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小王妃-第1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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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谬赞了。”阮明姿笑着谦逊了一句,“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说出心中所想罢了。”
“好一个心中所想!”宁西侯的师爷越发赞赏了,笑道,“鄙姓唐,日后有时间请阮大姑娘吃茶。”
他甚至还想拍一拍阮明姿的肩膀,只是阮明姿身后站着的那护卫一双冷眸幽深森寒,看得他手也没敢伸出去。
有了唐师爷这么一掺和,气氛倒是越发融洽了。
宁西侯虽说也不是被阮明姿戴个高帽子就会飘飘然的,但是这会儿不能否认的是,他心情确实不错。
他注视着阮明姿,淡笑着开口,“你说的没错,虽说我只在这住了几日,对程家的一些所作所为,确实也有所了解。不过,很浅显,一点而已。”
阮明姿点了点头,轻声道:“不知侯爷可听说了,今儿程家做的一桩事?”
宁西侯微微拧了拧眉:“什么事?我今儿出城去了,近晌午时才回来。”
“今日清晨,有人在一栋小院外发现了两具尸身。”阮明姿以一种近乎平铺直叙的声音,慢慢说着,“报官之后,继而又发现他们是拿了火油,浇在了小院四下,周围的痕迹,以及附近的罐子都可以证明这一点,合理猜测应是半夜他们过来打算烧了那栋小院,但不知为何双双晕倒在小院墙外,冻了一夜活活冻死。”
阮明姿说的很平静,但这事体现出的问题,宁西侯神色却肃然起来。
“那两具尸身,是什么人?小院里的,又是什么人?”
阮明姿定定的看向宁西侯,“两具尸身,是程家的家丁,当时的衙差认出了他们的身份,当时围观的百姓们,也都猜出了他们的身份,侯爷若是不信,自可去问问他们。”
宁西侯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其实已经猜到了。
“那小院里,又是何人?”
宁西侯沉声问道。
阮明姿低低的笑了一声。
不知道是在笑谁。
她的声音有些冷,比书房外屋檐上堆积的雪还要更冷上几分。
“三十四个,无依无靠的孤儿。”
阮明姿说。
书房里的宁西侯与唐师爷顿时变色。
宁西侯勃然大怒,拍案而起,他不认为阮明姿会在这种事上欺瞒他,但此事实在太过骇人听闻,他还是忍不住同阮明姿又确认了一次,“你确定?”
阮明姿郑重点头,“以项上人头做担保。”
“好,好,好!”宁西侯怒极反笑,连道三声好,又轰然落坐在扶手椅中,手紧紧的攥着椅子扶手,“程家真是好大的胆子!怎么敢,怎么敢猖獗至此!”
阮明姿垂眸冷笑。
怎么敢猖獗至此?
不用想都知道,那自然是上头有人啊。
不说别的,单看今天那两个衙差的表现,就够让人玩味许久了。
宁西侯原本那不怒自威的脸上,山雨欲来。
他没有问为什么程家要烧死那三十四个孩子。
因为无论什么原因,程家都不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
第三百四十六章 记住了这份人情
唐师爷尤为愤怒。
他原本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后有幸得宁西侯收留栽培,才能活下来长大成人,回报宁西侯。
眼下听说了程家竟要把三十四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活活烧死,当场就变了神色。
宁西侯这会儿正平复着心情,唐师爷看向阮明姿,开口问道:“你可是要侯爷帮忙,给那些孤儿讨回公道?”
出乎他意料的,阮明姿却摇了摇头。
唐师爷惊呆了。
不仅唐师爷,宁西侯这会儿也诧异的抬起眼看向阮明姿。
她方才说了那么多,难道不是为着那些孤儿吗?
阮明姿却坦然的迎上宁西侯质疑的眼神,她坦坦荡荡道:“我不为那些孤儿求,是因为我知道,以侯爷风光霁月的为人,定然容不下这些鬼魅魍魉。”
宁西侯简直被阮明姿这分理直气壮搞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他只能长长的叹了口气,颇带了几分无奈。
倒是唐师爷,有点难以接受:“……所以,你这还有比这三十四条更重要的事?”
“都是人命,分不清谁更重要。”阮明姿沉声道,“还请侯爷跟唐师爷拨冗听小女子讲完。”
宁西侯做了个请的手势。
“承蒙侯爷跟唐师爷信重,没有问程家人为何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然而此事却也不是什么密辛,恰好我也知晓。”阮明姿轻声道,“那些无依无靠的孤儿,有些是身体残缺不全,有些是心智未开,还有些尚在襁褓嗷嗷待付,他们这些毫无生存能力的小孩子,如何在这儿活下去?”
阮明姿见宁西侯跟唐师爷都屏气凝神的听着,她稍稍一顿,也没刻意卖关子,继续道:“他们全靠一个叫绮宁的少年男扮女装,抱着琵琶,去客栈酒楼等地方卖唱。这样挣些银钱,才好勉强度日。”
宁西侯稍稍有些错愕,没有说什么。倒是唐师爷,不由击节赞叹:“那这个叫绮宁的少年,真乃义人。”
阮明姿轻笑了下,赞同道:“确实。”
绮宁如果一个人生活,分明能活的很潇洒,但他选择负重前行——或者不该叫重,在他眼中,那些根本就不是什么“负重”,而是他身上难以割舍的一部分。
阮明姿没有过多煽情,她知道若想说服一个冷静的人睿智的人,过多的主观煽情只会让你的说法显得很不可信,她便择去那些情绪的枝叶,继续平铺直述道:“……有一日,绮宁卖唱的时候,那小院里头的一个小男孩,因着玩毽子时毽子落在了程家一位爷的鞋上,便被那程家人捉了去。绮宁知道后便赶了过去,把孩子带了回来。但那时候已经晚了,孩子跟绮宁身上满是鞭伤,倒也不是我夸张,当时两个人就跟血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她顿了顿,因为想起难受的事,声音带上了几分沙哑,“那个孩子在小院中排二十三,才不过三四岁,当晚上就没有熬过去,去了。”
宁西侯跟唐师爷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程家,这是活活打死了一个三四岁的孩子!
阮明姿缓了缓情绪,继续道:“我原本以为绮宁会缓几日再去卖唱,谁知绮宁第二日就又抱着琵琶去了酒楼。”她苦笑一声,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看宁西侯,“侯爷一定能猜的出是为了什么。没错,他是为了给其余的孩子多挣些钱,他若挣不了银钱回去,那些孩子们便会饿肚子……可谁也没想到,绮宁这时候见到了把小二十三活活打死那个罪魁祸首。”
唐师爷犹如听评书般,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宁西侯也不由得灼灼看向阮明姿,等她说着下文。
在她没有多余煽情描述的讲述中,绮宁在两人心中已经是一位义薄云天的好男儿。
阮明姿抿了抿唇,道:“……绮宁没有按捺住,那程家人也没认出他来,又见他婀娜多姿,想调戏于他,他趁机上前,将匕首刺入那人腹中。”
阮明姿顿了顿,极为难得的加了一句自己的评论,“可惜,没有刺死。”
唐师爷甚至隐隐有些失望。
宁西侯也淡淡的吐出一口气来。
阮明姿叹了口气:“此后种种逃亡,按下暂且不表。但没过不久,程家人便查到了绮宁出身于那座小院,他们派家丁把那小院的孩子们抓为人质,将刀架在孩子们的脖颈上,放声威胁,若绮宁一刻钟不出来,便杀一人……”
宁西侯跟唐师爷愤怒的瞳孔微缩。
阮明姿平平道:“……绮宁便出来了。程家人把绮宁带走了,可笑绮宁以为牺牲了自己便能换来小院孩子们的平安……”
阮明姿闭了闭眼,凄笑一声,这个故事说到最后,她终于泄露出几分自己的情绪,“……他不曾想,程家竟然丧心病狂到报复他一个还不够,还要烧死整个小院的孩子们。因为在程家那些人眼里,小院的孩子们是阴沟里的臭虫,老鼠,根本不能算是人……为了泄恨,他们竟然做出半夜去泼火油纵火灭门这种惨无人道的事!”
唐师爷跟宁西侯久久说不出话来。
半晌,唐师爷抬起头,喊了一声“侯爷!”
宁西侯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他举起胳膊,询问似的看向阮明姿:“……所以,你是想求本侯,救出那个叫绮宁的吗?”
阮明姿对着宁西侯长长一揖,几乎到地。
她认认真真道:“侯爷,其实我这也是厚颜顺着您给的梯子往上爬。只是我也实在没旁的法子,在庐阳道,程家几乎只手遮天,绮宁虽说确实伤了人,但他罪不至死,那程家人不也曾经将他鞭笞至还剩最后一口气?更别说其间还有一条小二十三的命!……我求您,从程家手里救出绮宁。”
说出“求”这个字,阮明姿并不觉得耻辱。
不过一个字而已,她承认眼下自己力量的渺小,凭她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救出绮宁。若是让阿礁豁出性命去救,说不定就是个极限一换一,她自然是不肯的。
她求旁人一次,便能换回一条人命,在她看来,简直赚大发了。
甚至都有些心虚。
宁西侯没有迟疑,也没有拿腔作势,直接干脆的应了声“可”。
阮明姿心中一块大石头缓缓坠了地,她又拜了下宁西侯,郑重道:“小女子谢过侯爷。”
宁西侯轻笑一声:“你谢我做什么,原本就说过了,因着府上侍妾的事,我可以帮你个忙,这不过两相抵了罢了。”
阮明姿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什么。
虽说宁西侯态度敞亮,说是抵了,但她还是记住了这份人情。
若是以后有机会,那是一定要还的。
而正当此时,外头走廊传来了脚步声,继而有人轻轻敲了敲书房的门,轻声禀告道:“侯爷,程家的人求见。”
第三百四十七章 皇亲国戚的底气
方才刚听了一个程家人如何丧心病狂的故事,这会儿无论是宁西侯,还是唐师爷,都很不待见程家人。
他们先前就听过程家那些种种不好的风评,原本还想着一定要写奏章参程家一本,倒没料到今儿就听到这么一桩耸人听闻的事。
阮明姿的话里,几处重要的场景中,似是都有证人,这也不难查证。宁西侯虽说相信阮明姿,但为着让奏章更有说服力,其他证人的供词也是越详尽越好,宁西侯打算一会儿就派人实地走访去。
这会儿还在气头上,程家的人就犹如送人头一般,积极主动的送山了门。
唐师爷甚至还冷笑了一声,从牙齿里挤出几个字来,“呵呵,程家……”
宁西侯扬声道:“让他进来!”
书房外头那人领命去了。
阮明姿迟疑了下,似是在犹豫要不要告辞。宁西侯伸出手,示意她继续在这待着,顿了顿,他又道:“……一会儿还有绮宁的事,需你同我一道过去。”
阮明姿两只圆溜溜的杏眼儿几乎是立时放出了光。
宁西侯可真是太有效率了!
她乐悠悠的回了自个儿座位坐下,心情极好的朝着阿礁眨了眨眼。
阿礁却垂下了眼,眼神漠然。
不知怎么,看到阮明姿这副因为旁人双眼放亮的模样,阿礁觉得胸口有些闷。
阮明姿见阿礁这样,先是愣了下,倒也没多想。
毕竟阿礁一直就不喜欢同太多的旁人接触,这会儿她又为着救绮宁还得在宁西侯的书房中再等些时辰,也是难为他了。
阮明姿善解人意的想着。
唐师爷还惦记着程家那人渣,他沉声道:“虽说罪魁祸首是一个人,但程家一个人做不出这些丧心病狂的事来,定然是整个家族都为他遮掩疏通了……不过我还是想知道,程家那人渣排几?”
阮明姿回道:“说是程家五爷,不过眼下应该伤重还在床上躺着。”
唐师爷怔了下,皱了皱眉:“程五爷?”
宁西侯对程家的人员结构不太清楚,他看向唐师爷:“怎么了?”
唐师爷犹豫了下,还是道:“……先前我看过程家的家谱,这一代,记在族谱上的,从程一到程四,没有程五爷。”
阮明姿更是愣了下,只觉得身上的寒毛都要炸了起来,“怎么会?”
她来这庐阳道,跟那程五爷明里暗里有过多少次牵扯了?!
眼下说,程家族谱上,只到程四,没有程五,意思是,这程五是没上族谱的私生子还是怎么的?
但程五都嚣张成那副模样了,单是一个私生子,能有这么大的声势?
唐师爷似是想到什么陈年逸闻,突然“啊”了一声。
宁西侯知道唐师爷这人脑子灵光的很,便斜他一下:“有话快说。”
“是,侯爷,”唐师爷也没再卖关子,“就玉贵人,不是程家献给陛下的么?……我曾听说那其实不是程家嫡女,而是从旁支里寻出来的一个旁支女,说出去不大好听,但那玉贵人还是少女时便生得很有轻愁的韵味,楚楚动人极了,弃之也可惜,程家便把她充作程家嫡女献了上去,果然深受陛下宠爱,在后宫荣宠长久不衰……”
唐师爷八卦了一句皇帝的后宫,说完又似是觉得不妥,顿了顿,稍稍压低了声音,咳了一声把话题又给扯了回来,“……阮大姑娘说的程五,很可能就是玉贵人的弟弟。既然把玉贵人充作了嫡支,那程五自然也成了程家的嫡系五爷,只不过他们没有往族谱上写罢了。”
原来如此!
怪不得那程五这般嚣张,她原本以为是程家上头有人,没想到他的关系比程家上头有人更近一步,真要说起来,皇帝是他小姐夫!
怪不得!
阮明姿不由得看向宁西侯,“侯爷,您若是觉得棘手……”
宁西侯嗤笑一声,什么也没说,但那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阮明姿弯了弯唇,也没有再说什么。
程家的人很快就到了。
有人在外头帮着推开了书房门,程家那人一绕过隔屏就很是谄媚的笑着上前几步,给宁西侯行了大礼:“草民程二见过侯爷,侯爷这几日住的可还舒心?下人们可有哪里招待不周?”
宁西侯淡淡的应了一声“还可以”,程二便谄笑着抬起了头,结果这才发现书房里不仅宁西侯在,还有一位光彩夺目的明丽少女,正稳稳的坐在书房一侧的客座椅子上,正镇定从容的打量着他。
程二脑子里似是打了结,结结巴巴道:“这位……这位是……”
实在是阮明姿那长相气度都不太像是小地方出来的,他乍然一见,还以为是京城里溜出来的哪家的贵女,却又不敢瞎猜乱称呼,这才慌了神。
阮明姿对程家恶感很深,稍稍一点头,“鄙姓阮。”说了这句,便没再说旁的。
这副高傲的态度让程二更是确定,这定然是京城哪家的千金小姐了。
不过他们倒也不怕,他们程家可是出了个玉贵人,不比京城里那些有的没的更来的体面?
程二微微挺直了身子,对着阮明姿作了个揖:“原来是阮姑娘。”
他说完,又干巴巴的看向宁西侯。
宁西侯皱了皱眉:“程二爷,你求见本侯,可有什么事?”
程二愣了下,有些为难的看了阮明姿一眼,意思很明显。
宁西侯却很是不耐烦的又问了一遍:“……到底有什么事?”
程二便明白宁西侯的态度了。
宁西侯不是不知道,人家就要让这位姓阮的小姐在一旁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