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她-第3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所以直到今日早上,季念还是和谢执住在城外小宅里头。
但季念自觉成婚前几日还和谢执住在一起到底是不成规矩; 两人在城外纠纠缠缠小半年,今日季念是真的要回季宅去住了。
马车停在宅外; 谢执搀扶着季念下了马车。
季念刚下来,抬眸恰巧瞥见路过门口的江又莲。江又莲从正堂出来,和季念对上眼; 没说什么,面无表情地走了。
谢执注意到季念的目光,侧身看去,望见江又莲转身离开的背影。他扶她站稳,皱皱眉:“季夫人对人一贯如此?”
季念知道他想问的是江又莲对自己的态度,她摇头笑道:“我倒意外已经好很多了; 若是换做以前; 她定是要拿出主母的架子来讽我几句的。”
谢执不作声; 再次看向江又莲离开的方向。
“卿卿。”
“嗯?”谢执下意识回头应她,应完才叹笑道; “你最近怎么总是那么叫我?”
“卿卿,”季念有恃无恐地又叫了声, “你该不会下了很多聘礼; 才让里头那么难搞的噤了声的?”
谢执也不去纠正她怎么叫了; 道:“该是多少便是多少; 没有多给。”
季念见他佯装思索; 还以为他真的给了许多。听他这么说,疑惑道:“没有吗?”
大抵是江又莲和季平方才在正堂议事,江又莲走后不久,季平也从同一个方向走出。他看见大开的宅门外站着的两个人先是一愣,后犹豫几分,抬手行了个礼。
内阁经新政后更受皇上重用,如今内阁首辅官居正二品,已然同六部尚书平级。给未来女婿欠身作揖,季平低着头,颇觉讽刺。
可谢执只看着里头行礼之人微微颔首,然后对身边人淡淡说道:“当年他们什么都没有给你,如今他们也不值得多得什么。”
季念愣了下,又听谢执不着痕迹地补了一句:“我的都是你的。”
最后一句声音稍稍响了点,不远处季平离开时,步子顿了下。
季念没有注意到季平微小的反应,只缩着脖子笑了起来。
谢执喜欢看她在自己面前忘了礼数的模样,唇角亦扬起:“倒看着不那么聪明了。”
季念还是笑,只是那笑慢慢柔和了下来:“嗯,我家卿卿最聪明。”
谁都不欠谁的了,那些曾让她失望的人,就随着那段灰暗的过去一起抹掉吧。
现在的她,只想为值得的人停留。
想永永远远的,留住生命里最值得的那个人。
……
谢执走前,季念突然叫住了他。
他问她怎么了,季念犹豫了一下,问道:“太傅还是不见你吗?”
自从那日之后,荀世俞再没有见过谢执,就连在宫中遇上,都不会与他说话。谢执没打算将这些告诉季念,但荀世俞与谢执闹掰,已然人尽皆知了。
谢执安抚地点了点季念的手背:“先生需要时间。”
季念的手心不知何时被汗湿了,她点点头,反握了下他的指尖:“他毕竟是你十多年的老师,即便……”
“我知晓,”谢执没让她说下去,牵起她回以手心温度,“清整武将之后仍有余党在逃,等手上的都忙完,我会去与先生聊,别担心,令令。”
夏日暖融融的温度像一小团火,季念倾身抱了他一下。
然后悄悄将藏心里的抱歉换成了谢谢。
***
翌日,季家将嫁妆送至了谢府。
那些嫁妆都是沈婉替季念准备的。
沈婉在季家不是什么说得上话的人,其实季念能感受得到,比起爱意,她对季梧和自己似乎愧疚更多。
愧疚她过于懦弱,从来没法为他们做什么。但有时候季念想,自己和阿梧或许根本不需要她做什么,只是希望能感受到,她给他们的坚定。
窗前的月好似挂在面前,季念散下发髻,手中梳子心不在焉地梳着发,从这处想到那处,最后还是回到了谢执的身上。
回到了明日的大婚上。
月色明明是宁静的,可她坐在窗前,却能听到自己的心噗通噗通地跳。
直到屋门被叩响,一人被江又莲亲自引了进来。
江又莲似有意与她攀谈,但妇人对她得体地笑了笑,那笑柔和,没有赶人之意,却因她周身端庄气质让人自觉地一同提了气。
江又莲尽力矫其身姿,道了声“谢夫人请”,瞟了一眼季念后,退了出去。
而此时站在季念面前的,正是谢执的母亲叶扶宁。
谢府被收回前,谢执与叶扶宁提过府邸恐有段时日住不了,叶扶宁不知虽不知其中缘由,但总是察觉到一些的,为免了儿子的牵挂,直接回了娘家去住,应当是今日将将赶回。
季念惊讶地放下梳子,立马站了起来:“夫人,您怎么来了?”
她散着发,身着寝衣,不免自觉有些失礼。
可叶扶宁却缓步至她身后,轻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而后道:“是子卿问我,是否想来见见你。”
季念的肩轻轻一颤。
叶扶宁笑着,知晓她听得明白,便没再点破。
明日大婚,何必非要在前一日亲自来见,还是这个时辰。可谢执这么问,就是特意请叶扶宁来,不为别的,只为让江又莲见见叶扶宁——让江又莲知晓,季念对谢家是多重要一个人。
“子卿很少拜托我什么,他怕你明日出嫁当天,还会受了委屈。”叶扶宁稍倾身,要去拿季念身前那把梳子。
意识到叶扶宁要做什么,季念急忙伸手按住:“夫人不可。”
“有何不可?”叶扶宁抽出那梳子,理了理她背上的长发,“其实我早就想见见你。”
季念背对着她,看不见身后人的神情,却能感觉到她的动作极尽轻柔。
但季念仍是紧张的,整个肩头都有些僵。
她不知道叶扶宁会怎样看待她四年前拒了婚,却以这样的身份再次嫁给他。
“让夫人见笑了。” 季念紧盯着桌沿,“子卿他对我很好,可我……”
叶扶宁捧起季念的一缕发,缓缓梳下:“子卿疼惜你,能让子卿这么疼惜的人,一定也是个会疼惜子卿的人。”
季念突然抬眸,却因姿势没法转身。
梳的每一下都很轻,头皮甚至感受不到拉扯,季念僵直着身板,就听身后人说道: “你们错过了那么多年,突然在一起,面对这么多,一定很慌乱吧。”
烛光是微弱的,不及眼前月光悠远。季念终于没忍住,转过了头。
就像叶扶宁所说,谢执太好了,所以他们两个得以重新走到了一起,可即便如此,他们空白的四年却是真的空白了。
她偶尔也会因为这样的空白而感到迷茫,甚至若是没有这般空白,是不是也不会面对那么多声音。
可季念却在月色下,对上了叶扶宁眼中的温柔笑意。
叶扶宁看着她,道:“我生下子卿时,差点回不来,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守在我床边的生平。我那会儿看到他急出的白发,第一反应不是庆幸活过来了,而是问他,我若是还是没治好,没挺过去怎么办?”
季念望向叶扶宁眼中,似有悠远而幸福的光。
叶扶宁想到了很久远的过往:“那时生平板着脸,很可怕,只对我说了一句话。他说,既然我活过来了,就是注定要和他长长久久的。”
季念不知怎么,喉咙一瞬便发了涩。
然后就听叶扶宁温和地抚摸着她的头,说道:“现在我将这句话送给你。”
“你和子卿分开了这么多年又重新走到一起,便说明,你们注定就该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
八月十五,中秋,宜团圆,宜婚嫁。
铜镜前,新人点绛唇描黛眉,与四年前不同,镜子前的人桃花眼是扬起的,里头是日光下斑驳的色彩,那是不曾显露在任何人前的美艳与神采,今日只为一人而妆点。
这是季念曾经最期待的大婚。
她突然明白过来,谢执口中的那句“太久了”,是真的太久了。
季梧为她戴上鎏金錾雕的凤冠,笑看着对镜子里的她:“阿姊真好看。”
季念勾着唇望向铜镜,过了会儿才问:“你的身子可要紧?”
季梧是昨日从胡先生那里回来的,他摇头笑:“没事,昨天休息得好,而且阿姊的大婚,我怎能不在。”
整条街都是热闹的,锣鼓从清早便开始打响,响彻整个季宅。季念精神很好,许是昨夜睡了个好觉,她平素喜静,可今日听着锣鼓喧天,只剩满心的雀跃。
“阿梧,吉时是不是到了?”季念转头,问道。
“唔……应该到了吧。”季梧估摸着时辰答道。
明知在这里看不到外面,季念还是不自觉往窗外探:“迎亲的队伍还没有到吗?”
季梧刚从外头进来,答:“没有呢,阿姊别急,许是姐夫在路上耽搁了。”说着,还打趣她就要嫁出去了,却急这一时片刻。
季念顺着季梧弯了下嘴角。
宅子外的大门紧闭,苏翘早就等在门口了,打算等谢执来迎亲了,好好为难一番再开门。季念坐在屋中,犹能听见外头的吵闹声,让整座宅子都溢满了喜庆的气氛。
直到又坐了一盏茶的时间,依旧没有听到预料中的闹门声。
她不知为何,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莫名地心中有些没底。
她总觉得,谢执不会来迟。
季梧瞄到她袖中攥紧的手指,笑道:“阿姊平日天不怕地不怕的好像什么都挑不起情绪,怎的现在如此紧张?姐夫是晚了点,又不是误了时辰。”
听了季梧的话,季念笑叹了口气,稍微放松了点。
她似乎没法立刻领会昨夜那句“注定”,比如现在,碰上她与谢执的第二次大婚,她依旧会草木皆兵。
可她在心中默念了一遍昨夜叶扶宁说的话,却是在这样的日子给了她片刻安定的。
季梧就坐在这里陪着季念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他经不住久站,等着谢执来了,就牵着季念出去,把他的阿姊亲手交到谢执手上。
一切都是这么平和,季念觉得,八月十五确实是个吉日,中秋,团圆——直到成二撞开了季宅的门,满面苍白地冲到了她的面前。
没有着落的感觉突然以百倍千倍反扑了回来。
季念的呼吸一下就滞住了,那点笑还僵在脸上。
“三小姐……”成二的声音打着哆嗦,想说,没能开得了口。
可季念甚至没有听他说下去,颤着声问道:“谢执他……怎么了?”
成二狠狠吞咽了一下,终于开口: “公子、公子他在来的路上被人围了……”
“什么意思?”季梧捂着胸口站起身,“成二,你说说清楚。”
“新政闻着风声逃走的余党,杀回来了,”成二的每一个字都在抖,“那些人早都不要命了,禁军压制住他们的时候,公子他已经……浑身是血了……”
季念的目光有一瞬失去了聚焦,而后她猛地站起了身。
凤冠在猛力的摇晃扯得头皮生疼,可她顾不得,一把抓住了成二的手臂:“那你呢?你为什么不在他身边?你为什么完好无损地站在我面前?你是在骗我的对吗?”
“公子让我不许跟着他,”成二被死命的抓着,话语中渐渐染上了哭腔,“公子说,万一他这次回不来了,不能……不能让三小姐一个人空等……”
喧天的锣鼓声中,季念踉跄一步,一脚踩在了谢执送她的大红嫁衣上。
第48章 吾爱(一更)
季念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跌跌撞撞地走进谢府的; 只记得看到床上那个了无生气的人,她的腿亦没了力气,重重地撞在床沿上。
她最熟悉的眉眼; 浅浅淡淡的,还有她最喜欢的眉骨曲线,利落中带着几分傲然; 只是不知为何,一切都那么苍白; 苍白得不像是个活人,谢执阖着眼,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 唯有他身上艳红的新郎吉服那么刺眼。
季念颤着手想要摸摸他,可她抬起手才发现,指尖上早已沾满谢执身上的鲜血,亦染上了她那件不知何时布满道道褶皱的嫁衣。
啪嗒,眼泪落到了他满是鲜血的手心里。紧接着,一滴又一滴。
太医立在一边; 为难地看向屋里的叶扶宁和成二。
成二上前拉开季念:“三小姐……”
季念不肯动; 死死握着谢执满是鲜血的手抵在额头:“谢执……你给我醒过来; 你听到没,我都到你面前来嫁你了……”
“三小姐; 您别这样,”成二红着眼道,“公子……公子他一定会没事的; 皇上还等着张太医回去复命呢……”
这句话不知戳中了季念的哪根神经; 她突然直起了身; 甩开成二往屋外走去。
成二被一个大力推到了地上; 又着急忙慌地从地上爬起来:“三小姐!”
屋门被大力撞开,像是没听到般,季念径直冲出屋中。
徐公公等在外面,掀起眼皮便知其想做什么,跨出一步拦住她:“季三小姐。”
成二得以追上季念。
季念通红着眼挣开成二:“我要去见皇上,今日不是还有逃掉的人吗?我要求见崔靖,他一定知道是他们在那儿。”
成二死命地拦着她:“三小姐,他们就是回来报复公子的,这事儿、这事儿和嘉裕侯没有关系。”
季念一句都听不进去,她只觉得浑身都在止不住地发抖,大喝道:“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我要去见皇上,你别拦着我!”
“嘉裕侯若是知道,今上早抓住这些人了。今日之事,今上定会严查,”徐公公在一片混乱中开了口,“可现在,谢大人需要您。”
***
从那日之后,季念突然就安静下来了,府上事无巨细皆经她手,从照顾谢执,到收尾进行到一半的大婚,所有的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
谢执的心口和腹部各中了一剑,太医说心口那一剑再偏一点,可能便活不过来了。可是他失血过多,太医也不敢保证他就一定能醒过来。
谁都知道这话说得是轻的,真正的意思是,谢执已经半只脚踏入鬼门关了。
可是季念表现得很冷静,甚至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更冷静,她默默陪在谢执身边,一日又一日。
成二几次想开口问问她,都没找到机会,季念总是很匆忙,她似乎没有太多时间来和旁人说话。
叶扶宁几夜之间白发多了好几根,她常来赶季念回去休息,可是季念很执拗,每每都是拒绝的。
自从谢执昏迷之后季念就很少说话,有次叶扶宁又让她回去休息,季念没摇头,只是低声说道:“夫人,您就让我待在这里吧。我知道我和子卿还没有完婚,可是……我是有资格待在这里的,对吗……”
那天叶扶宁一愣,别过头抹了抹眼角,把季念搂到怀中拍了拍她的背。
季念的背也是僵的,她把叶扶宁抱得很紧,可背却始终是僵的。
……
中途,季盛兰来过一趟。
季盛兰是临时从江北赶回来的,想着参加完季念的大婚再回去,却没想到会变成这副样子。
其实先前她便来过几次,但都没碰上人,不是季念守在谢执的床边累睡着了,便是因旁的事被叫走了。每次下人问要不要去喊她,季盛兰都拦下了。
这次季盛兰遇上季念,倒发现她的状态比想象中好很多,除了脸上少了点血色。
季盛兰来来回回地看她,半晌,她还没有问出口,季念先一步说道:“我没事。”
答案都摆在了面前,可季盛兰默了默,还是又问了一遍:“你撑得住吗?”
季念看向季盛兰,眼中平淡无波:“撑得住。”
几乎是脱口而出,她说得很平静,似乎是真的没有什么能让她倒下的,即便在这种情况下,她亦能独自一人撑下去。
季盛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