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极人臣后我回家了-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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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束起,沈厌一身黑衣,高挑矫健,露出的半个侧脸鼻梁高挺,轮廓分明,像是一尊出自天工之手的神像。
沈厌一只手持剑,未出鞘的剑抵在沈闵行的胳膊上,靴子踩在他脸上。
沈闵行难以呼吸,只感觉整个头都要被他踩到地面里凹进去,下一秒——要么是他的脑袋像西瓜一样砰得一下炸开,要么就是地面被他的头砸出裂缝,只看他的头和地面哪个比较硬了。
沈厌的剑尖在他四肢游走,他只要抬头,就能看见沈厌看尸体一般的漠然眼神。
沈厌在思考要断掉他的哪节肢体。
常意提着裙摆小跑到沈厌他们面前。
她身上浅淡的药香飘过来,沈闵行突然感觉那踩爆他脑袋的力气突然一下子轻了。
沈闵行顾不上别的,求生欲在那一刻爆发,他脸上全是血,口鼻里还在不断涌出新的,他赶紧伸长了脖子,大声对常意说道:“别杀我,我要是死了,这世上就再也没人知道你一直在找的那个人的下落了。。。。。。我、我知道皇后那个孩子在哪里!”
第51章 其五十一
“他说的可是真的?”
皇帝脸色一变; 无法控制心跳地站起来,几步走下了台阶。
常意沉默了一小会:“他想和我们谈条件,不愿说。但他已经吐露出来的; 找到的那个孩子的时间和地点都对得上。”
这便说明当初唐灵跳河一事,不仅南周,还有沈闵行这股势力插手。
“不管用什么方法; 都要让他开口。”皇帝疾声厉色。
沈闵行这些年的谋反策划; 替换身份背后的狼子野心,此刻都比不上这个消息对皇帝的重要——那是他的孩子; 也是唯一的孩子。
唐灵此生若是不能病愈,他也不会再有其他孩子,他甚至考虑了将皇位传给他人的可能性。
现在; 突然冒出来他早就以为夭折的孩子的消息; 不管是真是假; 都足够让他激动。
常意跪下; 对皇帝低声说了几句话。
——沈闵行被关进天牢,也算是和常家一家人团聚了。
她在沈闵行说出那句话时临时做出决策; 让沈厌押他去天牢,而她进宫面圣——所有在场的人都被她封了口。
惊天突变砸在她身上。
她一路上; 脑子里全是那个孩子的事。
如果。。。。。。如果孩子找到了,那么师娘的病,会不会好一点?
这个可能让她冰冷的血液都温热起来; 她紧握住自己的手心。
是热的。
常意向皇帝上报完; 便要请辞去申人。皇帝在大殿中来回踱步; 沉思了一会,喝住她。
“等等,朕倒要看看他卖的什么关子。”
。。。。。。
有沈厌在; 他便不存在一点逃脱的可能。沈闵行在心里想了无数种方法,不论是哪种,在沈厌这个人过强的武力面前都显得不大可行。
他像完全放弃了一般,自顾自地开始大笑起来。
他手上戴了四道枷锁,四肢还被牢牢地绑死,而沈厌就端坐在他身后,一只手搭在剑柄上。
沈闵行感觉的到,刚刚在巷子那,沈厌是真的想杀了他的,那股杀意丝毫不作伪。
但现在,沈厌没法杀他,只要他还没把底牌说出口,没人敢杀他。
他的死活是不重要,但一国储君重要啊。
“你喜欢她?”
沈闵行抬起头,咧了咧嘴,语气里满是恶意:“你喜欢常意那个小丫头啊。”
沈厌的眼神冰冷地扫射过来,似乎在打量着怎么把他一剑两段。
“我看得出来的,你再怎么装都没用。”沈闵行大笑:“你和她是什么关系?我只不过随口说了一句,你就因为她想杀了我——你是护主的狗吗,这么急着咬人。”
他似乎想把刚刚被沈厌踩在脚底的屈辱统统还给他,极尽所能地用词侮辱这个八风不动的少年将军。
亲哥不抵用,他还抱着光复周朝的野心,一直在暗中收集消息。沈厌的来历不是个秘密,就是个大山里的少年,沈闵钰不知为何把他带到军营,还委以他重任,年少得意当上了将军。
沈闵行没亲身上过战场,只觉得沈厌是个因为长得特殊点走了狗。屎运的穷小子,沈闵钰也通过沈厌天兵的传言,拉拢了不少民心。
他是真的搞不懂,除此之外,他这大哥为什么要重用这来历不明的野种,还赐他国姓。
他这样的人,也配和自己一个姓。
沈闵行光是想想就恶心到吐。
“我大哥知道了你们俩暗通款曲,还能把兵权交给你吗?”
“你这个山沟爬出来野种,和她这个妾生的贱人,的确是天作之合。”
沈厌不理会他,他却像嘴里有说不完的话,想方设法激怒沈厌。
他斜蔑一眼,故意慢悠悠地说道:“听说沈将军气力异于常人,少年人气血方刚的,我那侄女病弱得很,可别被沈将军弄坏了身体。”
果然,沈厌听到他这话,眸色一暗,漠不相关的眼神被他激起了一点怒火。
沈闵行更得意了,嘴张了张,就要接着说,沈厌却出手极快,按住了他露在枷锁外的手,轻轻一扭。
下一秒,沈闵行便感觉到整只手像一股缰绳一般,被拧了一圈,剧痛骤然袭来。
“你、你不能这样对我,我要是死了,你也得死。”沈闵行痛呼,这人难道不怕自己死了,失去皇帝孩子的下落被责罚吗。
别人不知道,但他已经拿捏了常意的在意。常意绝对比任何人都想知道这孩子的下落,不管沈厌怎么想,他只要对常意有意,就不可能杀了他。
“只要嘴还在就行,断手断腿,不影响你说话。“
沈厌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轻搁支住下颚,他白色的鬓边,衬得整张漂亮的脸都极其诡邪。
“你。。。。。。我要自尽。”沈闵行咬牙闭着眼威胁他。
“你要想死,还要用消息换活命?”沈厌早就看出他怕死,常意甚至都没吩咐堵住他的嘴防止他咬舌自尽。
“刚刚我可以直接杀了你。”
那双浅色的眼睛危险地盯着他,完全是看尸体的眼神。
沈闵行被问得哑口无言,吞了吞口水,干笑起来:“你就这么喜欢她,一句她的话都听不得?”
“她知道吗。。。。。。我看应该不知道吧。“沈闵行不是毛头小子了,他在年少在宫里就通识男女之事,身边没断过人,两人有没有事,他一眼就看得出来。
他们俩只在巷子里匆匆交接了一回,沈闵行可没看出常意对沈厌有一点对心爱之人的羞涩,一直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你也不过是一厢情愿地被女人牵着走罢了。”
沈闵行嘲笑他,到底还是怕被沈厌打断腿,没敢再嘴贱,但沈厌的脸色更臭了。
常意跟在皇帝身后进了天牢,一眼就看见沈厌的脸色。
沈厌不是个复杂的人,对她来说很好看透,常意一看沈厌脸色,便知道他现在八成心情不太妙。
不知沈闵行对他说了什么,让他这样生气?
常意在心里想了想,还真没想到沈闵行能知道的、能惹沈厌这么生气的东西。
难不成沈闵行骂他臭棋篓子了?
不会吧。
常意不着痕迹地扫了两人一眼,皇帝率先开口道:“六弟,好久不见。”
“大哥、大哥。”
沈闵行被沈厌的眼神渗得不行,看到人进来好像看到了救星一般,他双。腿双手都被绑住,只能一点一点蹭到栅栏边:“大哥,你放了我吧,我真的什么都没做,你放了我,我告诉你你那个孩子在哪里。”
沈闵钰皱眉:“你先说孩子在哪里?”
“你放了我,我就带你去找。“沈闵行语气惊疑不定,强调道:”只有我知道他在哪,没有其他人知道。”
“可以。”皇帝没有一点迟疑地开口,他不怕沈闵行借此逃走,只要能找到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沈闵行露出一点笑意,知道拿捏住了皇帝的软肋,这孩子是他的最后一条退路。从皇帝拒绝纳妃,多年没有再诞下一个孩子时,他就确定了这个孩子能保住他的命——这可是他这个皇帝大哥唯一的血脉。
既然想深情不换,便活该被他以此拿捏。
他心里安定下来,得寸进尺道:“那大哥快命人送了我的枷锁吧,我手被沈将军不小心折了,怕是一时找不了人。”
他阴阳怪气地暗示沈厌对他用用刑,想让皇帝迁怒沈厌。
皇帝没什么表示,常意却向前一步说道:“手折了还有一只手能用,把腿也断一根吧,省得长了腿乱跑。”
沈闵行反应过来,常意这话是在维护沈厌,没想到他俩还真是一对同心同力的小情人,沈闵行被她的话气得浑身发抖,咬着牙说道:“常大人真是好想法,只怕我行动不便,是找不了人了。”
常意挑眉:“装什么——你本来也没想供出刘圆子的下落,和断几只手几条腿怕是没关系。”
她根本没信沈闵行敷衍的态度。
“你应该知道,只要人找到了,不管皇上答应了你什么,你都难逃一死。所以你大概是打算拿这个消息一直吊着我们,只要一天没找到,你就能多活一天,等着部下来救你?”
沈闵行的表情空白了一下,他的心思完全被这个少女猜透了,十娘子居然真的像传说中那样可以看透他人心思,恐怖如斯。
他望向皇帝所在的方向大声反驳:“我没有。。。。。。臣弟是真心想帮大哥找到孩子的下落的。”
“哦。”
常意应了一声,话锋一转:“我说刘圆子,你怎么不反驳。”
沈闵行这下是真真实实地愣住了,一时间,他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磕磕巴巴地说道:“刘、刘圆子是谁?我刚刚没注意你说的话。”
刚刚那一瞬,他沉浸在被常意说出心思的慌乱中,居然完全抓错了重点!他不管怎么找补,都已经在刚刚这场交锋里落了下风,在场的都是人精中的人精,他的心思一乱,瞒不过人的眼睛。
“刘圆子就是那个孩子,他是你亲手交给刘兵足的,你自己不清楚吗?”
常意淡淡道,她从沈闵行在巷子里说出那句话开始,就已经猜到了那个孩子是谁,毫无悬念。
这几乎是明摆着的事情。
“那是我部下的孩子,我没空养孩子,只能寄养在别人家。”沈闵行还想狡辩。
“你去刘兵足家吃过不少次饭吧。”
常意不急不慢地说道:“你很清楚他的为人,酗酒粗蛮、暴力成性,成婚前经常和他人起冲突,婚后妻子好几次都差点被打死,同族的人都不愿和他来往,所以只能搬到人迹罕至的地方去住。”
“这样的人即使收了银子,也不会对孩子有多好。”
“在找到你之前,我就在想,这个孩子绝对不是你的孩子,也不会是你朋友的孩子。”
常意眼神冰冷:“只有仇人会把孩子送给这样的人家,你说我说得对吗?”
这些身份线索联系在一起,沈闵行说出话的那一刻,常意就想通了刘圆子的身份。
唐灵的第一个孩子,天潢贵胃,尊贵到不可言的身份,本来有着顺风顺水、众人敬仰的人生。
可是几年里,被放在一个粗俗的农汉家,每天受尽虐待折磨,从出生来就没吃到过一顿好饭。
沈闵行太懂什么是杀人诛心。
他每次看到那个孩子被他眼里的下等人折磨时,也在心满意足地做着像这样把自己的大哥踩在脚底的美梦吧。
常意笑了笑,对他说道:“死之前,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他确实很了不起,了不起到常意现在恨到只想杀了他,没有一点别的想法。
第52章 其五十二
被沈厌的剑抵在脑袋上时; 沈闵行都没有这么慌过。
他此刻是真的没辙了。
刘圆子是他抓在手里的最后一条退路。
他在那晚混乱里找到这个孩子,就想好了怎么利用他。倘若他谋反的大计失败,凭借他大哥这个痴情种; 这孩子绝对能保下他的一条命。
但他用来保命的消息,轻而易举地常意说了出来,甚至把他当时的心思都猜的明明白白。
沈闵行紧咽了一口口水; 下巴发抖; 他想伸出双手把自己的脸捂住,手腕一紧; 枷锁碰撞发出叮当的响声。
他不能接受。。。。。。他输了。
更不能接受败在这样一个女子手里。
只是一个女子罢了。
他这一生,不知道见过多少女子,有温柔可人的、有泼辣的、也有像常意一样聪慧的女人; 常步箐不聪明吗?不还是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困在内宅的女人; 使出万般才能; 最后也只是男人手里的玩物。
他不能理解沈闵钰分权唐灵,也不能理解常意一个女人居然能贵极人臣。
如果让他坐上皇位; 他一定能比沈闵钰做的更好他会把所有权力都牢牢掌握在手里——他唯一输就输在既不是嫡,也不是长。沈闵钰被贬; 他前头依旧还有他的亲哥哥挡路。
他卧薪尝胆这么多年,眼看就要成功了,没想到居然在他以为最安全的、完全被掌握的常家暴露了身份。
谁能想到朝廷的命官; 会闲到在一个没什么实权的勋贵后宅里待几个月!
常意她怎么会这么没事找事!
沈闵行想到常意; 便咬牙切齿; 不仅这次,他走到这一步,也全是拜常意所赐。
如果不是常意; 现在这皇位指不定是谁坐呢!
如果常意能听到他的心声,怕是要无言以对。
即使沈闵行不因为她暴露身份,就凭他那三瓜两枣还有俩歪的军队,也不知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可以打得过沈厌。
沈闵行不是没想过自己输,他想过自己死在和大哥交锋的战场上,死在逼宫的斗争中,从没想到过像现在这样,双手被枷锁牢牢扣住,被一个女人轻描淡写地戳破了最后的希望。
等等——她、她是故意的!
沈闵行突然反应过来,瞪大了双眼,头狠狠地撞在了铁栅栏上,他磕得满头是血,却好像毫无察觉一般。
常意颔首,一点不怯和他对视,眼里甚至有点讥讽。
这女人就是故意的,她明明早就已经知道了孩子在哪,还要装作相信他的样子,让沈厌押他回宫,还把皇帝带来审讯他做样子,给了他希望,让他以为事情胜券在握。
——然后当着他的面,毫不留情地戳破。
沈闵行大笑起来,疯疯癫癫地盯着常意看了片刻,突然转头对沈厌说道。
“你喜欢她,小心被她吃得皮都不剩!小子,我给你个忠告,不要相信女人,特别是她这样聪明的女人,你玩不过她的!”
他话音刚落,室内莫名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寂。
皇帝都愣住了,缓缓将视线移到沈厌身上。
沈厌别过头,眼神低垂,垂下的白色的睫毛轻轻眨动着,颤抖的仿佛一碰就碎,纤长的睫毛在高挑鼻梁上投下一点阴影。
地牢昏暗,可沈厌生得又冷又白,皮肤上蒸腾起一点热气红得都异常明显。
白发的青年握住剑柄的手紧了紧,指节都泛着潮红。
沈厌往前移了一步,眼看剑就要出鞘。
常意顿了片刻,眼尖地看到沈厌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
“。。。。。。你说什么?”
为了避免沈厌一时发作,在皇帝面前把沈闵行砍了。常意只好无奈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耳廓,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开口问道。
沈闵行已经失了平等对话的条件,知道自己难逃一死,索性胡说八道起来。
他不知道这气氛因何而起,但他知道这是个在皇帝面前上眼药的好机会。
以前听说沈厌和十娘子俩人素来不合,现在看来,全是假的。
他一路来,看这两人虽然表面冷淡,但一直在维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