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结巴-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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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箱里剩下的每一道菜,她都不会再?吃了。
张昱树也?看出来了,但他依然努力寻找话题。
他的花言巧语段之愿是领教过的。
这人要么?不说话,一双眼睛看的你发慌。
要么?东扯西?扯,你?长了多少?张嘴也?说不过他,最终只有缴械投降被他说服的份。
可这一切,终究被秦静雅的冷漠所打破。
任你?有三头六臂,她就是不接招,让你?像个跳梁小丑一般上蹿下跳,永远无可奈何。
张昱树说的口干舌燥,一碗粥全都喝了,最后又把话题归结到礼物上。
他拿出一盒上好的人参。
“阿姨,我?知道姥姥身体不好,前几年我在火车站遇见过她,那时候她不小心摔倒,后来愿愿和我说恢复得很好。”
“但老人家的身体是需要一直滋补的,这些东西?算是我?的心意。”
“不用了。”秦静雅吃完了饭,撂下筷子。
“这些你?全都拿回去吧,愿愿的姥姥最近几年身体很好,不需要再?补了。”
她看着张昱树,视线上?下打量。
“今天我?让你?进这个家门,也?是为了我自己的好奇心。”
“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其实我?不同意你?和愿愿在一起,并不是完全因为愿愿的爸爸。”
段之愿眼睫微颤,不明?所以。
“段覃当初救你?是见义勇为,是他自愿,我?们全家都为了我丈夫的行为感到骄傲,你?并没有对不起我?们家。”
秦静雅继续说:“但我们家愿愿是名牌大学毕业,工作虽说不算上?名列前茅但和你?相比,也?是出类拔萃。”
“我?们家从?愿愿太姥爷那一辈开始,都是本本分分的老实人,所以我?没办法?接受她和一个……江湖气息如此之重的男人在一起。”
“你们俩不合适。”
秦静雅给出总结后,张昱树的确语塞。
和高素质家庭打交道的确不容易,字字诛心,用软刀子割你?的肉,没有伤痕只剩痛觉。
他沉思了好几秒,食指扣在礼品盒上轻轻地敲。
“阿姨,我?——”
“你?什么学历?”秦静雅打断他。
张昱树动了动唇,又一次语塞。
“你?高中?时,先是被降级,接着?又被退学,虽然被退学是误会,但你最终并没有重返校园。”
这些都是昨晚段之愿跟她说的,她毫无保留,将一切都告诉了自己的妈妈。
秦静雅说:“我知道你们家有钱,但像你?们这样的家庭,钱,除了能滋生出自大、狂妄、盲目的自信以外,毫无用处。”
“你看看你们两个站在这里,你?们俩说话的方式。”
“我说好听一点,你?们俩不合适,说难听的——”
顿了一下,她一字一句道:“你配不上?愿愿。”
“妈——”段之愿刚想说什么?,被张昱树制止。
按着?她放在桌上?的手,轻轻捏了一下后又笑着看向秦静雅:“您说得对。”
“的确是我?配不上?她,当初在一起又分开,直到前段时间重新复合,对我来说一切都像做梦一样,我?今天过来除了想跟您聊聊以外,还想向您证明?我?的决心。”
“放弃学业这件事也是我?的遗憾,当初我?妈被人欺负,我?……”
张昱树仔细考虑措辞,尽量能让他看起来不是那么粗鲁。
大脑飞速运作,想让说出来的话更委婉,更有说服力一些。
“我?做错些事情,用我?自己的方式替我妈出气,然后……”他欲言又止。
“然后你进了监狱?”秦静雅皱眉问他。
他的确在狱中待了几天,朋友们把他捞了出来。
也?是他运气好,发了狠地揍杜宇康,结果那人身体不错,加上?冬天穿得多,全身上下都疼却没一处是重伤。
没留案底,交了罚款就出来了。
张昱树点头:“对。”
秦静雅荒唐地叹了口气。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当初做生意和上?学,我?只能选择生意。”张昱树说:“因为我得养活我?妈。”
“阿姨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您,我?不是您想象的那么?混蛋。我?有担当也?有能力,我?对愿愿并不是一时兴起,八年前我?就喜欢愿愿,直到今天也一直都很喜欢她,未来也?是。”
“从?小不学无术,长大进监狱、打架、斗殴……”
秦静雅看着?他:“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相信一个流氓的话?”
辍学已经够荒唐,今天又得知还进过监狱。
秦静雅没再?给张昱树解释的机会,起身回房间前撂下一句:“长痛不如短痛,早点散了,各自安好吧。”
………
张昱树将段之愿送到单位楼下,偏头看她。
今早应该是没有时间和精力,她不施粉黛,换了套衣服就出了家门。
现在看起来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扎好的丸子头还落下一绺垂在颈间。
张昱树探过身,将那绺头发重新缠到皮筋上?。
手指下滑顺着面颊勾起她的下颌,温热的指腹划过她的唇。
笑了声:“没关系,来日方长。”
段之愿惊讶于他的执着:“你还没放弃?”
“这就放弃了?”张昱树捏了捏她的脸蛋:“你?男人在你?眼里就这么?脆弱吗?”
段之愿鼻子一酸,一下扑倒他怀里,攥着?他的衣衫。
呜呜地哭:“我还以为你会让我?跟你?私奔,从?今以后都不让我?回家了。”
他低低地笑,段之愿能感觉到他胸口的震动?。
他说:“忘了昨天我怎么跟你?说的了?”
“你?说,一切都交给你。”
“对啊。”他吻了下她的头顶,清新的洗发水味道萦绕在鼻间。
心情舒适了不少?,张昱树说:“安心工作、安心生活,这个时候就是展现男友力的时候了,你?要是敢抢我?风头,我真打你。”
段之愿接过他递来的纸巾,笑了一声。
后怕道:“我?还以为,你?会放弃说服我妈妈呢。”
然后,她掰着?他的手指,指着其中两根说:“这个是我?,这个是我?姥姥。”
“别忘了,我姥姥已经同意我们在一起了,所以现在的票数是,二比一。”
第54章
一句二?比一; 的确给张昱树增添了无数信心。
在努力不仅仅只有他一个人,还有他的愿愿。
张昱树刚想抬手摸她的脸蛋; 段之愿突然开口:“我小时候……”
声音带着落寞,他的手就顺势放下,扣在她手上,与她十指相扣。
段之愿说:“我小的时候,邻居给我妈妈介绍过男朋友。”
“她们以为我睡着了,所以也没防备我。”
“我姥姥和邻居们都劝我妈妈去见?一见?,说那个男人?很好,那时候我不爱讲话?; 她说那个男人?也有个女儿; 爱说爱笑; 一定能有办法让我多说话?,还说那个男人?家庭富裕,能送我去更好的医院。”
“然后呢?”张昱树轻声问她。
“那些人告诉她年纪轻轻不要守寡,说或许我也希望能有个完整的家。”
“我当时在房间里听得很紧张; 很怕我妈妈和别人结婚就不要我了。不过?幸好她拒绝了?; 她说我怕生; 即使要结婚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结婚。后来又说了?什么,我就不太记得了?。”
感受到她的紧迫; 张昱树凑近了?一些; 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口。
段之愿深呼吸了一口气; 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 总算放松了?一些。
又说:“反正从那时候开始; 我几乎每天?都会做噩梦; 害怕我妈妈不要我,后来上了?中学; 又有人?给她介绍男朋友,她又拒绝了?,说我们家三个人一起生活习惯了,不想再发生什么变故,我的情况才刚刚好一些,不希望我受到刺激。”
说到这,她好像又要掉眼泪。
眼圈通红,蓄着半个眼窝的晶莹看着他。
攥着他的手,沙哑着嗓子开口:“她从来都不爱钱,不贪慕什么荣华富贵,她只是?希望我过?得好。”
“我知道我妈妈今早说的话?有些过?分,可那都是?因为她爱我,她只有我,你不要怪她好不好?”声线沙哑,眼中晶莹剔透。
张昱树紧紧将她抱在怀里:“我怎么会怪她,怪谁也不会怪她。”
抽出两张纸,张昱树将她脸上的泪珠擦干净,还给她擤鼻涕。
又帮她整理好衣领和凌乱的头发,像是?照顾小孩子一样嘱咐她:“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工作,好好吃饭、睡觉。不要乱想,懂吗?”
段之愿点头:“好。”
“现在多少?斤?”
段之愿想了想:“上个星期量的,91斤。”
“嗯。”张昱树点头:“下个星期的今天?,要是?没到95就说明你没听我的话?。”
段之愿眉头蹙起:“哪里会一下?子涨4斤呐?”
“你敢跟我犟?”张昱树瞪着眼睛。
段之愿就不再说话了。
下?巴又被他挑起来,亲了?一下?后,张昱树说:“去吧,下班我再过来接你。”
他就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变小,直至完全消失。
突然想起和她分手那几年里,发生的事情。
那年吴真刚刚离婚,在张昱树和他兄弟们的保驾护航之下?,吴真得到了?婚后应有的财产。
收回?了?曾经张富丰租出去的宾馆,张昱树又托人在宾馆附近找了个房子,开始做烧烤生意?。
火车站那个地方人来人往、寸土寸金。
开张第一天生意就非常好。
日子就这么忙忙碌碌地过去,废烟随着烟囱徐徐飘向天?际。
某天?凌晨,张昱树刚回?到宾馆,突然就想起段之愿来。
寂静的深夜里,蝉鸣都消失在耳畔,思绪游荡在荒芜的沙洲里,抓不到、碰不着。
一包烟下?去,张昱树也没能控制住自己。
连夜开车去了咸城。
他在段之愿去学校这条必经路上等了?许久,从黎明等到上午,终于瞧见?她一身洁白?的连衣裙,白?色帆布鞋,头上扎了?个简单的马尾,怀里捧着两本书和室友并肩走在柏油马路上。
青春的干净气息盘旋在她身上,让她看起来纯真又无暇。
张昱树紧紧攥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就搭在门边,手臂青筋凸起。
只要他想,现在就能触碰到她。
然后脑海里再次闪过那本日记,以及上面恨入骨髓的诅咒。
张昱树最终还是目送着那道窈窕的身影远去。
他又跟去学校,看她在翠绿的操场上奔跑,看她迎着朝阳和室友有说有笑。
那应该是她第一次用共享单车,扫码摆弄手机,站在原地很久也没能搞定,
最后还是舍友出来帮忙,才重新看见?她脸上的笑。
他再也不想看见这张脸的嘴角向下?。
所以,抑制住不断滋长的想念,和跃跃而试的期盼,张昱树启动汽车,拉近与她的距离,再无法回头地超越她。
并肩0。1秒也算是上帝的馈赠,送过?去的夏风就算是?和她打招呼。
后来他跟贺铭洋喝酒,不知怎么的,话?题就引到了当初路遥转学那件事。
平时大家尽量不在张昱树面前提及段之愿,但?那天?贺铭洋喝多了?,口无遮拦。
他说他永远感激段之愿,没有她,路遥可能不会那么快走出阴影。
最后,贺铭洋拍着张昱树的肩膀说。
“咱们都是可怜人。”
当年,段之愿孤身一人跑去津市找路遥。
那是?她第一次离开家,离开让她充满安全感的燃城。
那时候那么难,她都没有放弃,现在他又怎么可能放弃。
从高中喜欢上她那天?开始,段之愿就注定是他要娶的人。
………
此后的一个星期,两个人?都只能在上班和下班的路上见?面。
秦静雅熟悉她每天?下?班时间,偶尔几次还来公司门口等她一起回?家,本就稀少珍贵的快乐时光便少?了?好几个小时。
段之愿挽着妈妈的手臂缓缓走向公交车站点,视线就落在马路对?面张昱树的车上。
上了?公交车也要快速走到另一边,目光依旧锁定黑色车窗。
秦静雅抬眼瞧她,又面无表情转过头。
回?到家,段之愿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秦静雅则去了?厨房,没一会儿锅碗瓢盆的声音响起。
吃饭时两人也没有说话?,面对?面吃自己?的。
除了筷子和碗碰撞的声音,再无其他。
饭后,段之愿回?到自己?的房间,视线落在电脑上,直到屏保自动弹出她才反应过来这一个小时竟一动未动。
想了?想,她还是来到秦静雅的房间,见?她正戴着花镜看手机。
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开始眼花,犹记得小时候姥姥串针线还需要妈妈帮忙。
她缓缓踱步坐在秦静雅身边,好一会儿才开口。
“张昱树这个人?,我之前和姥姥提过?的。那时候我和他分手快四年了?,后来姥姥说,让我活得自私一些,多为自己?考虑,所以我才选择回到燃城,回?来找张昱树。”
秦静雅默了默,放下?手机。
“高中时是?因为我的证词,所以张昱树被学校开除,那时候我以为他再也不会原谅我,可没想到,对?我来说天?大的事,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一件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妈妈你懂这种感觉吗,就好像我每次像你求助时那样。”
“你们都是?能给我安全感的人。”段之愿说。
秦静雅叹了口气:“他给的安全感只是?表象,因为那样的人?根本就不在乎学业,不在乎自己?的未来,在他眼中这的确就是和呼吸一样平常的小事,你和他不一样。”
秦静雅坐起身来,近一步给她分析。
“之所以会喜欢上那样的人?,就是因为你这么些年过得平稳又安静,突然来了个和你性格截然不同的男孩子,带你去见?你从来没见?过?的东西,你自然?觉得新奇。”
“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新鲜感褪去,他厌倦了你无趣的性格,就不会再给你新奇的世界。那你们最后的结果就是?一个逍遥自在,另一个原地徘徊!后者?就是?你的下?场!”
“妈妈不会害你的,愿愿。”秦静雅苦口婆心?劝告,握着她的手:“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开心?,也希望你能找到相爱一辈子的人?,但?很显然?,张昱树他不是。”
“不用担心?忘不掉他,你辞职妈妈也辞职,我带你出去旅游带你满世界玩,很快你就会发现这世界很大,他给你看的不是全部。”
段之愿感觉喉咙发紧,哑着嗓子开口:“可是?,不会有人再愿意为我毫无保留地付出了?。”
所有人?都长大了?。
再也不会有哪个男人会像当初的少年,一腔热血。
爱意?纯粹,不掺杂半点私心。
带着一大群兄弟强硬帮她值日,在暗黑不见尽头的小巷里真诚告白?。
在她面前永远肆无忌惮、永远不要脸皮,打不走也骂不走。
999朵玫瑰花常有,却不如将所有种类的冰糖葫芦送到眼前更让人?怦然?心?动,更何况她还见?过?一屋子让人神魂颠倒的鲜花。
世界再大也没有他的怀抱温暖,因为太阳是?全世界的,而他的心?跳只属于她一个人?。
她炽热的爱过?,然?而青春只有一次,热血已然?耗尽。她再也没办法保证自己还能真诚的爱上别人?。
同样,被张昱树那样的人?爱过?,她也不觉得还有谁能像他这样毫无保留的爱她。
曾拥抱过?、也曾失去过?,如今再次得到就永远都不想放手。
“妈妈,我有自己?的判断力,也能承受万一判断失误的后果。”
段之愿吸了吸鼻子:“我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如果得不到,我也不会怪你,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