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妃虽晚不须嗟-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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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句客套寒暄后,苏策欲领白锦玉进门。
“等等!”白锦玉道。
苏策奇疑道:“怎么了?”
白锦玉看了看车厢道:“殿下也来了。”
苏策闻言吃了一大惊,一瞬地始料不及后,他当即就地跪下正身作揖,对着车子肃然高呼道:“微臣苏策,拜迎晋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府中人等皆是出乎意料,不论男女老幼霎时全都扑扑跪倒,跟着苏策齐声拜谒千岁。
看着眼前黑压压跪倒的一片,白锦玉被吓到了!因为凤辰总与她春风化雨,她差不多都快忘了他的尊贵隆重了,此刻经眼前一幕提醒,她才幡然感知。
“岳丈大人不必多礼!”凤辰躬身而出,俊雅地步下层阶,抬手将苏策扶起,接着也虚扶了若兰,并示意其余人等一并起身。
凤辰的意外驾临让苏策受宠若惊,他攥着凤辰的手久久说不出话来,眼中满是对这个高婿的高山仰止。苏府众人俱是喜出望外,特别是今日的寿星苏达律,那更是一个欣喜若狂,神采飞扬。
当即苏策引路,苏府上下簇着凤辰、白锦玉入了苏门。穿过一道又一道的拱门,又迂回了几道连廊,苏策和苏达律相陪凤辰去了前厅,若兰则拉着白锦玉去了她的内室,说是要说些闺房私话。
一入内室,若兰便屏退了众人,几句不痛不痒的关切后,若兰步入了正题。
“你比从前可真是大有长进了,我原本没有想到你会将晋王殿下邀来,你是不是得了什么风声?”
这话说得前不着村后不着地的,白锦玉听得如坠云雾,她三思之后,模棱两可地答道:“什么都瞒不过母亲大人。”
若兰满意地点了点头,那笑容中的慧黠与她常年保持的病容有些不大相称。
“杨大人乃是前朝皇室遗脉,血统不凡,他的女儿足可与晋王相配,此事你一定须鼎力相助,尽力促成,知道了吗?”
这么一说,白锦玉恍然想起在离境观苏策特地来找她的那回事,当时确实说过他们给凤辰物色了一个乖巧的女儿家,让她力促此事。
“哦!”结合若兰的前言后语,白锦玉一下就知道了今日来的目的,忙确认道:“今日是打算让我见见这杨女的?”
“是。”
“那现在殿下来了,岂不一起见了?”
“所以我才说你长进。”
白锦玉松掉一口气,她忐忑了一晚,还猜测自己是不是身份暴露了,到这一刻才知道自己想多了,原来他们只不过想做媒而已。
不过,她得先去给凤辰打个招呼才行,以凤辰对自己的情深一片,如果突然让他知道要给他相亲,估计他当场会走人。
“丽华!”
寻思中,白锦玉被若兰喊回神。
“母亲何事?”
若兰秀丽的眉眼忽然凝注着她,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委屈你了。”
一瞬间,白锦玉的眼眶涌上了一阵水雾,眼前的这个女人虽然一生工于城府,追名逐利,甚至不择手段地也害过自己。但毕竟自己是她生的,这割不断的血缘亲情总是有一点萦心之处。
“嫁与皇室,第一要务就是繁衍子嗣,正室对此应了然于胸,要有容人之量。孕育之事既然你自己不行,就要懂得借人之力而今为你物色的这个杨姑娘十分老实乖巧,你要记得他日她生的第一个孩子,一定要过继给你!”
前半句听着还算正常,听到后半句,白锦玉不禁冷汗直淋。若兰就是若兰,这杨大人的女儿与凤辰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她都已经步步为营计算到抢孩子了。
见白锦玉不回话,若兰以为她想不通此间关节,遂道:“奈儿是晋王殿下的长子,虽然如今已经在你手中,但这并不保险。保不齐这杨大人的女儿入门后得宠,届时来个挟子上位!所以,她的第一个孩子你要捏在手中。她不得宠最好,奈儿安稳继承王位;她若得宠,就立她过继给你的长子,你也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白锦玉暗暗抽了一口凉气,好生佩服又好生反胃。
“你在听吗?”若兰厉着眼眸打量白锦玉。
白锦玉心里一百个鄙视嫌弃看不上,但面上仍然点头道:“母亲为女儿着想甚多,女儿知道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云泥 5
若兰闻言,舒心地笑开,她重又抓住白锦玉的手,神情神秘而语重心长地道:“既然你生孩子不行,其他方面就要多努力才是,男人的心也并不是只有生孩子才能系住的。”
“是是吗?”
若兰点点头,起身走到一个柜橱前,打开柜橱从里面取出了两本书,递给白锦玉道:“这两本书你好好研习,所有精要都在里面。”
白锦玉接过书,只见一本书是女训、另一本书是女诫,这两本鼎鼎大名的书她虽没看过,但对它们要求女子顺从约束,以夫为纲的要义还是耳闻过的。说白了若兰就是想叫深明大义叫她忍。
“多谢母亲,那临别之时我再带走。”白锦玉逢场作戏,心想回头就把这书扔了。
若兰今日一门心思给凤辰举人,对白锦玉并未多做留意,加上白锦玉刻意多听少说,片刻的闺房私话竟没被察觉出一点猫腻。
将近午时,家丁前来邀请入席,白锦玉这才得以再见到凤辰。
家宴在尚书府的花厅举行,凤辰和白锦玉因身份贵重,列席上首。苏策、苏达律等苏府人色反倒在厅下一人一案分两边坐着。
“殿下,我跟你说个事啊!”
将将落座,府中家丁正忙着分付酒水菜肴,场面的注意力有些分散,白锦玉赶紧趁机给凤辰打招呼。
“何事?”
白锦玉看了看座下,打趣道:“好事,我说了殿下可千万别激动。”
“好。”
白锦玉不动声色地将头微微侧向了他一点,道:“我知道今日他们邀我来是做什么了,原是他们物色了光禄寺卿杨大人的女儿,要我引荐给陛下纳为侧妃呢!”
凤辰一听,瞳孔骤缩地朝苏策看去。
“不过那杨大人还不知道殿下来了,故而尚未到场,我只是提前和殿下说一下,以免殿下”
凤辰截断了她的话:“以免什么?”
白锦玉道:“以免殿下拍案走人啊!”
凤辰道:“那你希望我如何做?”
“殿下就看一看呗,据说那个杨寺丞的女儿甚是乖巧可爱,宜家宜室通情达理,关键血统高贵和殿下甚为般配!”
凤辰脸色有些发白,无形中与白锦玉分开一点距离,好好地端详了她一下,道:“你是当真的吗?”
白锦玉心中笃定凤辰绝对不会看上别人,故而有些凑热闹地点点头道:“对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也喜欢看美女,我陪殿下一起掌掌眼!不管后续如何,先看一看,给大家一个面子!”
凤辰凝眸望着白锦玉,脸上掠过难以明状的神色,片刻后,他放缓声调道:“好。”
二人说了没多久,就看见苏达律从外间激动欢欣地领着一男一女往花厅跑来。
男子是个中年人,留着八字胡须,样貌端正严谨。
女子十五六岁,朱唇粉面、楚腰卫鬓,一身绿裙,玲珑娇小。
入厅以后,男人连忙向厅上的凤辰、白锦玉磕首:“微臣杨末协同小女拜见晋王殿下、王妃娘娘,殿下千岁千岁千岁岁!微臣赴宴来迟,还望殿下、王妃恕罪。”
凤辰莞尔,端庄地和颜悦色道:“杨大人平身,今日家宴不必如此严重,速与令爱入席吧!”
听言,那杨姑娘抬起头来循声看向凤辰,这一看,顿时她就愣住了,一双剪水明眸对着凤辰再也挪不开。
正如白锦玉所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有苏策、若兰的连番铺垫,她对这个杨寺丞之女也生出了不少好奇之心,眼下这真人到了眼前,她也是聚精会神端详起来。
这个杨姑娘还真是不俗,样貌天真可人之外,气质尤其干净纯粹,即使未施半点粉黛,也自有一股醒目的出类拔萃,不愧为前朝皇室的遗脉。
“殿下”白锦玉转过头来,正想与凤辰品评一番,却看见凤辰一瞬不瞬地盯着厅下的那位娇人,看得出神,俨然已经入迷。
那厅下的杨姑娘何曾见过凤辰这样出尘的绝色,本就入了迷,再被凤辰这样凝注地看着,顿时脸色潮红、动弹不得。
花厅上下看着凤辰和杨姑娘四目相对,已然看上了眼,纷纷相互交换神色,暗暗激动,欣喜不已。
这一幕,白锦玉突然怒火万丈,没来由地,胸中泛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委屈和酸楚,像是被人夺去了什么,很愤懑、很恼怒、很难过、又很无力,一瞬间就经历了太多。
在杨大人的推搡下,杨姑娘才回了神,脸一直红到脖子根,匆忙整理神色随同她父亲入了座。
接下来的时间,整个花厅都其乐融融,苏达律俨然是个男媒婆,一直把话题往那杨姑娘身上引。
仅一会儿的功夫,白锦玉就知道了这杨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知道了她针绣女工得心应手,敦诗悦礼,玉洁冰清。
最关键的,还知道了这杨姑娘的几个姐姐都特别能生孩子,基本嫁给夫家后都是三年抱俩的节奏。
白锦玉越听火气越大。
在这洋溢着浓烈撺掇的气氛中,白锦玉发现凤辰的眼睛一直在看着那位杨姑娘,就像曾经他看着她的那种眼神。
白锦玉心里的难过满布全身,她目光来回地看着凤辰和那杨姑娘,只觉得自己胸口有一团气,在不断地上升、上升,就快要把她的胸口顶得炸开了!
她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看了,遂随转移注意力,拿起桌上的酒壶一杯一杯自斟自饮起来。
“听闻杨姑娘精通音律,尤擅横笛,所奏之曲荡涤婉转,有如仙音,不知今日可否为晋王殿下和我等献技一二呢?”苏达律非常刻意地提议。
当场众人皆成人之美地跟着附议鼓励。
在这样的氛围中,杨姑娘也有意在凤辰的面前展示一下自己,半推半就中起身同意。
见此,苏达律赶紧命人在府中取了一只八孔横笛,显然已有所准备得不能再明显了。
当即,杨姑娘就在众人瞩目中落落大方地扶笛吹奏了一首蒹葭。
不得不说这杨姑娘的技艺当真经得起夸赞,她吹奏的笛音宽厚而圆润,婉转而动听,叠音、打音、颤音都运用得极好,一曲过后的确使人久久沉浸在旋律中,流连忘返。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伴着着动人的笛音,凤辰不禁吟道。
这首大胆求爱的诗一出来,白锦玉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倒流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凤辰,终于酒劲上头,再也受不了了,攥了拳头一咬牙,起身就欲离席!
“杨姑娘音律出众,才华横溢。恰好我们丽华也对琴筝颇有造诣。今日难得阖家团聚、盛客盈门,不如丽华也为我们助兴一段,以聊慰我与你父亲的思女之情。”
偏偏这时若兰说了话。
若兰是个很知分寸的人,显然她已感到今日之场合这杨氏被抬得太高,故而跳出来意欲让“苏丽华”扳回一成。
然而这个好心,白锦玉听了只有心惊肉跳。
音律是她的死穴,她虽然聪明,但这辈子偏是什么乐器都不会,向来只能做个欣赏者。
这她木住,脸上飞过各种各样的表情,真的觉得这一刻是万念俱灰。
凤辰和一个女人看上了眼,这边还要她演奏古琴白锦玉真的想撂挑子不干了,立刻上骡马市买一匹马骑回铎月去!
“不烦丽华,甚巧,丽华这段时日于府中积极传授本王琴艺,不如就让本王这学生替师傅为各位演绎一段,如何?”
凤辰清越的声音响起,众人喜出望外,万万没想到堂堂晋王殿下有此雅兴,纷纷意会他是有意给杨姑娘传情,于是个个热烈捧场,都言甚好甚好。
苏策道:“敢问殿下意欲演奏何曲?”
凤辰道:“凤求凰。”
第一百三十五章 云泥 6
看见凤辰出声挡下奏琴一事,白锦玉突然冷静了下来。她意识到她这烧的哪里是怒火?根本就是妒火、醋火!
她不仅冷静,而且清醒了过来。
忽然就明白了,凤辰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刻意为之!
她怎么就忘了凤辰是个什么样的人,对她又是如何?怎么可能平白出现一个女子就看直了眼?!
白锦玉当即寻思凤辰为什么会如此做派,遂将自己之前对他说的话飞快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忽而就茅塞顿开了。
一定是她要凤辰看看那杨姑娘被他误会成引见了!
白锦玉心中大冤,她不是这个意思。
提前告知凤辰有杨姑娘要来,并且安抚他见一见这杨姑娘,实是想平稳度过这一顿饭,以防他猝不及防反应过激而已。谁曾想凤辰却误会了,误会成了她有意要给她纳妃!
所以他生气了,故而将计就计,来反虐她一下。
这时,苏府的家丁已为凤辰仔细撤了些案上的杯碟,为他取来并布置了一张古琴。白锦玉紧张地看着凤辰,焦心他要弹那首凤求凰。
凤求凰是什么曲子?在座除了那几个小孩子,恐怕无人不知。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聊我衷肠。
何时见许,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使我沦亡。
想想这首赫赫有名的求偶诗,白锦玉手都开始有点发抖了,她扯了扯衣襟领口,想好好透一口气。
纵然她已经想通了凤辰何故如此,但心中的醋意和慌张却仍是丝毫不减,反而越来越澎湃了。
这一刻,她似乎终于尝到这“情”字的厉害之处了!
“你不许弹!”白锦玉在案下捉住凤辰的手,紧紧地按着,眼神中盈着紧张害怕。
这凤求凰是什么虎狼之曲,这一曲要是弹出去,这个玩笑就开过头了!
凤辰侧首看着她,而她倒霉催的竟然此刻读不出他眼神中的态度意味!
“丽华?你怎么了!”厅下的苏达律看出端倪,有些担心地望着白锦玉,生怕她下一步要坏了好事。
凤辰的手轻轻动了动,白锦玉心中一紧,觉得仿佛什么要稍纵即逝似的,又加力按住了他,冲口而出而出道:“你要是敢弹,我就死给你看!”
声音低低的,但是足以让凤辰听见。
凤辰眸光一震,显然没想到白锦玉会突然拿命相逼,其实不光凤辰没想到,白锦玉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冒出这一句。果然人一旦急了就会口不择言,而且择的都是这种泼赖话。
凤辰眉色放舒,眼神端量着白锦玉。
白锦玉反正话已经说出口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微微扬起下巴道:“嗯!”
又确认了一遍。
凤辰眼角眉梢都浅浅露出了情韵的微笑,他双目凝着白锦玉昂然的俏脸,已经从她的言辞和态度中,取到了他最想要的东西。
“好。”凤辰道
白锦玉眼尾扫了扫厅下还在翘首以盼的众人,特别是那已经芳心暗送的杨姑娘,低低道:“怎么办?殿下你都已经说了要奏凤求凰了啊!”
一品王爷当言出必行,岂能就此反悔。
“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