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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佳儿佳妇-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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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将怀中的一截小木枝拿出来; 含笑给温初弦看。
  温初弦一看就认出那是何物,小木枝上还刻着断续模糊的谢灵玄三字。
  “怎么到了你手里?”
  她警惕地瞪向他; 嗔怪道,“原来你一直在跟踪我。”
  姑娘宜嗔宜喜,千伶百俐; 怒起来都别有一番好看。
  谢灵玄给她赔礼道; “对不住娘子; 不是蓄意要跟踪你的; 我那时名义上是个‘死人’,却又禁不住想见你,只有站得远远的,瞥你一眼。”
  发现她给他做衣冠冢,便顺便把这根小树枝拿回来了。
  “……你第一次如此用心地写我的名字。”
  温初弦捉住他的话茬儿,名字?谢灵玄三字那是他的名字吗,明明是玄哥哥的名字。
  “你把你真正的名字告诉我罢,”她垂垂倚在他膝上,青丝如毯,散落了一榻,“事到如今,你总该相信我了吧?”
  谢灵玄道,“我没有名字。”
  温初弦以为他说谎,怫然不悦。
  他软语央求道,“不敢欺瞒你,我确实没有。我也不知父母是谁,从记忆里就是一个人过活。你若是喜欢,就给我取个名字吧,我以后都叫这个。”
  温初弦沉吟半晌,失落地说,“我一时想不到。”
  她想给他起一个讽刺他人格、却又不失寓意的名字。
  谢灵玄淡笑道,“书到用时方恨少,还不是你年少时不肯好好读书。”
  温初弦辩道,“这跟读书却也没什么干系。”
  她痴痴摸他英挺的五官,感受着他皮囊下的骨相,“……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和别人长得一模一样?是天生长成这样吗?”
  他坦诚说,“不是的。”
  阖了阖眼睛,仿佛对她无所保留。
  “世间有奇术,人的外貌、声音,都是可以通过某种手段割肉断骨,从而达到改变的目的的。”
  “那你为了什么?”
  温初弦这么深问确实有套近蛊惑的嫌疑,可她却不会用这些话来做什么,就只是心中一直迷惑好奇,所以有此一问。
  谢灵玄被她蛊惑。
  他神色稍显旷远,重复道,“……为了什么?”
  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
  为了什么,自是为了荣华富贵,风花雪月,问这世间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人群,有谁不是为了这八字?
  可事到如今,某些细节又发生了点改变,比如风花雪月要放在荣华富贵前面,荣华富贵变得可有可无,又比如风花雪月特指温初弦,任别的女子再美,却也无法再入他的眼。
  温初弦见他凝然,大概也猜到了他的答案。
  “那你想当皇帝吗?”
  这话问得大逆不道,若被外人听了去可了不得。
  但话赶话,既问到这儿了,她脱口就说出来了。
  谢灵玄失笑道,“不至于吧。”
  他是个很随性的人,没那么多远大的志向,宏伟的目标。当皇帝说得简单,实际做起来是多累的事情啊。
  “你之前说想和我归隐……虽然只是为了骗我的,但如果你现在还愿意的话,我还是在等着你的。”
  温初弦的心蓦然咚咚了一下。
  她怔怔扬眸去看他,愕然不笑,秀美的眼眶轮廓也在颤,像是泪水说话间就要涌出来了。
  他如羽毛般轻吻了下她的眼皮,她的眼皮随之闭上,吻中摇漾深情。
  她喉咙干涩,差一点点就说出“我还愿意”四字了。
  不是想骗他,也不是因为爱情而感动,完全就是鬼使神差,仿佛他说什么或者去哪里她都想迎合似的,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天长地久地这样肌肤相亲下去。
  可是他从前害过她的那些事,浮在心中难以忘怀。
  她艰难在他的温柔乡里挣扎着,竭力使自己不堕落,维持清醒……却不知这清醒还能维持多久。
  没得到她的答复,谢灵玄也不着急逼她。
  这次他们在一块,估计以后就不会分开了吧,他们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厮守,不必急于这一时。
  ·
  翌日天不亮温初弦就自然醒了,只因每日清晨谢子诀都催促她去给长公主请安、陪长公主用饭,连着一个多月来,她已经养成习惯了。
  她醒得早,谢灵玄却醒得比她更早。
  他已然穿戴齐整,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帮她穿好了衣裙,拢罢了头发,谢灵玄说,“本想与你到外面用一顿早膳,却不想今日还要去大理寺一趟,实在走不开身,只得改日了。娘子便先凑合凑合,在水云居自叫些喜欢的吃食吧。”
  温初弦调侃道,“这些日我都去婆婆那处吃,用的都是清水白粥。如今能在自己院子里吃可太舒服了,吃什么都是美味。”
  顿一顿,又严肃说,“你去大理寺,能不能带着我?我要见玄哥哥,只有见他真的安然无恙,我才能放心,否则你休想和我在一起……”
  谢灵玄老大不快,捏着她的下颌,“再敢叫一声玄哥哥,我真把他脑袋卸下来。”
  温初弦悚然畏惧,讪讪摇摇头。
  “不,不敢。我说错了。”
  他这才去了怒火,平淡说,“去就去吧,有什么所谓,用不着这么威胁我。”
  温初弦回嗔作喜,挽住他的手臂,柔柔道,“谢谢夫君。”
  她当然知道眼前这个人害了玄哥哥,她却还这般和他苟且,真称得上一对恶夫恶妇。
  她现在如在泥淖里挣扎,既挣扎不出来,就只得与他同流合污。
  谢灵玄微有怃然,二喜过来,给他端上一碗汤药,是治他背上伤口的。他被她刺下的伤口一直没好利索,时不时就咳嗽,这些时日他一直饮着药。
  水云居的总管已被重新换回了二喜,至于三旺,八成已被杀了。
  严格来说他是个记仇之人,得罪过他的人都没好下场,却不知为何他没跟她算那一簪之仇。
  是君子可欺之以方,还是他现在只是隐忍不发,后面还有更深更狠毒的报复等着她?
  她不相信他就这么轻轻易易把她放过了,甚至还答应释放他的情敌和死对头谢子诀,他原不是这样慈善的人的。
  不过现在他既愿和她好着,那她就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毕竟她还中毒了呢,能活到哪一天都不好说。
  谢右相谢灵玄被人冒替之事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所有人都道谢子诀用谢右相的身份,暗中做下了罄竹难书的恶事。
  这些莫须有的罪行,谢子诀当然没有做过,许多事情的时间也对不上。不过既然有人有心指鹿为马,翻云覆雨,这些细节便很轻易地被糊弄过去。
  一夜之间,谢子诀从高高在上的进士郎沦落为阶下囚,大理寺给他判的原本是斩监候。
  可谢右相慈悲啊,不忍见一条性命白白流逝,便暗中求裴大人通融,饶过谢子诀的性命,只将他流放便好。
  说是流放,其实和放了谢子诀差不多,只是谢子诀以后再不能回长安城了。
  人人都夸真右相有菩萨的心肠。
  裴让都觉得不妥,“若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也太愚慈了些。这人利用您的身份胡作非为,论律当斩,您又何必这般悲天悯人呢?”
  谢灵玄云淡风轻笑说,“非是我慈悲悯人,只是家中夫人苦苦相逼,定要我饶了他的性命。”
  裴让疑道,“妇人之见,您也是听的?您说将他流放,是不是叫下官暗中派人将他了结的意思?”
  谢灵玄摇头道,“放了就是放了,岂有暗中相刺杀之理。他只是一介书生,又没做过什么恶事,留他一条性命也没什么的。”
  裴让彻底不知该如何是好,难道落水了一遭,谢灵玄的性情真变了不成?从此放下屠刀,一心向善?
  他家中养的那个妇人,真有如此大的本领?
  虽然满腹疑惑,裴让也只得领了谢灵玄的命令。
  依裴让的意思,还不如将谢子诀斩草除根的好,可谢灵玄却优柔寡断。
  进宫,少帝也在翘首以盼谢灵玄能归来。
  少帝哭泣道,“老师不知道,您被代替的这些日子里,朕日夜都提心吊胆的,生怕江山落到旁人手中。那恶徒不是您,朕一眼就瞧出来了,谁也休想瞒得过朕。”
  谢灵玄抚慰了少帝半晌,问道,“陛下就不觉得他也很熟悉吗?从前,他可也教过您学书来着,您这么只信臣而要将他车裂,实在不太好吧。”
  少帝顿时凝固。
  虽然他也隐约意识到面前这个老师就是假的,但他不愿承认,也没想到,老师会这般坦诚。
  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帮他守江山的肱股之臣,是真的假的谢灵玄又有什么相干。
  “朕以前说过,朕永远相信老师,现在和以前一样……只要老师能襄助朕将这万里江山坐稳,朕不管您是谁。”


第70章 释放
  对于帝王; 江山的稳固永远比他个人喜恶更重要,况且私心来说,这两个老师中他也确实更喜欢面前的这一个。
  少帝要求的; 只是谢灵玄现在是谢灵玄即可,至于他之前是谁,又是如何成为谢灵玄的; 少帝并不愿深究。
  深究下去,不过伸张了谢子诀一人的正义,于皇位并无好处。
  谢灵玄知悉了少帝的意思; 对他表示一番忠诚后,便离了宫。
  他还答应温初弦和她一起去大理寺; 不能失约。
  温初弦早早地在家等待谢灵玄。
  见他回来了,才松一口气; “我以为你不带我,自己去了呢。”
  谢灵玄道; “怎会,君子言忠信,既答应娘子的事,便一定会做到。”
  温初弦拧着眉头反问; “你是君子吗?”
  他笑说,“虽以前不太算; 但今后可以为娘子做君子。”
  修身玉立,丰神潇洒,他那清明灵秀的外貌还真像是君子。
  说罢; 自然而然牵起温初弦的手来。
  温初弦颤了下; 终是没有反抗; 也扣住了他。
  大理寺狱; 温初弦记得自己去过一次。那时她是去送张夕,如今却在送玄哥哥。
  她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被送走,真的是巧合,还是暗处有一双手在操纵着一切?
  她明明知道谢灵玄不是好人,却还是魔怔般想和他在一起,真是无可救药。
  温初弦要求谢灵玄留下谢子诀的命来,谢子诀就真的只剩下了命,他一身血肉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形销骨立,伤痕累累。
  她半僵不僵,见此惨烈的场景,心中对谢灵玄的恨破茧而出,一时压过了爱意。
  泪珠滚滚落下,她刚才还爱谢灵玄爱得难舍难分,现下却想一刀子杀了他。
  那种感觉,就好像她之前一直被某种东西蒙蔽,所以才对谢灵玄有感情,而此刻蓦然醒了。
  玄哥哥其实并没什么大过错,何辜要被关在地牢里那么多时日、又遭此无妄之灾呢?
  温初弦刚想冲过去和谢子诀见面,谢灵玄伏在她耳边轻轻说,“他现在是朝廷要犯,身上沾染晦气,娘子不如站在这里,远远瞧一眼也就是了。”
  温初弦挣扎了一下,却甩不开他的手。她仰起头,冷冷说,“你答应让我见玄哥哥最后一面的,如今又出尔反尔?”
  谢灵玄无奈道,“什么叫最后一面,他又不是要死了。你既叫我放了他,你以后和他还是有很多相见的机会的。”
  终是妥协,徐徐放开她的手。
  “算了,你愿去便去,省得我跟恶人似的。”
  温初弦眼皮一跳,头脑发涨发热。
  她蹒跚地走过去,靠近在牢栅外,眼眶含泪,呼唤被铁索锁住的谢子诀。
  曾几何时,这铁索刚从他身上拿下来,这么快便又套了回去,很难说是天灾,还是人造孽。
  谢子诀已完全失声了。
  他的嗓子本来就遗有病根,这几日被如此磋磨,旧疾自是复发。就算旧疾不复发,只要谢灵玄想,也可以给他再灌些哑药——那人的狠毒向来如此。
  “谢灵玄?”
  她极低极低地叫了谢子诀一声,没敢叫玄哥哥,而是叫了他的大名……只怕那人听了“玄哥哥”三字会发狂大怒,从而要了谢子诀的性命。
  谢子诀在一片昏晕中缓缓醒来,死水般的眼睛蓦然雪亮,他惊喜逾恒,似没想到温初弦能亲自来,嘴里呜呜模糊不清地嘟囔个不停,却比之前还差劲儿,一个完整的字都发不出来了。
  温初弦这才看见,不是被灌哑药,而是他的舌头被割掉了。
  无法抑制的寒冷袭上她的后背,瞬间将她雪埋冰冻。
  也确实,要灭口却还不杀人的最好办法,就是让那人开不了口。虽然谢子诀还可以用写字的方式把真相传递出去,可他已被污蔑成乱臣贼子,落魄成这般模样,又有几个人肯相信他呢?
  温初弦定了定神,脑海可怕的清醒。她深深觉得下一个被打入暗牢、割掉舌头的就是她……或者比这还更严重些,毕竟她掌握的真相比玄哥哥还要多。
  期限就是看谢灵玄什么时候把她玩够。她和玄哥哥的根本区别就是,她是个女人,还有一身姿色可以供人索取。
  温初弦眼前结了层霜,只觉得处处险阻。肩膀忽然一暖,一袭长袍盖在她身上,原是谢灵玄脱下了自己的。
  他柔声说,“冷眼瞧着,娘子怎么一直发抖?可是冷了吧。”
  温初弦了无生气,他朝她伸出手来,她的第一反应是后缩。
  谢灵玄将她从肮脏的地面上搀起来,揽在怀中抚慰半晌,歉仄而语,“是我不好,不该带你来这种地方的,吓着你了。”
  他垂头在她绵软的樱桃红唇上轻吻了下,一阵热流便顺着血液流遍她全身,方才冻结的心脏寒而复热。
  她对他是爱还是恨,仿佛也由不得她自己,都是由他来操纵的。
  每当她将他恨得无以复加时,只要他随随便便跟她来点肢体接触,她都会迅速沦陷,口干脚软,从极恨变成极爱。
  若不依从,心口就会很疼很疼,仿佛她只身一人被埋在沙漠里,只露出一个头,若想活着,便只能靠谢灵玄的施舍,给她喂水。
  温初弦第一次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忽然问,“你到底对我做什么手脚了?”
  不然她的情绪、她的身体不可能不受控制。
  这一句虽是质问,但更像幼鹿哀鸣,委委屈屈。谢灵玄满脸疑惑,“娘子在谵语些什么啊?”
  温初弦呼了几口气,渐渐平静下来。
  是她精神失常了。
  “你一定要放了玄哥哥,要不我死也难安。”
  她撂下这句话,瞧了眼自己发紫的手指,温热濡湿的泪簌簌而下。
  谢灵玄将她打横抱了回去,临别时低声跟裴让说,“寻个由头,把他放了吧。”
  裴让是谢灵玄的人,谢灵玄说一不二,无论给予什么命令,裴让只如走狗一般照做。
  裴让道,“是。下官这就去安排。”
  谢灵玄嗯了声。
  温初弦就闭着眼睛伏在她肩头,他这样吩咐裴让,仿佛是故意让她听见的。
  事实上,温初弦听了这句话也难以安心。谢灵玄险恶的手段太多了,她防不胜防。
  别了潮湿肮脏的牢狱,回到松软凉爽的马车中,温初弦吐了口浊气,才感觉自己由鬼又变成了人。
  可还在里头的人,不知要承受多大的痛苦。
  谢灵玄见她如此失态的模样,“娘子是不是还对他旧情难忘啊?”
  “不是。”
  温初弦下意识摇头,两颊却被他松松拢住。
  “娘子之前说时日无多了,要死心塌地地跟我,竟是打诳语来诓我的么?”
  温初弦心头一阵拧绞,从他的抚摸下逃开。她咬着唇,冷气阴阴说,“我喜欢谁,与你无关。”
  谢灵玄道,“是吗。”
  她近来情绪实有些阴晴不定。
  方才还千娇百媚地笑脸迎人,这会儿却又冷口冷面。
  谢灵玄平静得很,破例没追究,倒让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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