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曾吻过月亮-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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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他”这三个字,几乎要写在脸上了。
“你不知道。”
她好像能听见他说的话,声音微弱地像阵缥缈的风,“我给你送的画,你把它扔到垃圾桶了。我在论坛里留下的摩斯密码,你大概永远也看不见。你不知道吧,我是因为你,才来的C大。”
程堰的动作倏然顿下,眼里闪过一丝愕然。
那晚,他听了一个很漫长的故事。
故事里有炽烈如火的晚霞,小巷子里恣意奔跑的少男少女,有酸涩懵懂的心动,还有课堂上随意翻动书页的风。
那是一片他从来都不知道的天地,亦是一份从没见过天光的痴心。
“原来是你……”
他曲起指节,缓缓划过喻婵的脸颊。指腹在她浓密柔软的睫毛上略过,最后停在精致小巧的鼻尖上。
母亲去世前,精神好的时候,总爱用这样的方式,描画他的眉眼。
尽管她在世的时候,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是对他的怨恨。她恨他的出生拖累了她,恨他身上流着程岳青的血。
可她也是唯一一个,记得他真实生日的人。
当年程岳青给他上户口的时候,记错了他实际的出生日期。
于是,所有人就这么默认这个错误的存在,将错就错下去。
小升初,初升高。
记得正确日期的人,他遇到了第二个。
那一年程堰高三。
学业压力如同座难以越过的大山,重重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程家内部也是一堆的鸡毛蒜皮。
一质测的前一天晚上,他得知了程绪和程岳青的秘密。
从小视为长辈的男人,居然是他的亲哥哥,这样的秘闻,出在任何有头有脸的家族里,都是滑天下之大稽的丑闻。
难怪他们要藏着掖着一辈子,宁愿逼疯他的母亲,眼睁睁看她走到自焚那一步,都不愿意送她去专业的精神病院疗养。
他们原来,是在怕这个。
还是个高中生的程堰,世界观在那一天崩塌了。荒诞和悲怆不断地冲击着他尚未成型的三观。
就好像一夜之间,那些日夜生活在一起的生物,忽然从家人,变成了会吸骨食髓的恶鬼。
那份礼物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收到的。
虽然并不贵重,只是两张手抄的小诗。
却足以在那一刻,将濒临崩溃的他拉回正常的现实。
文字有它独有的温度。
娟秀工整的字迹,温婉柔和地祝他前程似锦。
的确,要想从那样的家庭里逃出去,彻底主宰自己的人生,他就只能先有个似锦的前程。
祝福总能最动人心。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句牵挂。
带着这份牵挂,程堰考上了C大,从过世的外公手里接过京泓,一点一点把它发展壮大。
直到,大三那年,新生入学典礼,在主席台上,遇到喻婵。
后来他的确试图找过当年送礼的人是谁。
可那两片单薄的纸上,并没有署名。
于是他只好把它当做是,已经过世的母亲,送给他最后的温柔。
原来,温柔并不是母亲给的。
而是眼前人。
原来他们之间的缘分,在那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了。
命运的齿轮只会严丝合缝地不断向前,根本不会询问你到底有没有准备好,或者,有没有注意到。
“对不起……”
他喃喃道。
为他们错过的那些光景,也为当年那颗被一遍又一遍辜负的真心。
后半夜刚过,天边擦着几分鱼肚白,喻婵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
她睡得很沉,像只惊惶过后的小鹿。
程堰松开被她紧握着的手,给林安打了电话,交待了一下眼前的情况,抓着车钥匙出了公寓门。
他找人要到了高三同学的通讯录,一边开车往桐城赶,一边循着记忆,给当年的同学打电话。
*
喻婵睡了一天一夜,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嗓子痛得像被热油泼过,稍微张张嘴,就像有刀在割,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
还有痛觉,是不是说明,她还没有死?
摸摸自己的脖子,有些疼。
不用看都知道,此刻上面肯定全是淤青。
原来昏过去之前的画面不是幻觉,她是真的被人救了。
喻婵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似乎产生了某些幻觉,呼吸间总有股若有若无的木质香味,熟悉得令她心惊。
按下胸口的悸动,她掀开被子准备下床,被推开门进来的林安拦了回去:“你的身体还没恢复,多休息会儿。”
喻婵眨眨眼,指着嗓子示意自己现在不能说话。
林安心疼地拍拍她的额头:“放心,你们公司那边给你算了工伤,准了半个月的假。外婆和喻柏那边我都帮你瞒着呢,没露一点儿风声。”
喻婵松了口气,轻阖眼皮,安心地点点头。
随即又想起什么,就听见林安继续说:“袭击你的混蛋已经抓到了,据他自己交待,因为你,他丢了工作,才想着来找你打击报复的。”
林安愤然道:“当年早知道姓萧的这样一个货色,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接触他,气死我了。”
“幸好程堰赶过去得及时,不然到底要发生什么事,我们谁都不敢想。”
听到熟悉的名字,一直迷迷糊糊的喻婵骤然醒了神。
她惊讶地睁大眼睛,对上林安义愤填膺的眼神。
几乎是同一时间,枕头下的铃声忽然响了。
喻婵摸出手机,震惊地发现新消息的提醒来自一个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打开过的APP。
那是她高中时,曾经参与开发过的一个类似于油画爱好者交流会的APP。
她以开发者的身份,在APP论坛里的第1314篇帖子里,留下了一则显而易见的摩斯密码。
因为知道这则留言永远也不会被那人看见。
所以她一点儿加密手段都没用过。
就这么直白的展示在帖子里。
…。…。。。。。。…。……。…。……。……。。………………。。…。。。。。。。。…。……。…。。。…。。。…。。。………。。…。。…。………………。……。…。……。。…。……。…。……。…。…。……。…。。。。。……。。。…………
(程堰,我喜欢你,你大概永远也看不到)
后来,APP因为没人更新维护,用户逐渐流失,彻底成了个无人问津的古董。
喻婵把它留在手机里,也只是为了做个纪念。
可是刚刚,那篇很多年都无人问津的帖子,更新了一条新的留言。
留言的人说:
…。…。……。…。。。…………。…。。。
(看到了)
作者有话说:
希望所有的暗恋,都能被那个人看见。
第102章
◎(结尾新增1k字)是我没兴趣了◎
喻婵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则留言。
反复默念翻译出来的那三个字。
强烈的直觉告诉她;留言的人就是程堰。
原来昨晚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梦。
摇摇晃晃的夜里,她梦见她回到了小时候。
从楼上跳下来救小狗,摔断了胳膊;还发了场很严重的烧。
有人一直忙忙碌碌地;守在她床边悉心温和地照顾她。
那人的脸;从妈妈;渐渐变成了程堰。
被这样温柔细致地照顾着,手臂骨折的痛楚忽然变得难以忍受;委屈溃堤,泪水盈满双眼;她几乎是嚎啕大哭着,抱着程堰的手,给他讲自己有多疼,给他解释自己跨年夜失约的原因。
后来说得越来越多。
连带着高中时的那些往事;也被她翻了出来。
她说得很多;他就在旁边认认真真地听。
时而用指骨抹去滑落脸颊的泪水。
那些模糊的画面;竟然真的不是梦吗?
喻婵有些崩溃自己一直以来最大的秘密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袒露在了阳光下。
她的青春是潮湿晦涩的,即使现在翻出来,也依旧阴暗发黄。拎在手里;还能拧出一滩发霉的死水。
和他从来都不在同一片次元里。
可她从没想过,程堰会在得知一切之后,钻进那些发霉的旧梦里,把她找出来;拍拍身上沾染的灰尘;温柔缱绻地告诉她;他看到了。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她当年的合伙人;要来了APP的登陆权限;更不知道他要怎么在那些大大小小一万多条帖子里,大海捞针般找到了她发出来的这条。
她只知道,此时此刻,十六岁的喻婵,收到了来自七年后的暗恋回音。
该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呢?
就像是一颗平庸的萤火虫,骤然间摘到了月亮。
从前的那些灰蒙蒙的、酸涩而懵懂的青春,在那一刻,忽然被染上了五彩斑斓的颜色。
那些落过的泪,咽下的苦果,连带着被委屈和拧巴包围着的心,都染上了温柔的底色。
不是所有的暗恋都可以被看见。
可她的的确确,被看到了。
他知道了所有掩藏在无望岁月里的深情,见到了那些随风付之一炬的真心。
她那些年在阴影里踽踽独行了那么久,所求的,也不过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喻婵捂着脸,发出一声懵然的哽咽。
潮湿的泪水顺着眼眶决堤,她努力地想止住眼泪,泪意反而越来越汹涌,几乎将她的整颗心,都淹没殆尽。
像是做梦,又像是一场虚无缥缈的幻觉。
喻婵甚至荒谬地想,她会不会已经死在了昨晚,现在的这一幕,只是大脑在临死前制造出来的美好幻象。
林安不知道好友为什么忽然就哭了,以为她是因为昨晚的事心有余悸,心疼地把人抱在怀里,像哄婴儿似地,轻柔规律地拍着她的背,温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小婵儿,已经过去了,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
喻婵身体弱,哭了一会儿,被林安扶着吃了几口清粥,又精疲力尽地睡了过去。
程堰推开门进来的时候,林安已经走了。
他脱下挂着潮湿露水的衣服,将寒气留在家门口。
卧室里的人还在熟睡。
小小的一个,被被子遮得严严实实,几乎看不出床上有鼓包。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什么时候唇角已经扬起了抹微笑。深邃的眉眼蕴着一汪深情,贪婪又不舍地望着眼前人,想要将她的模样,牢牢地刻在心底。
良久,他俯下身,在喻婵的额头上落下一枚轻盈的吻。
虔诚而生涩。
而后,他取了一些日用品和外套,把公寓内在的钥匙放在客厅的桌子上,再次锁上门离开。
只留下一室的静谧。
仿佛从来没有人回来过。
*
喻婵意识到程堰正在躲着她的这件事,是在三天之后。
那天的论坛留言之后,他就再没给她发过一则消息。她发出去的信息,打出去的电话也都石沉大海。林安带着她从他的公寓离开时,他甚至都没露过面。
他不出现,喻婵也就不主动问。
她按部就班地留在林安家里养伤,偶尔和林安出门逛逛超市,到楼下小公园散散步,仿佛已经忘了还有程堰这么个人。
林安观察了她好几天,确定她情绪稳定,不会再有什么起伏,才彻底放下心来,从储物柜里找出一幅包装精致的挂画,拿给她。
喻婵不解,亮晶晶的眼睛凝在林安身上,茫然地问:“安安,你什么时候对这些有研究了?”
林安摸摸鼻子:“这是我朋友之前淘到的一幅画,我感觉你会喜欢,就找他要过来了。”
喻婵捏着挂画的包装纸,嘴角涌起一抹恍然的笑:“什么朋友呀?”
“就是朋友,你知道的,北城本地的公子哥,人傻钱多那种。”
喻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一脸老实人的模样:“他也懂画呀,安安改天可以介绍我们认识一下吗?不如就明天吧,刚好我明天下午想出去走走。”
林安听得出喻婵话里藏着的意思,她编不下去,尴尬地吐吐舌头,试探地观察旁边人的眼神:“小婵儿你是不是,看出来了?”
“嗯。”
喻婵指着包装纸上特殊的蝴蝶结,“这样的结,我只见过程堰会这么打。你把画拿出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
“嘶——什么都瞒不过你。”她摆摆手,“这可不是我故意想骗你的,是程堰千叮咛万嘱咐不让我说实话。”
喻婵了然,慢条斯理地把挂画拆开,动作小心翼翼,没扯坏一处包装纸。
原以为,这里面包着的,只是一幅普普通通的画。
然而,掀开包装纸的瞬间,她才知道,程堰给她准备了怎样的大礼。她下意识猛地抽气,惊讶得几乎发不出任何音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东西。
颤着手,轻轻地拂过挂画上的作者签名,眼里涌出一抹潮意。
“安安……”喻婵费力张开嘴,好久才喊出朋友的名字,“这画,是程堰给你的吗?他有没有说,他是从哪找到的?”
林安摇摇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他只说让我把这个给你。好像原本是给你准备的新年礼物吧。”见好友情绪激动,她茫然,“小婵儿,是这画怎么了吗?”
喻婵指着画上的签名给林安看,费力地组织语言:“安安,这是妈妈的签名,是她的画……”
林安知道喻婵的母亲沈曼,考大学之前,沈阿姨也曾经是个极有天赋的画家,可是因为家庭原因,她最后不得不放弃梦想,选了个工科专业。
喻婵记得小时候,看到她把第一幅作品带回家之后,总能见到妈妈抚着画布,似怀念又似忧伤地感慨,自己当年不够勤奋,只留下过几幅作品,但都留在了老师那儿,或者是卖给了画廊,手边一幅都没有。
这也是妈妈心里不大不小的遗憾。
后来妈妈离开了,遗憾就转移到了喻婵的心里。
她找过很久,但线索实在是太少,再加上母亲当年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生,想找到那些散落在外的画,比登天还难。
慢慢地,也就放弃了希望。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可能再也不会见到妈妈的遗作了。
程堰,他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些事?
如果她没有猜出来,他是不是就打算一辈子不让她知道。
如果真的只是玩玩而已,他何苦费这么多心力,又是用她的名字调酒,又是给她回应,又是帮她找画。
难道他对身边的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吗?
她抚着画怔神愣了一会儿,站起身穿上外套,准备出门。
“小婵儿你去哪?”
林安拦住她要开门的手,“你身体还没彻底恢复,一个人出门不安全,我陪你一起。”
喻婵没拒绝,带着林安一起下楼。
之前程堰等她下班的时候,顺便带着她去过一次梁齐家里送东西。她的记忆力很好,去过的地方,就不会再忘。
没到十分钟,两人就出现在了梁齐家楼下。
他打开门的瞬间,林安和他同时惊讶地指着对方:“是你?!”
五分钟后,梁齐打通了程堰的电话。
“好儿子,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才把你地址给出去的。”梁齐瞄了未来老婆一眼,“人乖妹妹说了,你要是一天不出现,她就在你家楼下等一天,十天不出现她就等十天,到底要不要出门见她,选择权在你。”
挂断电话,程堰无奈地苦笑。
说是“选择权在他”,其实并没有给他留下任何余地。他曾经教了她那么多东西,没想到有一天会被她用到自己身上。
喻婵一直都是个非常矛盾的集合体。
她胆怯,却也曾勇往直前,她自卑,却也曾意气风发,她淡然,却也曾装着拆解不下的执念。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与程堰有关。
他耗费了那么多心神,圆了她八岁和十六岁的梦。
现在明明两个人近在咫尺,他却偏要推开她,究竟是为什么?
喻婵想不明白。
她执着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