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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大唐]武皇第一女官-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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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薛延陀后勤储备也是有限的,决不能就这样进也不进,退也不退的撑太久。
  李勣:夷男,你不是个男人!
  皇帝倒是心情不错,李勣告退前,忽又叫住他:“既然进宫一趟,正好去看看雉奴。这几日他总是问朕些并州的风土人情,要紧关隘的排军布阵,很是好学。朕想着,并州之事,再没有比你知道的更清楚的了。”
  李勣应了是:他是很愿意晚点出宫回家,免得被太子和魏王的人围堵的。
  从立政殿正殿出来,李勣收拾了心情,由云湖亲自带着往侧门走——穿过侧门的一处附殿,便是晋王李治的宫殿。
  李治十三岁前,是跟妹妹们一起养在后殿的,只是他单独占据东边屋宇,夜间与公主们分开居住。
  随着年纪渐长,李治白日也渐不适合跟公主们呆在一起,但皇帝也不舍得把他挪出去,就另外收拾了立政殿旁边的一处附殿给他,又将门户打通,依旧算是亲自养育幼子。
  李勣看着整修不到两年的附殿,门槛上的油漆还极鲜亮。心道:虽说圣人看重优容魏王,但说起疼爱,似乎还是晋王更多些。毕竟魏王到了年纪哪怕不去封地,也搬出宫外魏王府住去了。
  李治迎到了殿门口:“大将军!”
  李勣忙赶上去两步:“晋王折杀臣了。”说着要弯腰行礼,被李治再次托住,然后请他往里走,还不忘吩咐小山:“快让人煮扶芳饮来。”
  转头对李勣笑道:“我这儿的扶芳饮与别处不同,是崔家的秘方。”
  李勣道:“是如今鸿胪寺丞崔小郎君吗?臣见了一回,着实好相貌。”李勣原本是去鸿胪寺催问发往薛延陀的书信,结果进门与一少年郎撞了个对面。饶是李勣多年征战,见多识广,都被晃了一下,觉得眼前一亮。
  甚至回府后,还记得这惊鸿一瞥的少年,便召来次子一问。
  这一问,立刻得到了一大篇回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李勣次子李思文如今在太仆寺做官,跟鸿胪寺的衙署离得不远,常能在路上偶见骑马的崔朝。
  两人虽不算至交也算熟人,李思文听父亲问起,连忙夸崔郎样貌,又赞崔朝并不在差事上挑肥拣瘦,出使西域走了最苦的一条路,还带回了棉种等事。
  李勣想到晋王送的棉布,再听儿子讲起崔朝给晋王当伴读的旧事,也就能估摸出崔朝在晋王眼里的地位。
  此时听晋王让上的崔氏扶芳饮,就越发肯定了:嗯,可以让儿子孙子,多跟崔朝打打交道。
  *
  李治桌上有一张描图,李勣一眼就认出来了:“王爷在画并州各县?”
  “是,大将军帮我看下,可有错漏?”
  李勣镇守多年,对并州的舆图,比对自家花园子还烂熟于心。
  见图上有错,便取过细笔,一点点帮李治改正,还饱蘸了案上小瓷碟里的各种颜色,边圈边给李治分讲,哪里是屯兵之处,哪里是外松内紧的咽喉关隘,甚至连哪几处民风彪悍,好发生械斗事件他都熟知。
  李治听得频频点头。
  见李勣讲的多了,还适时递上扶芳饮。
  其动作之自然,李勣都下意识接了才反应过来,连忙道:“臣失礼了。怎敢劳动晋王。”
  李治笑道:“这有什么,大将军继续说,若是村镇中出现彼此械斗,一县官吏不能辖制又该如何?”
  李勣就继续讲下去。
  两人一问一答,过了半个多时辰才告一段落。
  李治将已经画的花花绿绿的图仔细收起来:“明儿我照着这张,再整整洁洁描一张新的。”又唤人过来:“小山,上几碟点心来,快些。”
  他转头对李勣一笑:“讲了这么久,大将军想必也有些腹内生饥了。”
  李勣既不想出宫,就也没推辞:“叨扰晋王了。”
  谁知李治吩咐下去没多久,就见小山空手进门,一副挨前蹭后,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
  李勣一眼看出,便起身:“容臣先避开。”
  李治摇头:“我这儿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又蹙眉问小山:“你这般形容作甚,倒是说话呀。”
  小山只好道:“王爷之前吩咐过,若是魏王入宫,就赶快上禀。奴才方才见魏王的舆进了立政殿了——这个时辰过来,只怕要留下用午膳。”
  李勣就见晋王的脸色一变,喃喃了一句:“啊,那怕不是要来叫我一起去,好做兄友弟恭状?不成,我得躲一躲。”
  李勣:……原来你也一样!
  想想晋王的处境,可不是吗?太子和魏王都是他同胞兄长,必然是都想拉拢他这个住在皇上身边的幼弟。晋王想来是不愿意涉足兄弟之争,所以只能惹不起就躲起来。
  李勣最近被追的崩溃,堂堂大将军给逼的差点有家不敢回,此时见李治原来跟他一样的处境,心里甚至有点心酸涌上来。
  知己啊。
  既如此,李勣极为理解地起身:“王爷既要出宫,臣先告退了。”
  却见眼前晋王转头对他认真道:“大将军,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躲躲?”
  李勣一怔——晋王知道,原来他知道自己的为难。
  李勣心里先是讶异,很快又释然:是啊,晋王已不再是十年前的孩童了,他虽不争不抢为人仁厚宽善,但温柔不是糊涂,他一向很聪明。
  犹豫了两息后,李勣忽然笑了,饶有兴致问道:“那臣敢问晋王,躲去哪里呢?”
  “大将军随我来就知道了。”!


第44章 请君暂上凌烟阁
  李勣再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从宫中一殿后门做出‘溜走状’。
  晋王溜得像一只警惕的小猫,以至于李勣也跟着放轻了脚步。
  到了宫门口;李勣才后知后觉,晋王身边连侍卫都没带,只带了那个叫‘小山’的宦官。从北侧宫门上了马车后;只好由这位小山公公亲自驱车。
  李勣一般都是骑马,坐车的时候很少。此时坐在锦绣一片,柔香拂面的马车上;还有点不自在。
  因靠着一个软绵绵的坐枕,李勣就问道:“这样暄软,填的便是能织出棉布的棉花吗?”
  李治点头,带了几分遗憾道:“若无此事,原本今日还想带大将军去司农寺看棉花株,之后再去太史局见见梦到棉花的姜太史丞的。”
  “但可惜;要是还在皇城中,午膳时分少不得被四哥‘请回去’。尤其是四哥若是得知不光我在,大将军也在,更要请人了——只好躲出宫外去。下回再见吧。”
  又笑问李勣:“大将军十年未回京;不知回来后,有没有听说过两位仙师收了弟子?”
  李勣点头:“听过的。”且说晋王主动提起太史局来,言语颇为熟络,正好对上李勣一件心事,于是立刻接着这个话头说下去:“那还请王爷下回,务必带我往太史局一趟。我与两位太史局素无往来,实不好贸然上门请动。”
  李治奇道:“听大将军这意思,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若是寻常算什么祭祀、婚嫁吉日;只递名刺过去就是了,太史局自有人会测算了还回去。
  李勣这倒是像有什么大事。
  “提起这事,臣就糟心。”李勣威严的脸上眉头紧锁:“是臣这回奉命回京的路上,在一处茶铺子暂歇时,见到外头有个躺着的乞丐,生了恻隐之心,便买了几个肉饼与他。”
  谁知那乞丐接了肉饼,却道欠他一饭之恩。
  接着说了一句话‘回报’:“汝家数十年后,便有家破人亡之劫。不如早做抽身退步之举。”
  李勣差点当场提剑砍人:……我多余给你饼了是不是!咋不饿死你呢!
  若只是如此一句恶言,李勣会以为遇到个疯子,但偏生那乞丐接下来还有一句:“且此劫难之根,已在汝京中公府之内。”
  李勣这才真的惊了一下:他奉命入京,为尽快赶到长安,并没有用国公府的规制车驾,只是带了数个亲兵,简装而行。
  这乞丐便是能看出他是个将军,如何又能看出他是个国公?!
  但再问,那乞丐就跟死了一样往地上一躺,再也不说话了。
  李勣好心投喂乞丐,却惹出这样一件糟心事,别提多郁闷了。
  到长安后,也有心重礼去太史局请出两位仙师卜一卦求心安,然而一打听才知道,袁仙师已然隐退且连眼睛也坏掉了,而李太史令则全心观星,基本连朝都不上。太史局的事儿竟然交给了一个年轻的弟子,且是个姑娘家。
  给李勣愁的:这就是外放将领的劣势了,跟京中各署衙没有交情。
  之后李勣又被太子党和魏王党同时盯上,只好暂且把这事放下不提——生怕让两边知道他有所需,以此为由来挟制他。
  谁想今日天缘凑巧,晋王显然跟太史局关系很不错。
  在李勣心里,晋王已然跟那两位不同。故而李勣就把自己的心事说了出来,想请晋王为他引见。
  李治笑眯眯应下来:“好,等大将军下回入宫,我带你去太史局。”
  李勣暂放下了一件心事,觉得心头畅快了许多。
  他就撩起马车帘子往外看去,见马车已经到了一处大路,便问道:“咱们是去王爷的府邸躲躲?”
  李勣知道晋王在宫外也有宅子。
  却见李治摇头:“大将军请与我一起去趟舅舅家吧。”
  “赵国公?”李勣顿时迟疑起来:“可臣与赵国公向来无甚私交……这样贸然拜访,岂不是太唐突了。”
  作为驻扎在外,手握兵权的大将,李勣一向很注意与京中的宰辅们保持距离:跟长孙无忌、房玄龄这等文臣之首,都维持在一种敬而远之的程度上。既不能得罪了,更不能太亲近了。
  尤其是长孙无忌还是外戚,李勣跟他的关系就一直就停留在,上朝时彼此见礼,互相谦让先行的程度上——当然,长孙无忌官位高,客气过后,都是长孙无忌先行。
  “大将军。我有一点浅见,说给大将军一听。”
  “您听后若觉得无理,我便命小山先去府上将您放下,我自去见舅舅。”
  李勣抬头,见晋王弧度柔和的杏眼中,流露出极清净诚挚的光芒:“大将军如我一般,不想掺和进夺储之事中,想保全自己。但大将军一日在长安城中,一日就要面对东宫和魏王府的示好。”
  “不站队,本身就会得罪人。朝上这样多朝臣们,未必个个喜欢去掺和夺储之事,只是身不由己。”
  “站在一方,只会得罪另一方,但哪方都不站,就会承受来自两边的压力,甚至,两边都怕大将军站到对面去——你既然不表态,为了避免将来的危险,想要提前把你拉下去也是有的。”
  李治短短叹了口气,却似乎叹到李勣心里去了。
  只听李治继续道:“我能够一直躲着,是因为我就住在父皇身边。他不会误解我,哪怕今日魏王哥哥生气于我不识抬举,在父皇耳边说了什么小话,我也能很快为自己辩驳,不会令父皇恼我疑我。”
  “可大将军能吗……”
  李勣心中发寒:不,他不能。
  他一直不是天子近臣,他是领兵在外的将领。若太子魏王拉拢不成,同时恼他不识抬举,在皇帝跟前进言,他能有什么法子为自己辩解?!
  别说什么明哲保身——若明哲保身这么好保,不至于三省六部所有大员,都各有倾向了。
  马车上的帘子轻而薄,有细细碎碎的阳光,从帘子的缝隙里洒落下来。
  李治的声音轻柔,却如这阳光般,带着让李勣不能忽视的亮度:“大将军跟我一起去见一回舅舅吧,想来舅舅能体谅大将军的难处。待大将军出征后,若是有人在父皇耳边说什么谗言,舅舅帮着说两句公道话,总比无人为大将军进言的好。”
  李勣望过去,只见对面晋王眉眼坦荡,毫无闪避:“当然,只要我知道,我必然也会替大将军说话的。只是,事关朝政大事,我的话,总不会有舅舅的管用。”
  李治言辞极坦荡,毕竟关于李勣的处境,他从头到尾说的都是大实话。
  马车内寂静了片刻,直到李勣一直握成拳的手渐渐松展:“那就拜托晋王,带我去赵国公府上拜访一下了。”
  “好。”李治眉眼一弯。
  之后便不说这些事了,只熟门熟路从马车上拉开暗屉,拿出一包包的蜜饯点心来请李勣吃。
  李勣也当真挨个尝过去,尤其是李治力荐的酒酿青梅。
  而李治也只在旁带笑介绍吃的,仿佛两人出来春游似的,再不提一点朝政。
  其实他这里还有一个机密消息,若是透露出来,必能换李勣一个大人情——但李治不准备自己说。
  带李勣去见舅舅便是一箭双雕。
  若是舅舅肯为了他示好李勣,将那件事告知,才是舅舅下定了决心要帮他夺储位的最有力证明。
  *
  赵国公府。
  见到忽然来访的二人,长孙无忌很高兴——
  不只李治自己发愁支持他的官员实在太少,长孙无忌比他更发愁:主要是长孙无忌还愁着李治本性‘不争不抢’,他还得每每点拨李治的上进心。
  此时见李治居然歪打正着,把李勣带了来,长孙无忌心里的算盘立刻拨的噼里啪啦响。
  这要是不趁机拿下,简直是对不起自己啊!
  尤其是李治婉转告诉他李勣的为难后,长孙无忌越发觉得:没错,就是你了,李大将军,来做我的同谋吧。
  “看时辰,也到了该用膳的时候了。大将军留下用顿饭如何?”长孙无忌发出了示好的邀约。
  李勣也很快顺着台阶答应下来:“今日叨扰赵国公了。”
  酒桌上一向最适宜套交情。
  且本朝‘食不言寝不语’的礼数,并不是整顿饭都寂然无声,不许人说话。相反,这些官员们都很习惯边用膳边谈事,只要不嘴里含着东西说话,仪态不雅就行。
  比如朝廷公厨,最高级别的就是宰相们一起用饭的“政事堂”。
  唐朝是群相制度,凡是三省六部的头部官员,都能被人称一句‘某相’,进入宰相队伍,一起吃小灶政事堂。
  这些宰相们就惯于午膳时议事——平时各忙各的,能有这种各部门宰相凑在一起的机会,当然就是边吃边开会的绝佳时机啊。
  谁要是光吃不说话,还会被人指责是个摸鱼混子哥。
  边吃边谈正事,才显得‘废寝忘食’‘为国鞠躬尽瘁’。
  于是长孙无忌是很惯于酒桌上谈事的。
  果然用膳不过半,长孙无忌和李勣之间的关系就明显近了不少,一个亲切改口称李勣的字‘懋功’,一个也改口尊称一句‘长孙兄’,其实长孙无忌就比李勣大半岁。
  好一番倾盖如故。
  长孙无忌还很夸了一番李勣的字‘懋功’,这两个字本就有建立大功的意思,可见李勣的字,极符合他的身份。
  一顿宾主尽欢的酒膳后,长孙无忌拿定了主意。
  他手里捏着一个极重磅的消息,可以说提前放给谁,都是极大的一份人情。
  今日,他决定把这份人情给李勣。
  “雉奴去寻小十二他们演练骑射去吧。”
  长孙无忌想了想,有雉奴在,有些话不好说透,于是温和道:“你上回不是还说,在宫里练习骑射侍卫们都让着你,有些没意思。今日正好泽儿也休沐在家。叫人抬几筐鸟雀,你们比骑射去吧。”
  长孙泽是长孙无忌的第十二个儿子,跟晋王年龄相仿,如今在宫里做千牛卫,跟李治关系也最熟悉。
  李治应了一声,熟门熟路就自去了。
  出门后,他仰头对着灿烂日光笑了一下。
  果然,姜太史丞算的没错,今日是个吉日。
  真是个一箭双雕的好日子。
  而长孙无忌一直看着李治走出门去,身后还稳妥地跟着宦官和长孙家的小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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