个三流的魔术师,支配着这种能力,当然,没有任何咒语或是沸腾的火锅里煮着的蝙蝠翅膀,蜘蛛腿之类的从电影里来的毫无根据的东西。这种能力来自于人脑,强大的,集中的能力。
路易丝看见约翰逊在电视的《晚间新闻》前睡着了。开始时,路易丝看见他坐在那儿打呼噜,不禁笑了。接着,她就发现孩子们不在那儿。她嗓子眼开始发紧,心跳加速。他们去哪儿了?如果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很快她镇静下来。他们一定在楼上玩呢。她向楼上走去,心仍在快速地跳着。
魔鬼慢慢地成形了,但不是人形。它像一张油纸,漆黑而且油腻,他逃离了它,但却时刻知道它的存在。它也一直跟踪他。它要杀死他。它需要杀死他,因为他这个魔鬼召唤者是惟一能把它送回去的人。自从喝了血之后,它就再也不想回去了。
她看见从克伦肖,现在是那个陌生人的房间里透出的灯光。路易丝小姐知道孩子们在那儿。他们一定在那儿。她不喜欢。她在走廊里加快了脚步。
“所以,它到这儿来杀我。”魔术师慢悠悠地叙述着,每个字都牵动着孩子们的心。
“如果它到这来,我就会从克伦肖的人口把它送回去。但人类的智慧是有限的,为了躲开它,我已经耗掉了许多。万一我没有足够的能力……”
“好了,孩子们,下楼去洗洗手,然后吃晚饭。”路易丝推开门,打断了魔术师的话。
魔术师站起身“晚上好,路易丝小姐。”
“噢,我们必须下去吗?”雷纳多满怀着失望问道。
“是的,就现在!”她说。
“去吧,孩子们。”魔术师微笑着说。孩子们照做了。
“再见,魔术师先生。”朱莉娅挥挥小手。
路易丝和伦纳德单独留下了。魔术师重新戴上他那顶高帽,路易丝看着他的脸,他看起来比昨晚还高一点。
“我不希望你给我的孩子们讲鬼……”活说一半她停住了,她盯着他的眼睛。这双眼睛还是昨晚上她看到的那双眼睛。但今天,从这对又大又黑的瞳孔中,她感觉到有些不同。她看到了希望。
“你应该往眼睛上放些冰块,”他平静地说。
路易丝转身离开了他的房间。她感到迷惑不解。但她知道他不是敌人。
他听见一个男人向柜台要了份杂志,声音焦躁,疲惫。他听见现金出纳机的铃声和抽屉拉出,里边的硬币碰撞发出的叮当声。他听见出纳员数零钱的声音,动作迟缓、懒散。但事实上他并不是真的在听。
他看见这个男人朝他、朝出口走来。他看见他身上破破烂烂的脏衣服,乱蓬蓬的胡子,饥饿的眼神,这些都显示出他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但他不是真的在看。
直到这个人从他身边走过,他才回到现实中来。他清楚地看见抓在这个人脏兮兮的手里杂志封面。一个裸体女人跪在一个身穿皮装、头戴面具的男人前边。男人手里拿着一条长鞭子,并高举在头上。这个女人的脸上露着虚假的狂喜的表情,显出一种夸张的,不真实的快乐。他厌恶地哼了下鼻子。
没有人挨了鞭子还会有这种表情,伦道夫想,即使他们真的感到是一种享受。
伦道夫刚才一直在想他的父亲。每天晚上,他在这个周围邻居无人不知的“淫秽宫殿”工作的时候。他常常想起。在伦道夫还没记事儿的时候,他母亲就离开了他父亲。他是父亲一手养大的。
“就你和我,孩子,”父亲经常说,“‘两个男子汉闯世界。’”
在他还没上学的时候,他父亲已经开始教他识字阅读了。他不想“任何一个儿子一开始就处于被动。”他卖力地做着两份工作来供养他们。伦道夫记不起有哪一天他父亲在巨大的压力下屈服了,失去了控制。有时他会神精质地对伦道夫做些蠢事,像个孩子似的。但他从不打骂他。他只是让伦道夫坐下,然后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这时,他会用一种缓慢清晰的声音直接说出他想说的。伦道夫从来没误解过父亲。
伦道夫不是他最初的名字。在他母亲离开的那天,父亲就把“那个女人起的”名字永远地扔掉,又重新给他起了名字。伦道夫的父亲曾经读过一本关于一个有钱的名叫海斯特的白人的书。他就自己为儿子起了个名字。
“你需要一个能赢得别人尊敬的名字!”他曾经说,“一个好的、强有力的名字。这样在你取得成功后,才不会感到羞耻。”
这时,愤怒涌上了伦道夫的心头。他想起了那个抢劫小商店的小偷,他不顾门牌上写着“收银机里只有二十美元”,偷走了留在收银机里的十五点七六美元和几本比伦道夫工作地方的书更无聊的杂志,并且留下个死人作为报偿。伦道夫用他父亲为他上学攒下的钱安葬了他的父亲。
如果今天父亲看见我当一个污秽不堪的旅馆保安,他会说些什么呢?伦道夫无意识地敲着他坐着的木凳,使他从白日梦中惊醒。
“我说这本杂志我要了,我不想付钱,”一个年轻人站在收银机旁,蔑视地看着后边的小个男人。一块刻有头骨图案的纹身在他脸上随着面颊的抽动而动着。“就把它给我吧。”
在这个年轻人身后,他的几个朋友带着威胁的眼光看着这个小个男人,小个男子也盯着他们,尽力让自己显得镇定,但他的手却在颤抖。伦道夫站起来。先头没精打采的样子和坐的姿势掩盖了他高大的身体,现在显露了出来。
“有问题吗?”伦道夫问道,目光像石头一样又冷又硬。
“是啊,”这个年轻人大胆地回答。“我要这个”。
年轻人在伦道夫脸前晃了晃那本杂志,上面令他作呕的整幅彩色画面尽收眼底。
“那么,付钱吧。”伦道夫说。
“哈,”年轻人把杂志往柜台上一扔,转过身面对他的同伙。“我倒想见识费德是怎样对付你的女人的。”
就在年轻人转身要看伦道夫的反应时,发现自己与其说是被拉倒不如说是被提到门外。伦道夫提着这个名叫斯库的年轻人,朝一面砖墙狠狠地不停地撞去。斯库无助地扭曲着身子。伦道夫提起他,脚离开了地面,这样他们的眼睛就可以在同一水平线上。
“费德干了什么?”伦道夫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没一没干什么,别紧张,别这样,他只一只是打一打了她一下。”斯库苍白的脸不停地抽动着。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费德在哪儿?”
“他一他不在这儿。”
伦道夫用眼睛斜视他,年轻人抖得更厉害了。伦道夫把他扔到地上,再不愿看他的脸。年轻人落在了一个罐头盒上,发出一声尖叫。他一瘸一拐地在黑暗中逃走了。伦道夫瞪了一眼那几个在一边无声地看着的同伙;他们也随着斯库跑去找费德了。
我差点成了他们中的一员,伦道夫想到。
他朝着相反的方向,朝家的方向跑去。街旁昏暗的灯光将黑暗笼罩,浑身散发的热量打湿了他的衬衫,周围的寂静使他只能听耳边的气流。但这一切他都没注意到。他只知道他必须回家,回家找到路易丝。
魔术师的呼吸变得剧烈急速,一下重过一下。鲜红的血水顺着他的嘴滴落到水槽里,与水溶合又与之一起迅速流走。他又有了过去饮酒过多时的感觉。足足有一分钟,他无助地时而跪在水槽边,时而跪在抽水马桶旁,吐了又吐,直到把胃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慢慢地,他的呼吸恢复了正常。魔术师合拢双手,接了些水含在嘴里。直到他吐出的水不再有一些的红色,嗓子也不再发紧,他才喝了点儿水。最后,魔鬼刚刚杀过人后的任何痕迹都消失了。
魔术师虚弱地倒在床疗一闭上眼,慢慢将头倚靠在墙上。他向对面的墙望去,墙上的裂缝在他眼中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长,越来越宽。他知道克伦肖先生正在学着适应没有肉体的存在,少了几分茫然,多了几分专注而变得强大了。同时,魔术师觉得自己的力量正在减弱。为了迷惑克伦肖,他消耗了大量业已减少的精力。以前他常常脱去身上的伪装,不,这次不行,维持伪装并不费什么能量。魔术师突然大笑起来。
“虚荣心将断送掉我的生命,对吗?克伦肖先生。”他问。
没有人回答。对一个死人说话魔术师觉得很愚蠢,因为他知道,克伦肖并不在听,只要他愿意,他会听见的。但是为什么在他那一个生存空间的人要倾听我这个世界的人的话呢?伦纳德想。这就好比一个人听一只蚂蚁说话一样。任何人都能听见他们的谈话,但除了其他的蚂蚁以外,没有人留神去听他们到底说什么。
周围一片寂静,他想与人交谈。
“就只一天,克伦肖先生。然后你就可以走了,魔鬼也会和你一起走的。我的能力在减弱。为什么你不帮助我呢,克伦肖先生?你只需在这儿再多呆一天,多给我一天时间,求求你。”
克伦肖先生以令人窒息的沉默回答。寂静压迫着魔术师的身体,扭曲着他的脸。每个毛孔都张开了,伟大的伦纳德开始出汗。
再多一天……再多一天。约翰逊先生在梦中咕噜。再多一天。突然他被一阵震耳的门铃声惊醒,惊坐起来。一声接一声,非常急迫地从大门传来。他跌跌撞撞地走进门厅,戴上眼镜。向外望去,有一个黑影在黑夜中。这个身影他觉得似曾相识,却又不完全相同。他打开了灯。
是伦道夫。他站在门外,脸紧贴在玻璃上,象只等待食物或正被追赶的猫一样,狂乱地抓着门玻璃。约翰逊先生尽快地打开金属门。他刚把大门打开,伦道夫就一把推开了他,什么也没说就飞快地跑上了楼。但约翰逊先生仍看到了他的眼睛,那是双狂乱的、野兽般的眼睛。一阵急速的热风从门外空洞洞的黑暗中拥进来。约翰逊先生打了个颤,飞快地锁上门。
伦道夫慢慢地蹑手蹑脚地进了房间,他屏住呼吸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地板仍吱呀作响,他感觉到了自己沉重的呼吸。来到床边,俯下身端详着路易丝。她蜷着身子,在睡梦中喃喃自语。马上,他发现了她发红的眼圈,他知道斯库说了真话,有人伤害了路易丝,他的路易丝。
伦道夫大声咒骂着。他本没打算惊醒路易丝,但事实是她醒了。惊恐地盯着他的脸,低声叫道“伦道夫?”
“亲爱的,没事儿,睡吧!”他的眼神变得柔和些了,但路易丝仍觉得那是双野兽的眼睛,一只闻到血腥味,预备大开杀戒的野兽的眼睛。这眼神正如伦道夫从恶梦中惊醒时的眼神一样。那些难以启齿的梦。
露易丝听见伦道夫在厨房中摸索。她没动。过了一会儿,伦道夫走了,门也卡嗒一声关上了。恐惧中,她又独自一人了。
伦道夫手里操着剁肉刀,站在大厅里,决定着该往哪里去。这时,他闻到什么东西从大厅尽头过来,淡淡的清香又搀杂着轻微汗味。他知道这是谁。尽管在黑暗中他看不见对方,但他知道那一定是魔术师。
“你拿着这个去哪儿?”魔术师的声音低沉而醇厚。
伦道夫意识到他自己也不知道,并且也不想握着刀。他松了手,刀刃冲下向着他的脚砍去。说时迟那时快,刀停在了半空,立即向大厅尽头飞去。黑暗中魔术师仍站在原地,接住了那把刀。
“去看看你的孩子吧。”魔术师笑着说。伦道夫看见黑暗中雪白的牙齿,好像它一直在那里一样,伦道夫也看到了路易丝先前所感到的希望。
看着雷纳多和朱莉娅熟睡的脸,伦道夫奇怪自己为何会失控。他明白自己有保护全家的责任,但他又需要别人的指导,就像他父亲。
当露易丝在孩子们的卧室里找到伦道夫,并将手轻轻搭在他肩膀上时,她知道伦道夫回来了,而那个野兽般的他消失了。伦道夫用手搂着路易丝,也同时意识到了这一点。
就像他父亲一样。
第二天,路易丝小姐和伦道夫都休了假。一整天他们都与雷纳多和朱莉娅呆在一起,全然忘记了任何烦恼。他们一步也没离开过旅馆,在这里,他们如释重负般轻松。电扇的凉风吹走了炎热;笑声驱走了寂寞。他们一家四口尽情地做游戏、捉迷藏、破案、钓鱼、说心里话。
朱莉娅特别喜欢玩一种叫老女佣——注意的纸牌。他们从未听见她说过那么多的话。她的活力通过低声的尖叫及无尽的微笑表露无遗。自从与陌生人在一起后,露易丝便注意到了孩子们的变化。雷纳多也变了。笑容逐渐增多而忧郁减少了。他不再那么沉默寡言,更像个他那么大的孩子了。朱莉娅不停地问是否魔术师愿意下楼为他们变纸牌戏法,伦道夫只好上楼去找魔术师,结果发现他沉沉地睡着了。即便这样,朱莉娅仍没停止发问。
他们四个人趴在客厅的地板上,玩着一个更亲密的游戏“我不信。”这时有人走进来郑重地说:
“有个朋友想见你们。”
“回屋去,孩子们,”伦道夫低沉又严厉地说,“去看电视。”
雷纳多领着妹妹迅速走出客厅。等他们一离开,伦道夫便转向进来的小孩。他并不比雷纳多大个子还要矮一点。他抱着双臂站在门口,努力使自己显得镇静。但在露易丝看来,他这样却很傻,很可怜。小孩不耐烦地松开胳臂,露出旧皮夹克下的白色破T恤衫。
“谁想见我们?”伦道夫站起来。看着他的身材,小孩的眼神闪现出一丝恐惧,但很快就又变得冷漠了。
他指指露易丝,“费德想见她。”又指向伦道夫,“斯库想见你,他们就在外面。”
小孩说完转身离开了客厅。露易丝缓缓地将手指插入伦道夫的手指间。他低头看着她的脸,安慰地笑了。他们虽不安却镇定地随小孩出了客厅。
夜幕开始降临了,却不是缓慢平静的,而像一盏接一盏的灯被人连起来一样。万籁俱静,突然天更黑了。炎热像无数针一样刺穿他们的肌肤,将毛孔中的每滴汗都蒸发出来。在微弱的灯光中,他们惊奇地发现歹徒们的面孔竟如此清晰。所有的表情都千篇一律,如同野兽发现了羊羔般地狂乱。露易丝焦虑地盯着伦道夫,他的脸冷竣又镇静,全然不同于任何歹徒。
伦道夫在父亲去世后曾在一个匪帮里呆过很短的一段时间。在一场噩梦后,他就退出了。那次他梦见自己正在杀人,一个没有面孔的人,而就在那时他看见父亲在身边摇着头。这场梦真实得以致于让他发现当他醒来时,父亲果真站在身旁摇着头。伦道夫眨眨眼,父亲就不见7。他又重新躺下,却意识到自己原来睡在一栋废弃公寓楼的地板上,哪儿也没去。过了一会儿,伦道夫就离开了。
这会儿,在这伙聚集的歹徒中,他看见了自己当初的样子,十分庆幸自己早已摆脱了那种生活。
“这小妞看起来不错。”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是费德。他把手放在露易丝头发上,走到他们前面,露易丝退缩了一下,又站住了。
“过来小妞,吻我一下。”费德说着靠近了她。伦道夫一把抓住他的脖子,把他摔到地上。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