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四莳锦-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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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好买了,所以即便那个姜大夫自己开医馆,也未必就能弄来这药。”
夏莳锦却不这么认为,“可她的父母亦曾行医,说不定是过去留下的,而如今她又不能转手,便成了私藏!”
“的确有这种可能,”段禛先赞同,再将话锋一转:“不过这样说来的话,那些曾经用过此药来镇痛的病人,也一样有机会私藏。”
这话,倒是给夏莳锦提了个醒,让她心中一亮,骤然想起一人。
动机她虽一时想不通,但确实此人也有机会得到这药,且还有行动的机会。
送段禛离开后,夏莳锦一眼看到坐在亭中的白氏,且发现白氏正也看着她,于是便主动凑过去,坐在石墩上同白氏说话。
“大娘,起风了,您在外头坐着干什么?”
白氏脑袋微晃着,眼中流露出艳羡:“哎,大娘就是看到你和太子殿下走在一起,就像一幅画儿一样……忍不住就坐在这儿看了一会儿。”
说这话时,白氏还抬手摸了摸夏莳锦身上的轻裘,心说这皮子可当真是好!重要的是太子殿下也当真是会疼人儿,竟宁可自己冻着,也要将轻裘给莳锦。
若是她的瑶儿也能遇到这么个知冷知热又出身尊贵的,她可真是做梦都要笑醒。
夏莳锦也是这时这才想起忘记将轻裘还给段禛了,竟就让他只穿一件单袍回去……坐在辂车上,也不知行起来会不会冷。
不过算了,人都已经走了,再想这些也是平添担忧,再说眼下还有件更要紧的事她得去做。
是以夏莳锦收回思绪,看向白氏,低敛的眸心闪过两道暗芒:“大娘,这回大伯为何没有同您一起来?”
见夏莳锦还不忘关心自家老爷,白氏心里倒是颇觉熨帖,便说了说夏元如今在忙的事,走不开,故而没同来。
夏莳锦了然的点了点头,又问:“那不知大伯的腿可好些了,一到阴雨天时可还会疼?”
夏元那年摔断了腿,后来虽被名医接骨治好,但还是落下了坡脚的毛病,且每逢天不好时,便酸痛难忍。夏莳锦犹记得以前在洛阳住时,还曾见府里下人半夜出府去买镇痛的药。
白氏叹了口气,此事也算是她心口的一道伤疤了,若不是因着这条腿,又怎会错失承爵呢?
“哎,还是老样子,离不了药。”
“可侄女听说,大伯所用的金松草副作用极大,不易久用的。”夏莳锦试探这话时,眸中掠过几丝狡黠的光。
其实她哪里会知道夏元用的是什么镇痛药,但诈一诈总不会有错。若不是段禛先前的提醒,她都忘记自己的大伯因着腿疾,也一直在用镇痛的药,若真是用的金松草,那么大娘和二姐姐便都有嫌疑。若是大娘做的,那么当下听自己提到金松草,必然会露出马脚来。
这一诈,倒真叫夏莳锦给诈准了,夏元过去用的还真就是金松草!只是很显然,白氏并无心虚之像。
白氏回答这话时极为坦然淡定:“那金松草你大伯一早就不用了,听药铺的掌柜说这药已经被列为禁药了,如今啊,都改用延胡索了。”
“那过去的金松草呢,可还有剩?”虽则试探出来不是白氏,夏莳锦还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白氏也未多想,就如实说道:“不只有剩,还剩下不少,朝廷禁了那药,我们也无法转手,便只得都存在库里。”
正聊到这儿,到前院来的夏瑶瞧见了亭子里白氏和夏莳锦,先是疑惑两人怎的在这处聊了这许久,随后便也去到亭子里。
“母亲,三妹妹,你们这是在聊什么呢?”
白氏笑笑,“莳锦关心你父亲的腿如何,正说起过去用的那金松草有许多副用呢!”
一听这话,夏瑶的脸色陡然一变,照比先前要白了几度,仿佛是听到什么惊天骇地的大事。且闭着嘴,良久不说话,一副完全被吓住的模样。
白氏不解女儿这是突然间怎么了,夏莳锦却唇边噙着一丝笑意。刚刚二姐姐的反应,她自是全部收入了眼底,看来罪魁祸首她已找到了。
不过夏莳锦没急着拆穿她,只对白氏道:“对了大娘,之前母亲给我裁的一身衣裳大了一点,我觉得倒是适合二姐姐,不如我现在带她去试试吧。”
侯府里的吃穿用度哪样不是好的,白氏心里欢喜,嘴上却推拒:“不用,不用,你二姐姐衣裳已经够多了!”
“可是我也不合穿,那么好的面料若是拿来打赏倒是糟蹋了。我还是先带着二姐姐去试试吧,不然也是放在柜子里生灰浪费。”
听她如此说,白氏便不再客气,催着夏瑶随妹妹去。
第114章 承认
夏瑶这厢还未从先前的怔忡中缓过来; 就被夏莳锦扯着胳膊拉出了亭子。也不知为何,夏瑶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觉得夏莳锦已经察觉了什么。
果然; 当夏瑶被夏莳锦拉着远离了亭子后,夏莳锦便蓦地驻足; 转身看向她时脸色已与先前有了明显的不同。
过午的日头逐渐偏了西; 被云层筛了一遍显得有些青灰暗淡; 再斜铺到夏莳锦的脸上; 便将她眉睫衬得愈发深浓。
小娘子的眼中透出几分阴郁苍凉; 声音也锐利逼人:“二姐姐,不知鱼池里的那几尾黄金鲤,还有那些紫薇树是何处惹到你了; 竟要你用金松草去毒死它们?”
饶是先前便有预感; 可听到这话的时候,夏瑶的心还是猛地一颤。
被人明确洞悉的感觉并不好受,夏瑶否认时的声音也有些虚浮无力:“三妹妹你在说什么; 我听不懂。我从未拿什么金松草去毒你的树和鱼。”
“是么?”夏莳锦声色平静,只悉心观察; 很快便将目光落到夏瑶的一双手上。那双手正在用力绞着手帕,指端已微微泛了白。
夏莳锦伸手握起夏瑶的手:“再用力,二姐姐养了这么久的指甲可就要断了。”
夏瑶慌张将手抽回,却一时不知该摆在哪里; 浑身都透着不自在。她打小也曾受过良好的教仪; 并非生来爱撒谎的性子,是以当下也很难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
“二姐姐; 尽管你嘴上不承认,可你的紧张和心虚早已深深出卖了你。若真不是你; 我刚刚质疑时,你的表现便应是愤怒、委屈。”
说完这话,夏莳锦也不给夏瑶反驳的机会,径直问她:“你为何要这样做?”
“你为何就咬定是我?”许是被夏莳锦方才的话提醒了,夏瑶这会儿的语气里果然夹杂了几许愤怒和委屈。
“为何就不能是姜宁儿!”
话音落下,夏莳锦未急着答她,淬了浓墨似的一双眼就这么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嘴角噙着两分意味不明的笑。
本就心虚,如今被夏莳锦这样盯着,夏瑶的心越发的慌乱,不断反思自己先前的话可有错漏之处,可是不小心暴露了什么。
这时夏莳锦微弯的唇角终于笑开,“二姐姐,你是何时知晓姜大夫的闺名是姜宁儿的?”
每回姜大夫来为夏老夫人施针之时,都是一大家子人守在屋外,夏莳锦自然也回回在。是以若有人问了姜大夫什么,她自是能听到的,然而她从未听大娘或是夏瑶问起过姜大夫的闺名。
夏莳锦认得姜宁儿,是因着贺良卿的缘故,可她却未对水翠和阿露之外的人提起过姜大夫的闺名。
那么夏瑶对姜大夫有这层了解,的确就有些奇怪了。
而夏瑶对此,也确实难以自圆其说。
见夏瑶咬着唇不说话,夏莳锦便又追问:“二姐姐是否早就知晓姜大夫与我还有贺良卿之间的关系?”
“我不知道!”这回夏瑶倒是否定得干脆。
夏莳锦莹润的唇弯成个月牙儿:“若不知道,此时二姐姐便该纳罕我们是什么关系,而不是急着矢口否认,未有一丝惊奇。”
夏瑶再次陷入沉默,只是下唇被她咬得完全没了血色。
至此,试探性的问题夏莳锦也问得差不多了,不必夏瑶自己说,她也大致可以有一番合乎情理的推理了。
“我就说怎么会这么巧,祖母人在洛阳,便能听闻远在汴京的姜大夫之名,指定非姜大夫不可。而这位姜大夫不过是新开了一间不大的医馆,且又刚好与我有着点微妙关系。”
“若我猜的不错,二姐姐是一早就打听清楚了我这边的情况,预先把姜大夫当作栽赃嫁祸的目标,所以买通别人故意在祖母面前散播姜大夫妙手回春的事迹,好叫祖母决心来找姜大夫医治,从而在你动手里,可以引导我去怀疑她。”
听完夏莳锦的猜测良久,夏瑶才有气无力的说了句:“根本没有这一回事。”
“你否认也没用,在祖母面前扇耳边风的那些人都有据可查,只要我肯使出点银子,这些人的嘴巴不会多严,顺藤摸瓜很快就会扯出背后唆摆她们的人。还有那些打从去岁起就被大伯弃用的金松草,既被大娘入了库,便有明确账目,我派个人回洛阳一查便知。若是刚好少了一盒,到时二姐姐可就不是要向我解释了,面是要去开封府对着府尹大人解释了。”
最后一句,让夏瑶瞬间变了脸色,不敢置信道:“你……你要送我去见官?”
“所以二姐姐是认了?”
夏瑶也不反驳,只忿忿说道:“夏莳锦,就为了几尾鱼和几棵树,你就要去府衙告发?好,你尽管去告,我倒要看看这开封府的府尹大人是不是闲得没案子办,要来审理你这鸡毛蒜皮的家宅琐事!”
“家宅琐事?”夏莳锦唇边挂着轻笑:“不巧被二姐姐毒死的那几尾鱼是太子所赠的外邦献礼,往小了说你这是损毁尊者的赏赐,对上不敬。往大了说,你这是破坏邦交稳定,蔑视友邦向好之心。”
“夏莳锦你可真会扣帽子!”
“那至少二姐姐得先确定有脑袋戴这顶帽子。”
夏莳锦轻飘飘的一句话,倒让夏瑶打了个寒颤。她是闺阁小姐,只修礼仪,却不通律法,也不知夏莳锦这话是属实,还是在唬她。
“就、就这么点事儿,难道还会砍脑袋不成?”夏瑶哆哆嗦嗦的问。
夏莳锦只笑着看她,却不再多说什么。这反而叫夏瑶更加的恐慌。
她不禁想起之前在寿山石后面看到的太子对夏莳锦体贴黏腻的一幕,堪称宠溺。这样的太子,只怕夏莳锦对他说句什么他也会当成圣旨来办的。
太子若真想捏死自己,自己可不就如蝼蚁一般?夏瑶越想越觉得腿软,泪珠子不争气的“啪嗒啪嗒”往下砸。
“三妹妹,你的事不是我费心打听的……我也没那个本事,都是四妹妹之前的来信里说的。”夏瑶彻底败下阵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我只是听四妹妹说起这些后,觉得有机可乘,这才使了一点小钱,让府里的几个婆子去祖母面前念叨几句,让祖母相信汴京有个姜神医……而且我也没有真的想害谁,我只是想让你名声受点儿损而已……”
“那你为何要这么做?”
“我……我不想让你当上太子妃。”夏瑶垂下头去,显得无比丧气。
“为何?”
夏瑶咽了几咽,才混着哽咽艰难开口:“因为你当了太子妃,我就嫁不成祁三公子了。”
夏瑶坦承心事,可夏莳锦倒是越听越糊涂了,眉心拢着:“我当不当太子妃,关你和祁三公子什么事?”
“因为你成了太子妃,母亲便觉得夏家多了一座大靠山,我们也都跟着沾了皇亲国戚的光,没落的祁家便不堪匹配。这回来汴京之前,母亲就已做好回去就同祁家悔婚的打算了。”
夏瑶心底的委屈终于完全说了出来,哭得也就更畅快了:“那日的秋日宴,便是母亲想为我物色人家……所以为了毁掉那场秋日宴,也为了阻止你当太子妃,我只得出此下策!”
“只有毁掉了你的亲事,才能保住我的亲事。”
这回夏莳锦终于懂了夏瑶的动机,不由气极反笑。
夏瑶见她冷笑,哭声变得委屈起来,抛开所有尊严不要,突然又膝跪到了地上:“三妹妹,你求求太子殿下行不行,让他给我和祁三公子也赐个婚,母亲就再也不会反对了……”
看她跪自己,夏莳锦心里有些不落忍,可想到她之前做的那些,又气不打一处来:“你刚刚害了我,如今却指望我帮你?”
夏瑶却也不觉惭愧,嘴里振振有词:“以前我父亲和二叔父兄弟失和时,祖母便总将一句话挂在嘴边‘家丑不可外扬’。三妹妹你难道还真想将我送官不成?”
“那你搞那些动作时,可知满城张扬的皆是家丑?”夏莳锦反问她。
夏瑶瘪嘴抽噎,说不出话来。夏莳锦便又问她:“我虽未见过那位祁三公子,但瞧着二姐姐对他倒是真心一片,就是不知在二姐姐的心里,到底是祁三公子重要,还是你的名声重要?”
“三妹妹这话什么意思?”
夏莳锦微微一笑:“若二姐姐觉得祁三公子比自己的名声还重要,我倒是可以帮你一把。”
一双泪雾迷蒙的眼睛,顿时绽出神光,夏瑶瞪大眼睛盯着夏莳锦:“三妹妹有什么办法帮我?”
“将你送官。”夏莳锦淡定的说着。
夏瑶眼中的神彩顷刻褪去,疑心她这是在戏弄自己,不过接着便听夏莳锦又说道:“二姐姐想毁我名声时,目的为何?”
“不让你高嫁。”夏瑶茫然答着,却有些拿不准夏莳锦问这话的意思。
夏莳锦点了点头,夏瑶忽地就福至心灵,是啊,她怎么没有想到!
“三妹妹的意思是,若我因为进官府而累及了名声,母亲就不得不放弃让我高嫁的念头,到时只有祁三公子会要我了?”
夏莳锦点了点头,却又缓缓摇头:“不过这个法子,也有可能令你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
“三妹妹是担心祁三公子会不要我了?”夏瑶笑笑,笃定道:“不会的!祁三公子若知道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保住我和他的亲事,他只会更加动容愧疚,加倍的对我好!”
“好,若是二姐姐自己拿定了主意,不妨一试。”
第115章 传信
外间云霞勾缠着天光; 描摹出大片大片的绮丽晨景。
前堂,安逸侯夫妇踞于主位,白氏坐在孟氏的下手。而夏老夫人因着连日来金针施疗; 身子略虚,坐不得硬木的官帽椅; 是以特别给她备了一把铺满软靠的圈椅; 就安置在儿子夏罡的旁边。
作为一家之主; 夏罡率先开了口:“莳锦啊; 这一大清早的你将大家都请来这里; 到底有何要紧的事?”
夏莳锦就站在当堂,面对投向自己的数道纳罕目光,她坦然地扫量一圈儿:“祖母; 父亲; 母亲,大娘,今日莳锦将各位请过来; 的确是有件要事想说。”
“毒死黄金鲤和紫薇树的人,我找到了!”
堂内众人原本还因着早起困倦而有些睁不开的眼睛; 这会儿都如瞬间点亮的小灯。虽则大家一早就笃定这其中一定有人在捣鬼,但却都觉得多半是查不出什么来的,毕竟这种偷偷摸摸的事,只要当场没有抓到; 事后再查就很难找到线索。
“当真?是谁?!”夏罡急切追问。
孟氏也着急的催促女儿:“莳锦你快说呀; 是谁做的?”
“是二姐姐。”夏莳锦如实说了出来。
夏罡和孟氏及夏老夫人,三人都露出错愕表情; 白氏就不同了,一听矛头指向了自己的女儿; 当即从椅中弹起,带了怒容:“莳锦,这种话你可不能乱说!”
“大娘,我没有乱说,二姐姐昨日便亲口承认了。是她偷拿了大伯此前用来镇痛的金松草,投给了黄金鲤和紫薇树,她利用金松草巨大的副作用,将它们毒死了。”
初听之下白氏还完全不信,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