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长公主-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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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依着对方的身份抵位,只要对方想,后四样应有尽有。
国师能缺什么,国师府上的用度堪比皇帝,什么都不缺。
不过送礼的事情先不急,她得先写拜帖。
国师脾气不好,当今天子都不一定乐意见,更何况她这个天子之女。
拜帖她定要亲笔书写,以示诚心。
燕瑰咬着笔头,望着宣纸上的墨点发愣。
她堂堂长公主,在国师面前,应该还是有点面子的吧。
第6章 (修)
燕瑰回顾上一世,她同国师甚少有过交集,在她短短二十余载的生命之中,很可能见都未曾见过对方一面。
贸然拜访,不仅显得突兀,被拒绝的可能性还非常大。
长乐宫的纸篓内堆满了废纸团,翡翠磨好的墨汁都干了,燕瑰忽而起身:“给本宫备车。”
国师乃真正国之重器,非国运相关之事绝不出手。
燕瑰若为解梦叨扰国师,八成会被亲爹呵斥。
“备车,去未央宫。”
燕瑰生而尊贵,想要什么,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若是岑戈未提国师还好,她尚且能将就。
可堂堂长公主,为何不能要天下最好的,非要屈尊。
一旦动了这个念头,前路再坎坷,她亦会硬着头皮走下去。
前头若是没有路,燕瑰强行造也要造一条路来。
“是。”
宫人刚听命退下,又被燕瑰出言制止。
“备好车马,明日清晨再去见母后。”
她迈步走到量身打造的落地镜前,镜子里的女子面若桃花,一看便知气色红润,身体康健。
这样的姿态去见母后,实在不够说服力。
次日天不亮,长乐宫的宫人们像流水一般动了起来。
黑貂皮换成了白狐裘,象征长公主身份的华丽朱钗摘得干干净净。
燕瑰不容抗拒的压下为她上妆的手:“今日不上脂粉。”
翡翠为主子捧来她平日里用的首饰盒。
在琳琅满目的珠宝中,燕瑰只挑了一件东西,一只沉甸甸的金镯子。
少女羊脂玉一般细腻的手指摩挲着镯子上的花纹:“今日戴这个就够了。”
长公主是皇后最为疼爱的长女,纵使来的时辰太早了些,未央宫的宫人也没有一个敢拦,反而早早奔去殿内禀告,免得天寒地冻,让长公主在外久等。
从入未央宫到内殿,燕瑰全程目不斜视,大踏步直奔目的地,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中途向她请安的宫人,同往日一般目中无尘。
一直到看到正在上妆的皇后,燕瑰的腰肢软了。
她似乎瞬间从宁折不屈的青竹软成了河边拂柳,极其轻盈的扑了过去,直接伏在皇后膝上。
燕瑰仰着脸,双眸雾气弥漫,似乎有千言万语想倾诉,可张了张嘴,只吐出两个字:“阿娘。”
是阿娘,而并非母后。
燕瑰是一年前搬离皇后宫中的,长乐未央两宫之间隔着一条长长的青石大道,虽不算远,到底比不了在同一宫中。
加上燕瑰功课繁重,同母亲相处的时光直接砍了大半。
她今日来的这么早,皇后本就奇怪,听着千回百转的一声阿娘,心里马上舍不得了。
“谁欺负你了,阿娘替你做主。”
燕瑰摇摇头。
皇后作为中宫之主,平日里表现得十分和气,对待其他宫的嫔妃也极其雍容大度。
可这种大度,是基于她的利益不曾受到损害的前提下。
那些得了一时荣宠就昏了头的新人,一旦招惹了皇后,能得个体面的死法都是大幸。
皇后的软肋不多,几个子女正戳在她心尖上。
甚至可以说,比起有些愚钝的小儿子,聪慧非常,将来荣登大宝的次子,她更看重花了最多心血的长女。
皇后的指尖在燕瑰的下眼睑轻轻刮了一圈,瞧着这一片青黛之色,心疼得不得了:“看你憔悴成这样,和阿娘有什么不能说的。”
“阿娘帮不了我什么的。”
燕瑰摆手,不小心有什么东西磕到了皇后的膝盖。
皇后看到了长女手腕上厚厚的金镯子。
这镯子是燕瑰出生的时候打的,本是箍在她胳膊上的臂环,上头还刻着她的属相。
记忆里那个粉粉嫩嫩,连话都不会说的小姑娘,好像转瞬就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皇后一时间有些恍惚,心肠都变得更软,等一下……
眼神十分清明的皇后一把握住了长女躲闪的胳膊,声音带了些许怒气:“这谁干的!”
只见那细腻白皙的手腕上,多了一圈青紫,硬生生的破坏了白壁无瑕。
谁干的,当然是岑夫子干的,昨日他给她的药,她半点没涂,到了今日便成了这幅模样。
看着是吓人,实际上没什么疼痛感。
“不小心磕磕碰碰撞到了。”燕瑰轻描淡写的说,“阿娘又不是不知道,我皮肤薄,身上老是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青一块紫一块了。”
皇后眉头一拧,这么大一圈,糊弄谁呢。
燕瑰摇了摇她的手:“好吧好吧,先说好了,我说实话,阿娘不能不信我。”
皇后在脑海里冒出了很多个名字,闻言掷地有声:“说!”
燕瑰压低声音:“是恶鬼干的。”
她在心中对岑戈道了声歉,接着说:“女儿这几日做了一模一样的噩梦。”
皇后打量她脸上的青黛之色,这么早赶到她宫中来,若是做了噩梦的确说的通。
小的时候燕瑰惊梦,第一时间也是往她这个当母亲的人床上爬的。
“你都梦见什么了?”
梦只做了一次,都算不得什么,可若是接二连三的梦到,由不得皇后不重视。
燕瑰抿了抿唇,手指抠紧皇后的裙摆,指尖的力度隔着厚重的裙衫都压到了后者的大腿上。
她看了一眼侍候的宫人,并不言语。
皇后摒退左右,等到四下无人,燕瑰才压低声音,用一种畏惧紧张的音调说:“有人要杀我。”
皇后大怒,声音一下飙高八度:“你说什么?!”
“阿娘别气。”燕瑰拍着她的后背,“只是一场梦而已,梦都是反的。”
皇后缓了缓,语气平静下来,只是这平静之下隐藏着一丝森冷:“那个人是谁?!”
燕瑰摇摇头,并没有说出王至臻的名字:“看不太清了,只记得应当是个男人,还是个年轻男人。”
王至臻比她小一岁,如今不过十四岁,还是个毛头小子。
无缘无故,她不可能因为一个梦杀了对方。
更何况她的母亲,也是正儿八经王家人,两家属于不同分支,可祖上源自同一血脉。
燕瑰真的很想知道,梦里两个人先前相处的也算是好好的,到底是因为什么,她得罪了王至臻,以至于他要对她痛下杀手。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想抓出来隐藏在暗地中的其他人。
要知道,她身边一直有父皇留下的暗卫。,若是去白马寺上香,身边的人决计不会少于十个。
便是混乱之中,不至于和王至臻一起落下山崖。
纵使对方有心算计,仅凭一己之力绝对无法做到。
她身边定然有内鬼,没了王至臻,她就真的安全了吗?
不见得如此。
燕瑰有些恹恹道:“我睡不好,吃不太下东西。”
为了今日见皇后,她昨日未曾吃自己最爱的玫瑰酥。
饿着肚子熬了一夜,燕瑰清晨只喝了杯蜂蜜水,吃了两瓣橘子,真的一点东西都不碰,燕瑰怕自己撑不到皇后这就昏了头。
皇后听了,更是心疼。
几番言语过后,燕瑰说:“女儿想寻人解梦驱邪,兴许能找出梦中人。”
那些招摇撞骗的江湖人士,燕瑰信不过。
真要能解她的梦境,那才是有本事。
“我听闻原真大师擅长解梦,过几日,不,明日便陪你去庆云寺。”
没有哪个疼爱孩子的母亲会无视她们身边的威胁。
尊贵如皇后,在这时候也只是一个疼爱孩子的娘亲罢了。
燕瑰终于打响了算盘:“我听说,国师他……”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亲娘捂住了嘴。
“不要提他。”
皇后看着她,本想呵斥,到底是心疼女儿,又说:“你父皇对国师都颇有忌讳,好端端的,怎么想到那去了。”
燕瑰摇她手,神态格外自然:“国师不是换了一个嘛,新任的国师听说年纪轻轻,应当很好说话。他好像是谢家的,咱们同谢家不是姻亲么。”
王谢两家均是传承数百年的世家大族,割据一方,像是生长了数百年的大树,根系盘综复杂。
由于联姻的缘故,两家很是亲密。
要是她没有记错的话,王至臻的母亲,就是谢家女。
提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家族,王皇后表情温柔许多。
她叹了口气:“什么谢家人,他姓姬不姓谢,国师的母亲虽是谢家女,却早已断亲。”
虽然说道门弟子和佛门不一样,讲究道法自然,可成婚生子。
可姬止能成国师,自然有很多地方和普通道士不太一样。
“他那个人,眼里只有大道,没有红尘,亲缘于他并无多少牵绊。”
王皇后见过新国师,她曾经也因为对方太过年轻,对后者有着不轻的怀疑。
但是在看到了真人之后,她完全打消了之前的念头,并且为此感到羞惭。
那是一种蚂蚁看到大象的羞惭。
她读了那么多的书,理应知道人不可貌相,却还是拿自己的经验之谈看低了国师。
皇后摇摇头,轻轻的拍了拍自己女儿的手:“我陪你去找原真大师,庆云寺向来十分灵验的。”
“哦,我听母亲的。”
费了这么些心思,燕瑰对国师更心痒了。
她回了自己的长乐宫,再一次提笔写信。
只是落款不是给国师的,而是给她的便宜夫子,岑戈的。
他给她出的这主意,想来是同国师有些交情。
母后不能帮她,她就找能帮她的人。
况且……燕瑰看着宣纸,眸色有些沉沉。
况且过些时日,就是她的及笄礼。
老国师曾经给她批命,说她是国之重器,国之重器成年,新国师应当会出面的吧。
怕新国师忘了,她只是想提醒他一下。
及笄礼将近,梦中的一些场景,终于和现实重合起来。
这么重要的日子,她的仇人们肯定不会不记得。
以前她不记事,很多细节可能忽视掉了,这一回的及笄礼,她绝对不会和梦里一般稀里糊涂就过去了。
第7章 (修)
“大人,老夫人让我给您送来的补汤。”
岑戈卧房的门被敲响,清甜软绵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母亲一片慈爱之心,岑戈自然不会拒绝。
秀美的小姑娘端着圆鼓鼓的深棕色汤罐往里走,稳稳当当的放在桌沿。
许是兵营中的几年经验,岑戈的卧房一向是由他自己亲自打理。
可便是如此,他的屋子也一点不像臭男人的房间,干净整洁的不像话。
当然这或许和他屋内陈设格外简陋也有关系,一床,一桌,一柜,一椅,一张半折的屏风,一副悬挂在墙壁上的兵甲,别无其他装饰。
唯一凌乱的地方就是桌子上的书籍,满满当当的堆了一桌子,摊开的俱是些兵法谋略。
退朝之后的男人端坐桌前,褪了官服,换了身深青色直裾,衬得他像是院外被风吹动,沙沙作响的青竹,一般笔挺,一般刚直。
两年未在战场上厮杀,比起刚回京的时候,岑戈肤色渐白,身上少了几分风沙磨砺出的糙味,看上去不再像个煞神,更偏向于儒将。
肩宽腿长,臂弯有力。
大齐以白为美,岑戈不似那些肤白貌美的贵公子般儒雅飘逸,可当周身戾气散去,看着却并没有下人们想象的那么可怖。
她们大人,生得分明是很好看的。
清苑是良家子,平日里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今日得了老夫人的暗示,特地在岑戈沐浴更衣之后为他送汤。
清苑不是傻子,她知道这就是让她做主子的房里人。
尽管在府上好几年,可清苑和岑戈并没有太多交集,因为岑戈很忙,平日里还不需要侍女伺候。
今日来的一路上,她心中十分忐忑,此时却庆幸起来。
她身份低贱,没资格做岑戈的正房夫人,可对男人来说,第一个女人自然是不一样的。
少女的脸慢慢的红了起来,岑戈察觉到什么,也抬头看她。
“你还站在这做什么?”
岑戈望了过来,却并没有侍女幻想的情意绵绵。
这个于她而言恍若天神的男人目光冰冷,格外锐利的看着她,就如同一把利刃,毫不心软的剖开她的内心。
他看她的眼神不是在看情人,倒像审判奸细。
小姑娘的桃花粉面变成煞白一片,额上冒出冷汗涔涔,她想跑,可被这么注视着,脚底下仿佛生了根一般。
墙壁上的盔甲擦拭得像是刚铸成的雪花银一般鲜亮,头盔在烛光下,仿佛幽幽的冒着冷光。
那斩杀了敌军将领头颅的宝剑在岑戈触手可及的地方,明明是银白色的冷光,在她眼中就……就好像在淌血一样。
她们府上的这位大人,可是有个阎罗的名号。
小姑娘的小腿肚止不住的打颤。
理智告诉她,要是突然跑掉,指不定就被大人给拔剑给砍了。
年轻的小姑娘低头看地上,盼着地上能突然冒出条缝隙来,好让她钻出去。
“出去。”
岑戈第二次开口,声音比之前还冷硬:“再有汤,让司剑送过来。”
司剑是以前岑戈手下的小兵,做的是勤务打杂的活。
仿佛死囚犯得到赦令一般,穿着罗裙的姑娘跑得飞快,路上踉跄了一下,爬起来继续跑,活像是后面有恶鬼在追。
清苑跑了,老太太来了。
她看着儿子直叹气:“你这样下去,我什么时候才能有孙子?”
温婉贤淑的,娇弱不堪的,甚至是清冷倔强的,她都给儿子找过,但他都把人给吓出去了。
以前在乡下的时候,老太太养鸡养鸭,纺织洗衣,一个人把儿子含辛茹苦养大,每日似乎有干不完的活要做。
如今她得了清闲,有人伺候惯了,就想着含饴弄孙的事情了。
可孙子又不是一个人能生的。
岑戈有些烦躁,但这是他的母亲,放缓了语气说:“娘,她们怕我怕成这样,我实在是没有那个感觉。您还是先找到个不怕我的再说。”
岑母还想说些什么,眼角的余光落到桌子上,沉着的脸忽然亮起来。
“你这是有了心上人,心里有人,怎么不告诉我呢?”
顺着岑母的视线看过去,岑戈看到了一纸书笺,那是张金笺纸,薄薄的金沙撒在纸上,在烛火下熠熠生辉。
纸张静静的躺在书籍上,散发着清幽的花香。
这香味和清苑用的香料不大相同,清幽却霸道。
像岑戈这样硬邦邦的男人,哪里会用女儿家用的东西。
金笺纸是勋贵家才用的起的东西,给岑戈写信之人,想来是哪位大家小姐。
岑戈看了眼:“娘你误会了,那是……”
岑母心里猫抓一般,探着脑袋要过去看,一只手比她更快的抽走了那张金笺纸。
这信里涉及到的人和事,岑母看了不合适。
“都是过来人,娘懂。”岑母一脸我知道,我都知道的表情。
“好好好。”她接连感叹三声,踮起脚,拍了拍儿子比她高大许多的肩膀。
“你努点力,早点把人带回来。哪里不懂的,和娘说,娘给你出主意。”
“夜深雾重,娘你还是早些歇着吧。”
把岑母送走之后,岑戈关上房门。
薄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