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妃虽晚不须嗟-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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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张皇了一阵,求救地看向凤辰。不曾想,凤辰轻轻抚摸着奈儿的后脑勺,竟一副也跟着一起等她回答的样子。
之前动手动脚,现在又看热闹。
这确定凤辰?怎么和七年前印象中的含蓄内敛的人大不一样了。
白锦玉陷入深深迷惑。
等得良久,奈儿看白锦玉一言不发,以为希望落空,咬起嘴唇眼眶中迅速地盈起了泪水,委屈道:“娘亲是不愿意吗?”说着一颗豆大的泪珠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白锦玉吓了一跳,赶紧直身拈着帕子给他擦掉眼泪,心软地连声哄道:“愿意愿意,奈儿不要哭,娘亲刚才出神,只是在想外一生的不是弟弟,而是了个妹妹,奈儿会不会不喜欢?”
奈儿闻此,立即吸了口气止住哭道:“不会,妹妹奈儿也会喜欢的,凤鸣也有很多妹妹的,不过后面娘亲还是再给奈儿补一个弟弟好吗?”
“啊”白锦玉脸都僵了,为什么今日遇到的问题都是这么大的事?不管是苏策的还是奈儿的,她真的能替苏丽华做主应承下来吗?
想到此处,白锦玉不禁觉得这两个问题似乎也有共通之处,苏丽华若真个两面的事情都应承下来,倒真是两件事情都解决了。凤辰娶个新妇,奈儿自然就不愁会有兄弟姊妹。
不过,这是她能帮苏丽华决定的事吗?
不,是苏丽华真的能阻止凤辰纳妃吗?
白锦玉心里忍不住流出来的悲哀最终覆盖住了她对苏丽华的怨怼。
果然闻宴说得对,女子嫁了人后就只会遇到诸多身不由己的事,一生不嫁,留在翠渚做个老姑娘才是人间正途。
“娘亲?”奈儿歪着脑袋还在等待白锦玉的回答,白锦玉回过神来,疼怜地握住他的手启笑道:“好。”
听到这个答复,奈儿总算完全地放下心来,噙着泪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振奋地转过头灿烂地看向凤辰,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爱妃莫要食言。”
白锦玉好不容易应付好奈儿,刚准备松一口气,冷不丁地听到凤辰说了这么一句。
她用“求你了别整我”的眼神向他望去,却发现,他的眼中竟然有一丝妖魅。
玉玄子在离境观闹着要还俗,不眠不休地在方丈面前闹了三天三夜,任是没有成功。于是,他开始炼丹。
他炼丹只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要凤辰为他加持。
加持的法子就是让凤辰从他开炉之日辟谷,一直辟到仙丹炼成,并且抄写道德经一百遍。
白锦玉确认,这玉玄子是个疯子,所言所行真是匪夷所思令人难以接受。
然而更令她难以接受的是,凤辰居然答应了。
晓风明月,一日将尽。
古朴的木案旁,凤辰正襟端坐,他悬笔蘸墨,在一纸素笺上写了几个端朗的楷字:是日、鼎毁、丹损。他搁笔,将素笺拾起,吹了吹墨迹,递给了一旁的谢遥。
谢遥早已熟稔,将纸笺收入一个信封中,随后拜礼告辞。
谢遥走后的凤辰,从长案的一角端起一叠厚厚的纸卷,起身走到一条供有三座神龛的香案前,两手托着纸卷,悬在焚香上虔诚熏了起来。
这时,门“吱”一声开了一线,白锦玉鬼鬼祟祟地托着一碗清粥从外面闪了进来。她一进门旋即就关了门,把粥放下后就到神像前将凤辰拉了过来。
“殿下别弄了,你赶紧吃点东西!”白锦玉用勺羹将碗里的清粥又搅了搅,递到凤辰的唇边。
凤辰看了她一眼,举手推了推碗缘,温声道:“我不饿。”
白锦玉有点急道:“怎么会不饿呢,你已经三天粒米未尽了!”她撇了一眼木案旁累好的厚厚一叠已经抄好的经书,道:“还写了这么多的字”
白锦玉看着那些写满字迹的宣纸,估算着凤辰大概已完成十来遍了。
“爱妃心疼了吗?”凤辰不经意地从旁道。
白锦玉愣住,掉过头来难以置信。
这样轻浮的话怎么是从凤辰的嘴里说出来的?
凤辰这些年真的是变了不少。
白锦玉眼中亮了亮,悄声道:“如果我说是,殿下会喝一点粥吗?”
凤辰道:“不会。”
白锦玉退坐回自己位置,道:“殿下你真是实心眼。”
“那我就更不喝了。”凤辰道。
寥寥数字,白锦玉脸上不禁有些热了起来,凤辰深深地看着她。
他言下之意是:我不吃东西你会心疼我,那我就继续不吃,好就叫你更加心疼我。
想到这个解读,她的脸一阵火似的烧,心居然也砰砰地跳了起来。
白锦玉扪心自问:这是怎么了?竟然会因为凤辰的一句话就面红耳赤的。
看出她的拘谨,凤辰转而道:“三清天尊面前我既然承诺了要为炼丹祈福,就断不会半途而废。”
听他说到这里,白锦玉收回神思,想起了什么,笑着从袖子里牵出一条寸宽的丝带,眨眼道:“殿下你看这个,我去帮你把那三座天尊的眼睛蒙上,这样你就”
话未说完,凤辰已从她手中夺走了丝带,制止道:“不可胡作非为。”他一边说着,一边将丝带收入了自己的怀中。
“哦。”白锦玉知道凤辰绝对不会吃东西,便不再劝,遂又把目光移向了那沓纸卷,提议道:“殿下,不如我帮你抄几遍道德经吧?反正我闲也闲着,你好轻松些!”
这一次,凤辰没有立刻拒绝,他看着白锦玉默了片刻,道:“好。”
白锦玉出乎意料,忙将碗粥搁到别处,在凤辰的书案上摊开纸来。
“你要帮我抄几遍?”凤辰问。
白锦玉没想到凤辰还会问这种问题,咬着笔杆想了一想,道:“十遍怎么样?”
凤辰不语。
白锦玉遂改口道:“二十遍吧!”
凤辰仍不语。
白锦玉不禁怀疑自己还是报少了,又道:“要不三十遍!”
凤辰仍旧只是看着他,没有回应。
白锦玉托腮心道:凤辰吃得那么少,肯定是没力气写了,但是碍于面子又不好直说,莫非是在暗示我为他多写一点?
她思量了一下,道:“要么五十遍也可以吧”
谁知,凤辰还是不言不语,只是静静地注视她。
这下白锦玉有点生怨了,不禁道:“殿下不会都想让我写吧?道德经一篇可是有五千多字的啊”话说出口,好像觉得又有点伤人,一遍五千字难道对凤辰来说不是么,遂道:“哎呀好了好了,五十五遍,真的不能再多了这都估计要够我写个七八天了!”
终于,凤辰笑了起来,笑得白锦玉莫名其妙。
“原来,你能为我做到这个地步。”凤辰感慨道。
白锦玉滞住,感到凤辰似有所指,正想再往深处想,门外突然一个声音喧哗了起来:“好啊好啊,原来晋王妃偷偷拿粥给晋王吃过啦!还要帮他抄五十五遍道德经!”
这声音一听,便知道是玉玄子。
白锦玉大惊,明明门关着怎么他还听到看到了?她当即跑到门前一看,赫然看见了门扉上被他抠了两个鸡蛋大的破洞。
白锦玉气得跳脚,赶紧打开门欲追,却看见玉玄子肥胖的背影一溜烟的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第二天,整个离境观都开始疯传晋王妃半夜偷偷拿粥给晋王殿下吃,还帮他抄了许多遍的道德经。
第五十六章 道心 7
在离境观,白锦玉的首要任务就是监督玉玄子炼丹。
前日是,昨日是,今日仍是。
离境观的早课未下,白锦玉就已整装等在了丹房,来得竟比那玉玄子还要早。
她脸色阴沉,抄着双手倚在门框上,半天都没动过。丹房的几个小道士一见她这幅架势,都躲得远远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引爆了一记雷。
卯时一过,玉玄子胖颠颠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丹房的走廊尽头。他提着一柄拂尘嘴里哼着小调摇头晃脑地走来,宽大的道袍随着他笨重的身体一下一下的来回飘荡。
“玉玄真人从何处来?”白锦玉嘴角牵了一牵,皮笑肉不笑地和玉玄子打招呼。
玉玄子听声猛地抬头,犹如惊弓之鸟顿时刹住了脚步,仓皇问道:“晋王殿下呢?”
“拜你所赐,还在抄道德经呢,”白锦玉向他走去,咬着后牙槽按耐道:“离境观的伙食纵然一般,但我看玉玄真人的兴致却似乎很高啊,一顿早膳竟也能吃一个时辰?!”
玉玄子得知凤辰不在场,又看着白锦玉向自己一步一步走过来,不由地往后退缩去。
半天脸上才挤出一点干笑解释道:“都是方丈太抠门了,早粥放了那么多的水,害我前两日不到午时就饿惨了,所以我今日多喝了几碗,这才来晚了。”
白锦玉点着头,眼睛里几乎飞出刀子:“你自己倒知道吃饱喝足,饮水服气那么好的修行方法,你自己怎么不用?你知道晋王殿下已经多少天没吃东西了吗?!”
“四五天?呃不,五六天?”玉玄子缩着脖子瞄白锦玉:“七八天?可我记得王妃不是偷偷给殿下拿过粥喝”
“住口,”白锦玉原本就火冒三丈,听了这一句,更是气得七窍生烟:“你还提这个?!你一个出家人怎么一点清净心都没有,胡说八道造谣。我拿粥给他是不错,但你哪只眼睛看见晋王喝了?还到处逢人便说,你安的什么心?!”说到最后,她狠狠地在他脚上踩了一下。
玉玄子“哎哟”大叫一声,单脚跳起哇哇求饶:“王妃你护夫归护夫,可别再天天踩贫道这只脚了,或者你能不能换只脚踩踩,再这么踩下去我这只脚肯定要废了!”
“叫什么叫,有本事你踩回来!”白锦玉翻了他一眼,厉声道:“别废话,快说你今天能不能把丹炼出来?!”
玉玄子道:“这可不好说,炼丹这种事本来就是七分在人,三分看天的”
白锦玉板起脸来道:“哈,你还好意思说七分在人!你说说你自己前两天都怎么做事的?不是把药方配错,就是把硫磺倒错,要么就是算错时辰我真想不通了圣上是看上你哪一点了竟然会对你委以重任?”
白锦玉这么说,玉玄子不仅不气,反倒委屈起来:“是啊,我也很纳闷啊,明明我就是个一无是处错漏百出的臭道士,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呀?!与其等将来我做了官出错治罪,不如现在直接把我杀掉算了。”
玉玄子当即打开了话匣子,抱怨的苦水越翻越多,白锦玉懒得听他啰嗦直接拉起他的拂尘将他揪进了炼丹房。
甫一进屋,玉玄子下了一大跳,只见眼前丹灶已然烧热,筑坛的符箓都以准备就绪,护炼的宝剑古镜也已全部就位,一切井然有序分毫不差,竟比他亲自打理还要合乎规矩。
白锦玉指着眼前的所有道:“你看好,你炼丹所要的草芝药材、金石硫磺我已全部一一为你校验好了,若是你今天再炼不出来”
她凌厉的目光上下剜了玉玄子一遍,道:“我不仅要踩烂你的脚,我还要跟方丈说,你可能一时半会儿也炼不出来了,未免你拖延时日圣上降罪离境观,不如将这丹鼎火炉一起移往城中礼部尚书府邸,好让你既能一边履职一边炼丹,两头不误。”
“你”玉玄子弱弱竖起一指指控白锦玉:“王妃娘娘,你也太狠毒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白锦玉正拿着一根灵芝在看,听他这么说,她放下灵芝拍净了手道:“对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如果你再整凤辰,我绝对还有更厉害的手段在后头呢!我可不是吓你,我长这么大,只要想整谁还真没人从我手里逃脱过呢!我不知道道长你到时候能不能吃得消。”
白锦玉说着这威胁恐吓的话,眉目间却一片清朗,玉玄子一时也不知是被吓着了还是被奇住了,愣愣地看了半晌,低语道:“王妃既然如此在意殿下,为何之前要离开他?”
白锦玉一怔,看了他半天,心道这个道士真是八卦,远离长安,居然还知道苏丽华回娘家和凤辰分居的事情。不禁讽刺道:“你一个出家人,知道的东西还真不少啊!”
玉玄子“哼”了一声,看了看满屋井井有条的用心良苦,改口道:“好了好了,我今日尽量争取吧!”
白锦玉点头表示认可:“好,那你开始吧!”
玉玄子脸色一绿,道:“怎么?娘娘今天还要在这里看着贫道?”
“是啊,”白锦玉理直气壮理所当然道:“我怕你又出岔子啊!”
玉玄子纠起眉头,一阵惊悚,昨日炸炉后被她用炉灰撒满全头的画面立刻浮现在眼前。当即道:“贫道怀疑昨日失败就是因有女子在场的缘由,此丹方所采用草药本就气寒极阴,若娘娘在场恐使这阴阳失衡”
白锦玉眯着眼睛听他胡编乱造,但这个玉玄子狡猾就狡猾在偏偏他编造的东西又能自圆其说,听起来还能有几分道理。外一今日依然失败,他非指说是她在场的原因,她还真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好,你不要耍花招。”白锦玉只能依他招办,想了想道:“今日正逢山下的镇子有庙会,我就带小世子去转转,等我回来就来检查你的成果。”
玉玄子连连点头,赶忙点头哈腰送神似地把白锦玉送出了丹房。
每月的初一、十五都是各地香客上兮凤山上香的日子,紧傍山下的小镇便自然而然的在这两日行程了一个规模可观的庙会。
这次上山,晋王府并未带许多的府卫和家丁,等临时被留在了离境观后,凤辰觉得道门清净地不宜排场,便也没有增派人手上山。
所以白锦玉和凤奈换了一身简衣下山,身后只带上了谢遥。
庙会热闹纷呈,各色卖货令人目不暇接,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人流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奈儿是第一次逛这样平民百姓的集市,看到杂耍很新鲜,看到糖人很新鲜、看到摆摊卖画的人也觉得很新鲜,直被眼花缭乱的名堂花目迷得乐不思蜀。
谢遥默默地跟在他二人身后,虽然依然冷峻,但脸上也露出难得的轻松。
为了纪念奈儿的第一次庙会之行,白锦玉提议给他买一件礼物。奈儿受宠若惊,在庙会走了一遍后相中了一个卖狗摊的小奶狗,小奶狗两耳双垂,黄白相间胖嘟嘟的的确十分可爱。
付钱的时候小奶狗还在狗娘身边喝奶,白锦玉便让谢遥先付了银两和老板说好转一会儿再过来取小狗。
谁知,等三人在庙会转了一圈回到狗摊时,却看到一对衣着光鲜的男女正抱着那只小狗正欲离开。
白锦玉赶紧上前拦住,不许那对男女走人。
狗摊的老板见此,不慌不忙地把一颗碎银子塞还给了谢遥,道:“人家官人钱出得比你们多,价高者得天经地义。”
白锦玉究问道:“可明明我们先定下这只狗的呀,难道不是应该先来后到的吗?你做生意怎么可以不讲信用?!”
那老板怪笑地瞪了白锦玉一眼,稀奇道:“我怎么没信用了,我不是把银子还你了吗?人家愿意出更高的价,难道我有钱还不赚啊?”
“你”白锦玉气结,却见那买了狗的男女就要离开,赶紧给谢遥使了个眼色,谢遥横出手臂,拦了那欲走的二人,道:“把狗放下!”
那声音,冷得仿佛是要人把命留下。
“钱是吧?他们出了多少?”白锦玉问。
老板打量了下白锦玉,道:“一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