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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不敢-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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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吹动李穗苗的头发,像温柔的手在爱抚她。
  不知为何,李穗苗直觉,邻居那黑暗的房间中,有人在安静地注视着她。
  她转身,扑到自己床上,冷静思考,该怎么和父亲讲这件事。
  ——对了,还有林棋蓉。
  一夜中。
  李天自和郑歌春始终无法用自己的情感和立场来说服对方,而在这场风暴的中心、引起争论的主要人物叶扬书,在清晨时早早去了医院,探望自己的妈妈薛永洁。
  薛永洁还在沉睡中。
  苍白的,削瘦的脸,穿着宽大的病号服,瘦到几乎看不出真实的年龄。
  叶扬书给自己妈妈带了清淡的粥和自己炒的青菜,等妈妈吃完饭后,才收拾好饭盒,拎着,预备往家中走。
  还没出医院,迎面撞上祁复礼,对方拎着补品,明显是受母亲所托,来探望薛永洁。
  东西被轻手轻脚地放进病房中,薛永洁已经睡下了,俩人并肩,往外走。
  出了病房,祁复礼才问:“一起吃点?”
  叶扬书说:“不饿。”
  “不饿也吃点,”祁复礼笑眯眯,“记得穗苗写的理想型么?”
  叶扬书说:“偷看她的心愿单还这样直白地说出,祁复礼你无耻不无耻?”
  祁复礼一脸惋惜:“看来你不知道。”
  叶扬书说:“她喜欢身体健康、肌肉匀称、个子高,皮肤好的。”
  祁复礼淡淡:“知道你记忆力好,也不用把我的特征都报出来。”
  叶扬书说:“祁复礼你有病吧?”
  片刻,他又冷笑:“我忘了,你就是有病。”
  祁复礼慢悠悠:“你不也一样?去吃饭吧,掉了肌肉,维持不了身材,你看穗苗还会不会多看你一眼。”
  “我昨晚吃太多了,”叶扬书冷静地说,“穗苗亲手包的饺子,郑阿姨盛情难却,李叔叔也很关心我的个人问题。”
  祁复礼不笑了。
  两秒钟,他又扯出一点微弯的弧度,微微侧着脸,平静地问。
  “叶扬书,”祁复礼说,“你今年多大了,幼不幼稚?”


第32章 念
  清晨的阳光散落长廊,长长拖出金灿灿的影子,洁白的医院像被千万束阳光牢牢困住。万千桎梏下的两人相对而站,好似双生子,又像争夺唯一水源的兽。
  叶扬书问:“这就受不了了?祁复礼,你当初可不是这个反应。”
  祁复礼说:“希望你还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我记得清清楚楚,”叶扬书说,“也提醒你一句,别把人都当傻子。”
  叶扬书已经换了干净的白衬衫,宽松,合体,不是正儿八经的那种商务白衬衫,而是略有休闲风格的,小立领,纽扣系到最顶端。
  几乎完美符合家庭普通、但好学上进的优秀学生模板。
  不过,大部分的家境普通、好学上进的优秀男大学生,都不会用TF的灰色香根草。
  叶扬书说:“我知道你有点小聪明,可你也别以为自己能事事都做得天衣无缝,穗苗也不傻。”
  祁复礼说:“呦,狗嘴里今天吐象牙了,今天还能听见你夸人。”
  这样说着,他笑:“你感觉穗苗只是’不傻’?别,她聪明多了。”
  一个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人,怎么可能傻。
  那可是李穗苗。
  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祁复礼微笑,问:“要不要吃早饭?”
  什么样的早饭?
  李穗苗最爱的早饭。
  出了医院门,过一条马路,对面有个小饭馆,叫“王家手工水饺”,隔壁,有个小摊子,没店名,没有门头,就靠近大路的位置竖着一个招牌,工整地写——
  “包子,油条,豆腐脑,豆浆,八宝粥。”
  素包子一块钱,肉包子一块五,油条一块钱两大根,豆腐脑、豆浆、八宝粥都是一块。
  物美价廉。
  面是前一天晚上和好的,一晚上的时间来发酵,天还不亮,店里的人就爬起来揉面擀皮,做馅,蒸包子,蒸出来巴掌大一个的大包子,喧喧呼呼,热腾腾地摆出。
  李穗苗的早餐就是一个包子,外加一杯豆脑。
  李天自和郑歌春早早要去上班工作,只剩下李穗苗一个人出来觅食。十一假期,不多不少七天整,李穗苗吃完包子,慢慢地想,该怎么去看看“邻居”。
  被窥探的感觉并不美妙。
  而同样被“注视”的感觉,在李穗苗读高二时,也出现过一次。
  那时候李天自刚正式转正不久,辖区范围内,有个读小学五年级的男生,考试没考好,在学校中被老师训斥了一顿,傍晚,就有人看到他站在露天阳台的边缘,三楼。
  邻居紧急报警,消防员和警察都在往这边赶,而那天李天自休假,刚好就在附近,打算买了水果去看望李穗苗的姥姥。
  他跑了过去。
  彼时那个男生已经开始往下跳。
  李天自伸手去接。
  类似的新闻,在网络上可以搜到很多,「路人不惜断臂风险,伸手奋不顾身救下儿童」。
  李天自的胳膊的确也断了。
  他也的确没能救下对方,接偏了,就差一点点。
  李穗苗真不想讲,那个时候的网络,有些为了博取流量的人发布了怎样的博文。
  有人抨击李天自,说他临危退缩,不然怎么可能接不住呢?有人批评他,说他如果不过去,不打草惊蛇,说不定那孩子也不会跳,就应该等专业人员到齐后再说;还有人阴阳怪气,说他差点就成了“英雄”,偏偏是有心没力的英雄。
  那次事件后给一家人带来极深的影响,如果不是市局领导开明,李天自的工作也会受到影响。李天自的胳膊养了快三个月,也去接受了近三个月的心理疏通。他自己眼睁睁地看着一条生命逝去,还那么年轻,都是做父亲的人,哪里能接受的了。
  李穗苗也是在那个时候发觉自己被人跟踪。
  她膝盖上的疤痕,就是这样来的。
  好了。
  停止对过去的无谓想象。
  李穗苗骑上自己的自行车,一口气骑回家。小区门口,值班室的大爷昏昏欲睡,低着头,李穗苗敲敲门,进去,有些腼腆地问大爷,物业那边几点上班呀?已经到了上班时间,怎么办公室没有人呀?
  值班室大爷帮李穗苗拨通了物业那边的电话。
  在物业这边,可以查询到房间的一些出租情况和居住情况,毕竟,只要入住的话,水、电、燃气一定是有变化的。今天在物业值班的是位烫着羊毛卷的漂亮阿姨,起初拒绝了李穗苗,表示这是隐私,不能随便让她看。
  李穗苗打算离开的时,漂亮阿姨又叫住她:“哎,你和郑歌春郑医生什么关系?”
  李穗苗说:“她是我妈妈。”
  “啊,你爸是警察,对不?”漂亮阿姨笑了,“你这孩子,咋不早说呢?上个月我爷爷生病,多亏了你妈妈——哎,你想看哪一家的?”
  李穗苗顺利地找到自己想要的租客资料。
  登记表上显示,邻居家的确已经两年没有对外出租了。
  最后一任租客还是两年前离开的,租了一年,奇怪的是,这一年内,水、电和燃气费都使用的极少。
  李穗苗盯着他的名字。
  「倪艾武」
  后面还有一串身份证号,根据号码,能判断对方是85年生人,男性。
  只有这些。
  物业上也只登记了这些内容。
  漂亮阿姨说,这户人家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他们那边也联系不到业主。
  “欠了我们两年物业费呢,”漂亮阿姨叹气,“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李穗苗谢过阿姨,默默记下身份证号和姓名。
  到了家门口,她试着敲了邻居家的门,无人回应,就连门上也是一层灰——等等。
  李穗苗低头,她默不作声,后退,看门把手,尝试着伸手,指尖轻轻地抹了一下,复将手指挪到眼前,仔细看。
  没有一丝灰尘。
  李穗苗后退两步,她俯身,观察地面。
  ……好吧,什么都看不出。
  只能看到门口的旧鞋架上满是灰尘,还有角落里慢吞吞结网的小蜘蛛。
  李穗苗转身,重新去自己家阳台。就像昨天做的那样,她将身体更多地探出阳台,眯着眼睛,盯住邻居阳台上悬挂的那些镜子,太阳光刺眼,她伸手挡了一下,听到下面有人惊讶地叫她名字。
  “李穗苗!”
  李穗苗低头,看见楼下的祁复礼。
  离得太远,她看不清对方表情,只听见对方极其严肃地提醒:“你站在那里,别动——别做傻事!”
  李穗苗说:“啊?”
  祁复礼已经转身开始跑了。
  意识到闹出误会,李穗苗在阳台上呆了好久,才缓慢地伸回自己身体。她无措地走到家门口,打开门,听到楼梯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祁复礼已经跑上来了。
  他抿着唇,皱着眉,不笑了:“李穗苗。”
  “我不是在做傻事——”李穗苗举起手,她解释,“我只是想知道,隔壁的那个镜子是不是在偷窥我们家。”
  祁复礼惊愕:“什么?”
  多么不可思议。
  李穗苗大约是第一次看到祁复礼露出这种近乎天真的惊愕,她侧开身体,请祁复礼进来,给他倒了茶,告诉他,昨天晚上发现的一切。
  祁复礼握着杯子,笑:“昨天可是我开车送你来的,怎么只请老叶吃,不请我吃?”
  李穗苗急忙解释:“因为他来的时候刚好是饭点,我——我——”
  她卡住了。
  祁复礼忍俊不禁:“逗你的,我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吗?”
  说到这里,他凝神:“所以,现在的问题是,你想知道邻居家还有没有人住?”
  李穗苗点头。
  祁复礼一口喝掉水,放下杯子,问:“有铁丝吗?”
  李穗苗说:“什么样的铁丝?”
  “细细的,”祁复礼说,“比你头发粗点儿就行。”
  李穗苗:“你要铁丝做什么?”
  祁复礼说:“撬门。”
  片刻静默,李穗苗问:“学长,我可能知道你前段时间对我好的原因了。”
  祁复礼停下脚步:“什么?”
  “对着警察的女儿说这种话,”李穗苗犹豫,“你是不是想通过我和我爸爸套近乎,将来给你留一个向阳的牢房啊?”
  祁复礼懒洋洋:“是啊,我住不惯多人间,还希望李警官能特批给我一个单人间。”
  “不过,”祁复礼话锋一转,“今天是个例外,穗苗,特事特办。”
  李穗苗愣愣:“什么特事特办?”
  “你看这个名字,”祁复礼拿起李穗苗写下“倪艾武”和身份证号的纸条,“明显是假的。”
  “为什么?”李穗苗仔细看,“是因为名字的每一个字都是姓氏吗?但这也不一定,我们班的杨唐江,她的名字就是集合了爸爸、妈妈和姥姥的姓。”
  祁复礼干咳一声,移开视线:“我不是说这个。”
  李穗苗好奇:“那是什么?”
  祁复礼低头,将纸捏紧:“谐音,姓名的谐音。”
  李穗苗不理解,她念:“倪,艾,武,什么谐音?泥艾芜?还是爱物?爱屋?爱屋及乌?”
  她凑近,更细致地去看祁复礼手指上的纸条。仅仅是三个字和身份证号而已,怎么祁复礼如此笃定这名字是假的?
  离得更近了,李穗苗嗅到祁复礼手腕上有淡淡灰色香根草的味道,他的手腕很白,白得像通透的玉,体脂低,血管格外明显,像大树狰狞蓬勃的根——
  “倪艾武。”
  李穗苗感受到祁复礼的呼吸落在她的发丝,那柔软干净的风吹散着她的疑惑。
  “穗苗,”祁复礼声音不自然,李穗苗后退一步,抬头,看到祁复礼转过脸,不看她,脖颈和耳朵泛红,声音强自镇定,“倒着念。”
  李穗苗念:“武艾倪。”
  武……
  我……
  武艾倪。
  我爱你。
  李穗苗收声。
  三年前就住在她家隔壁,无声无息,夜晚从不亮灯,在阳台上悬挂了镜子的陌生人,用的假名字是“我爱你”。
  三年。
  一千零九十五天。
  在她们开心的时候、痛苦的时候,不知道的时候——
  我爱你。
  所以,日日夜夜,无时无刻不在望你。
  ——我一直看着你。
  ……………………………………………………
  更新啦!!!叮——暗视角和李穗苗的视角开始不规则地穿插了ww


第33章 抽丝
  李穗苗坐在房间内,她已经喝完一杯热水,胃中想要呕吐的感觉始终没有消失。
  有东西在她的胃中作祟,像两条贪婪的、扭动的泥鳅,混着肮脏的淤泥,腾腾地起着腥臭的势。
  不行。
  她站起,去卫生间,俯身,又干呕了一阵。
  什么都没呕出。
  早上吃的那点儿,早在意识到隔壁的确住着变态偷窥狂后全翻箱倒柜地吐得干干净净。
  不被期待的爱就比淤泥还肮脏。
  祁复礼站在阳台上。
  在李穗苗捂着嘴冲进卫生间的时刻,祁复礼就跟在她身后。李穗苗仓皇伸手,示意对方不要靠近,她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现在不堪的模样。
  祁复礼就那样,默不作声地重新站回阳台。
  背过身,不看她,背影像一棵无可挑剔的松树。
  李穗苗洗脸的时候,满脑子都是“疯了疯了”。
  天啊。
  上次被人跟踪的阴影尚存。
  那个失去了儿子的父亲,将所有的罪责都归咎于李天自身上。
  “你是警察你为什么要打草惊蛇吓到我儿子”
  “为什么你没有接住我儿子”。
  诸如此类的问题纷杂而至,已经偏执的父亲完全不去想儿子跳楼的原因——尽管在那之前,他已经在家中不止一次说过:
  “我和你妈离婚,你跟着你妈,别跟我”
  “要是没有你就好了”
  “我倒了八辈子血霉才生了你这么个玩意”
  ……
  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儿子的死能让这位父亲将花圈抬到学校中去,能令他借此拉横幅、撒纸钱,好多讨要一些金钱,也能让他借此频频登门,盘算着从李天自这个公职人员身上捞一笔。
  李天自彼时住院,死者父亲夜晚悄悄跟踪李穗苗,跟踪了几晚,被李穗苗发觉。
  正是晚自习时刻,大街上人少,身后又是陌生的、呼吸粗重的陌生中年男性,李穗苗惊惧之下,仓皇逃跑,还不小心绊倒,摔倒,膝盖磕在绿化带边缘的水泥坛上,豁开一道长口子。
  那个跟踪狂父亲下场也不妙。
  李穗苗报警后,警察在距离她跌倒位置不远的下水道井中发现了在冷水、臭水里浸到皮肤发白的跟踪狂。人被老鼠咬得当晚高烧,神智不清了,说胡话,说有鬼,有鬼在他身后,那双冰冷的鬼手把他推进下水道井。
  但他的衣服上提取不到任何指纹信息。
  综合跟踪者举动,外加那一段没有监控,下水道井盖也已经丢了很久。最后下定结论,是他自己不小心摔下去。
  另,他的跟踪行为已经导致李穗苗受伤,且李穗苗彼时还未成年,公安机关将会对他进行相应的处罚。
  这是李穗苗对跟踪狂产生心理阴影的开端,她低头,默不作声,抚摸着膝盖上的疤痕。当初医生的技术很好,但缝线的伤痕还是不可避免地留下,一道,像只虫子。
  祁复礼给她倒了一杯水。
  李穗苗缓了缓,仰脸,问祁复礼:“只要给你铁丝,你就能打开隔壁的门吗?”
  五分钟后。
  祁复礼将细细的铁丝插进李穗苗的小马尾中,含笑:“消灭罪证,我这样算不算拉你下水?”
  李穗苗真诚地说:“你好乐观呀。”
  祁复礼笑,懒懒散散:“不乐观怎么样呢?现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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