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武皇第一女官-第1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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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沃还真是吃了一惊:她没想到前世随处可见的现代玻璃,竟然这么晚才建成生产线,还是在国家投入了无数专业人士和物力支持后。
小爱同学银铃似的声音还补充了一句:“相较于浮法玻璃,您的祖国,可是1964年就引爆了第一颗原子弹呢。”
姜沃:“……懂了,你的意思是,与其想造现代玻璃,不如手作原子弹是吧。”
总之,不是姜沃之前宁愿十年如一日在大唐的土路上颠簸吃灰。而是在古代完全没有基础的情况下,要想搞基建,尤其是化工产业相关的基建,实在是太难了。
于是在这个下雨日,望着外头坑坑洼洼无法行人的路。
姜沃就像是一只兢兢业业屯坚果的松鼠一样,再次清点了一下自己的筹子。
还好她如今官职多,月入筹子也多。之前媚娘给她留的女官位,以及佐后行亲蚕礼之事,也给她带来了一笔进项。
她如今已经攒够了筹子,能够先买下两本最基础的指南——《自然界中有用化学物质的辨识和提取》、《有用化学物质的人工合成和危害》。
算一算剩下的筹子,姜沃满怀期待地想:希望能在媚娘生产前,攒够最后一笔筹子,买下那本《神奇的建筑材料——水泥与混凝土》。
以此为礼物,送给两位新的崽崽。
没错,是两位武皇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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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宫。
薛则正陪在皇后身边。因外头下着雨,就只好在屋里慢慢散步。
皇帝进门后,薛则刚要行礼,便被皇帝托住:“遂安夫人不必多礼。”在皇帝看来,这位兄长的乳母,多次入宫陪护皇后生产,实是功臣。
在皇帝细问过媚娘今日情形后,还不免加了一句:“若早知道是两个孩子,朕是说什么也不能由着媚娘你,竟然行足了三日的亲蚕礼!”
跟在皇帝身后进门的尚药局奉御,恨不得把自己变没。
怎么说呢,他们尚药局也有苦衷啊:喜脉这种事,哪怕是孙神医,在月份浅的时候也做不得十成准。比如说断性别,虽说脉经有云‘有孕四月,可按左疾为阳,右疾为女’来诊脉,但实在不能说次次精准,经验再老道的大夫,也不敢把话说死。
因而皇后身孕四五个月时,两位奉御虽然都隐隐把出了双生脉象,但都未敢言明。
若是说早了,到时候皇后只生下一个孩子,皇帝空欢喜一场,他们肯定要吃挂落的。
还是亲蚕礼后(以及皇后处置完家人后),皇后的身孕到了近七月,脉象更明显,十有八九拿的准,他们才敢说出口。
当时皇帝脸色就沉下来了:“亲蚕礼前如何不说!”而且一针见血道:“下回再有这等为保自身官位而缓报实情之事,你们自己掂量着!”
当时就给两位奉御吓得心脏差点停跳。
好在皇后胎像安稳,并无什么不妥,皇帝才只记了一笔,把这件事暂且揭过去。
此时,奉御听皇帝再提此事,不免提心吊胆。
不过今日,皇帝心情甚佳,并没有翻旧账。而是对媚娘笑道:“北境又有捷报传回来了,朕与你细说说。大将军啊真是……”
虽说朝中将军不少,但能让皇帝称一句‘大将军’的,必然只有英国公李勣。
自年初赵国公去世,数月过去,皇帝眉宇间郁色终于差不多消散,但也少见这样显而易见喜悦的样子。
于是媚娘也不由好奇,英国公做了什么?
而听皇帝说完后,媚娘也忍俊不禁。
皇帝心情明朗道:“算来大将军班师之时,差不多便是媚娘你生产之时。”
“果然是双诞之祥。”'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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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沃是次日雨停后来到吏部,才见到昨日送入长安的北境捷报。
看过后感叹:英国公,不愧是你!
且说天山之下大唐与铁勒九部一战,薛仁贵三箭定天山后,铁勒军队溃无斗志,很快败于唐军。
由九部汇聚成的大军,并不是九部的酋长亲领,而是从其中‘仆固’一族里,选了骁勇善战的兄弟三人作为将领带兵。
铁勒大军溃败时,主将伪叶护兄弟三人还想趁乱奔走。然李勣大将军有惨痛的经验教训,盯人盯得很紧,将这三位当场擒获,准备带回长安献俘。
然,这三位俘虏级别不够,不能让李勣满意——
虽说他们是领兵犯边的将领,但也只是受命之人,李勣要抓的,是下令之人。
于是李勣大将军捡起了自己‘安抚大使’的官职,开始带兵深入北境,挨个部落‘安抚’过去:仆固、同罗、思结……铁勒叛唐的九部,一个不落走了一遍。
甚至期间路过没有叛唐的部落,也对其酋长进行了真实亲切地慰问,‘请’他们以后也要做出这种正确的判断。
而对叛乱的九部,李勣大将军则是剿其叛军,然后策反该部其余的势力道:大唐知道错误的决定都是该部酋长做的,你们也只是被迫协从。既如此,交出酋长一系,赦该部无辜百姓之罪。
各部闻此纷纷望风而降,主动绑了酋长来投降的都有好几部。
李勣大将军就这样一路‘安抚’过去——剿灭一批,招抚一批,再震慑一批,将北境铁勒各部盘的明明白白,安安顺顺。
直至终于集齐九个叛唐酋长,李勣大将军才满意上奏,准备班师回朝,向陛下献俘!
薛仁贵一路跟着,看得叹为观止,觉得自己还有很多要向英国公深学的!比如这种分而化之,就很适合在吐蕃内部用一下嘛!
姜沃看着详细的捷报,忽而没忍住笑了——
话说,在李勣大将军‘亲切走访各部’期间,还出了一点小意外:其中‘拔野古’部的酋长,大概是成了俘虏后生无可恋,突发急病。
而李勣大将军,作为《新修本草》的主编,作为大唐数得着的名医,当场给人救了回来!
可谓是,到长安前,你们一个都不许死。
旁的朝臣看这一条或许没有感觉,但如皇帝、媚娘、姜沃等知道李勣大将军‘遗憾’的人,看了这一条,都不禁笑了。
“姜侍郎。”
姜沃正对着捷报而笑,就见裴行俭站在跟前,面上都是求知之色:“姜侍郎见了这份捷报的神情,简直与我师父一模一样。”都是会心一笑。
裴行俭好想知道:“这捷报上是有什么内情吗?”不就是正常的抓叛军首领吗?顶多是李勣大将军抓的全一点,算上那三个将军,一共抓了十二个回来。
他问师父苏定方大将军,并没有得到答案。
此时再问,却见姜侍郎也只笑而不语。裴行俭简直好奇坏了,深叹自己入朝太晚,不知贞观年间旧事。
*
皇帝既知英国公心结旧事,便令礼部于太庙正设‘献俘’之仪。
六月,英国公班师。
同月,皇城中,皇后诞下一子一女,皇子为长,公主为幼。
百官上贺表。
帝设大酺(宴饮)三日,遍宴群臣。
第146章 不忿的上官仪
转眼又是一年过去。
龙朔三年;盛夏。
连着闷热了好几日后,六月中旬的一个夜晚,天际终于雷声大动;下了一场大雨。直到次日清晨;雨意未断;依旧泼洒如织。
朝堂惯例,雨后路面泥泞难行,朝臣们自觉放假。
路上几乎无有车马人迹。
说是几乎,到底还是有的——大雨滂沱中;一辆马车艰难行驶到宫门外数百米停驻车马处。
一位身着深绯官袍的朝臣撑着伞下车。
哪怕他走的很是小心,在这数百米的路上,也难免踩到了两个藏在雨水下的泥坑;以至于官袍的衣摆都沾污了。
他皱眉叹气;然也实在无法,只好继续往宫门处走。
好在于南门处验过鱼符后;皇城内便是石板路了;不会再有泥坑陷阱;能走的放心些。
他穿过前朝署衙,来到东宫门口,再次验过鱼符入内。一见太子,他先就‘官服沾污;有失官体’请罪。
太子年轻,且一向宽仁,如何会以此怪罪朝廷重臣?尤其是眼前臣子;还是中书侍郎兼他东宫的太子中舍人上官仪。
于是太子李弘非但不怪罪,还令人上热汤与干净的巾帕。
上官仪连忙谢恩。
稍稍整理过仪容后,上官仪便准备进入公务状态:这样的雨天他费劲巴力跑到东宫来;自是有差事在身。
他在东宫的差事,与他【太子中舍人】的官位有关:中舍人是才学过人者,侍从太子左右,负责拟宣东宫之令。
简单来说,与中书省所从事的‘奉圣意拟旨’的公务差不多。
正好,上官仪在朝上的官位又是中书侍郎,本来就是负责拟诏的。
因此皇帝特意点了他做太子中舍人,正是为了让上官仪为太子讲解朝廷诏令事——多么方便,他昨日在中书省拟了什么诏书,今日正好过来给太子讲解,都不用换人倒手。
朝上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上官仪的这两个职位。
毫不夸张地说,有人羡慕到眼出血——
要知道,原本上官仪的中书侍郎就是正四品的重臣,熬上个十年八年,很可能就再升一步,成为中书令,官至本朝的宰辅。
偏生他兼任的太子中舍人,又能隔三差五侍从太子左右,从东宫中就为太子拟令,那将来太子登基后,岂不更是稳稳的宰相。甚至有可能奔着三公就去了!
身担如此两份要职,上官仪自然也觉光辉荣耀,深感自己未来可期。
他素日于朝事上也兢兢业业。这不,哪怕天气恶劣,朝廷全员放假他也主动来上班,从无懈怠。
说来,他对自己的官职,原本是很满意的,但自从去年起,他心底就多了几分不敢诉说于口的不满……
*
“上官舍人,昨日北门学士拟的这道军制诏令,你看一看。”李弘拿起一份放在案上的文书,想让上官仪为他细细分讲一二。
上官仪忙双手接过太子递过来的一份誊抄版诏令。
来了!上官仪心里的不满,甚至于不忿就在这里——居然有诏令不出自中书省,而是出自什么北门学士!
就在一年前,朝上还根本没有人听说过‘北门学士’这个词。
一切都要从皇后说起。
一年前的龙朔二年六月,皇后诞下一对龙凤胎,兼之有英国公凯旋之喜,皇帝大宴群臣。
彼时太庙献俘,太子自然也在场,皇帝还委任了太子一些典仪之事。
东宫属臣们都以此为吉兆:太子都能参与祭祀献俘等大事,可见日渐长成。正好皇后年近四十再得一对年幼子女,只怕要分神照料,正可慢慢将朝政挪到太子手中。
谁料皇后出月后,很快就出现在大朝会与常朝上,依旧是与皇帝一起临朝。
皇帝圣躬不安之时,一应百司奏事依旧归于皇后。
东宫不少属臣都大为失望:毕竟太子不能掌政,他们也就分润不到权力。
但有过皇帝之前‘大改官制’,以及清理了一批跳的欢实的东宫属臣后,剩下来的东宫属臣,还都是能沉住气的(或者说胆小的)。
失望也没法子,继续等吧。
反正太子会继续长大的。
朝臣跟皇帝看太子的眼光当然不一样。
在臣子们看来,太子的‘仁孝宽厚’简直是太好的品质了。
因而在许多拎不太清的朝臣眼里:皇帝不令太子理政,只是因为太子年纪不够。那继续等吧,总不能太子都成年了,政事也依旧握在皇后手里吧?
然而东宫属臣们还没等到太子代掌政事,倒是先等来了皇后设立‘北门学士’。
*
起初,没人把‘北门学士’当回事——
所谓北门学士,是因其衙署在北门,离禁中更近,入紫宸宫无需从南门进入,一路穿过各个署衙才能到(即上官仪晨起走的这条路)。
北门学士,官方称呼是‘昭文馆学士’。
里头的学士,也根本不是什么朝廷重臣,原先只是一些从五品,甚至六品的弘文馆官员。
皇后最开始设此‘昭文馆’,诏令之上也只说是为编纂书籍。之后两三个月,昭文馆内确实出了几本书,比如《臣轨》、《百僚新诫》。
文如其名,是论述何为忠臣能臣,令百僚借鉴警醒的。
之前皇后亲手写就一篇《外戚诫》,用来约束自家亲戚,朝臣们还是交口称赞的。但等到皇后开始令人修书训诫百官,就有朝臣觉得不舒服起来了。
更令某些朝臣更难受的,还在后面——
因北门学士出入禁中更便捷,且又皆擅书写文章,皇后竟然渐渐开始令他们草拟诏诰。
以至于现在,帝后之圣意,若要拟诏,不一定非要经过中书省。
上官仪的不满不忿就来自于此:他深觉自己的职权被人抢了!
北门学士是什么来历?不过是些职位低末的小官,竟然因被皇后点中,就能做拟诏这等要事?
那置三省于何地?
*
上官仪也曾将对此事的不忿,上禀两位上峰。
然而两位中书令里,杜正伦对此事不置一词,上官仪提了两回,杜中书令都毫无反应。
而另一位新中书令的反应,则更令上官仪憋闷——
龙朔二年底,王老中书令因年近八十,以年老致仕,新任中书令乃原吏部尚书王神玉。
王神玉做了上官仪的顶头上司后,简直给上官仪整的没脾气了:这位是什么消极怠工的祖宗哟!
上官仪去向王神玉汇报‘北门学士’逾越职守之事,就见王中书令套着麻衣在修剪花卉。
听他说完后,三言两语就把他给打发了,虽然言辞很风雅,但话中之意却很明显:管好你自己,若是闲了就去多整点文书。
上官仪:……
他怎么摊上这样的上峰!
*
“唉,我怎么摊上这样的下属?”
上官仪对王神玉很不满,殊不知王神玉对上官仪也烦的很。
每回大雨后,王神玉都会回到吏部来,替姜沃看一看那株山茶花有无被雨水冲坏。
这回雨后,他照旧过来吏部。
此时王神玉边细察花木,边与姜沃说起上官仪来:“他身兼中书省与东宫两处要职,不说管好自己谨言慎行,倒是成天想把头伸到北门去,看看昭文馆学士有无拟诏。”
“与他什么相干!”
王神玉手上对花叶很温柔,口中语气却有些冷:“说到底诏令皆出自圣意,无论是中书省拟诏,还是北门学士拟诏,都是‘代圣人拟诏’。”
许多朝臣大权在手久了,总忘了权力来自于他身下的官位,而不是他自己这个人。
王神玉转头对姜沃道:“若是你来中书省,与我做中书侍郎就好了。”还是从前数年,吏部同僚们搭班子舒服啊!
姜沃还未答话,王神玉就自己摇头道:“唉,可惜你已然是吏部尚书,如何能降级来给我做侍郎。”
姜沃有时不免感慨,时光飞逝——
永徽五年,她入吏部。年月轮转,至今,她已经在吏部待了九年。
九年侍郎后,于今岁正月,姜沃正式受制封,成为正三品吏部尚书。
王神玉替她收拾过花木,然后努力跟她商量道:“就算看在这株山茶花的份上——我拿上官仪跟你换裴守约好不好?”
姜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王中书令失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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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神玉离开后,裴行俭正好过来。
姜沃一见他,就说起王神玉想挖他去中书省之事。
裴行俭与她已经太过熟稔,闻言叹口气:“姜尚书若继续‘不务正业’,只把吏部事交给我,我还真想去中书省了。”
姜沃微微有些心虚,避开裴行俭的目光去盯山茶树:“这怎么能是不务正业呢?这是多给同僚及下面年轻人锻炼的机会啊,你忙不过来就交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