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殿下-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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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殿下先给乌鸦续了血,又到藏锦楼,翻找能做婚服的衣衫。
还好他衣服多,与手上这个未成形的婚服比搭着,寻出三套来,三殿下操刀,自己改了起来。
虽说成婚没有看新郎一说,但他想看到,沈元夕注视他的时候,眼中亮起的光彩。
被她所倾慕,也是他如今的追求。
二十八白天,将军府将一部分嫁妆吹吹打打送进了三王府。
按流程走,王府的管事在前院开了宴,请送亲的这些人好吃好喝了一通。
晚上,三王府开了门,摆了礼桌,宫里来的人到了,核对了礼单,趁夜布置好了三王府的门脸。
有些官员也提前送来了贺礼,问明了迎亲要走的路线后,早早的就在迎亲队必经之路选好了楼上观礼的雅座。
“明日只是过门?”有人求管事透个风。
管事道:“是过门,依那边的规矩办。”
“哪边?”
“就是幽族那边。”管事说,“申时也是幽族的吉时。”
二十九是晦月,幽族身体里承自血脉的力量最微弱的时候。而申时,离日落月升还有个把时辰,也正是幽族最困倦难熬的时候。
无论哪个选时,都不能称得上是幽族的吉时,三殿下如此定时辰,就是为了安稳地将沈元夕娶进家门。
当然,如果幽族真要选这个时候来打扰,他忍了许久,濒临发疯的怨愤,也有地方撒了。
三殿下站在黑夜中,远望着头一次在夜晚亮起来的三王府,嘴角微微挑起。
不远处,梅徵带的夜巡队,也成了气候,几人一小组,结了队阵,有模有样地巡街。
三殿下将手中最后一把“钉桩”抛下,银色的钉珠从房顶落入地面,像入了水,隐没在大地之中。
瞬间,整个华京地面几道血线亮起,如一张周密的蛛网,将华京笼在其中。
他的网阵也结好了。
三殿下办好成婚前的最后一件要紧事,心中轻快了不少。心情越愉快,就越想去看一眼沈元夕。
于是三殿下飘进将军府,轻车熟路落在小院墙头,没见亮灯,也没嗅到沈元夕的气息。
他扫了一圈,见卿芳阁还亮着灯,人气也足,飘着去了,还未近身就听到几道熟悉的声音。
“梳这个发式,元宵额头不宽阔,把头发全梳上去,莫要遮挡最好!”
“那就无处戴这步摇了。”
“哎哟,所以说,三殿下也是,好端端的,又多送了个这么大件的步摇,往哪插啊这!”
原来是在给沈元夕试妆。
三殿下飘近了些,终于,他听到了沈元夕的声音。
“那就少戴一些,太重也不好,压得慌。”
有人道:“也就重这一回,姑娘忍一忍。”
“哪是这一回,明日只是过门,走幽族的规矩,过一阵子等河清海晏了,咱还得走一回大昭的规矩,那才是真的大婚。”小福嫂说道。
“……唉。”沈元夕长长叹息,“那就到大婚的时候再压脑袋,明天就让我轻松些吧。”
“可不行,你要不戴这么多,太寡了,不吉利。”陈嫂拍板,“就还梳之前那个,七巧姑娘说,这个跟之前那个,哪个更好看?”
代七巧:“……之前那个吧。”
“你看,我就说!七巧姑娘眼光好,就这么梳了!”陈嫂道,“你就得穿金戴银挂满头的,不然压不住这身婚服。”
沈元夕又是一声长叹,“我哪知道这婚服如此华重……”
“样式应是幽族那边的,咱都没见过这么长的拖尾,也算是开眼了,可真是好看啊!”小福嫂笑,“对了,说起来,明日拜堂入洞房,可还说什么恭祝白头偕老的话吗?”
大家伙一怔,全都笑了起来。
沈元夕捂着脸道:“别笑了,虽然殿下是一头白发,可是他好看啊,又不老……”
“这还没过门呢,就不让我们说半句不是了?”小福嫂打趣。
三殿下静静听完,脸上蒙着笑意,强忍着想进去看一眼沈元夕的冲动,退了几步,飘走了。
而后睁着眼,从夜晚到正午,将沈元夕的话回想了千遍,失眠了。
他无分毫睡意,也没感到半点疲惫。
他甚至想,比起沈元夕,他这种期待又紧张的样子,更像要出嫁的新娘。
作者有话说:
猫婚前失眠
元宵婚前呼呼大睡
猫躺床上想:洞房该怎么睡呢?(越想越激动,然后睡不着)
元宵躺床上想:嘿嘿,三殿下明日银发红眼睛红衣裳,肯定超级好看,嘿嘿嘿。我怎么就摊上这好运气了,嘿嘿嘿,何德何能啊!(翻个身,快乐熟睡)
第35章 血婚
二十九清早; 朱雀巷奏起了喜乐,百姓围观,达官显贵更是道两旁订雅座观礼。
红绸从将军府内; 一直铺到东街尽头的三王府门口。
此番过门礼; 礼部把祖宗礼法翻烂了也找不到依据; 只能听从三殿下的安排; 拟定了几个流程。
要沈元夕坐花车来,要在东街的朱雀楼前下了花车,过了红花编织起的礼门; 三殿下接了亲,礼成入府。
司礼官被准许入三王府; 要等三王妃跨过王府的门槛后; 上前拜贺。
诸如此类; 每一样都是闻所未闻的。
“这是哪里的婚俗?幽族的吗?”
“不然还能有哪里?当然是幽族的; 讲究一个先过门,再成婚。”
“那今日到底算成婚吗?”
“皇上都下圣旨了; 当然算。”
另有好事者,装作百事通,与人讲道:“知道为何今日先依幽族规矩成婚吗?幽地内乱; 三殿下怕夜长梦多; 先把王妃娶进门; 再等幽族内乱平定后; 幽王与宴兰公主同来华京贺祝; 才敞亮办大婚!”
“原来如此。”周围百姓纷纷点头; 表示学到了。
午后; 沈丰年半道给女儿买的礼物; 终于到了京城。是只小马驹; 眼神柔,脾气顺,小福嫂说,一看就是元宵的马,和她有三分神似。
只是这礼到的太晚,将军府忙里忙外,没人顾得上。还是三王府的管事来拿主意,把马牵回去照料。
三殿下见了,喜笑颜开,立马盘算了,等过了门,就带沈元夕院子里跑马赏花,在月光下厮磨轻语。
他失眠半日,自己梳洗了,认真打扮了一番,还罕见地叫来管事,看他的反应。
管事愣神,他在旁数着手指。
管事终于回神,懵道:“三殿下,您有什么要嘱咐的?”
三殿下满意道:“没什么,忙去吧。”
这反应,看起来,他这番打扮能俘获沈元夕一笑。
三殿下在给自己梳发搭衣的时候,沈元夕也在梳妆。
妆罢,望着镜中的自己,沈元夕愣了许久。
不是因为惊艳,而是因为陌生。
镜中人浓妆艳抹,掩去了眉宇间的少女稚嫩,乍一看艳如牡丹,颇有雍容华贵之姿。只是,也实在别扭,不像自己。
沈元夕转过头,担忧问道:“我这样,三殿下要是不认识了可怎么办?”
她言下之意,是妆容过浓,失了真。
沈元夕那双眼原是清澈明动如鹿,妆点过后,粉脂压下她几分顾盼神飞的灵气,倒是沉淀出了潋滟秋水般的艳色。
将军府上下都在忙碌,沈元夕身边唯独剩一个代七巧静静站着看,闻言也怔了怔,以为她是真的怕三殿下认不出,认真回答她:“今日就你一个新娘,他不认得脸也该认得衣裳。”
沈元夕好笑道:“……这倒也是。”
代七巧今天也换了件新衣,仍然是短打窄袖,利落打扮,腰间缠软虹。
三殿下昨日同她叮嘱过,或许会有幽鬼冒死在白天来攻塔,要她守好沈元夕,一路跟着,手里的这把软剑,要能在用到的时候迅捷如电。也因此,陈嫂强按着这姑娘,给她也上了些妆。
“喜庆日子,都涂点胭脂,气色也亮!”
代七巧本是皱着眉,一脸不愿,但被陈嫂按在椅子上后,默默从了。
她本就漂亮,稍微上了妆,削减了眉眼的冷峻,整个人更可亲和婉了些。
热热闹闹过了未时,礼官来报吉时将近,沈元夕才突然紧张起来,总觉得胸口被石头压着,头发上那些大大小小的金银珠宝更沉了,镇住她的脖子,不敢松懈半分。
她绷直了脊背站在院中,呼吸都不敢太重,心跳慌乱无序,敲出来的余响让她咽喉发紧。
她张口,几乎是要哭出来,对陈嫂说:“我想拿本书压压惊。”
陈嫂道:“哪有新娘子拿书上花轿的,京城人都看着呢。”
小福嫂瞧见沈元夕的这副神态,更想逗一逗,说道:“宫里也来了人,看到那穿绿衣裳的几位大人了吗?是皇上派来的画师,一路上的盛景,还有你这个新娘子穿的什么,什么表情,都仔细盯着呢,待回了宫画给皇上看。”
沈元夕更想哭了。
“我想吐。”她小声说道。
陈嫂道:“塞个如意给她拿着!”
“你……你把我爹送我的那个兔子给我吧。”沈元夕求道,“我现在手里得盘点东西,不然我根本迈不动腿。”
“快把姑娘的兔子拿来!”陈嫂大声道。
“什么?什么兔子?多子多福的东西吗?”礼官插话,慌张询问,“是三殿下还叮嘱的吉利物没备好吗?”
沈元夕红了脸,身上披着几层嫁衣,压的胳膊也抬不起,挡也挡不住。
“时辰差不多了,请三王妃登辇!”
几个嫂子手忙脚乱给她抚弄衣摆,小福嫂寻来兔子镇纸,终于塞进了她手里,悄悄叮嘱她拿好不要露出来被画上了。
沈元夕僵硬坐上轿辇。
吉时到,起轿。
车辇凌空起的那一瞬间,沈元夕心猛地空坠了下,那种失魂落魄的不安感,再次撞击着身体。
她藏在袖中的手指不停地盘摸着玉兔,让自己冷静。
她心中默默叫着母亲,向她祈求,一定要让自己顺利。
街两旁观礼的百姓,她已听不到他们如何评价自己,她知道无人会在大喜之日对新娘评头论足说不是,但自己无论再如何妆弄,也实在无法与之前所传的,倾国倾城大美人沾边。
轿辇经过聚合楼时,楼上雅座不知哪家的大小姐,今日亦是一身红装,瞧见沈元夕过去,捏着手绢哭晕在一众丫鬟怀里。
“怎么就不是我啊,呜呜……”
“三殿下两百年不结亲,怎么偏偏在我活着的时候,我喜欢他的时候,碰上他娶妻了啊!我好苦的命啊!我哪点比不上唔唔……”
心碎的声音,连处在喜乐中央的沈元夕都能听到。
这一路心碎的,又怎会只有这一个。
沈元夕想,是啊,两百多年,大昭这么大,这么多的才女佳人,三殿下都不要,怎么偏偏就是她了呢?
这满城钦羡的好命,真的是她能承住的吗?
胡思乱想之时,突然一朵红花轻落在手背上。愣神之际,红花纷纷而落,眼前下起了花雨。
“红雨!”
“又是红雨!有生之年得见两次红雨!我一定要走大运了!”
沈元夕抬起头,初春天澄碧的天空,明媚的午后,落花纷飞,阳光照在花上,镀上半透明的蜜金色。
美景如梦,她从袖摆中伸出手指,指尖轻轻触碰飞来的一朵红花,恍然轻笑。
花门近在眼前,花门的另一头,她看到了三殿下。
他无论在哪里,都会是风姿夺目的存在。
一身朱红压玄色,雪发在斜阳泛红的光照下流光溢彩。
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惊艳,远远的,只是这么一眼,心中就再无其他。
那些刚刚还在看新娘的人,大多也都移走了视线,看向了花门另一侧的他。
“女儿不孝。”沈元夕轻声道。
看到三殿下的身影后,她这个爱慕美色的俗人,心底没有半点对家的不舍和酸涩。
察觉到自己的这份小小的欣喜和向往后,沈元夕总觉得对不住老父亲,而后忽然想到,有宴兰公主在前,以后她也会和宴兰公主一样长寿,而她的父亲会一天天变老。
一瞬间的转念,沈元夕由欣喜变为难过,潸然泪下。泪眼朦胧听到礼官唱词,车辇也停了,身旁人上前来扶她下轿。
沈元夕慌张把泪擦了,搜刮高兴的事让自己快些从低落中回神,可是一想到父亲满头白发的样子,她就不由鼻尖一酸,又想落泪——
礼官念:“良缘夙缔,白头偕老。”
这是皇上圈的祝词。
沈元夕想起小福嫂昨日的打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抬起衣袖挡住半张脸,深深吸了口气。
满城人看着她又哭又笑,真是太羞人了。
红雨停歇。
两旁的礼官让开道,沈元夕收拾好心绪,昂首挺胸,一步步端庄走向花门。
两旁人道:“好长的拖尾!”
婚服的拖拽红霞一般铺开,长长缀在身后,如同漂亮的凤尾。
也因如此,她迈步很慢,要用尽全力,才能维持住端庄姿态,往前迈步。
这段路不长,但走得辛苦。
花门另一侧的三殿下,看起来很近,又很远。
但在看到他的刹那,沈元夕的那些胡思乱想,那些不合时宜的跑神,刚刚又哭又笑的失态,全都抛到脑后,眼中只剩下他。
他就像大昭的盛世,是国色,是无双的风华。
沈元夕盈了满心的欢喜,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扬起。
当她迈过花门,三殿下指了指她头上的花门。
花门片片散落,专属于她的花雨落在衣裙上。
三殿下送了她在一场繁花似锦。
沈元夕笑意涌上双眼,望着三殿下,他也在笑,光照下,浅红的眼眸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喜悦。
阳光在他身上迅速流转轮换,刹那间,他的银发飞扬起,阵阵狂风吹来,而三殿下的笑意也在眨眼间变为冷冽的杀意。
耳边响起杂乱如琉璃破碎的烟铃声。
数道身影飞袭来,喜乐凝滞,人群在短暂的寂静之后,爆发出惊呼。
“是幽鬼——”
“幽鬼袭塔了!”
代七巧望向白塔方向,却见白塔那边风平浪静。
而身边人群冲出一波又一波的幽鬼,抓起人从高处抛下。
三殿下红袖一甩,袖间多出一把银色细剑。另一只手指天,轻念:“起!”
似蛛网般的血线旋飞升至半空,越过人群,削飞了几个跃起的幽族,与此同时,白塔如烟晃动几下,消失了。
地面乱作一团,忽听梅徵道:“幽族晦朔与人无异,莫怕,杀!”
兵刃相接声乍起。
“不必手软,杀。”梅徵道。
代七巧在一阵冷汗中想起自己的差事,抽出软虹护在沈元夕身边。
下一刻,沈元夕身扬起细弱的风,耳边步摇晃动,一双手如鬼魅般突然出现,向她抓来,代七巧的剑比她反应还要快,朝着来人刺去。
那人一副笑脸,眼下一颗活‘色‘生‘香的痣,眉眼柔媚。
代七巧的剑有一瞬间的滞愣,堪堪避开了要害,剑尖从这媚色幽族的脸颊一侧轻划过,再待反应时,已晚了一步。
这幽族还媚笑着,冲代七巧抛了个媚眼,一个旋身,手轻轻一带,将沈元夕控到臂弯处。
两耳边满是此起彼伏的尖叫,三殿下身前围了二十几个幽族,其中有个和这媚眼幽族人相貌相似的,招招狠辣,剑光闪烁。
沈元夕拔了头上的步摇,尖端直戳她身后的这幽族,却被扭住手,吃痛扔开。
那人好似想带她往上飞,却被拖尾困住,他一把夺过代七巧的剑,顺势一掌将代七巧拍开,划断了沈元夕长长的婚服拖尾。
他扔下软虹的同时,沈元夕发麻的手指握住剑柄末端,眼神坚定,再次斜刺去。
“嘶——”
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