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武皇第一女官-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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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这次冬至宴,皇后拿不到,是因为皇后三番两次跟皇帝提起,她想养育皇长子不成后,竟然不知怎的说通了长孙太尉,托太尉向皇帝说起此事。
皇帝与太尉说了什么无人得知,但皇帝第二日就命淑妃暂理后宫事,冬至宴也交给淑妃来办。
淑妃走出偏殿时叹口气:她不想每次都靠皇后犯错,原想趁这次将办元日宴的圣命一起拿到手呢。
走到门口,见到廊下行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淑妃就故意停步等着。
*
姜沃眼力很好,远远也看见了淑妃,原想放慢了步子等淑妃走,结果见淑妃停住了。
就知道难以避免,索性走上来。
“太史令。”淑妃生的小巧瓜子脸,眉眼柔婉,比端正的王皇后看起来好相处许多。
五品以上官员与妃嫔不见正礼,故而姜沃只颔首道:“淑妃娘娘。”
淑妃走近一步亲切道:“有一事正想说与太史令,还未打发宫人去太史局,就遇上太史令,可见有缘!”
“重阳节后,有几个宫女犯了过失,皇后娘娘大怒,便要整饬掖庭,连带着连宫正司也想换人,大约是想换成自己人吧,但我想着,陶宫正领宫正司这些年,又是文德皇后选的人,怎么好换了去……”接着又洋洋洒洒说了许多,无外乎是皇后针对宫正司,她是如何仗义出手的。
说完后,便一双美目望着姜沃。
她费这个功夫,先令王皇后对宫正司不满,再卖这个人情,难道是为了掖庭一司吗?自然是为了眼前太史令。
在出身上她比不过皇后,在前朝的助力上,更是望尘莫及。她所倚靠的唯有圣恩与子女。皇后没有子女,她的儿子,皇次子李素节,便是身份最尊贵的皇子。
可皇后忽然非要个皇子养的做法,甚至还能说动长孙太尉开一次口的人脉势力,也着实刺激到了淑妃。
她也想有能影响到皇帝的心腹之臣,能在皇帝跟前为她和儿子说话。
尤其是皇帝刚登基,膝下两子还未封王——这可是要紧大事。
淑妃久欲寻前朝助力,自然看到了这位宫正司女官出身的太史令。
姜沃看着眼前殷切望着她的淑妃,做认真状听完了她的长篇大论,然后——
“哦。”
淑妃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忽然有种自己在跟王皇后说话的错觉。
好像她每回去紫薇殿,跟王皇后明着是请示,暗中实为讥讽炫耀的时候,王皇后听完后,也往往就‘哦’一声,搞得她兴致大减,完全不知道对面人听没听懂她言语中的讽刺。
但……
王皇后听没听懂,淑妃持怀疑态度。但眼前这位太史令,绝对是听懂了只是不肯接话。
果然,只听这位太史令‘哦’过后,浅淡道:“淑妃娘娘若说完了,臣该面圣去了。”
淑妃颇觉脸上过不去,顺了顺气息,才重新笑道:“太史令请——将来若是有事相求,我淑景殿的门还是愿意为太史令开的。”
姜沃真诚道:“哦。”
诶,别说,王皇后这个字真的好好用。
*
而此时,‘哦’字大家王皇后,很有些憋闷,问旁边的隶芙:“今日一早,萧淑妃站在这儿说了半日冬至宴的事儿,就是向我炫耀,依着我早撵出去了。你又在背后扯我做什么?”
隶芙劝道:“陛下这回让淑妃办冬至宴,正是有些恼了皇后娘娘,您何苦这会子对淑妃疾言厉色,更让陛下动气——不理淑妃就完了,奴婢跟您保证,娘娘只‘哦’一声,比训斥她,还叫淑妃难受。”
皇后也就点头。
隶芙松口气:还好,她与皇后从小一起长大,皇后一向是很听她劝的。
所以,每回王家需要王皇后做什么,都会通过隶芙从中传话。
比如之前,请王皇后开口,求皇长子事,就是王家的意思。
皇后多年无子,不如先趁着皇长子才四五岁时抱过来养着,这时候还养的熟。有皇后养育的名头——若是皇后一直无子,他们便推这个孩子为太子,若是将来皇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嫡出自然是太子。
王皇后与家族感情极深,尤其与母亲和舅舅舅母,是从小养成的习惯言听计从。
哪怕皇帝不高兴,王皇后还是坚持去讨了三次。
直到现在——
隶芙已经得到消息,皇长子是肯定要不得了,皇帝与长孙太尉不知密谈了些什么。太尉已经转了风口,暂时不肯替王家说话了。
王家便要走另一步棋了:皇长子不行,退而求其次吧。
就告知隶芙,说通王皇后走家族安排的下一步。
于是此时隶芙就打好腹稿准备开劝。
正好听到王皇后在说萧淑妃好面上做好人,实在阴阳怪气,就忙接口道:“陛下性子温和仁厚,是天下皆知的——不同人不同性情,陛下喜柔媚女子,可惜皇后出身高贵,为人端直。”
皇后道:“那我也无法了,我又变不成萧淑妃那样。”其实心里还有一句话,对隶芙也没法讲:皇帝不喜欢她的性子,她还不喜欢皇帝的脾气呢——总似摸不着看不穿的云似的,她更喜欢有啥说啥的爽快人。
隶芙推心置腹道:“皇后还是得先有个能养的住的皇子。”
王皇后摇头:“但皇帝是铁了心不肯把皇长子给我了。”
隶芙见话已入巷,就笑道:“皇后娘娘也不一定非要皇长子啊。”
皇后眼睛一亮:“你难道有什么妙计,让淑妃将唯一的宝贝儿子李素节给我养?”
隶芙被实实在在噎住了:救救。
噎的沉默半晌后,只能再次打叠精神,劝皇后打消这些天外飞仙似的的念头,再劝皇后务实一点。
隶芙直接道:“皇后娘娘不如给陛下送一个讨陛下喜欢的低位嫔妃或是宫人,到时候抱养其子就是了。”
“皇长子到底站了个长,陛下或有顾虑,但其余宫人之子,陛下应当不在意。”
皇后想了想:“也好。”
找个人去伺候皇帝吧,也省的她去碰一鼻子灰。
于是如往常一样,把差事交给隶芙:“你去挑人去吧。”
又让宫人来给她铺开笔墨纸砚,她要作画:“正好我昨日的画没完,唉,冬日这颜色总是容易凝住,再添两个火盆进来吧。”
隶芙发愁:瞧着皇后对自己的颜料比对陛下都上心。
于是她退出来,悄悄往立政殿去寻程公公。
程望山程公公,可是陛下跟前最得用的人之一,一向也最通晓陛下心思。
隶芙与他搭线很久了——这位程公公是个爱财的人,且胃口很大,一般的小钱根本看不上。非得是肥肥的孝敬才说话。
不过这位拿钱也办事,之前隶芙也是重金从他这里买到了‘皇帝只是恼皇后才令淑妃办冬至宴,并没有把元日宴也交给淑妃’的重要消息。
这才能按住皇后不发火冷处理淑妃。
所以这回,隶芙又拿着王家的重金来了。
*
自李治登基来,小山与鱼和,不但有了新的宦官职,还被安排了新的人设。
小山依旧走他的乖滑流,只是多了个贪财的人设,让前朝后宫的人都以为,给他塞钱,就能晓得些皇帝的心思。
不但皇后淑妃如此,连长孙无忌有时候都会问他一句,皇帝今日心情如何,用膳如何之类的。
当然,小山是收不到长孙太尉的钱的。
而鱼和则扮演锯了嘴的葫芦,一句话也不说,非常沉默忠憨来衬托小山。
于是隶芙第一次来,见到门口当值的是鱼和公公后,就立刻走了,一直等到程公公出现,才私下递上重金,然后问道:“程公公最了解陛下心意,不知陛下可意什么样的女子,或是……现在御前也好,宫中也好,有没有入陛下眼的宫女?”
小山没想到皇后处,居然有这个想法,再一想——陛下久欲接武才人入宫,只是生怕长孙太尉得知会一时暴怒,根本不顾皇帝的阻拦,说不得就直接伤了武才人的性命,这才一直等着——等武才人有身孕作保。
长孙太尉会拿先帝低微嫔妃的命不当回事。却不能拿皇子不当回事,哪怕有杀心,也无法明着做什么了。
不过,如今皇后问起来,倒是个好机会啊。若是皇后将武才人接进宫也好。
只是小山素知皇后性情,哪里敢一下子就说出皇帝所惦念,是先帝武才人,万一皇后闹出来可怎么好。
于是只慢慢的给出些消息,皇后处若是自己想通了,愿意做此事最好。
他深知,皇后宫里做主的根本不是皇后本人,而是眼前这个隶芙。
于是过了几日,小山便与隶芙道:他趁着皇帝心情好的时候,出言探问了一下,陛下似乎确实有中意的人。
隶芙忙继续塞重金道:“不知是谁?”
小山被手里的金子压得一坠,却还是不肯这次就说,只道:“唉,听陛下意思,倒是身份上不好入宫,不是宫里宫女,是宫外人。我也糊涂着呢,下回看陛下心情好了再打听。”
*
隶芙只好来回王皇后。
“身份不好入宫?这世上还有什么女子,是陛下看上了却不能……”王皇后忽然灵光乍现:好像知道答案了。
她眼前忽然浮现出,上一个冬日,风雪中她往立政殿去的那一日。
崔郎离去的身影。
殿内若有似无萦绕的酒气。
皇帝对着窗外那抹难得柔和真切的笑意。
以及……皇帝直接打断她的好心关怀,警告道:“他的婚事,皇后勿插手。”
王皇后深深点头:“原来如此。”
隶芙在一旁疑惑道:“娘娘想到了?奴婢怎么没想到。”
皇后叩了叩桌子道:“那是因为有件事你不知道。”
当年晋王刚做太子,她为太子妃想做点事,太子就把所有宫人交给她管,王氏就从晋王旧宫人口中听过一事:崔郎最早并不是鸿胪寺的官,而是晋王府上东阁祭酒。
第79章 相顾无言
紫薇殿。
隶芙站在王皇后跟前;洗耳恭听皇后猜到的答案。
但听皇后说完自己的猜测和几条理由后,隶芙目瞪口呆大为震动:“娘娘怕是想多了!”
皇后道:“不是我多想,你还记得废太子事吗?为了一个不入良籍的乐人;那位还与先帝闹得天崩地裂的——你忘了?咱们第一回 到九成宫东宫的时候,前院还有个大坑呢。”
“那坑原是废太子为那乐人立的衣冠冢,先帝下令不得不挖了去;但废太子却都不让人填土,就那么空着。最后还是陛下入东宫后,咱们才将那院落收拾了。”
这件事隶芙记得,坑还是她看着宦官们填土种花的。
因此隶芙也疑疑惑惑起来;不过她还是道:“不知娘娘记不记得是哪个宫人所言旧事;奴婢再去细问——若是知道当年崔郎为何忽然离开晋王府,去了鸿胪寺;此事应当就更分明了。”
皇后记性很好,很快给出了一个名字,隶芙领命而去。
而隶芙在问出‘废太子男宠事后,先帝忽下令将崔郎调去鸿胪寺,接下来崔郎便到西域最偏远之地出使一年’这样的消息后,默默走回来了。
好大一瓜啊。
但吃瓜是人类的天性——皇后与隶芙两个便在灯下叽叽咕咕说了一夜,喝完了两壶蔗浆,才将这些年的‘星点线索’复盘完毕;并且串成了一条起承转合的故事线。
话说的太多;以至于睡前王皇后不由摸了摸嗓子:“明天熬点润喉的草药茶喝吧。”
隶芙忙点头应了:“夜深了,奴婢服侍皇后安歇。”
正弯腰整理床铺时;忽然想起一事,不对啊!
她忙转头去看妆镜前的皇后道:“咱们虽知崔郎事,但他于事无补啊。娘娘想要的是皇子;咱们还是得找个可意的宫女给陛下送去。”
隶芙这才发现,这一晚上原来没干正事。
然后试探着出了个主意:“不如明儿奴婢去掖庭一趟,好好寻一番。若是要容貌堪比的自是不可能了,但若是有眉眼相像些的……”
皇后从镜子前面转过头,叹气道:“隶芙啊,你这个法子,可真是有点蠢了。”
“这么些年了,陛下若是想找,还用等咱们?你瞧后宫可有眉眼相似者?”
隶芙说出口后,其实也觉得是个馊主意。
皇后起身:“这事儿我有主意,明儿我去面圣。”
隶芙一万个不放心,坚决让皇后先把想法跟她讲一讲,听完后觉得,诶?似乎还挺靠谱的。
“明日就安排,会不会急了些?”
皇后摆手:“这种事有什么可拖的。”
*
冬日,因多有外邦使节入京贺新岁,一向是鸿胪寺公务繁忙期。
今年因是永徽元年,忙碌尤甚。
崔朝都难得几日没有摸鱼,一直在专注公务。
直到被人打断:“崔典客丞,陛下召见,请随咱家去吧。”
崔朝望着眼前的宦官,笔下未停,依旧在写名刺:“这位公公倒是面生。”
这位宦官倒也毫不掩饰,拿出自己的鱼符给崔朝验:“咱家是六品殿上监,原是不管传话事的。”
崔朝颔首:“既如此,公公请回,我自会去立政殿面圣。”
那宦官道:“圣人急召,让咱家这就请崔典客丞往宜春北苑去。”
崔朝手下的笔一顿,然后若无其事换过一张字条来写。宜春北苑他知道,是东宫一处宫室。
如今陛下已登基,从东宫搬出,怎么忽然又在东宫召见。
鱼符做不得假,这人必是六品殿上监——宫中能用这个品级宦官的,除了陛下,也只有皇后和淑妃了。
崔朝不由想起姜沃曾提起的‘淑妃拉拢’之事。
那这回呢,到底是谁?又是为了什么?拉拢?陷害?还是要做个局捏个把柄?崔朝脑海中过了数个可能性。
那宦官似乎有些着急了:“还请崔典客丞这就随咱家来吧。”
崔朝将写好的新字条封好,在信封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随后站起身来:“好,我这就随公公过去。”
要是不能一探究竟,他估计会好奇的睡不着觉。
不过,该报备还是要报备的。
崔朝随这位宦官走到鸿胪寺大堂前,将手中信封交给专门负责传递公文的小吏:“是件要紧事,直接送到太史令手里。”
*
就在崔朝跟着面生宦官往东宫宜春北苑去时,皇后来到了立政殿面圣。
见殿内无闲人,皇后便开门见山将自己的来意说了。
“我知陛下心里有个挂念的人,但身份上不太合宜入宫。”
皇帝停笔:“皇后如何得知?”
这回不用隶芙在后面扯她,皇后都知道不能交代程公公出来,否则以后谁给她们传递消息。
于是只道:“是我自己从陛下的话里琢磨出来的。”王皇后想,这也是实话,其实程望山也没提供多少信儿,多半还是靠她自己。
好在皇帝也不是真的要问——
小山收钱卖御前消息,还是他安排的。与其让御前被人想方设法安钉子进来,不如就让小山这种懂分寸又圆滑的人,主动对外释放一些消息。
于是只点点头,就皇后‘如何得知’这件事翻篇。
李治语气多了几分慎重:“皇后既知,今日过来是要做什么?”
其实要不要把媚娘事透漏给皇后,李治也一直很犹豫——不为别的,只为王皇后是他完全摸不准路数的人。
他完全猜不到王皇后知道这件事,是会拿着礼法来直谏力阻媚娘进宫,还是会闹开来直接去向长孙太尉告状,亦或是会顺着他设想中最好的路,主动将媚娘接进宫来。
为了王氏的不可捉摸,李治最终示意小山可以把‘先帝武才人事’透给王氏前,是做了最坏打算的——
他已经在感业寺周围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