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皇后折腰-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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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芷跪扑到地上,就去捡那只花篮,与婢子两个哭哭啼啼道:“这可如何是好,便这只花篮,也是难得的铜嵌珐琅,上面的青玉更是万中难求的好青玉,是太皇太后娘娘最喜欢的物件儿,要叫她瞧见了,定然会生气的。”
说着,俩人就捂脸哭了起来。
而恰这时,因为太皇太后说自己不舒服,千呼万唤传来的皇帝,也入北宫了。
才下早朝,皇帝还是深红色的龙袍,眉修目俊,面白如玉,颌下微须,正是龙精虎猛之年,远远迈着大步走来,那等威严气势,瞧的陈芷心中小鹿乱撞,欲发的跪在地上就哭了起来。
“苏嬷嬷,何事在此争吵?”皇帝最不喜欢妇人耍泼,要不是苏嬷嬷,此时一个眼色,太监就能给拖出去。
苏嬷嬷上前就开始呱叽呱叽的告状,总之一句话:“这姑娘没长眼睛。”
裴嘉宪就站在北宫大殿的丹墀上,其实只要有心,一眼扫过去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比如说,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露的那位,身上一股莫名的香气,他到今日都还记得,而杜若宁的身上,他若记得不错,也有这样一股香气。
此时,听闻皇上驾到,那位傅婉莹姑娘,并早晨从东华宫过来,要给太皇太后请安的诸秀女,此时也在外头站着。
皇帝一目巡过,所有秀女们全都齐齐低头。
他一双宝石般的眸子里黯淡无波,但同时又犀利无比,扫过之处,姑娘们的心同时雀跃,但也惴惴了起来。
“把五皇子妃唤出来,再把众秀女们唤出来,朕有些话,要在此问五皇子妃。”他声音不高不低,但又十足的威严。
杜若宁一直在正殿中伺候着太皇太后,听闻皇帝找自己,立刻就出来了。
“臣妇杜氏,见过皇上。”说着,便跪到了丹墀之下。
踱步徘徊着,裴嘉宪顿了良久,问道:“杜氏,你一直以来,给太皇太后用的都是什么东西?一股子的香气,朕瞧太后娘娘如今虽说不喊疼了,但精神也愈发的萎靡了,这个,你能否告诉朕?”
“只是麻贲而已,皇上若也想要,臣妇也给您送一点儿?”杜若宁毕竟是从后世来的,一直把这些古人们当傻子来用,所以,现在除了想让陈芷上位,一解自己心头之恨之外,当然还想诱惑裴嘉宪。
她总觉得,拿麻贲这东西诱惑裴嘉宪,当是件很容易的事儿。
岂料裴嘉宪笑了笑,忽而就道:“麻贲者,久用可成附骨之瘾,并难以摆脱,徜或一日不用,其人渴之燥之,甚至有人因为成瘾而得不到,不惜挠抓自己,状如鬼魅,你就是用这样的邪物,来盅或太皇太后的?”
杜若宁本是站着的,扑通一声就跪到地上了:“臣妇,臣妇并不知道此事。”
“好,朕不当你不知道。”裴嘉宪道:“那此刻你听听,太皇太后是在作甚?”
为何清早起来太皇太后总是心烦气闷,又觉得难受,不给吸两口麻贲就总是寝食难安,可不就是成瘾了?
这时候,太皇太后正在里面叫了:“阿宁,阿宁为何还不来啊,哀家这儿什么味儿都没有,快叫她来,哀家要吸麻贲,快。”
裴嘉宪厉目扫过来,杜若宁扬头看了一眼,忽而便见裴嘉宪抽了抽唇,竟是诡异一笑。
她忽而怎么就觉得,拿太皇太后抽麻贲的事儿开头,他其实远远非是想要责她两句那么简单?
果然,就在这时,北宫门外忽而涌进两列朝臣来,王中书,郭太傅,许翰林,宋翰林,但凡杜若宁所认识的人,皆在列中。
而最后走进来的,是宗正寺卿顾泽海,此人因为睡眠不足,天生两只黑眼圈,也是一脸的阴沉。而他进来之后,最先的,就是看了杜若宁一眼。
杜若宁心中咚的一声,狂跳了跳,还未敢张嘴呢,便听站在丹墀之上的皇帝说道:“顾卿,你昨儿说五皇子妃给了你什么东西来着,就在此刻,当着诸贵女的面说来,给朕听听。”
“没有,我都不认识顾泽海,又焉会有与他勾扯,皇上,这顾泽海分明是想栽赃予我。”这厢,顾泽海还同开口了,杜若宁旋即大叫了起来。
但是顾泽海阴森森的一笑,话却不是这么说的:“五皇子妃,分明从三个月前开始,我开始修缮皇后所居的南宫的时候,您就每日都要召我入一回五皇子府,如今说不认识,怕不好吧?”
众朝臣皆是跪在地上的,此时全抬起头来,看着杜若宁。
而两侧廊庑下的贵女们呢,没有皇帝的命令,也不敢走,就全提心吊胆的看着。
顾泽海继续说道:“五皇子妃打着为皇后好的名号,给臣送来了上好的檀木,言这些香檀木,乃是南诏国供来的,比宗正寺的香檀更加名贵,于是,臣便收下了木头。”
说着,他扬了扬手,示意人将木料抬进来,转眼之间,便有人将成块的木料抬进了北宫阔朗的前庭,摆在面前。
“后来,听说皇后娘娘在南宫之中还要置一个佛龛,于是五皇子妃亦送来了一个,据五皇子妃说,是拿阴木打成的,此刻,臣也拿来了,请皇上过目。”
说着,又有人捧了一只佛龛上来,也是呈到了皇帝面前。
“就算是我送的,哪又如何?这不皆是很名贵的木料,而且,全是五皇子府中,多年来积攒下来的,皇上赏赐下来的御用之物,皇后不肯要,还予我们五皇子府便罢了,如此摆出来,难道是想要笑话我杜若宁阿迎奉承不行,还是因为即将选秀,皇后心中恼怒明面上却发不出来,要借此生事?”杜若宁才不怕呢,因为她作的事情太过绝密,她不相信有人能查到实证。
“这些木料,是杜姑娘唆使着五皇子从咸阳一处前朝古墓中挖出来的,是陈棺之木,难道说,您是准备,让皇后娘娘睡您用棺木打成的床?”顾泽海咄咄而逼,再问。
杜若宁没想到顾泽海能查的这样详尽,顿时目瞪口呆,但也旋即否认:“放屁,哪有什么棺木,这分明是最好的香檀木。”
“是香檀木,可是,咸阳一处皇陵失窃,臣去查过,丢失的棺木旁脱落的漆,恰就与这木头上原本的漆,是一类的。”顾泽海步步紧逼:“五皇子妃,要不要臣把五皇子从边关调来,咱们当面对质?”
五皇子是个傻的,裴嘉宪问什么他就会说什么,杜若宁当然不要。
而顾泽海了,甚至不给她喘息的时间:“还有这尊佛龛,五皇子妃说是阴木打成,清漆为饰,可是臣请了多年的老漆匠来辩,漆匠却说,阴木果真是阴木,但是在上漆之前,这阴木是放在盛满了香料的,但是腐臭了的猫血之中浸泡过,五皇子妃,这样的佛龛,您觉得哪一尊菩萨愿意坐进去?”
这是世间最可怕的诅咒,也是难得的恶毒。
她想给罗九宁睡用棺木制成的床,让她用染着冤死猫灵之血的佛龛供奉佛祖,因为在原著中,原本的杜若宁对待罗九宁的牌位时,也是这样作的。
且不论这样作了,会不会伤到罗九宁,杜若宁才不在乎呢。
她只需要把自己心中对于穿越以来的怨毒,不甘心全部都倾注在这张床,并这座佛龛上,让它伴着罗九宁日日夜夜,就足够了。
可是,顾泽海这个小人,伪君子,他不是收了她的钱,不是答应的很好,说自己一定会办道的吗,好端端儿的,怎么会把这些东西全呈到皇帝面前?
“这顾泽海不是个东西,他是收了我的钱,收了我的钱才肯替我办事的,你们难道就不想知道,他收了我多少钱?”歇斯底里的,几乎是在尖叫,杜若宁像疯子一样,就冲着顾泽海奔了过去。
她想抓他的脸,想啐他一口,想唤来五皇子,叫五皇子把这个虚伪的小人给碎尸万断。
但是,就在这时,身后的皇帝声音响起,不高也不低,从容不迫,但也成竹在胸:“传朕旨意,阴山王杜猛之曾孙女,王世子杜虢之女,蒙朕恩宠,嫁予五皇子妃,但其人不知悔改,竟然盗阴椁,造孽龛,妄图谋害皇后,如今已是人赃俱在。
朕以为,只凭杜若宁一介小小女流,没有如此大的熊心豹子胆,毕竟盗棺椁,涂猫血,皆非一个弱女子所能作成的。所以,朕不得不想,是否阴山王早有谋反之心,是以,才会唆使杜若宁谋害中宫,意图戕害朕的龙嗣,诸卿,你们的意见了?”长篇大论之后,杜若宁的阴谋,就直接被皇帝给扯到阴山王府了。
中书王涉率先道:“身为异姓王,杜猛所得,已是本朝史无前例的恩宠与待遇,却纵曾孙女如此,不论他是否知情,都该治罪。”
许芳林出言更毒:“臣以为,皇后正在孕中,且举朝上下人人皆知是双胎,此时杜氏之举,就是阴山王府的险恶用心,皇上为了皇嗣故,也不该纵容,那怕举兵伐之,也必须削藩。”
顿时,朝臣们纷纷附议,人人叫嚣的,全都是削藩。
这些文臣们,向来最怕打仗花银子的,但是杜若宁对待皇后如此恶毒的举动激怒了他们,个个儿挽着袖子,恨不能亲自到阴山王府,褫了阴山王的爵位。
杜若宁站在人群中央,左右顾去,是群臣们的冷眼,前后一转,是贵女们不屑的目光,及待抬头,对上皇帝的目光。
丹墀之上,他青眉冷眸,冷白色的天光下肤色仿如象牙一般,忽而勾唇一笑,说不出来的诡异,就仿佛在说:朕所有的忍耐,都只是为了这一日。
于一瞬间,杜若宁顿时恍悟。
这一年多来,她的所作所为,皇帝并非不知晓,也并非能容忍,他只是拿他当枚棋子,在适时的时候,一把拍下,却是为了辖制早已将她弃绝的,阴山王府。
可怜她辛劳一场,竟是给皇帝作了嫁衣裳,补好他那明黄色的龙袍上,最后的一点缺憾。
清晨明朗的日光升了起来,照在皇帝的袍袂上,望着台阶上面色如灰,不住咯咯怪笑着,却连话也说不出来的杜若宁,他道:“将她给朕弄下去,扔入天牢。”
咯咯咯,不停的咯咯咯,杜若宁笑的,竟跟只母鸡似的,也不过转眼之间,就叫人给拖走了。
第133章 佛跳墙
再说南宫之中。
罗九宁早起之后,懒怠怠的,没有吃早饭的心思,也没有起来走一走的心思,就连最疼爱的儿子小壮壮儿,跟着他奶奶走了好久了,她这些日子来,就没有多问过一声。
“娘娘还是吃醋了,当奴婢瞧不出来呢?”苏秀笑眯眯的端了早膳进来。
虽说在孕中,皇后用的很清减,一小盅冰糖百合马蹄羹,一盅鲍鱼燕窝粥,两块玫瑰莲蓉糕,并两块牛乳菱粉糕,全是她琢磨了半天,自己吩咐出来的。
虽说没胃口,但闻到百合马蹄的清甜,罗九宁还是来了胃口,欠着腰就坐了起来,伸手自己接了过来,吐了吐舌头:“吃醋,我有甚好吃醋的?”
“皇上不是说了,自己要亲自选妃嫔,娘娘可不就是吃醋了?”苏秀笑的很有几分掖揄。
耐心等着罗九宁吃完了马蹄羹,又用完了一碗粥,劝着她又用了两块饼,直到罗九宁百般推让,不肯再吃了,苏秀才侧首扫了扫帘外,便见那抹明黄色的朝服袍袂还在屏风外站着。
旋即,她笑嘻嘻的说:“皇上方才一直在外等着呢,他说,今儿选妃大典,他要请皇后与他一同去。”
罗九宁气的险些跳起来,一把就一只姜黄色的大引枕砸了出去,恶恨恨道:“让本宫替他选妃,他何不再让本宫替他剥光洗干净了,送到床上去?”
苏秀一低头,那只引枕恰砸在屏风上。她苦笑了笑,暗暗觉得,外面的皇上怕是得要生怕了。
“皇后娘娘,长公主求见。”就在这时,外面的内侍忽而高高一声通传。
紧接着,已是长公主的声音:“皇后娘娘,但不知臣妇可能进来?”
原本歪坐在床上躲懒儿的皇后,于一瞬间就收整好了自己的姿势,旋即也是变了嗓音:“不知竟是姑母驾到,快快请进。”
长公主与皇帝一同入内,见皇后端坐在西偏殿临窗的榻上。
她身着一件大红色遍地金的通袖袄,内里是水红色的素衽小衣,下系一条本黑色的阔幅长裙,她在孕中,面色略有些泛黄,一幅我见犹怜的小模样儿。
长公主的义女杜若宁,就在方才,被皇上以雷霆般的速度,就给下到大狱里去了。
皇帝是直接将她从长公主府给拎来了的,只给了她一句话,今日,让她要陪皇后顽上一日,皇后若不能开心,长公主府,从齐国公杜恒,再到世子杜涉,都要问连座之罪。
长公主简直要哭了。
早知道杜若宁那般阴毒的心思,居然给皇后拿棺木打床,她是死也不会收那么个义女的呀。再说了,这义女还是裴嘉宪送来的呢。
难道她能当着皇帝的面,说皇帝自己瞎了狗眼?
“娘娘,今儿在建章殿选秀,皇上命臣妇前来,便是为您主持选秀大事,要不要臣妇亲自来扶您,咱们一起过去?”虽说是姑母,但皇后乃是女君,长公主乃是女臣,这个礼是错不得的。
罗九宁咬着牙,冷冷瞪着裴嘉宪。你瞧他肤色白皙,青眉弯弯,分明就是一个因为要选妃了,高兴的要死的样子,还不敢笑出声来。
要是没有长公主在此,她会直接抓花他的脸,所以他独自一人不敢前来,要带着长公主一起。
小样儿。皇帝那点小心思,在明镜似的,皇后的心里,亮堂堂的呢。
建章殿今儿也是布置一新,往昔皇帝用的东西基本全去了,重换了四扇楠木气吞山河琉璃屏风,帝后的起坐处,也换成了黑漆万字不断头三围罗汉床,而非是两张硬梆梆的楠木椅子。
地上明黄色的绒毯,踏上去一丝声音也无,两侧的内侍皆是正青面的制袍,全都躬腰站着,鸦雀无声。
皇后与皇上坐到了罗汉床上,立刻便由大太监柳航亲自奉了茶上来。
而长公主呢,作为陪客,皇后特赐锦杌,坐在皇后的身侧。
裴嘉宪今儿猖狂的有点过分,如此坐了还不高兴,指着与皇后中间的小佛几道:“柳航,将这东西撤了去。”
罗九宁侧侧儿夹了他一眼,心说此厮怕是亏没吃够,不怕疼还是不怕死,遂也冷笑了笑,温言道:“柳公公,方才进来之时,本宫瞧见大日头下面,各位贵女都还在外站着呢。说句不合体面的话,本宫原来,也曾这样候过廊,深知苦楚,就叫她们一个个儿的,赶紧进来给皇上相看吧。”
柳航躬腰应了,笑的美滋滋儿的,就出去传唤贵女们去了。
“大抵不过三日,卢纪国便要重返雁门关,此番,他得去替把阴山王府那个眼中盯给平了去。”抽着空儿,裴嘉宪低声说道。
就在来建章殿的路上,罗九宁听说他风卷残云似的,把杜若宁给处理了。
而且,还扯出杜若宁许多的旧罪来,全部一股脑儿的,就给安到了阴山王府的身上。当然,这也是裴嘉宪的老风格,行事狠戾,雷利风行,作起事情来,也是不择手段。
不过,她倒好,给他利用了一回。
“只是苦了你的杜妹妹,你大约不知道,那可是这普天之下,除了本宫之外,皇上唯一一个,能一展雄风的女子呢。”罗九宁小声的,就揶揄起皇帝来。
裴嘉宪扯了扯唇角,却并不说话。
而就在这时,一位贵女走进来了。抱着金册的秉笔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