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暮下-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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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慕脑袋撞上车玻璃,用手突然拉开车门,身体整个就翻了出去。
这时候红灯倒计时已经结束,车里涌动,方慕的身体在地上滚了两圈,一阵刹车声,咒骂声还有鸣笛的声音响起来。
金硕看着摔在车流中的方慕瞳孔一震,没来得及伸手抓住,本来要下车继续追的时候,一辆车行驶了过来,遮挡住了金硕的视线。
车的后方开始响起来喇叭声,是后面的车在催促。
这样的马路中间根本没法停车,金硕从车上下来,看见已经从地上起来的方慕一路跌跌撞撞,飞快地隐入跨年夜的人流里。
金硕最终收回了原本迈出去的脚,坐进车里,缓缓吐出一个字:“走。”
方慕一路飞奔,像是身后有什么恶鬼在追他,他一路跑得筋疲力尽,额头上因为刚才从车上翻下来,磕出了血。
他穿过尖叫的人群,人来人往的街道,辨别不清任何方向,眼前的一切都似乎被蒙上了一层看不清的黑雾。
等到他终于跑不动的时候,他倒在地上,冷风吹过,他的喉咙里一片腥甜。
他费力地睁开模糊的双眼,每次呼吸都似有砂石磨过喉咙,他倒在那里,撑着身子想要爬起来,他看到自己的左手边就是那熟悉的小区。
对,藏先生的家。
原本已经筋疲力尽的方慕,挣扎一样的,挤出来最后的力气站了起来。
回家,回去就溏淉篜里好了。
回到那里,那个能够获得平静的怀抱,迎接属于他的,干净的吻。
只要回到那里,就能确定他这段时间以来经历的一切,到底是不是自己给自己虚构出来的梦境。
方慕迈开腿,走进小区,在电梯口,神经质的一下又一下重复的,急切地按着电梯按钮。
等到电梯下来,他进去,按了那个熟记于心的楼层号码。
电梯打开,方慕站在门前,伸手在口袋里摸到了一把钥匙,这一下像是给了他一些信心。
钥匙,对,他还有家里的钥匙。
他掏出来钥匙之后,开了两下,但是门锁好像有点儿问题,方慕不得不的用力地,多尝试了几下。
这使迫不及待想要回家的方慕费了不少力气,心里也逐渐起来一层焦躁感。
怎么还不开,怎么还不开啊!快点吧!快点开开!
方慕的眼睛开始发红,像是被困于囚笼的动物,他甚至开始控制不住地用身子撞起来门。
“啪嗒”一下,门终于开了。
方慕双眼发亮,深吸了一口气,飞快地进了屋里。
然而下一刻,方慕就被深吸的那口气呛住了,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儿怪味。
走了两步,脚下就被绊了一下,是一些外卖盒,被方慕踢倒之后,洒落出来一堆残羹剩饭。
方慕受到惊吓一样往后退了一大步,而后又心神不定地慌张跑进卧室里,然而卧室里没有他熟悉的双人床和铺满了屋的厚绒地毯,只有一张单人床。
卫生间里也只有一个人的洗漱用具,他从卧室里脚步慌乱地走出来,撞进客厅里,摸到沙发上有一层浅浅的灰尘,他跌倒在满是昏灰尘的沙发前,惊惶不已:“不会的,这不会的……”
他慌乱地转动脑袋,然而客厅里也没有他熟悉的那架白色的三家架钢琴,客厅连着的阳台上也没有什么郁郁葱葱的假花。
只有稀稀落落几盆,死掉的盆栽。
眼前的黑雾越来越浓,方慕痛苦又绝望地闭上了眼,他突然痛哭起来,假的,原来真的是假的,没有这个人,从来都没有藏揽柏。
方慕崩溃的哭叫出声,眼前的黑雾下突然浮现出来男人的下半张脸,方慕恍惚间听到了一声低沉的冷笑。
方慕骤然睁开眼睛,惊弓之鸟一样张望着四周,那半张脸却开始出现在他视野里的每一处。
是异常熟悉的,极度的恐惧感,是谁,想不起来…不,不要想起来……
又是一声充满了嘲弄的笑声,这声音像是一道鞭子,甩在了方慕身上:“不…不要…啊…啊…让我死了吧…让我死啊!”
方慕捂着耳朵,痛苦地哀叫起来,他疯狂地摇头,像是陷入了一种没有尽头的恐怖绝望里。
没有人来救他,也没有人会救他,他想起来了,他求救过的,他求救过很多次,但是结果呢,都无一例外。
于是只能自己救自己,于是有了小狗,后来又有了藏揽柏。
方慕泪水止不住地流,原来从云端被拽落下来,变得稀巴烂的感觉就是这样。
救命稻草,怪不得这么不经拽,因为上面根本没有人拉他,从始至终,稻草的两端都只有自己一个人。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
藏揽柏站在巨大的屏幕面前,看到屏幕画面中铺天盖地的雪色,一双赤白削薄的脚从自天空中延伸而下的阶梯上迈出,雪国圣子身着白色的绸袍,漂亮至极的眉眼,银色的发,甚至连那卷翘浓密的睫毛都是银白色。
他就那样走下来,坐进冰晶结成的王座上。
他浅如水色的瞳孔中仿佛不含任何的情感,垂眸的那一瞬间,你仿佛看到万物都匍匐在他的脚下。
藏揽柏目光落在画面上,失神一样喃喃出声:“上帝造物。”
突然的,一道惊呼打破了藏揽柏的艺术欣赏。
罗宴手里拿着手机,突然转向藏揽柏:“你快看这是谁!”
是当地网红的直播,画着亮蓝色眼影的主播发出来叫声:“快看!有人要跳楼!在这跳楼呢!”
位置在市中心商业大厦的对面,那是一栋老的商业楼目前正在翻修,最高楼层是七楼,现在顶层上站着一个人影。
主播在下面,镜头对上楼顶,灯光太暗有些看不真切。
下一刻,巨型烟花在空中炸开,画面中显示出来,方慕被烟花的光照亮了一瞬的苍白面孔。
藏揽柏看到有风卷起来方慕红色的围巾,那围巾半挂在方慕脖颈上,在又一阵风吹来的时候彻底掉落了下来。
引得那老商业楼下聚集的人群一阵惊呼。
罗宴发出来受不了一样的语气:“你怎么回事啊!他不是现在跟着你吗,这一转眼的工夫怎么要跳楼去了,我真是服了!”
“你可快阻止他,这栋商业楼翻修工程是我家包了的,这才动工就要闹出来人命啊!”罗宴叽叽喳喳,摇晃着藏揽柏的身子。
方慕站在楼顶上,身体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的温度,他望着楼下密密麻麻的人群,看着照向自己的刺眼灯光。
恍恍惚惚间,世界都安静了下来,方慕突然什么也听不到了。
只有新年的钟声在耳边响起来,是新年的倒计时,他抬起来眼睛看着对面的商业大厦的巨幕广告牌,上面显示出来数字“5”紧接着是“4”……
数以千计的烟花升腾而起,伴随着欢乐的音乐,新年快乐的欢呼。
转过身闭上眼的方慕张开了双臂,他的嘴角浮现出来一个恬静的笑容,像是终于能够迎接新生带来的解脱感,他毫不迟疑地放任身体朝后倒去。
“新年快乐!happy new year!”
方慕无限下坠的身体像是一只被射穿了羽翼的鸟,他在半空中张开了眼睛,看见了映入瞳孔的漫天雪花,在蓝灰色的天幕下,缓缓地降落。
是今年的初雪。
第14章
像是火车驶过的声音,剧烈的轰鸣声响彻方慕的脑海,带来后续不断冲击耳膜的尖锐耳鸣。
方慕的视野开始震荡,漫天飞舞的雪花,在灰蓝色的天空中,像是被抖落下来的烟灰。
庆祝新的一年开始的欢乐乐曲像是有延迟一般,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然后越来越飘忽空灵。
这或许是他死后灵魂漂浮起来的缘故,等他再飘远一点,估计就什么也听不到了吧。
“哒…哒…哒”
像是脚步声,越来越近,有谁走向了自己。
方慕的眼睫颤动了一下,看到了挂在睫毛上的冰晶化成了水珠,下一刻落进眼里,他条件反射地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完全颠倒的世界。
藏揽柏在他的头顶前站定,低头和自己四目相对。
方慕看着那张颠倒过来,也依旧能看出英俊出色的熟悉面孔,眼珠子微动了一下:“你怎么也在这里,这里是天堂吗,那小狗也在这里吗?”
他说完,像是想要转动一下脑袋,寻找一下。
“一个小时三十分钟。”藏揽柏目光从方慕脏兮兮的布满灰尘的衣服上又移动到他额前已经鲜血凝固了的伤口:“我只离开你这么长时间,你就来给我这样大的惊喜?”
方慕却像是没有听懂他的话,继续说着:“我知道你是假的,你只是我分裂出来的一部分,是我幻想出来的。”
在这句说完之后,藏揽柏突然俯下身来,靠近了方慕,两人的距离拉近,藏揽柏露出来一个笑容,他又说:“方慕,你真有趣。”
藏揽柏那张对人有视觉冲击力的脸突然在眼前放大,方慕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他甚至能够看清楚隐在藏揽柏下颌角的一小颗不太明显的痣。
方慕身体被扶起来,他听到藏揽柏说:“有话等会儿再说,我们现在先去医院。”
是救护车的声音,方慕迟缓地眨动眼睛,大脑一片空白,不知所措。
只是略微一动,方慕胃部就开始一阵痉挛,他若有似无的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呻吟。
“可能有些脑震荡,轻一些。”藏揽柏看着医护把方慕抬上担架。
情绪大起大落,饱受惊吓,又不知道疯跑了多少公里的方慕,终于在这一刻,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方慕睡了将近有一天一夜,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了洁白的天花板。
手上正在输液,打的消炎药,额头上已经被包扎好了,缠了几圈绷带。
藏揽柏正在他的病床前翻看着一本时尚杂志,听到一些动静,将手里的杂志放下,凑了过去。
“醒了?还有没有哪里感到不舒服?”
方慕看着藏揽柏半晌儿没发出声音,眼神似乎还是有些不信任。
藏揽柏有些无可奈何地走过去,用手抓住方慕没扎针的手掌,贴在了自己脸上:“不会还在怀疑我是假的吧。”
方慕脑子混乱,潜意识控制着他,又不加思索地脱口而出:“那如果你是真的,为什么会这样对我?”方慕眼睛抬起来,杏眼有些偏圆:“是不是,是不是等我信任你依赖你了,把我高高捧起来,再抽手,看我摔下来的笑话?”
藏揽柏理解方慕的所有顾虑怀疑,神经质,疑神疑鬼,对人的信任感极差。
他知道这可能是方慕此前付出过信任但是没有得到过任何的好的结果,屡次被伤害后的结果。
像是一种应激反应,在美好的事情发生前,首先是怀疑里面是不是有更大的阴谋在里面。
但是理解归理解,并不代表此时此刻的藏揽柏没有一点个人情绪不会感到委屈。
“我对你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吗,怎么这样恶意的揣测我,这也太冤枉我了些。”藏揽柏无奈地为自己说话。
方慕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所说的话有多么的不合适,甚至在他已经为藏揽柏造成了种种麻烦的事情之后,说出来这种话,实在是白眼狼,讨人厌得很。
方慕的表情很快就变得不自然,难堪窘迫,又沮丧。
“对不起,藏先生,我又给您添麻烦了。”
藏揽柏瞧着他的脸色,语气有些轻地说:“没关系,这很正常。”他对上方慕不敢和自己对视的目光:“人遇到伤害或者不敢面对的事情,想要用死亡逃避现实,这是很正常的事,不用感到抱歉。”
方慕愣怔了一瞬,看着藏揽柏那张显得有几分波澜无惊的脸,心里不由发问。
旁人看到跳楼自杀的人会是什么反应?
这很正常?这真的正常吗?
一般的路人会来围观看热闹,好心人士会喊话劝阻,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会起哄让站在楼上摇摇欲坠的人赶紧跳,有人拍照有人录视频,亲人可能会在这件自杀未遂的事后情绪激动怒扇跳楼者一耳光或者大骂出口再情难自制地痛哭流涕,朋友或安慰或劝阻,不要冲动想开一些。
但是藏揽柏却觉得事件因为因果逻辑合理,所以也是可以合理发生的,他告诉方慕这很正常。
像是想让方慕不要对这件事产生情绪负担,好像哪里有些不对,但是原本就经受了很大心理考验的方慕确实因为藏揽柏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感到松了一口气。
方慕并没有很严重的伤,都是一些皮外伤,磕碰的伤口已经处理了,有点轻微脑震荡,在医院待了三四天之后,就出院了。
方慕虽然伤口在不断愈合,但是那天经受的事情给他带来的刺激还是太大,他那种不经意间触碰到藏揽柏的次数在日常生活中开始增加。
“那我那天回家,发现我们居住的房子和记忆里并不相同,这也是假的?”出了院的方慕坐进藏揽柏的副驾驶,还有些忧心忡忡。
藏揽柏表情看起来像是有些想笑,但是又忍住了,他跟方慕解释道:“你回的房子和你记忆里不一样,这可能是因为你回的本身就不是我们的家,你进错门了。”
“这不可能!”方慕立刻反驳:“我用钥匙把门打开了,怎么会是我进错门!”
原本想自己处理这件事的藏揽柏不得不改变了决定,他转了方向盘,驶向另一个方向。
十五分钟后,车在某一小区门口停下。
藏揽柏带着方慕进去,乘坐电梯,来到方慕那天来的楼层,方慕一路跟他跟得很紧,牵着手,身子还要贴蹭着。
藏揽柏来到一户主门前,打电话联系了修锁的工人,把那有些年份的门锁换了下来。
门锁的损坏程度很严重,看起来像是被利器捅开的。
换掉的锁交到方慕手里,过一会儿,户主也过来了,对着捅坏自己房子门锁又闯进自己家里的方慕破口大骂,骂得方慕抬不起头,面红耳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藏揽柏在他前面挡着,不住地道歉,赔不是。
最后帮户主换了门锁又赔了一小笔钱这件事才算了了。
回去的路上,瞧着呆傻捧着坏了的锁的方慕,藏揽柏有些戏谑地问:“这回有点儿真实感了吗?”
这可太真实了。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去了天堂的方慕终于被这顿字眼粗俗地辱骂唤醒过来,直到坐进车里还久久回不过神。
“这…这怎么捅的?”方慕有些小心翼翼地望着藏揽柏。
明明是方慕自己做的事情,却要问藏揽柏,不过两人却好像并没有觉得这有哪里不对。
藏揽柏撇了撇嘴:“不清楚,只知道我钥匙扣上的折叠迷你小刀卷刃了,怕是不能用了。”
“哦。”方慕不可抑制地红了脸,过一会儿又说了一声:“抱歉。”
藏揽柏将车驶入街道,目不斜视地回答:“没关系。”
金硕来到特纳莱酒庄是晚上八点,司机将车停入地下车库之后,金硕从车上下来,刷卡上了电梯,直奔酒庄的顶层。
到达顶层时候,外面的夜色映入眼帘,远处还有不时闪烁的灯火,映着远处的湖泊,此处可算是一处绝佳的欣赏夜景的地方。
但是此时的金硕并无这份闲心,走至顶层倒数第二间房,他站在门前敲了敲门。
停顿了一会儿,里面穿出来一道低沉的男声。
金硕推门走进去,套房很宽敞,里面的真皮沙发上坐着一位神情隐藏在昏暗中的男人。
房间里灯光很暗,只有对面的荧幕上播放着色情影片,发出来暧昧色调的昏沉光线。
金硕看见男人手指间夹着香烟,不时抖动两下,脚边正跪着一个男生。
“怎么了,这么慌张?”
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