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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大唐]武皇第一女官-第2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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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
  姜沃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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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裴将军希望她主动迈出跟东宫和解示好(或者说请罪弥补)的第一步——由她上书请太子入朝理政。
  姜沃心底毫无波澜,甚至还真诚地说出了两个字:“多谢。”
  之后便以帕掩口咳嗽了两声。
  崔朝微微蹙眉道:“自蜀地启程至今,咳了一路了,喝了药也不见好,待回宫禀过二圣,请尚药局再细瞧瞧吧。”
  说着递上了第二杯茶。
  一听姜侯都咳了好几个月了,哪里能再多开口讲话。
  裴居道只有告退,请姜侯休息。
  而他离开院子后,琢磨了好一会儿整场谈话,越琢磨越觉得不愧是做过宰相的人,真是一会儿直言不讳,一会儿云山雾罩,让人摸不着脉络。
  最后那句‘多谢’,到底是应了还是没有?
  他琢磨到都头疼了才放弃预测姜侯接下来的行为,毕竟姜侯到底肯不肯替太子说话,等她回归朝堂后,很快就分明了。
  裴居道开始转过来重新思考自己方才的话:嗯,不错,没什么漏洞。
  哪怕崔少卿一字不改说与陛下也无碍。
  陛下必也是乐于见到东宫与姜相这位心腹近臣和睦的。
  总之,该做的努力他已经做了,终于可以把心思多放在为女儿预备大婚之事上了。
  这必是一场盛典!
  毕竟上一回太子大婚,都是三十多年前的旧事了,估计许多礼仪细则都要重新修过。
  *
  马嵬驿距长安仍有一百余里。
  姜沃离了马嵬驿后,也未急着赶路,而是以马车每日二三十里的寻常速度,悠闲回到了久违的长安。
  且并未第一时间入城,而是于长安城外暂驻,重新递奏疏入朝。
  待到次日——
  太子率东宫属臣亲迎巡按使归朝。
  这是姜沃时隔三年,再次见到了太子李弘。
  说是太子迎巡按使,但自然是臣子要先至城门外立候,等太子出城来。
  待太子下了旗首金龙、轮画朱牙的轺车,姜沃整袖上前。
  她见礼道:“臣见过太子殿下。”
  行礼至半,被太子扶住:“姜侯此番代天子巡牧,勤著艰虞,实乃体王佐之嘉猷。毋须多礼。”
  姜沃再次谢过太子嘉许,又道:“恭请殿下回舆。”
  待太子的车驾行走后,姜沃并未上车,她站在巍巍明德门前望了片刻,再次走入了长安城。


第238章 见天后
  姜沃是自朱雀门入皇城;穿过太极宫的宫道后,又经过西内苑入大明宫。
  自入了皇城宫苑后,臣子便要下车辇;步行而入。
  而时隔三年,姜沃再次一路行来;倒像是又走了一遍几十年的人生一样——前十年于先帝一朝的太极宫;后来在当今一朝的大明宫。
  而将来……姜沃想到了洛阳紫薇皇城。
  比起长安这两城;帝后其实都更偏爱‘前代未有能比焉’洛阳宫,皇帝登基以来;已然巡幸过东都数次。
  正这样想着,刚走进大明宫右银台门的姜沃;就听到很熟悉的声音——
  “三年未见,旧友何如?”
  听到这个声音,姜沃不自觉就笑了。她转过身来,连同僚之间的官礼都未行;只是笑道:“王相。久违了。”
  王神玉风雅如旧。
  他走上前来,与姜沃同行:“刚从中书省出来,‘恰巧’就遇上了姜侯。”
  听他如此敷衍加了句理由,姜沃也无奈:也就王神玉敢这样恰巧了。
  需知姜沃走的时候,诸亲友同僚可以相送;但她回来的时候;在面圣之前;众人是都不好前来相见的。
  巡按使代天巡牧;回京后必先奏于上。
  也就王相了,敢在巡按使面圣前,直接‘恰巧’来偶遇。
  姜沃心道:这就是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吗?旁人要守规则,自然是怕惹得上位者不快;耽误自己的仕途。
  但放在王神玉这里……真的吗?二圣不快?那让我致仕吧!
  *
  “王相何事急着寻我?”
  王神玉先问起的,自是旧友病情如何。
  姜沃回过“已然安好”后,也很快主动问起王神玉究竟何事来‘恰巧’遇到她。
  要有事还是要赶紧说的,毕竟银台门离帝后的紫宸宫也不太远。
  王神玉拊掌而笑道:“知我者,姜相也。”
  姜沃则是摆手:“王相,我还未有官职。”这宰相位可不兴随便封啊。
  说来,姜沃再得知帝后有再次拜相之意后,还特别认真跟小爱同学讨论过——“如果我二度拜相,又二退相位会咋样呢?惩罚会加重吗?”
  小爱同学:……姜老板,那系统之前不是警告过,不要拿权力当儿戏吗?你这苗头不太对啊。
  姜沃认真道:“这宦海沉浮风云莫测,怎么能是儿戏呢?那李团长还五上五下呢。”
  影视属于难得知识盲区的小爱同学:?李团长又是谁。
  姜沃给大半时间闲着的小爱同学推荐了《亮剑》后,她认真写了一份‘客户反馈意见’,让小爱提交给了系统。
  “如果拜相的成就奖励我先不领也不用,能不能到时候也别进行什么惩罚了。”
  小爱同学说了也不算,只能帮她提交了反馈表。
  这些思绪在姜沃脑海中一瞬转过后,她又将精力转回到王神玉身上——
  只见王神玉惆怅道:“唉,正是因为你官职还未落定,我才愁呢。”
  “三月前,我原想着你回京后肯定会进中书省。”毕竟只有一个相位空缺。
  谁料……
  “谁料就在上月,门下省卢侍中两番上书请致仕,且帝后竟准了,恩封范阳郡公准其归乡养老去了。”
  王神玉甚至怀疑这造化弄人,不会专逮着他弄吧?
  怎么又空出来一个相位啊?!
  姜沃也听闻了此事,且说一向低调的卢宰相卢承庆,也是朝中所剩无几的,贞观年间就走入朝堂中枢的宰辅了。
  他在贞观末年就做到过尚书郎中,亦做过户部、兵部两部侍郎。
  而那时候姜沃和王神玉,还一个在太史局看天,一个在司农寺看地,完全没摸到三省六部的边呢。
  如今卢承庆也告老还乡……可以说从此后朝上林立的重臣,就都是皇帝登基后才提拔的官员了。
  姜沃感慨的是渐行渐远渐无书的贞观朝,而王神玉感慨的则不同:“卢相也真是的,才七十五岁,何必急着致仕告老呢?刘仁轨比他也小不了两岁啊。这点上,他真该学学刘相。”
  姜沃:……
  都快上了八百封致仕奏疏的王相,您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王神玉丝毫没有‘丈八烛台’的自觉,而是语重心长对姜沃道:“总之,如今中书省、门下省两个相位空缺——你得先应下我,若天后问起你的心意,你得选中书省。”
  经过上次裴行俭事件,王神玉深刻吸取了教训:他当时让刘仁轨别跟他争没啥用啊,得争取到本人的意见才行。
  他说完后,却见姜沃沉吟片刻,并未应下。
  王神玉甚至停下脚步,向来风雅神色上难得露出几分惊讶:“怎么?难道你更愿意去门下省?”
  难道比起他来,姜相更愿意去跟辛茂将搭班?
  王神玉惊讶过后,忽然发现,也不是不可能——反正辛茂将应该是很乐意姜相过去的,两人可以一起愉快为国库收支谋划。
  那也不是门下省了,估计可以改成高级户部了……
  姜沃道:“只是中书省掌天下军国政令拟诏,我其实并不太擅长拟规制各异的诏书。”
  需知诏书光大类,就有七种,册书、制书、敕书等各不相同。
  王神玉丝毫不以为意:“我又不是没见过你的公文和奏疏,再无疏漏的。诏书不过多些雅丽用词罢了。”
  “你就当写应制的官体诗差不多,我记得每年元宵,你的应制诗,二圣都是称赞的。”而且每回都能得到帝后格外赏赐的宫灯。
  姜沃:……这,这就有点回旋镖了。
  她只得再次强调了下自己不太会写辞藻繁丽的诏令,见王神玉坚持,姜沃想了想接下来的朝堂,也就点头:“好。”
  王神玉这才欣然而去。
  姜沃独自走入了紫宸宫。
  **
  再见到媚娘时,姜沃只觉得心静。
  人道心为心境。
  大概心也如这天地之间的环境一般,有风云有雨露有生灵万物,如同日升月落一般时刻不歇的流转着。
  而重新见到媚娘这一刻,姜沃只觉得‘心之境’中——风云止,日月明,万物安。
  “回来了?”
  “我回来了。”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说出这句话。
  就像是之前在掖庭的很多年,姜沃从太史局当值后回去,无甚差别。
  说过这句话,姜沃才走上前。
  在她整袖之时,媚娘就已经从御案之后走出,直接握住她正在整袖的手:“无外人,行什么礼。”
  姜沃笑道:“我是要取尚方剑,归于天后。”
  媚娘这才放开她的手,见姜沃重新整过官袍宽袖,郑重双手奉上尚方剑:“臣幸不辱命。”
  媚娘伸手牢牢握住了剑鞘中段。
  而剑柄之端镶嵌的鸽血红宝,在窗外夏日骄阳之下,于媚娘眼中映出一片耀眼至触目的红。
  **
  两人一同往紫宸宫后殿走去,回廊之上,媚娘才道:“陛下苦夏,我便劝陛下在后殿不必移驾。”
  正好她也可先单独见姜沃一面。
  而姜沃则似随口说了一句:“马嵬驿中,我还见到了太子妃之父。”
  虽还未行大婚典仪,但圣旨已下,裴将军就是妥妥的太子岳父。皇帝连爵位都给亲家赏过了,恩封了从二品县公。
  媚娘目光在她面容上一停,便颔首:“我知道了。”
  若只是金吾卫正常的护卫公务,姜沃自不会拿出来单独提一提,想来是这位裴将军还说了些什么。
  此时不便,等姜沃面圣过后,两人再单独谈谈吧。
  *
  姜沃面见皇帝,也很快就告退了——
  一来,她一路所行之事,皆飞表奏事传于京中;二来,每逢夏日,皇帝就神色恹恹,难有精力,姜沃也就长话短说。
  之后便道:“陛下先安养,若有所问,随时再召见臣就是了。”
  皇帝倚在榻上,又畏热又却不敢用冰的,看起来确实像是一只可怜又烦躁的生病的猫,闻言也就颔首:“好。”
  又嘱咐了一句:“虽说长安是姜卿故土,但你在外三年,骤然回京只怕也要有些时日水土不服。”
  “姜卿也多保重,朕与你几日休沐。你先好生歇歇。若有不适,便召尚药局的大夫过去。”
  姜沃谢过皇帝关怀,又提了一句道:“英国公的周年祭礼,三年祭礼,臣都不在京中甚为抱憾。如今既归,臣今日想去凌烟阁拜一拜英国公。”
  皇帝闻言叹息垂眸:“去吧。”
  媚娘也随之道:“既如此,我与你一并去一趟。说来,我亦许久无暇至凌烟阁了。”
  *
  媚娘与姜沃走在第一条大唐第一条水泥混凝土路上。
  身后远远跟着数位宫人。
  她们能畅谈之地,并非是紫宸宫,而正是这一览无余的官道之上。
  两人挽臂而行,姜沃就将裴居道之言,尽数说与媚娘。
  说完后,两人甚至还相视一笑:“我知朝中与裴将军想法差不多的官员,有不少,但直接来我跟前做说客的,这还是头一位。”
  是的,哪怕还没有回朝堂,姜沃也心知肚明:裴将军的想法,就代表了很大一部分官员的普遍想法。
  说来裴将军这回行事,除了把自己看的‘重量’太大,想做和事佬有些让姜沃无语外,他的思路,放在此时倒是很正常。
  毕竟在所有人眼里——
  天后摄政掌权,是现在式。
  太子,才代表着未来式!
  人类自诩比丛林中野兽高级的地方,就是会‘计划’,会想到‘将来如何’,而不是今天吃饱了,就不再想明天会饿肚子的事儿。
  作为‘高等动物’,人的思维,不但会考虑自己的晚年,还会考虑子孙后代。
  太子,终究是储君。
  自古以来,垂帘听政的太后也不止一位,但哪怕强势废立皇帝如吕后,不肯还政甚至朝臣提一提‘还政’就要受罚的邓太后……
  到头来,也都是要交权的。
  故而裴居道是真心实意来说服姜相‘合则两利’的。
  *
  “太子大婚后,必有朝臣要上书请太子入朝,甚至请天后停摄政之举。姐姐预备怎么办呢?”
  不少朝臣都会下注太子,然后奔着将来去为东宫出力——哪怕一时得罪了天后也不要紧啊,将来太子掌权肯定会念他们好的。
  而姜沃不信这三年摄政下来,媚娘没有准备。
  毕竟太子及冠也好,大婚也好,又不是什么高空坠物一般的突发事件。而是人人可预见的事情。
  媚娘一定有所应对。
  果然,媚娘道:“毕竟是东宫,总闭门读书像什么话?大婚后,该入朝自然得入朝做点事的。”
  “其实,有裴居道这番自作聪明的举动,也好。”
  “毕竟从三年前起,京中就流言纷纷,皆道你离朝与东宫有关。此番你再次回京拜相,自然多有人盯着你,看你要如何行事。”
  媚娘走在这太极宫与大明宫相连的宫道上,望着两朝天子居所:“这世道啊,有时是不讲道理的。”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哪怕人人都知道太子猜忌,给你委屈受,然而……”
  “东宫是储君。”
  “以臣谋君,向来是最坏的名声,你不要沾上一点。”
  媚娘站定,远望太极宫的承天门,她们曾经于上一起敲响暮鼓。
  谁说里子面子只能选一个?
  “你皆可得!”!


第239章 姜相拟诏
  太子的入朝理政;正是从一道诏书开始。
  一道出自中书省,姜沃亲手拟的诏书。
  *
  且说,姜侯归京再度拜相;对许多朝臣来说,并不意外。
  顶多是时隔三年;再次见到姜相紫袍金带入朝,略有些感慨罢了。
  当然,除了感慨;还有……拭目以待。
  不知她会不会‘怨怼’东宫;在太子入朝理政这件事上;加以阻挠。
  说来;姜相因故‘病归离朝’后,还能提出检田括户之事来,是出乎许多人意料的——她要是做了总任百司的尚书左仆射也罢了,但当时她连宰相位都辞去了,还辞的那样蹊跷。
  若换个人,出京后,安安稳稳度假就罢了。
  甚至在姜沃回到长安后,王神玉与她提到这件事;还是很直白道:“何苦来着。离开京城后还费这样的心血,又冒那般风险。”在其位谋其政,但上头都不让你在其位了;就歇着呗;让上头再找人去谋其政去。
  当然,有王神玉这种想法的人,也有刘仁轨这种极赞此行止的人。
  毕竟刘相就属于那种,当年哪怕被李义府陷害;贬官也好甚至白衣无官也好,依旧要去为大唐打百济的人。
  当然,也不光为了守卫大唐这种‘高觉悟高奉献精神’,刘仁轨直言不讳,并不掩饰道:“除了为国,亦是为自己正名——咱们本无私心、又无罪衍,更有能为!”
  刘相哪怕年过七旬,依旧带着凛然如火一般的炽烈,与金石一般的硬气道:“咱们既有本事能做事,哪怕被人排挤贬斥,一旦有机会,该做还是要做!不但要做,还偏要做出一番大事来,让只会动嘴的人无话可说!”
  正如他后来平定倭国,镇守辽东一般。是铁一般的功绩摆在那里。
  在刘仁轨看来,检田括户,就是姜相被‘病归’后,作为文臣的一场翻身之战。
  也是自那后,骄傲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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