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妃虽晚不须嗟-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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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凤辰是在试探苏丽华对纳娶侧妃的意见?
她恍然大悟,停了停,低声正色地问:“殿下,我问你,你是不是有意纳妃?”
凤辰的脸都雪白了。
白锦玉以为戳中了他的心事,有点懊悔说得太直接了,跟着有一阵莫名的尴尬。
凤辰神色复杂地静了一阵,道:“如果是,如何?”
闻此,白锦玉心道:果然!
凭心而论,她是极不赞同男人三妻四妾的,但是凤辰是皇室权贵,再加上苏丽华也不能生,这情况下不让他娶侧妃,也是不现实的。
如今皇帝施压、奈儿想要个兄弟,凤辰也求子心切,苏策又为他找好了人选,这些都好像指向了一个共同的目的纳妃。
“嗯?”凤辰催促,蹙眉盯着真的在仔细思考的白锦玉。
虽然苏丽华对她不怎么样,但作为姐姐白锦玉还是本能地想帮她挡一挡。她好好地想了一下,权衡道:“我觉得吧,也不能操之过急,要不先娶一个怎么样?”
凤辰神色凝住,暗暗抽了口凉气。
白锦玉抓了抓脑门,心中想这凤辰这反应是什么意思?一个是不是说太少了,遂又道:“呃要不两个?不过,我到哪儿去找这第二人选呢?”
“你说什么?”凤辰雪白的颈间翻滚了一下,声音都紧了:“第二人选?那第一是谁?”
“哦!”白锦玉这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轻咳两声,有些窘迫。
她飞快地瞄向凤辰,见他目光凝聚,俨然一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
便心想说就说了,只是给人做媒,平生还是第一次,白锦玉摸了摸鼻子,有些生疏地介绍道:“殿下啊,你喜欢温柔乖巧的姑娘吗?我听说光禄寺卿杨公的女儿很”
“住口!”凤辰斥断她的话,脸上白里透青,不可理喻地盯着她。
“晋王殿下!”这时,后面一辆车里传出玉玄子高声呼唤,只听他道:“你现在是不是很开心啊?!”
白锦玉看着凤辰有些愠色的脸,心道这玉玄子问的可真是时候。
凤辰没理他,那玉玄子又道:“你怎么不理我呀,你别以为现在就得到我的人啦,我告诉你,我只要不开心我随时都会走的!”
凤辰依旧不理睬他,白锦玉怕那玉玄子再激怒他,便代他道:“殿下在休息,你轻点声!”
玉玄子“害”了一声,奇怪道:“娘娘你怎么又出来护夫?你是不是一天不护夫就难受啊?!”
白锦玉道:“我哪有?”
这声音不高,但玉玄子还是听见了,他不禁笑道:“你这一次次的不是护夫,那是什么?”
白锦玉想了想道:“就不能是扶正不阿,匡扶正义吗?”
玉玄子听了哈哈哈大笑道:“扶正不阿,匡扶正义,妙极妙极!”
“停车!!”凤辰再也忍不住了。
白锦玉回头,只见凤辰脸色已经铁青,甚至都不再看她。
“殿下?”车马随即停下,谢遥过来询问。
凤辰闭口不答,一双秀目瞪了白锦玉一眼。
真的是瞪!
白锦玉心里不禁有些慌了,凤辰从来没有用过这副神情对她,她道:“殿下”
“你别喊我!”这压低的声音中竟隐隐有些暴怒了。
凤辰瞥了一眼她欲伸出又收回的手,一拂袖二话不说地躬身下了车。
“咦?晋王殿下你不是在休息吗?”车外传来玉玄子的声音:“嗳嗳,你想干嘛,你不会是想替你家王妃来教训我吧,你们夫妻两口子有完没完,嗳?你上我的车干嘛,我车里有东西!”
“走吧。”凤辰的声音似乎已恢复如常。
谢遥领命继续催发车马,白锦玉不明所以地把目光收回到怀中的孩子身上。
她捏着奈儿暖暖的小手道:“分明是他自己说是想娶个侧妃,怎么赞成还说错了?难不成”她眼中一亮,脑洞大开地想:难不成杨寺丞的女儿有什么人尽皆知的不妥之处,所以凤辰一提与她相配,便感觉受到了侮辱?
另一辆马车上。
玉玄子懒散地靠坐在车框上,手里抓着拂尘,盯着全身紧绷一言不发的凤辰看了半天,突然一吸气捂着心口道:“殿下生气起来居然都这般俊美,哎哟,我要死了,幸亏我不是个女人,不不不,幸亏贫道是个出家人。”
凤辰余怒未消睨了他一眼。
玉玄子这才觉得凤辰的心情比他料想得还差,忙问道:“殿下怎么了,娘娘惹你不开心了?”
凤辰道:“没有。”
玉玄子笑道:“嗳?是谁跟我说心不必执着于有,也不必执着于无的?这有和无还是很不一样的吧?”
凤辰胸口起伏了一下,没有应话。
玉玄子轻轻笑了,摇首道:“殿下是不是觉得她”
凤辰转过头,玉玄子说的是“她”,而不再是“娘娘”了,
玉玄子道:“是不是觉得她心里没有你?”
凤辰的双唇抿了一抿,嘴上不说,但心里已经承认他说的离事实不远。
玉玄子放下翘起肥胖的大腿,把拂尘插回颈后,摆起架子来:“我告诉殿下原因,不过,殿下得答应我条件!”
凤辰不置可否。
玉玄子知道凤辰有兴趣,便直说道:“条件就是,我要殿下你跟我一起修浑天历法!”
凤辰道:“嗯。”
玉玄子惊道:“殿下你这是答应了?哗,殿下你都不考虑一下的吗?此事可是非同小可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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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无情 2
玉玄子惊道:“殿下你这是答应了?哗,殿下你都不考虑一下的吗?此事可是非同小可的啊!”
凤辰瞥了他一眼道:“那我收回。”
玉玄子连忙摆手:“不不不,别收回别收回,我只是太惊讶了。昨日我苦思冥想,最后想到只要你晋王殿下和我一起修这浑天历法,我的小命就保住一半啦!我只是没想到殿下你这么快就答应了,害我白琢磨半天怎么跟你开口。”
凤辰微微不耐地叹了口气,道:“你可以说了!”
“嗯?”玉玄子愣住。
凤辰好修养地看了他一眼,玉玄子这才一拍脑袋恍然想起,忙正身坐好,倾身向前,对他道:“还是那个原因。”
凤辰眼中有微光熄灭,沉默了半晌,他轻吟道:“无情?”
玉玄子眉毛一跳,道:“殿下还记得?!”
如何能不记得?
四年前,长安大旱,四个多月没有下过一滴雨,世道纷传是天子施行的改革变法犯了天怒。
皇帝惶恐,亲自上兮凤山离境观迎奉诸位道长来宫中开坛祈雨。
三千宫人、武百官全部斋戒一月,一众道人于宫门外昼夜不歇地做了三天法,却仍是滴雨未降。
于是各种谣言盛嚣尘上,皇帝凤华得位不正的论调再次死灰复燃,一时满城风雨,重重压力之下,凤华焦头烂额,一筹莫展。
这时,一个号称能上达天听的巫师上奏朝廷毛遂自荐,声称可以有办法呼风唤雨。凤华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召见了他。
谁知,那巫师提出的这个祈雨法子是:人祀。
所谓人祀,就是找一个出身高贵、品貌咸良的佳人置于烈阳下曝晒,晒到人脱形,晒到出人命,以此方式希冀得到上天的垂怜,普降甘霖。
这人祀所需的时日长短,那就完全是听天由命了,运气好的可能断气前就下雨了,运气不好的可能晒个十来天就死了。
这种方法说好听一点是旁门左道,说得不好听就是一种邪术,有用没用是另一说,追求视觉上的惨烈倒是一点不含糊的
奈何形势逼人,当时也无更好的办法,凤华病急乱投医,力排众议,决定付诸一试。他遂以王侯之位做许,鼓励宫中宫女及武百官自荐或捐出儿女。
拿命换一族荣耀并非不值。但这人祀不比杀头那样痛快了事,曝晒多日是种长时间的鏖战,而且还是公之于众的进行,所以尽管皇帝的奖励诱人,三天过去竟没有招到一个人选。
宫女怯弱没有那个勇气,武百官更是注重名声,谁为了荣华富贵让自己的儿女曝晒而死,恐怕这一辈子都要活在世人的唾沫星子里了。
凤华又急又恼,于是朝廷上又开始疯传谣言,说皇帝意欲降旨直接点名某某,一时官官自危,君臣关系紧张到极点。
大灾易大反,在这个关节上,凤辰毅然挺身走到了人前,他自发地进宫面圣,主动提出来由他做人祀。
他的理由很简单,强取人儿女非仁义所为。如今社稷江山既在凤室,由皇室之中推出一人更具说服力,也能平息民愤。
既然人祀的要求是出生高贵品貌咸良的佳人。那么若论相貌出众,三秦第一绝色横扫长安;若论出身高贵,皇室贵裔自是无人可比;若论人品高洁,晋王的为人可谓至德可师。
如果要通过虐人获取老天的垂怜,还有什么比虐他这样的人更能达到效果呢?
经不住凤辰一而再再而三的自荐,凤华最终答应巫师开坛之日,由凤辰曝晒烈日。
巫师开坛的那一日,整个长安可谓万人空巷,读书的人书也不读了,做工的人工也不做了,东西二市都歇业了,人们如潮水般涌到了皇宫门前观看这一场特殊的祈雨仪式。
凤辰,圣上胞弟,大徵朝最尊贵的皇亲,一身素衣,长身玉立,在七月的炎暑中滴水未进,整整晒了三四个时辰。
一开始,人们都是抱着奇同情在看,可是看着看着调子就开始变了,人群开始纷纷叹服晋王殿下风采绝伦。
原来酷日之下,人人都被烤得汗流浃背臭味掩鼻,但凤辰,却连一滴汗都没流过,更奇异的是,他的皮肤竟还越晒越白,在纤尘不染的白袍衬托下,简直宛若神仙璧人。
当人们的目光触及他的身上,分毫觉不出悲哀凄惨,反而在灼灼的烈日下生出一丝清凉之意来。时人皆言“见晋王如见玉山,此君不似世中人”。
就这样晒到下午夕阳快落山,突然,一个身材适中的中年道士跳进了法坛,生气地一把将那巫师的焚香和幡帜掀翻在地,踹得老远,并且手戟口诛地大骂那巫师妖言惑众。
那巫师气得要上来个那道士拼命,幸亏谢遥一步上前眼疾手快地隔在二人中间,才免了一场恶战发生。
那巫师不服道士的辱骂,道士便说要他晓得道爷爷的厉害。于是他打赌,只要凤辰抄完一百遍道德经,自然会天降甘霖。
于是凤辰依言抄起了道德经,谁知道才抄到第六十九遍,道士就风风火火地把他从晋王府拖了出来,夹着他抄好的六十九遍道德经急吼吼地赶去宫门前开坛做法。
“不是要抄一百遍吗?”凤辰问。
道士连连摆手道:“没事没事,差不多行了,反正等下都要烧了的,谁会知道抄了多少遍?!”
凤辰道:“既然无所谓,道长为何当初要定下这个条件。”
“哎呀那是拖延时间骗人的,古往今来谁能靠抄经抄出风调雨顺来啊!”道士道:“不过我昨晚夜观星象,今天马上真的就要下雨了,我们赶紧去做个法摆摆样子!”
原来那道士是离境观的司天法师,专研天象星图,他的风雨不是祈求来的,而是测算来的。
不过尽管如此,他仍然装模作样地宫门前焚香舞剑了一番,并将凤辰抄的那六十九遍道德经祭进来香火高炉。
说也奇怪,炉中火焰刚起,湛蓝的天空中便立即乌云密布,随后狂风大作,不过片刻功夫就电闪雷鸣地下起滂沱大雨来了。
那个道士不是别人,正是离境观上届方丈的关门弟子,玉玄子。
他一向云游四海,这次是听说了这巫师的胡作非法特地赶回长安阻止的。
久旱终逢雨,长安百姓纷纷从家中出来,他们不带任何雨具,仰着脸举着手,任凭雨点尽情地洒落在身上。
长安重新获得了生机,凤室的皇权再一次在危机中稳定了下来。
连天的雨幕中,玉玄子领着几个小道士撤坛,有一个小道士看了看凤辰,小声地和玉玄子嘀咕道:“祈雨都成功了,为什么不见晋王殿下半分开心的样子?”
玉玄子一边把香炉法器往怀里装,一边漫不经心道:“哎呀,他没了娘子当然不开心了啊!”
那小道士赶紧给玉玄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提醒道:“没有的事,晋王殿下正侧二妃都在的。”
玉玄子一手拿了坛上的宝剑收进布兜道:“唉,当我没说!”说着,拎起离境观吃饭的家伙欲走。
“道长请留步!”暴风骤雨中,是凤辰奔在身后喊住了玉玄子,他的声音夹着风雨声,显得激动急促。
玉玄子留步,那身旁的小道士连忙低声紧张道:“完了完了,道长你可惹上麻烦了。”
玉玄子“啧”了一声,推开啰里八嗦的小道士,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对凤辰问道:“殿下何事?”
漫天的大雨像剪不断的珠链,劈头盖脸地将凤辰从上到下打湿,一身白色的素袍被雨水浸润成了灰色,紧紧贴在他的身上,连风都吹不动了。凤辰不顾雨落纷纷,奔上前道:“道长刚才说的什么话?!”
玉玄子把包袱甩在身后,道:“怎么?要打我啊,我说你没了娘子说错了吗?”
凤辰道:“我家中妻妾俱在,道长此话从何说来?”
玉玄子道:“从何说来?从你脸上看出来的啊,你看看你的脸,上面明明写着四个大字如丧考妣啊!”
几个小道士听了玉玄子这么露白的话吓得目瞪口呆,不由自主地离玉玄子退后了三步。
但是凤辰听了却没有发怒,反而冲上前两手抓住了玉玄子,大声地问道:“她死了吗?”
玉玄子被他拽住无法跑路,捋了捋满面的雨水道:“谁谁谁?我怎么知道!哎呀殿下你很喜欢在这大雨天里讲话吗?贫道可没这个嗜好,感了风寒小命不保的,走了走了!”说着挣脱了凤辰。
“你不许走!”凤辰上前一把再次拽住玉玄子:“你把话都说清楚!你口中我没了的娘子到底在哪儿?!”话出口,他感到情绪过激了,遂敛了敛急促道:“请道长言明”又一阵大雨瓢泼而下,雨水几乎砸得他睁不开眼睛。
玉玄子又奇又烦:“唉呀呀,你可是个王爷啊雨下得这么大,你这么在大街上拉拉扯扯地纠缠,成何体统啊!”
凤辰略一思忖,也是,立即决然道:“好,我随你回离境观!!”
就这样,凤辰在祈雨之后连皇上都没回禀,就跟着玉玄子上了离境观。
第六十四章 无情 3
离境观,老君殿。
殿上的太上老君造像双耳垂肩,眉目传神,造型细腻,栩栩如生。
高堂阔宇中,凤辰独自伫立,静静望着这尊高约数丈的白玉雕像。此刻的他已经换了一身干爽的道衫,平复了激动狂乱的心绪。
殿中传来两声轻咳,凤辰转过,是玉玄子走了过来。凤辰正欲开口,玉玄子已伸出五指道:“我知道殿下要问什么?不过我现在要听听殿下怎么说,殿下究竟发生了何事?”
凤辰收回追问的神色。
他目光沉移下去,缄默了很久。
“我觉得我的侧妃有些问题。”
“哦?”玉玄子道:“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