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妃虽晚不须嗟-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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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宋瀛海色变之际,言洛又道:“所以,荆州孟氏和鲁山宋氏这十三年来究竟是求同存异,还是彼此妥协呢?”
他话音落下,满座哗然,两家中一些年轻气盛的门生都撸起袖子站了起来。
那宋瀛海抚了抚唇上的胡须,眸光骤聚地观察了言洛半天,问道:“敢问阁下是?”
言洛拱手摇头道:“在下身份低微,只庐州城中一弱民尔,今日有远亲投宿在此生了病,故来随我家主人探望,这才得幸能与鼎鼎大名的孟先生和宋先生相会,荣幸荣幸。”
那宋瀛海和孟其止相望一眼,打量着衣着不鲜的言洛。孟其止有礼地弯起笑容道:“早就听闻庐州人杰地灵,英才辈出,今日一见真是果真如此。”
言洛道:“哪里哪里。”
言洛已然将了孟、宋一军,但白锦玉觉得要趁热打铁,决定给他们再加一棒。
于是,她上前一步,扬头看了看孟其止和宋瀛海道:“二位先生,刚才也提到了儒、道两术却有共同共通之处,那么,二位可曾想过,你们为何会有这些相同吗?”
这个问题一抛出,别说孟其止和宋瀛海了,就连言洛都略略一惊。
孟其止和宋瀛海定定地看着自若的白锦玉,深感她的言辞里危机四伏,二人之中竟没有一个人敢应她一句。
当然,白锦玉根本无所畏他们应不应,因为不管他们有没有兴趣,她都是要继续往下说的。
下一刻,她就侃侃而谈道:“因为说到底,你们都是同一类人,都是处于同一阶层的仕人。所以你们都天然地视某些事物为理所当然。比如你们首先就认同君权,不管出世、入世,前提都是认同天下须君王统一治理。从古至今儒道两立,说什么方策不同,依我看来,根源只不过因为你们在俸禄官衔的竞争中,一直存在你消我涨的较量而已。”
宋瀛海和孟其止震悚,听得又怒又惊,几乎异口同声脱口而出道:“大胆!”
孟其止道:“小小女子如此狂妄,难道你不认同天下须由君王统治吗!”
宋瀛海则感慨道:“后生可畏。”
白锦玉微微笑了一笑,道:“我只是说二位认同,并没说我不认同啊。对了,小女子素来对儒道二学有些存疑之处,不知可不可以在此向诸位请教一二?”
白锦玉这是正式的挑衅了,那宋瀛海还好,孟其止已经怒不可遏,当即挥手道:“可以,孟知易!”
他喊了一个名字,人群中立刻站出一个蓝衣的青年。
孟其止道:“你先来为这位夫人答答疑!”他转过头看着宋瀛海:“宋先生,你如何?”
看着孟其止发红的脸,宋瀛海作为盟友顺其自然道:“可以,就当是上翠渚前的演练吧,你我两家如果连此二人都应付不了,自是不必上翠渚了。”
听孟其止和宋瀛海这么说,白锦玉心悦地点点头,言洛看见事情全按白锦玉的设想发展,眼中也是一片敬仰钦佩。
当下,白锦玉和言洛便在店堂中分坐两边,由荆州孟氏和鲁山宋氏轮番派出弟子出战,就各种各样的论题展开辩论。
言洛主要负责对战专研道家经典的鲁山宋氏,白锦玉则不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来都战!
一时间,众人仿佛又看到了十三年前闻宴一人掀翻宋孟二氏的盛况。
傍晚,畅风楼。
几位白衣的老者焦虑地坐在畅风楼精致典雅的厅堂之中,他们一齐看着座上岿然不动的闻宴,全然猜不透他的想法。
一个老者按耐不住上前道:“山长,大敌当前,我们为何在此逗留不思应对呢?”
闻宴不因此人年长而有一些谦和,瞥了他一眼道:“自己想。”
又一老者道:“山长是不准备应战了吧可若不应战,恐怕天下人往后会耻笑我们翠渚无能啊!”
闻宴垂了垂冰冷的眼幕,微侧过头道:“为何要在乎别人如何想?他们下战书,我们就一定要应吗?那下回他孟其止向你女儿下聘书,你也应吗?”
老者噎住,自讨了个没趣。
闻宴又道:“再说无能,人家有说错吗?!”
大厅中鸦雀无声。
正在此时,几个年轻人火急火燎地踏进了畅风楼,其中之一就有闻宴那十六岁的小师弟千玺。
他满脸不忿地冲到闻宴的眼前,没好气道:“山长,你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
闻宴抬眸,看着他。
千玺见闻宴居然都不问话,气急败坏地干脆自己说了:“那荆州孟氏和鲁山宋氏都进城一天了,为什么还不来找咱们,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闻宴道:“他们自便。”
“你”千玺气结,迈着步子转到他的近身,气撅撅地道:“那是因为因为白师姐她正帮你挡着呢!”
闻宴原本淡漠的神色一瞬凝结,他偏过头来,沉声问道:“帮我挡着?”
千玺几乎瞪了闻宴一眼,直指门外道:“是啊,她不知道使了什么办法,居然让孟其止和宋瀛海带了一堆的门生去了良缘客栈,从午时后直到现在一直在和他们辩经驳论呢!据说她和一个年轻的男子一起出面以一打数十,几乎是车轮战!”
闻宴震得站了起来。
黄昏落下的时候,白锦玉和言洛迎来了一小段休息的时间,她得空上楼去看了看凤辰,他的烧已经退了,但是这喝下去的药竟有嗜睡之效,凤辰一直睡到了白锦玉来看他。
白锦玉想喂他吃一点东西,惺惺忪忪中凤辰摇头拒绝,说午时吃过了。白锦玉本欲相劝,却传来了叩门声,谢遥只身去开门,见是荆州孟氏的门生,遂没让来人说话,直接打发了了事。
凤辰乏力地问道:“何事?”
白锦玉不想凤辰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挪身挡住他的视线,故作轻松道:“估计是店伙计把药煎好了,喊我去拿呢!”
凤辰摇了摇头:“不用了,这个药服了脑袋昏沉、困顿不止。”
白锦玉知道他不想喝药,也知道那孟氏是喊她下去继续辩经论道,便不再勉强凤辰,让谢遥扶了他躺下,几乎刚着床,凤辰就沉睡了。
安顿好了凤辰这边,白锦玉有些疲惫地又下得楼来。
这些孟宋的门生比她想得难对付,不辜负他们准备多年的努力。
那孟其止和宋瀛海坐镇堂中,无数的孟宋门生看见白锦玉来了,顿时摩拳擦掌。
她远远地和已经置身群战的言洛彼此支持了一眼,又回到了坐了一下午的桌子旁,重振旗鼓地对着众人道:“好了,刚才说到哪儿了?”
一个蓝衣的门人道:“夫人说到连学而优则仕都不对!”
“哦,好,”白锦玉道:“这个东西害死天下人,学成武艺,货与帝王家,教得世人以辛勤劳作为耻,整天孜孜以求做官”
“哪两位是荆州孟氏家主和鲁山宋氏家主?”
一个朗朗的声音突然凭空响起,打断了良缘客栈中纷纷的人语。
众人寻声看去,来者一身青衣,衣袂层层叠叠,磊磊爽举。
孟其止和宋瀛海神色一紧,当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由人群中步出,走到了那个青衣男子的面前。
孟其止道:“我二人便是。”
青衣的男子随即恭谦有礼的弯身,向说话的孟其止双手奉上了一本红色的簿子。
他轻轻地将簿子在孟其止和宋瀛海的面前打开,清晰地道:“我家山长已决定接受二位先生的战书,此为山长的落款。二位先生及门生从现在起可随时移步畅风楼,我家山长在那里恭候诸位大驾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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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装者
第九十五章 高下 13
闻宴的战书送来之后,局势果然陡变,从第二天开始孟其止和宋瀛海就带着最精锐的弟子转战了畅风楼。但是,他们并没有放弃白锦玉这边,仍然分了一百多个门生继续与白锦玉、言洛较量。
十三年前的那场辩论,参与者不过百来人,就进行了整整一个月。白锦玉估计这场五百人的辩论绝无可能速战速决,出于某些的原因,她不想惊动凤辰,于是提议将论战的地点移往了离良缘客栈不远的龙凤酒楼。
所以,整个庐州城,五百儒道精英,闻宴率翠渚在畅风楼对付三百多个,白锦玉和言洛在龙凤酒楼对付一百多个。
这是一场鏖战,虽然一开始就知道不容易,但是没想到过程比预想的还难,如果不是自己亲身应战,白锦玉根本无法想象这荆州孟氏、鲁山宋氏有多厉害。
这两家后劲极强,他们不仅准备充分,而且各自门下都有十来个才思敏捷、功底扎实的门生,幸亏白锦玉事先和他们约定好了只能一对一的论战,否则以他们群起攻之,那效果她真是不敢想象。
好在白锦玉从前在闻宴那里学的是辩术,主要是诱导对方多说,在对方的话中找出破绽进行攻击,故而对典籍的背诵要求并不是特别高。但即便如此,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渐渐敢到力不能敌。
这两日中,她白天的时间用来应付论战,晚上就用来查阅典籍或与言洛总结探讨。一开始她还能抽空去看看凤辰,可是随着论赛如火如荼,她就再分不出精力去探视凤辰了。
好在谢遥是个可以托付的人,凤辰由他照料起居自是一百个放心。
可惜即便全心投入,白锦玉和言洛还是渐渐落下风来。
毕竟以一对数十,虽然辩论时是一对一,但她的论词论调全在众人围观之下,两三天下来难免就被人发现了漏洞。
这些门生都不是泛泛之辈,揪住白锦玉出现的纰漏穷追猛打,逐渐地,她也感到越来越难以自圆其说了。
有好几次她都想认输算了,但是一想到两条街外的畅风楼里,闻宴还在与自己并肩作战,她的心里又会掠过一阵坚定、泛起一抹温暖,这坚定与温暖又支持着她重新调整自己,继续与对方周旋下去。
这三日的庐州城里,充裕着紧张与兴奋,街头巷尾最喜闻乐道地就是这畅风楼里和龙凤酒楼里传出的胜负消息。
畅风楼里的消息也会经由人口传到龙凤酒楼来,相比这边,闻宴那里稍显游刃有余,但是从传递来的消息来看,也是十分胶着。
接下来的这个晚上,是白锦玉感觉自己能坚持的最后一段时间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龙凤酒楼里人满为患,除了辩论的双方,三层高的楼上楼下都站满了看客。
一顿激烈的唇枪舌剑后,白锦玉感到头疼不支,只觉得眼前全是那些让她晕头转向的灰色蓝色的身影,耳朵就跟失了聪似的,一个字也听不见了。
忽然,“扑通”一声大响,把白锦玉耳力都惊了回来,一看,竟是言洛不小心从凳子上跌了下去。
当即一个声音暴怒道:“你竟然睡着了!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刚才说的?!”
言洛揉着屁股站起来,重新拉好凳子坐好:“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在下不眠不休好几日了,太困了,来来来,麻烦阁下再说一遍好不好?”
白锦玉心里一阵歉疚,言洛真是竭尽所能的在帮她了,她挪了挪唇,刚想让他停下,耳边传来一阵耳语。
“听说畅风楼那边今日输了一场。”
“是吗,已经开始输了吗?是闻山长吗?”
“那倒不是,是个叫梁什么的。”
这个消息让白锦玉心中一紧,刚想劝言洛停下的话又生生吞了回去。
她曾和孟其止、宋瀛海约定,在她这里战败的人就不能去挑战翠渚,所以,她还得拦一个是一个。
这么想着,她重又坐好,仔仔细细地看着面前与她论述的一个灰衣青年,这个青年饱读儒道两家经典,已经纠缠了她快一个时辰了。
“实不相瞒,我能从夫人的眼光中看出对在下所述的认可。”
这一回,这个青年采取的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白锦玉挺了挺疲惫发酸的背脊,脸上仍然微笑道:“认可吗?我只是看着你,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看你的破绽呢?”
青年脸上顿时一僵,他滞着身子忍了一阵,忽然放声大笑:“夫人,你这几日连挫数十人,在下其实非常佩服。我听了夫人之言,只有一问,既然夫人觉得对天下来说儒家也不好、道家也不好,那么究竟夫人觉得应该怎么用什么方法治理天下呢?”
白锦玉被问住了!
说到底,她会的是辩术,要义就在于打击否决他人的言论,而现在这个青年所提的问题却是让她说一套治国安民的道理。
这已经不是辩术可以解决的问题了。
要回答这个问题,需要深厚的思想,需要极丰富的典籍记忆,需要一个清醒的头脑,这些都不是她现在能有的
她踌躇着,一双因疲惫而泛起数层褶皱的眼睛,渐渐灰暗,她无力地用左手撑住越发沉重的脑袋,意识到,这胜负的一刻可能到了。
“唉,”她低声叹了一口气,挫败感弥漫至全身,嗫嚅道:“既然”
她刚想说话,突然却见眼前众人神色齐齐一怔,眼中露出讶异。
接着,龙凤酒楼上下浮起参差不齐的人语,白锦玉左右看去,只见众人都不再关心辩论的战局,他们交头接耳,目光似乎都在看向她。
不,是看向她的身后。
白锦玉连忙转过身去,
只见龙凤酒楼的灯光如昼里,乌乌糟糟的人群中,一个皎洁静雅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立在了自己的身后!
“殿?”白锦玉吃惊地站起身来,一声“殿下”差点喊出口。
凤辰静静地立着,目光从白锦玉身上开始,徐徐扫过孟宋的门生,满堂上下的人群,最终又落回到了白锦玉身上。
楼中明黄如湛的光束给他的轮廓镶了一层柔和的金光,他定定地看着憔悴疲惫的白锦玉,眼神温柔而同情,布满了疼爱怜惜,也布满了隐而不发的怒意。
第九十六章 高下 14
凤辰宛如明月皎皎,映照得满堂清辉。引得众人都忘记了身处何地、身处何事,纷纷先为之叹服。
“你好了?”白锦玉问,话一出口,才发现已经有两天没看过凤辰了,顿时感到歉意:“对不起,我这两天”
她抬头越过凤辰宽阔的肩膀,看见谢遥站在那里,当即明白不用解释了,凤辰肯定已经知道了一切。
她并不怨谢遥,相反的,她还要谢她,能将凤辰瞒到这一刻,实属不易。
默了一阵,凤辰望着白锦玉,温声道:“不早了,回吧!”
白锦玉有些讶异地抬起头来,没想到刚刚眼中微愠的凤辰没有半星的责备。
对她挑战孟宋二家没有责备,对隐瞒他没有责备,对这两日没有照看他也没有责备。
正迟愣着,凤辰漫步上前,将白锦玉挡在了身后,对着她面前的那个灰衣的青年道:“阁下应当也看出来了,我夫人今日已经力竭,诸位如若再纠缠下去也恐是胜之不武,不如今日到此为止,如何?”
凤辰的声音极雅,如朗月入怀,叫人生不出一点拒绝。那青年看着凤辰,一时为他的气质折服,怔愣了半晌才喃喃道:“好。”
“多谢。”
凤辰没再说其他,转过身来,伸手握上白锦玉,道:“走吧?”
白锦玉没来由地心下一松,因为看到凤辰身体无恙了?因为这一天都混战终于结束了?因为凤辰没有责备她?她自己也说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