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兆头 作者:[美] 尼尔·盖曼、特里·普拉切特-第2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是嗯我,哦。”她答道。
“今天下午有位新成员加入。”她说。
“哦,佩德利小姐?”她以格罗尼默的口吻说。特蕾西夫人早就知道印第安灵魂向导是必不可少的道具,而且很喜欢这个名字。她曾跟牛顿解释过这些问题。年轻人意识到特蕾西夫人对格罗尼默—无所知,他也懒得详加解释。
“啊,”朱莉娅尖声说道,”很高兴认识您。”
“我的罗恩在吗,格罗尼默?”奥默罗德夫人问。
“哦,贝里尔老太婆。”特蕾西夫人说,“这里有那么多嗯可怜的失落灵魂嗯在我的圆帐篷门口嗯排成了行,也许你的罗恩在他们之中。哦。”
接着,特蕾西夫人用自己的声音说:“格罗尼默先生想知道,这里有叫史考基的先生吗?”
史考基雾蒙蒙的眼睛突然一亮。“哦哦,我就叫这个名字。”他满怀希望地说。
“好的,这里有人想跟你说话。”史考基先生参加降神会已经一个月了,她还没能想出个合适口信。这次该轮到他了。“你认不认识叫,嗯,约翰的人?”
“不。”史考基先生说。
“哦,似乎是有些天国线路干扰。他的名字应该是汤姆,或吉姆。或者,哦,戴夫。”
“我住在赫默尔·亨普斯特德镇的时候,认识个叫戴夫的。”史考基先生略显疑惑地说。
“对,他说了,赫默尔·亨普斯特德镇。他就是这么说的。”特蕾西夫人说。
“但我上周还碰见他在外面遛狗,看上去挺健康。”史考基先生有点摸不着头脑。
“他说不用担心,他在帷幕另一侧过得更开心。”特蕾西夫人硬着头皮说了下去,她总希望能给自己的客户带来好消息。
“跟我的罗恩说—声,我要跟他讲我们克莉丝托的婚礼。”奥默罗德夫人说。
“我会的,亲爱的。现在,稍等一下,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有什么东西过来了。它坐在特蕾西夫人脑袋里,向外看了看。
“Sprechen sie Deutsch?”它通过特蕾西夫人的嘴说,“Parlez…vous Franrais?Ni hui jiang zhongwen ma?”④
【④ 德语:你会讲德文吗?法语:你会讲法文吗?最后一句不需要解释,试试拼音。】
“是你吗,罗恩?”奥默罗德夫人间道。她得到了回答,口气相当急躁。
“不,绝对不是。不过,在这个愚昧的星球上——我刚巧在过去几小时中游历了其中的大部分地区——愚昧到如此程度的问题只可能来自一个国家。亲爱的女士,我不是罗恩。”
“好吧,我要跟罗恩·奥默罗德讲话。”奥默罗德夫人略显烦躁地说,“他个子不高,秃顶。你能让他过来吗?谢谢。”
对面静了片刻。”确实有个符合这种描述的灵魂正在这儿晃荡。好吧,我会让你们说两句,但你必须赶快。我正在试图改变天启。”
奥默罗德夫人和史考基先生对视一眼。此前的降神会上从没出过这种状况。朱莉娅·佩德利全神贯注地看着特蕾西夫人。这才像那么回事。她希望特蕾西夫人的身体紧接着会变得空灵透明。
“你……你好?”特蕾西夫人用另一种声音说。奥默罗德夫人吓了一跳。这声音听起来正是罗恩。前几次听起来更像是特蕾西夫人。
“罗恩,是你吗?”
“是的,贝、贝里尔。”
“好的,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首先我去了克莉丝托的婚礼,就在上周六,咱们玛丽琳的大女儿……”
“贝、贝里尔。我活着的时候,你、你从、从来没让我插上过一句话。现、现在我死了,只有一、一句话要说……”
这让贝里尔·奥默罗德有点不高兴。以前罗恩现身时,会告诉她自己在帷幕彼端过得不错,生活在某处很像是天国别墅的地方。现在他听起来就是罗恩,奥默罗德夫人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她祭出了杀手锏;过去每当罗恩开始用这种语气讲话时,她就用这招。
“罗恩,注意你的心脏病。”
“我再也没、没有什么心、心脏了。记得吗?总之,一、一句话,贝里尔……?”
“什么,罗恩?”
“闭嘴。”说完这话,那个灵魂就离开了。“很感人,不是吗?好了,女士们还有这位先生,十分感谢。我恐怕要继续工作了。”
特蕾西夫人站起身,走到门口,打开灯。
“出去!”她说。
她的客人们站起来,走到门庭,感觉莫明其妙。奥默罗德夫人更是火冒三丈。
特蕾西夫人走进厨房,把炖甘蓝的火关掉。
她把水壶放上,给自己煮了一壶茶,随即坐在厨房桌子前,拿出两个杯子,倒上茶水。她在其中一个杯子里加了两勺糖,然后稍等片刻。
“我不加糖,谢谢。”特蕾西夫人的嘴巴说。
她把两个杯子摆在自己面前,从加糖的那杯里喝了一大口。
“好了。”所有认识特蕾西的人都能辨认出这是她的声音,但他们也许认不出这种腔调,蕴含着森寒怒火的腔调,“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最好有个好理由。”
一辆大货车整车的货物都倾倒在M6公路上。根据载货单显示,车里装的都是波纹钢,但两名巡警很难接受这种说法。
“那么我想知道的是,这些鱼是打哪儿来的?”警长说。
“我说过了,它们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前一分钟我还在以六十英里的时速开车,下一秒钟,啪!一条十二磅的大马哈鱼砸碎了挡风玻璃。于是我赶紧拐弯,从那东西上面碾了过去。”他指着卡车下面一条锤头鲨鱼的遗骸说,“然后撞上了那个。”
那是一堆三十英尺高的鱼,大大小小,各式各样。
“你喝酒了吗,先生?”警长不抱什么希望地问。
“我当然没喝酒,你这蠢货。你能看见那堆鱼,对吧?”
在鱼堆顶端,一只很大的章鱼冲他们懒洋洋地挥舞着触须。警长压抑住向它挥手的冲动。
另一名警员把身子探进警车,正冲着对讲机说:“……波纹钢和鱼,在距离十号路口一英里的地方,堵塞了M6号公路向南的道路。我们必须关闭所有南向车道。对。”
在沙德维尔的梦境中,他飘浮在一个小镇的公共绿地上空。绿地中央有很大一堆柴火和干树枝。柴堆中间戳着一根木桩。男女老少都聚集在绿地周围,眼光发亮,脸颊发红,激动地期待着什么。
人群中突然一阵骚动:十个男人从草地对面走来,后面跟着个相貌俊俏的中年妇女。她年轻时肯定很有魅力,“生机勃勃”这个词钻进了沙德堆尔梦中的头脑。走在女子身前的是猎巫军二等兵牛顿·帕西法。不,不是牛顿。这人比较老,而且穿着一身黑皮衣。沙德堆尔满意地发现这是古代猎巫军的少校制服。
女子爬上柴堆,把双手背到身后,让人捆在木桩上。柴堆被点燃了。她冲围观的人群讲着什么,但沙德维尔听不真切。人们越聚越拢。
一个女巫,沙德维尔心想,他们在烧女巫。中士心里暖洋洋的。就是这么回事,这才对头。世界就该是这样。
只是……
女子突然抬头盯着他,开口说:“也包括你这个愚蠢的老傻瓜。”
只是她会死,会被烧死。而且,沙德维尔在梦中意识到,这是个可怕的死法。
火苗越烧越高。
女子抬起头。尽管沙德维尔是隐形的,但她还是直勾勾地盯着他。她在微笑。
接着是轰的一声。
一阵雷鸣。
原来是雷,沙德维尔醒来后心想,但被人注视的感觉还是挥之不去。
他睁开眼,十三只玻璃假眼正注视着他。那是特蕾西夫人闺房中各式柜架上的毛绒玩具。
沙德维尔把头一转,发现有个人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而那人正是沙德维尔。啊,他心惊胆战地想,这就是那种什么离魂体验。我能看见自己,这回可真要完蛋了……
他拼命做出游泳的动作,极力靠近自己的身体。和这种事儿的惯常发展一样,他的判断力很快恢复了正常。
沙德维尔松了口气,心想怎么会有人在卧室天花板上装镜子?他困惑地摇了摇头。
中士爬下床,穿上靴子,小心地站起来。似乎少了点什么。一根烟卷。他把手深深探入口袋,掏出一个小罐,开始卷烟。
我做了个梦,他想。沙德维尔不记得自己的梦境,但不管梦到的是什么,都让他感觉怪不舒服。
他点燃烟卷,正好看见自己的右手:终极武器。最终审判日的武器。他伸出一根手指,对准壁炉架上的独眼泰迪熊。
“磅!”他沙哑哑地笑了起来。沙德维尔不习惯笑,所以很快开始咳嗽,这才是他熟悉的领域。他想来点喝的。一罐香甜炼乳。
特蕾西夫人应该有些。
他大步走出卧室,向厨房前进。
沙德维尔在小厨房外停下脚步。特蕾西夫人正跟什么人说话。一个男人。
“那你到底想让我干什么?”她问道。
“啧,侬这恶婆娘。”沙德维尔嘟囔道。她显然正跟一位绅士访客在一起。
“说实话,亲爱的夫人,这种情况下我的计划难免有些变动。”
沙德维尔听得血液凝固。他迈步穿过珠帘,高声叫道:“索多姆和俄摩拉的罪人啊!欺负无力抵抗的妓女!从俺的尸首上踏过去吧!”
特蕾西夫人抬起头,冲他微微—笑。屋里只有她一个人。
“伊在哪儿?”沙德维尔问道。
“谁?”特蕾西夫人问道。
“某个娘娘腔南蛮子。”他说,“俺听见伊叨叨了。就在这儿,向侬暗示着什么。俺听得真真儿的。”
特蕾西夫人张开嘴,一个声音冒了出来。“不是某个娘娘腔南蛮子,沙德维尔中士。是‘那个’娘娘腔南蛮子!?”
沙德维尔把烟卷扔在地上。他举起胳膊,微微颤抖着指向特蕾西夫人。
“恶魔。”他嘶哑地说。
“不。”特蕾西夫人用恶魔的声音说,“好吧,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沙德维尔中士。你在想这个脑袋随时可能一圈圈旋转,然后开始吐出豌豆浓汤,就像《驱魔人》里那样。听着,我不会。我不是恶魔。还有,我希望你仔细听听我要说的话。”
“恶魔之种,闭嘴。”沙德维尔喝令道,“俺可不想听侬瞎咧咧。侬晓得这是甚吗?是一只手。小指、无名指、中指、食指和拇指。今儿晌午,它已经除掉你的一个同类。侬赶紧滚出这位女士的脑袋瓜,不然俺就把侬轰到天国去。”
“问题就在这儿,沙德维尔先生,”特蕾西夫人用自己的声音说,“天国正在降临。问题就在这儿。亚茨拉菲尔先生都跟我说了。现在别再搞得像个老傻瓜,沙德维尔先生,坐下来,喝杯茶。他会给你解释清楚。”
“俺可不听伊那来自地狱的哄骗,女人。”沙德维尔说。
特蕾西夫人冲他笑了笑。“老傻瓜。”她说。
沙德维尔什么都能对付,就是这个不行。
他坐在椅子上。
但没有把手放下。
摇摇晃晃的高架标志宣告南向车道暂时关闭,一小片橙色交通锥森林已然竖立起来,疏导机动车拐弯驶上北向车道。还有些标志要求机动车减速到三十英里。警车驱赶着来往车辆,像是一群身上长着红色条纹的牧羊犬。
天启四车手没有理会这些标志、交通锥和警车,继续沿着空荡荡的M6公路南向车道行驶。
“我相信,你肯定熟悉《启示录》吧?”特蕾西夫人用亚茨拉菲尔的声音说。
“嗯。”沙德维尔说。他在撒谎。他的圣经知识仅限于《出埃及记》第二十二章十八节,其中提到了女巫,讲到她们谋生的艰难,以及你为什么不该干这行。他还瞟了一眼第十九节,里面写到要把跟野兽睡觉的人弄死。沙德维尔认为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职权范围。
“那么你听说过敌基督啰?”
“嗯。”沙德维尔说。他看过一部叫《凶兆》的老片子,里面讲得清清楚楚。他记得就是从大货车上掉下来一堆玻璃板,削掉别人的脑袋,诸如此类的东西。根本没提到什么正经八百的女巫。他看了一半就睡着了。
“敌基督此刻就生活在地球上,中士。他会引发哈米吉多顿,审判之日;尽管他自己并不知道这些。天堂和地狱都已做好开战的准备,场面会很难看。”
沙德维尔只是嘟囔了一声。
“事实上,有关部门不许我直接干预此事,中士。但我相信你肯定明白,任何通情达理的人都不会允许这个世界就此毁灭。我说得对吗?”
“嗯。大概齐。”沙德维尔说着,从特蕾西夫人在水池下面发现的一个锈迹斑斑的罐子里喝了口炼乳。
“只有一件事能够拯救世界。也只有你值得我信赖。敌基督必须被杀死,沙德维尔中士。这是你的职责。”
沙德维尔皱皱眉。”俺不晓得。”他说,“猎巫军只杀巫师。这是规章之一。当然,还有恶魔和小鬼。”
“但、但敌基督不止是巫师。他、他是巫师的王。比你想象的更巫师。”
“他会不会比,嗯,恶魔更难驱除?”沙德维尔逐渐有了兴致。
“难不了多少。”亚茨拉菲尔想驱除恶魔时,只需要强烈暗示自己还有活儿要干,而且天色好像不早了。克鲁利每次都能领会。
沙德维尔看看自己的右手,露出笑容,接着又犹豫起来。
“这个敌基督……伊有多少乳头?”
只要目的正当,可以不择手段,亚茨拉菲尔心想。通向地狱的道路由好意铺就①。(这话其实不对。通向地狱的道路是用冰冻的上门推销员铺就。每到周末都会有很多年轻恶魔在上面溜冰。)他兴高采烈、言之凿凿地扯谎说:“很多。满满当当。他胸口长满了这东西。以弗所人那个好多胸脯的丰饶女神狄安娜,跟他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
【① 英美谚语。】
“俺不晓得侬那什么狄安娜。”沙德维尔说,“但如果伊是巫师——俺估摸着伊准是,那么以猎巫军中士的名义起誓,俺听侬的了。”
“很好。”亚茨拉菲尔通过特蕾西夫人说。
“我不太赞同这种杀戮行为。”特蕾西夫人自己说,“但如果这个人、这个敌基督活着,其他人就都要死。那我看咱们也就别无选择了。”
“没错,亲爱的女士。”她说道,“好了,沙德维尔中士。你有武器吗?”
沙德维尔用左手揉了揉右手,又攥了攥拳头。
“嗯。”他说,“俺有这个。”他抬起两根手指,放在唇上,然后轻轻—挥。
屋里沉默片刻。“你的手?”亚茨拉菲尔最终说道。
“对,这是件可怕的武器。它能除掉侬,恶魔余孽,对不?”
“你没别的更,呢,实在的?比如美吉多的金匕首?或者迦梨女神的剃刀?”
沙德维尔摇摇头。“俺有些大头针。”他说,“还有猎巫人上校汝不可吃任何带血食物亦不可施魔法或遵守时间·达里波的专用雷电枪……俺可以装上银子弹。”
“那是对付狼人的,我想。”亚茨拉菲尔说。
“大蒜?”
“吸血鬼。”
沙德维尔耸耸肩。”嗯,中。反正俺也没那些怪子弹了。但雷电枪可以发射任何东西。俺这就去拿。”
他拖着脚走出房间,心中暗想,俺还用得着武器?俺是个有手的人!
“好了,亲爱的夫人。”亚茨拉菲尔说,“我相信你肯定有便利可靠的交通工具吧?”
“哦,当然。”特蕾西夫人说。她走到厨房角落,拿起一个粉色摩托头盔,那上面画着朵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