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曾吻过月亮-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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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小了很多。
程堰拎着外套慢条斯理地走过来,目光落在喻婵身上,意外地抬眼:“她呢?”
喻婵回答:“小齐去找朋友玩了,拜托你给她堆个漂亮的雪人。”
他挑着眉,逗小孩似的语气:“只拜托了我一个?”
今天穿着的,是件棉料的黑色卫衣,领口松松垮垮地坠着,露出大片的白色锁骨。靠近讲话的时候,肥皂味混着干净的木质香一层一层地叠在一处,散在喻婵周围。
他的每次靠近,都能让她神经紧绷。
就像是,无法抵抗的宿命。
喻婵安静地观察着落在他肩头的雪花,沉默几秒,闭了闭眼睛:“是拜托我们两个。”
“其实我自己来就可以,程先生去看着小齐吧。”
她蹲下,准备抓地上的雪。
“等等。”
声音被风一吹,语气好似无奈又好似纵容。
喻婵抬头,迎面就被他扔过来的外套遮住了全部的视线。
她下意识伸手去接,呼吸间满是属于他的味道。
“你那么怕冷,还是别沾手了。”
程堰蹲在她身侧,声音温柔低沉,像哄小孩似的:“你说怎么做,我来。”
喻婵抱着他的外套,怔在原地。
他怎么知道她怕冷的。
明明他们从来没有一起过过冬天。
男人束手无策的声音落在耳侧:“喻老师,堆雪人的第一步,要怎么做呀?”
还藏着笑,落在她这里,像被猫抓似的痒。
喻婵回过神,没敢看他的眼睛:“第一步,先团几个扎实的雪球。”
她学油画之前跟老师一起了解过雕塑,十年过去了,还剩了点儿勉强没还给老师的底子。虽然说不能堆得多好看,但是做个雪人勉强够用了。
程堰的动手能力很强,她讲过一遍大概的构想之后,剩下的细节,基本上只需要她讲上半句,他就能接着她的思路说出下半句,并且知道该从哪里入手。完全不像个从来没学过美术的人。
亲眼看着别人把自己的构想一一实现,是件很神奇的事。
喻婵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起了小时候。
很奇怪,她已经很久没有再想起那段时间的所有事了。
在那些镀着鎏金岁月里,
——爸爸妈妈还在身边。
她也曾经是个,被数不清的爱包围着的小孩。
桐城很少下雪。
她随口说了句想堆雪人,爸爸妈妈就开着车,一家三口到邻省的滑雪场度假。
明明他们前一天刚结束工作回家,疲惫不堪。
却还是愿意为了她的愿望,陪着她胡闹。
那个时候,好像也是像现在这样。
她和妈妈站在旁边,指挥着爸爸一个人在雪地里忙碌,堆出他们一家三口手拉手的小雪人。
喻婵心口涌出阵莫名的酸楚。
为了过去,也为了现在。
四周忽然响起阵吵闹。
回忆的种子被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打乱吹散。
原来是有小孩发现了她和程堰堆的雪人,呼朋引伴地过来围观。
一群半大的孩子把两个人团团围住:“哥哥姐姐,我可以摸一下它吗?”
程堰护在雪人面前:“可以,但是要小心,不能碰坏了。”
“谢谢漂亮哥哥!”
“也谢谢漂亮姐姐!!”
小孩们叽叽喳喳地凑在一起,像群在雪地里跳来跳去的小鸟。
喻婵被欢乐的氛围感染,望着他们一起笑。
“小心!”
身边人忽然拉了她一把,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拽着向旁边倒,撞进对方的怀里。
头磕在他的锁骨上,撞得生疼。
她迷茫懵懂地抬头,跌进那双深海似的眼睛里,被其中细碎的星光照出了几分心悸。
同一时间,有雪球擦着她的衣角飞过。
“谢谢。”
弄清发生了什么之后,喻婵客气道谢。
试图推开他站稳身子。
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又一道力道带着向前,男人的手掌紧扣着她单薄的背,声音低沉,似妥协:“为什么?”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喻婵却听懂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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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修·结尾新增)是我追的她,没成。◎
雪片纷纷扬扬地下。
带着微凉的气息缓缓;覆盖在旧的雪地上,像是碎玉磨成的屑。
喻婵拘束着呼吸,冰凉的手指蜷缩在胸口;半撑在男人身上;浑身僵硬;动作滞涩;像是个被抽掉了芯片的机器人。
他在问她,为什么非要这么冷冰冰地和他拉开距离;为什么不把他当朋友了。
这些问题,很多年前喻婵也曾有过。
那个时候的她;疯了一样回忆他们之间的过往,想从他的某个动作或者眼神里找到答案,找到他为什么失约,为什么连最后一面都不愿意见她的答案。
雾气不知不觉就盈满了眼眶;胸口闷得像吞过千斤重的沥青;身体仿佛过了电;说不清是痛还是别的什么,密密麻麻地堆在心头,无法言说。
当年的他;究竟有把她当做真正的朋友吗?
那些在一起经历过的每时每刻,对于他来说,真的毫无意义吗?
那些问题密密麻麻地盘在心头,久而久之;被时间打磨得毫无意义。
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
就像是个握着铁镐在沙地里辛勤劳作的淘金者;一遍又一遍地翻开脚下的泥沙;又一遍又一遍地被海浪淹没;所有努力都化作徒劳。
某天;终于所有希望都磨灭殆尽了,淘金者失望地扔掉铁镐,下一秒,脚下被海水冲上来了一堆无价的金银珠宝。
除了可笑,还是可笑。
原来他也会因为他们之间的问题困扰。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她现在已经不想知道当初的答案了。
三岁的时候,哭着闹着想要的东西,十三岁的时候再看见,可能就毫无兴趣了。
这么多年,她去了很大的世界,见到了各种各样多姿多彩的新天地,越发明白真正的自由是什么样的。
她已经不想再把自己禁锢在某个人身边了。
他太优秀太耀眼,会不由自主地掩盖掉她身上的所有光芒。
“程堰……”
她望着那张挺括俊朗的脸,记忆忽然又回到了那天的走廊,这人在几束明暗交错的光影里笑得纵容,眼里的神色半是认真半是调侃,手上的动作却发了狠。
萧舒瑞的工作没了。
这两天刚发生的事。
这是程堰的手笔——他是在给她出气。
她知道。
所以不得不领这个情。
不管她愿不愿意。
喻婵捏着掌心的手指陡然收紧,一股荒谬感再次袭来。
她的声音闷闷的,像蒙着层密不透风的防水布,“我小时候特别喜欢看雪,觉得下雪特别有意思,特别好玩,做梦都想桐城下一次雪。可是桐城,一次雪都没下过。”
周遭的环境渐渐静了,他们好像被拉进了一个真空的环境,没有小孩们喧嚣的嬉闹,没有散步路人的低语,只剩下冷漠的风,和他平静的呼吸。
喻婵艰难地挣脱他的手,和他隔开一小步的距离。她曾经排除万难地向他走了九十九步,前进的那九十九步也好,现在退后的这一步也好,都是她坚定不移的选择。
夜暗得厚重,浓墨重彩的黑映入程堰的眼睛。
喻婵仔细地看着,头一次主动迎上他的视线。
“后来,我去美国留学,亲眼见到冬天的大街上,有被冻死的流浪汉。那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下雪没什么好的。我觉得它浪漫,只是因为我没见过那些人间疾苦。”
“我们以前都还小,不明白这个世界究竟有多大,时间究竟有多远,才会随随便便说出‘永远’这两个字。”
她冷静得不像是在说自己,平缓的语调像在科普什么专业的概念。面前的男人眉眼多情,浓密的睫毛上下扇动,带起阵眸中的水光粼粼。他细致又温柔地投下视线,凝着她的眼,显得格外认真。
即使她说出口的话,是把淡漠的刀。
喻婵忍着胸口的钝痛,将所有不该有的异想天开都掐灭,吐出最后几个字。
“向前看吧,程堰。”
“人都是会变的。”
人都是会变的。
她把外套还给程堰,撂下这样一句冷得没温度的话,就转身离开了。
程堰试图伸手挽留。
却只来得及抓住她留下的一缕淡淡的清香。
周边的彩色灯光绊着雪色交错。
欢声笑语不断。
程堰望着空荡荡的双手,黑亮的眼被浓郁的眼睫阴影覆盖,直到视线变得模糊。
半晌。
自嘲地笑了。
脑子里只剩下她漠然且决绝的背影,还有说话时平静的脸。
向前看吧。
她说。
*
C大的研究生宿舍条件很好,所有宿舍都是单人单间,还有热水和独立卫浴。
喻婵坐在任婷婷在二手群里收来的小沙发上,端着杯冒热气的红糖姜茶,小口小口地抿。
任婷婷抱着套粉色棉质睡衣递给喻婵,顺势坐在旁边,抓起茶几上的黑巧饼干,随口闲聊:“我今天逛校园匿名论坛,有个学妹把她脚踏三只船的男朋友做成了PPT,每一张都详略鲜明,重点清晰,简直就是最佳PPT范本。”
“好厉害的学妹。”
喻婵握着杯子的手指轻轻地摩挲了下杯壁,光滑的触感暖融融的,姜茶蒸腾的热气拂过她的眼睫,纤长的睫毛蝶翅似得扇动,杏眼微微睁大,有些不可置信。
任婷婷看得几乎有些呆。
这么多年过去,小婵儿似乎比以前更漂亮了。
她勾着嘴角笑:“可不嘛,这个瓜现在在匿名论坛沸沸扬扬的,盖了1k多层,都快赶得上C大四大神贴了。”
“四大神贴?”喻婵疑惑,她在C大待的时间太短,再加上以前的那些事,基本上没怎么主动接触过匿名论坛,“是最近才有的吗?”
印象里,以前还在学校的时候,好像根本没听过这些。
“是近几年才流行的,哪个帖子开的头来着……”
任婷婷垂眸沉思,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挂着层看不出来的为难,干笑几声:“小婵儿,你不是要去洗澡吗?快去吧。”
这么明显的掩饰,根本不需要细想,就能看出来。
喻婵抬眼,细柳似地眉微向上扬,露出个调侃的表情:“糊弄傻瓜也没你这样的呀,这么藏着掖着,难道帖子跟你有关?”
任婷婷“哎呀”一声,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本来程堰说不让我们告诉你的。但是我觉得,毕竟你是主人公,有知情权。”
她抽过手机,点开屏幕,翻到校园匿名论坛的页面,点开楼层最高的那个帖子,递过来:“小婵儿,你自己看吧。”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
喻婵心里涌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她潜意识里一直有个声音,在提醒她这个帖子里一定有什么很不好的东西。
曾经被发短信辱骂网暴的记忆再次如潮水般袭来。她咬着嘴唇,忽略掉心口的呼吸困难。
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认认真真看。
首先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封置顶的手写道歉信。
喻婵呼吸一滞,神经猛得绷紧,太阳穴也跟着突突地跳。
这封道歉信不是别人,正是她那个已经被送进监狱的舅舅沈庭伟。
四年前她刚出国,就听说沈庭伟因为打架斗殴和敲诈勒索进了监狱,被判了八年刑期,又背了案底。
舅妈那段时间没少在朋友圈抱怨,说一个窝囊废害得家里的小孩考不了公务员和事业编。
当时喻婵只是扫了眼,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沈庭伟的名字,居然会出现在她母校的匿名论坛里。
这明明是怎么都联系不到一起的事。
“好像是5年前吧,你刚出国那会儿,你那个舅舅……”任婷婷试探地看着喻婵的脸色,斟酌用词,“跑到学校门口扯横幅,说你忘恩负义,是个白眼狼,勾引有钱人,被包养了。”
“那会儿他不知道从哪打听到,公派留学名额是可以撤销的,就到处拦着出去的老师,侮辱你的名声。”
“不知道是不是他找的人,匿名论坛里冒出头了好多帖子,说见过你从不同的豪车下来,身边还有什么穿三十八万手工西装的老男人,说你的留学资格也是因为走后门。又扯到当初那个冤枉你的帖子,捕风捉影地造谣说你当初接近程堰,是为了图他的钱。后来你勾搭手工西装老男人的事被他看见了,他恼羞成怒,就把你甩了。开帖子的人还贴了好多图片,有真有假,就……”
喻婵几乎懵了。
她从来都不知道还发生过这些事。
风言风语一个都没传到她耳朵里过。
她是领略过语言暴力的恐怖之处的,深知谣言的发酵会孕育出怎样的怪物。
随手翻了翻,道歉信往下的几个楼层,大多都是[已删除]的字样。
这是怎么回事?
校方介入了吗?
可是,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校方没人管过。
任婷婷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这些已经删除的楼层,都是当初造谣你的人。那个时候,帖子里的言论越传越多,再加上不少人都见过你舅舅挂的横幅,所以……”
“有人真的对我公派留学的资格提出质疑了吗?”
喻婵猜到了几分后续的发展。
“对,当时这事闹得还挺大的,有人写信给校长信箱,说你暗度陈仓,不够资格。但是后来,舆论的风向突然就变了。据说程堰找到心理学院院长的办公室,拿自己的毕业证跟院长担保你的人品。又在朋友圈里主动提这事,说你们两个之间,一直都是他追的你,但是你不喜欢他,把他拒绝了。”
“可能是因为他带的这个头吧,后来陆陆续续有人在微博和朋友圈里替你说话,也有人调侃他是大情种,总之学校里是没什么人再猜测你有什么桃色绯闻了。”
“再后来,你舅舅被警察抓了,那些造谣的可能是害怕追究到自己头上,商量好似的,全部删贴删楼了。就剩下一个你舅舅发手写道歉信的楼,这楼越盖越高,都在嘲讽那些造谣的人像小丑,慢慢就成了大家玩梗的圣地,也变成了我们学校四大神贴之一。”
喻婵机械地向下翻,在第423层看到了截图。图片里,那个熟悉的头像下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他说的话:
——[老子做的事,别冤枉人小姑娘。是我追的她,没成。车也都是老子的。谁有意见来402宿舍找我面谈,恭候。]
一字一句,隔着屏幕,仿佛能看见他当年打下这些话时,那种桀骜难驯的样子。
那是当年的程堰。
是她心头永远高高悬挂的月亮。
他那么骄傲的人,把自己摆在低位,说这样的话,任别人开玩笑,值得吗?
喻婵紧紧地盯着手机屏幕,琥珀色的瞳孔氤氲着潮湿的雾气。
不是说不喜欢她吗?
不是连最后一面都没兴趣见吗?
那做这些是什么意思?
刚才在公园追着她要一个答案又是什么意思?
一滴滚烫的泪从眼角滑落,似晶莹剔透的玻璃碎块。重重地坠在地上,寂静无声。
任婷婷立刻放下手里的零食,捏着纸巾过来给喻婵擦眼泪:“怎么哭了,是我的错,不该把那些腌臜事告诉你的。”
喻婵摇摇头,身体木偶似地没有动作:“婷婷,我好像还是没有彻底放下他。”
“啊?!”
任婷婷茫然片刻,看着喻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