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栋人间烟火-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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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到第二天，龙山装修法务部的严总发来邮件，说，经过与施总漫长的讨论，他们选择接受“第三人”的提议，把清臣集团拖进诉讼。

　　　　夏溪看着邮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成功了。

　　　　周介然，将会知道板材的事。

　　　　如果赢了，尚材板材就会补偿全部损失，让龙山装修得以采购新的木材、重做精装修。

　　　　万一输了，清臣集团也能重新鉴定湖畔上品工程质量，叫龙山装修按照正确方法施工。

　　　　即使龙山装修资金不够，问题一时难以解决，至少，最最最少，周少也能知道生虫的事，延期交房。

　　　　只要可以延期交房，一切困难都能在圈子内解决，而不是被曝到媒体，叫人指指点点口诛笔伐。

　　　　不……想那么多干吗？

　　　　夏溪看着自己这几天来没日没夜废寝忘食所准备的厚厚一沓材料，想：不会输的。

　　　　…………

　　　　因为事不宜迟，施歌答应告知周介然的隔天，夏溪便受到了周介然的微信。

　　　　【介然必以自好：夏溪。】

　　　　【溪：周介然。】打“周介然”三个字时，夏溪还是觉得别扭。

　　　　【介然必以自好：施歌对我讲了湖畔上品的事。】

　　　　【溪：哦，哈哈哈……已经说了？】真快，施歌果然是个雷厉风行的人。

　　　　【介然必以自好：嗯。】当施歌说律师名字叫“夏溪”时，周介然很惊讶，可随后便觉得，二人间的缘分还真是扯不断。

　　　　【溪：那就好。】

　　　　【介然必以自好：我才明白，那天在“新派中餐”，你说的“周介然，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有事，绝对绝对不会让你有事”是什么意思。】

　　　　【溪：我说过吗？】她在装傻。这一辈子中二之魂都在那晚燃烧掉了。

　　　　【介然必以自好：说了。我记得。】一辈子都记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在夏溪因为不愿意帮狮城集团撒谎敲诈清臣之后，他对对方有了一些朦胧好感，但是这次，夏溪想尽办法劝说龙山装修主动联系清臣的事，令他最后一丝犹豫飞速地溃散了。

　　　　是想要“救”他吗？



　　　　第26节

　　　　怎么那么可爱呢。

　　　　【溪：说过……就说过吧……总之，我是萧雅朋友，你是陆一策朋友，当然“不会让你有事，绝对绝对不会让你有事。”很正常的。】夏溪极力解释，想要让它变得正常。

　　　　【介然必以自好：好吧。】

　　　　因为已经比较相熟，夏溪开了一个玩笑：【不过，以后还是不要再提那句话了，中二，感觉自己好像日本游戏里面杀恶龙的王子……】不过，周少那么好看，是大美人，自己当个杀恶龙的王子，其实挺好。

　　　　【介然必以自好：杀恶龙的王子？然而你是女的。】

　　　　【溪：对，当然，哈哈哈……】夏溪想：对方怎么如此不给情面、啪啪打脸？

　　　　【介然必以自好：等下有会要开。】

　　　　【溪：快去快去。】

　　　　接着，她就看见周介然扔下一句话。

　　　　【介然必以自好：那么……就等着你保护了，杀恶龙的公主。】

　　　　第25章　装修（四）

　　　　因为需要以第三人身份起诉尚材板材；　清臣集团“御用律师”法正要与夏溪面谈。

　　　　约定地点就是清臣集团总部。

　　　　夏溪再次进入清臣集团鹅卵石形总部当中。她在前台讲出名字，而后法务部的一个姑娘下楼将夏溪迎到了一间小会议室；　夏溪等了片刻便见到了传说中的法正律师。

　　　　法正律师身材高大；　看起来有将近两米，肤色黝黑；　梳着背头；　国字脸型十分硬朗，浓眉大眼；　五十来岁。即使穿着西装也能看出他上臂前胸肌肉高高鼓起，让夏溪一瞬间便想到了以前在书上见过的“黑熊”这种生物。

　　　　同样也在场的还有清臣集团法务部的张总张茂。

　　　　几人寒暄片刻；　夏溪问：“周总呢？”

　　　　法正一愣：“嗯？”

　　　　“周总呢？也来吗？”

　　　　法正脸色奇怪：“周总不会来吧。”

　　　　“哦哦……”夏溪觉得；　因为自己在的场合；　总能见到周家二少，于是便有一种错觉，就是对方特别地闲；　虽然理性上想这事并不可能。

　　　　法正又问：“你在诺言律师事务所？”

　　　　夏溪回答：“对。”

　　　　“江湛和尹千秋现在怎么样了？”

　　　　夏溪笑：“江律师是个非常好的老板，照顾年轻律师。至于尹律师；　是个非常好的老师，大家都喜欢他。”

　　　　“回去替我带好。”

　　　　“会的。”夏溪看着法正，不再想周介然；　“唰”地一下打开手里的文件夹：“法律师，那我们开始？”

　　　　“可以。”

　　　　…………

　　　　“面谈”大约持续了三个半小时。夏溪与法正将事情梳理了下，讨论了好几个可以攻的方向，确定了接下来要收集的信息；　又约定了下次再见面的时间。

　　　　接着，法正、张茂将夏溪送到一楼大厅，说：“我们还有事情需要商量，不然就在这里别过？”

　　　　夏溪说：“好的，有什么想法及时联系。”

　　　　“嗯。”

　　　　几人客气片刻，夏溪转身走出清臣总部大楼，站在门口掏出手机，打算叫一辆车把她送回律所。

　　　　正在低头输入清臣大楼地址，夏溪猛地听见身后传来一句：“挡路。”声音十分熟悉，好像是……周介然。

　　　　夏溪回头，果然再次见到……黑超特警。黑超特警又是穿着黑色衬衣，两手袖口依然带着两颗袖扣。

　　　　周介然问：“是要回去？”

　　　　“对的。”她两点过来，此时已经是五点半。

　　　　周介然垂眸看着夏溪片刻，忽然转换话题：“还没参观过清臣大厦吧？”

　　　　夏溪摇头：“没有。”这是第二次来，没人带她参观。

　　　　“我去喝杯咖啡，你要一起来么？”

　　　　“啊？”

　　　　“跟上。”周介然扔下一句，转头就走，夏溪只好小跑两步，跟在旁边。

　　　　周介然带着夏溪延着大楼一路往东，大约五分钟后到了大楼b座。

　　　　大楼前的小广场上，有许多树木、花草，水流、假山，还有一些艺术雕像，夏溪也不大看得懂，但是觉得配上鹅卵石形大楼分外和谐、统一，好像一幅画卷。

　　　　b座一楼有一间公司内部的咖啡厅，正门通往外边，侧门通往里面，周介然走到门口，伸手拉开玻璃门，而后站在原地看了一眼夏溪。

　　　　夏溪赶紧钻了进去。

　　　　由于时间是下午5点半，咖啡厅里面员工并不多。有两个人坐在角落悄悄聊天，还有两个人挤在一起，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某个设计图沉思，另外一个年轻姑娘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在电脑上飞速打字。

　　　　聊天的两个人抬头看见周介然走进来，想说“周总”，但见对方完全没有望向自己这个方向，又闭上嘴，思考半刻之后觉得尴尬，溜了，另外三人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喝什么？”周介然问。

　　　　夏溪回答：“拿铁就好。”

　　　　周介然说：“两杯拿铁。”末了，又吩咐夏溪，“找个地方坐下。”

　　　　“哦……好。”夏溪说完，找了一张阳光充足但又并不靠窗的小圆桌。

　　　　夏溪等了两三分钟，周介然便拿着两杯咖啡过来，并将其中一杯推到夏溪身前，咖啡奶泡晃了几下。

　　　　夏溪一看，咖啡里面有个很可爱的拉花。

　　　　是个心形。

　　　　现在，许多咖啡厅都会利用发泡牛奶做出拉花。

　　　　唔……夏溪看了一眼周介然的杯子，发现他的拉花是夏天的树叶。

　　　　夏溪捧着杯子，低头，轻轻地将心形一角啜入口中。

　　　　周介然问：“怎么样？”

　　　　“……”夏溪思索半刻，很真诚地回来，“不知道，我喝不出来。”她是真不知道，觉得各家咖啡厅的都差不多。以前她有一个美国朋友，总是带她去喝咖啡，这家好喝那家难喝，说得有条有理，可是夏溪舌头麻木，还是感到……区别好像不大。

　　　　“……”周少被噎两秒，接道，“是不错的。”

　　　　“哦。”夏溪笑了，“那我就相信。”

　　　　在冬日的下午，二人坐在安静的咖啡厅当中。阳光透过玻璃，为他们的全身洒上一点暖意。时间仿佛停止一般，藏匿于咖啡的味道。

　　　　周介然没有去动咖啡：“主要想说一句谢谢。”

　　　　“咦？”

　　　　“龙山装修的事。”

　　　　“哦……没事……本来‘结盟’就是龙山那个案子最佳方向之一。只是，如果没有清臣，我未必能想起‘第三人’这件事。”这意思是，她很着急清臣。

　　　　“那么，我能问下——”周介然拉了个长音，“为什么那么想要帮忙清臣？”

　　　　“……”夏溪怔了半刻，抬眼看周介然。

　　　　咖啡袅袅的香气当中，两个人之间的暧昧涌动。

　　　　夏溪的脸有点发烧：“不……不知道……”她的确不知道。说完，夏溪不敢再看对方，又低头去啜那颗拉花的心。奶泡的香甜绽放于舌尖，方才的心形滑入喉管，直达五脏六腑。

　　　　“好吧，”周介然不逼夏溪，又问，“法正律师怎么样？应该很好合作的。”

　　　　“很好，很专业。”

　　　　“一下午有什么结果？”周介然随意聊天。其实这种事情，问法正或者张茂也能知道。

　　　　提到案子，夏溪变得专业起来。她重新抬头：“还不错。我们会向法院申请板材鉴定。这样，法院就会委托专业机构进行分析——”

　　　　夏溪侃侃而谈，浑然不觉自己几根长发发尾落入到了桌子上的咖啡杯中。

　　　　周介然：“那个——”

　　　　夏溪侃侃而谈：“因此，一次开庭肯定无法解决问题——”

　　　　她语速快，又正讲到关键地方，眉飞色舞，周介然想提醒，却是根本插不进话，于是垂眸，用修长的手指抽出一张柔软的餐巾纸，叠了一下，垫在指尖，将夏溪落入到了咖啡杯中的一缕长发轻轻挑了出来，指尖一合，顺势下滑，正好用餐巾纸将咖啡抹下来。

　　　　“板材鉴定时间可长可短——”话到这里，夏溪忽然之间被人静音一般，不作声了，直勾勾地看着被勾起的长发。

　　　　周介然抬眼，使二人目光交汇：“没事。继续说。”

　　　　夏溪：“……”

　　　　周介然将餐巾纸放回到了桌上：“板材鉴定时间可长可短，然后呢？”

　　　　“然后……”夏溪只觉心脏怦怦乱跳，强装镇定，分外努力地道，“我们需要做好两种准备——”

　　　　周介然肘部支着桌子，用手撑着下巴，淡色瞳孔十分专注，盯着对方夏溪的脸。

　　　　夏溪心脏更不听话，简直像要跃到喉咙。

　　　　她和周介然，从来没在如此近的距离注视彼此眼睛。就算是在“新派中餐”，也没有。新派中餐饭桌很大，不像这里，只有一个小小圆桌，对了，那边光线也没这么明亮，现在，她甚至能看清对方瞳孔颜色，还有当中倒映着的自己。

　　　　可是，两人说话，看着对方也很正常？

　　　　大概还是自己心中有鬼。

　　　　夏溪悲哀地想：原来我是一个颜控。以前觉得自己不是什么颜控恐怕只是因为审美阈值较高。面对周总，才发现，自己其实还是一个颜控。

　　　　第26章　装修（五）

　　　　二人坐了大概二十分钟；　夏溪一杯咖啡也见了底。淡淡的香在唇齿间弥漫，让一天的疲累全部消散。

　　　　周介然倒是还剩不少；　不过也并未慢悠悠喝；　而是拿着杯子起身，对夏溪说：“走了；　回去。”

　　　　夏溪回：“嗯嗯。”



　　　　第27节

　　　　周介然右手端着杯子；　沿着花坛，往清臣集团总部大楼a座走去。一边走；　一边说：“那事成的那个案子，还记得吧。”

　　　　“……当然；　”夏溪说；　“我记性没那么差。”这特么的才过去多久？！

　　　　“嗯；　”周介然继续道，“已经查出给那事成开假收据的内部员工了。”

　　　　那个案子，夏溪记得十分清楚。那总担心信誉不足导致无法得到贷款；　于是提前设了个局——在4月15号装作“清臣内部人士”给自己发微博私信、告知商场已被抵押出去的事，拖着不签有关解决抵押问题的补充协议；　又在4月30号支付第一笔首付时叫某个清臣内部员工开了一张“1000万是用于副总张扬个人购房”的收据。接着，在5月末果然没有能申请到贷款时起诉清臣隐瞒事实。二审时，法正质疑“微博私信”的有效性；　出示修改前后两版合同并用“首付与借款金额完全一致”证明双方曾有协商解决问题，又说张扬肯定没钱提前还款、1000万大概依然趴在理财账户……最后，二审法官撤销一审两项判决，从“清臣没有有利证据”变成“狮城没有有力证据”。

　　　　编的就是编的；　假的就是假的，那事成也就是一个自以为是的普通人，一个好的律师定能找出破绽。

　　　　夏溪问：“内部员工……是什么人？”她明明可以在b座直接叫车，然而不知不觉，就跟着周介然脚步一路回去。

　　　　周介然的目光仿佛望向很远：“是一名老员工，干了几十年了。”

　　　　“那为什么……”

　　　　“也跟‘房子’有关。”周介然的声音十分缥缈，“老夫妻的儿子去年谈女朋友，他们想给儿子买上一套房子。”

　　　　“没钱？”好奇怪，一般人不会因为这个就冒风险。

　　　　“不是。”周介然说，“其实他们是老实人。”

　　　　“那……？”

　　　　“就在那时，老夫妻经朋友介绍，过去看了一栋很便宜的房子，位置一般，一共320万，大约是市场价的80％左右吧。不过，要求八成首付。房主说，他要抢一个即将开盘的房，不全款购买很难能拿得到，着急要钱。因为是由朋友介绍买家，也不需要支付中介费用。老夫妻觉得捡到一个便宜，匆匆忙忙下了决定。”

　　　　夏溪了然：“有问题吧？房主欠债？”

　　　　周介然赞许地点了下头，很喜欢这种“一点就通”的沟通：“因为首付需要200万，他们拿出这些年的全部存款之后，又向亲戚朋友借了大约80万，买了房。谁知还没过户，房主就撒腿跑了，债主找不到人，只有起诉，法院直接封了房子。老夫妻也打了官司，但是……”

　　　　夏溪皱眉：“这事，难。都找不到房主。和债主打官司恐怕要耗很久，最后结果也是非常不容乐观。”责任人已逃到外省甚至外国，能怎么办？

　　　　“是啊。可他们还欠着80万。存款也没了，还得打官司。”周介然说，“虽然这件事我不晓得，但是底下有不少人知道，可能跳槽的人把八卦也带到了狮城那边。总之，狮城通过朋友找到了他，给了二三十万，叫他开假收据，当然会把理由讲得十分漂亮，比如这事风险很低，狮城十有八九不会用到收据……他本人是销售，开收据很容易。他的压力实在太大，觉得自己六十多岁，也没多少未来，决定铤而走险。”

　　　　“才……才二三十万？这关系到狮城几千万上亿的资金呢！”如今法院判了狮城集团违约，狮城集团定金加第一笔首付共7000万一分没回。

　　　　“是啊。”

　　　　夏溪沉默了下，又低声道：“低于市场价的房子，99％都有问题，绝对不可以买，千万不要轻信‘朋友’。”这个人的这种例子，她已经见过太多。

　　　　周介然说：“是啊。”

　　　　夏溪又问：“那，那个内部员工，怎么样了？”

　　　　周介然面无表情：“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