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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你有钱,我有刀-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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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喜气洋洋簇拥着花一棠往里走,可还未走到大堂,就听门外传来高呼:“此处可是花氏宅院?新榜进士花一棠可在?”
  门外来了一队金灿灿的金吾卫,为首的是一名身着绯袍的女官,容色秀丽,面如桃花,手持一卷裱金轴书,林随安看?着眼熟,略一回忆就想起?来了,上次圣人来云水河微服出行?时,接圣人回宫的就是这名女官。
  花一棠忙上前施礼:“在下花一棠,见过姜侍郎。”
  女官目光在花一棠身上转了一圈,点了点头,“花氏四郎花一棠接旨。”
  众人齐齐跪地。
  “扬都举子花一棠,文采出众,德才兼备,乃为勘案辨真之奇才,此一举高中,圣心甚慰。今日?正?值正?月十?五月满团圆日?,圣人特于应天楼设宴,宴请新榜进士共济一堂,欢庆上元佳节。”
  花一棠跪接圣旨,高声谢过,女官笑吟吟看?着花一棠,又道,“我与花一枫幼时乃是同窗,常听她?说家中幼弟如何让人头疼,不想这才过了几年,你已长?得这般高。今日?见你高中,着实为她?高兴。”
  花一棠也笑道:“我早就听二姐说姜家八娘天资聪颖,心怀天下,乃为圣人左膀右臂,一直未寻得机会拜见,实在是遗憾。今日?有幸见到八娘真容,果然令人心生崇敬。”
  “你和你二姐说的一样,一张嘴跟抹了蜜似的。”
  “八娘谬赞!四郎愧不敢当!”
  姜八娘又和凌芝颜打了个招呼,然后,看?向了林随安,“你就是林随安?”
  林随安万分诧异,忙抱拳施礼,“正?是。”
  “姜七娘托我给你带话,说今夜若是得空的话,不若与花四郎同登应天楼赴宴,上次蒙你相救,她?很是感激,想亲自?道谢。”姜八娘笑着眨了眨眼,“有大大的惊喜哦。”
  林随安:“……”
  ……有大大的不详预感哦。
  *
  注:参考书目《唐代科举与文学》


第116章 
  应天?楼位于皇城地理中央位置; 也是?皇城和?宫城的分界线。往南是宫城,乃为圣人起居生活之地,又称禁宫; 往北是?皇城,坐落着三省六部一台五监九寺的衙署。
  整座皇城中; 应天楼是第二高的建筑物; 五层楼,二十丈,仅次于宫城内的观象台,楼上最著名的景点是报晓鼓,每日卯时一刻,由金吾卫敲响第一声?,唤醒整座东都城。
  时值上元佳节; 应天?楼上悬灯挂彩,远远望去,明华熠熠,流光溢彩。林随安不禁有些恍惚; 仿佛看到了现代霓虹灯照耀下的旅游景点。
  守门的金吾卫神采奕奕,金甲擦得发亮,灯光落不住; 滑下来,洒满了地面。青砖地面刚刚用水扫过; 潮湿的气息中还带着花香,身?着素青官服的女官们齐齐列站两侧,恭迎制举新榜进士。
  十七名进士; 两个是?熟人,第一名的白汝仪; 倒数第一的苏意?蕴,还有几人看着眼熟,似乎在卢侍郎的宴会上见过,皆是?身?着白袍,脚踏皮靴,头戴幞头,猛一看去,样式并?无不同,但?若细细观察,便会发现各有千秋。
  白汝仪的白袍的确就?是?白袍,简单素雅,毫无任何花哨的装饰。
  花一棠的袍子心?思可就?多了,里里外外罩了九层,亏得他身?形颀长,宽肩窄腰,否则定?会穿出窝囊臃肿的效果。
  衣袂和?袖口处以白丝隐绣花氏族徽,一层叠一层,能吸光反光,在黑暗处隐隐发亮,木夏说这叫“藏星纳月”。纱的材质也很特别,行走间飘逸,站立时规整,跪坐后起身?也无半分褶皱,堪称免烫材质,着实令人惊奇。
  相较于花一棠“低调的嚣张”,苏意?蕴今日可谓是?“明骚的夸张”,白袍外也罩了好几层纱,具体看不清到底是?几层,感觉比花一棠有过之而无不及,腰间、袖口、领口、衣襟处也以白线锈了花样,只是?没有反光的效果,布料比花一棠的更轻更飘,风一吹,纷舞如透明的羽翼,再配上苏意?蕴愈发白皙俊秀的脸,有种雌雄莫辩的魅惑感。
  林随安和?花一棠不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的苏意?蕴,今日一见,依然有些不适应,更不要提其?他几名进士,看着苏意?蕴的眼神皆有些怪异,有的疑惑,有的不屑,尤其?是?第四名的丁瑞和?第五名的万飞英,二人皆是?女子,丁瑞大约三十岁左右,万飞英武将打扮,听说来自青州万氏。
  林随安第一次见到女进士,很好奇,不由多看了两眼,两名女进士见到林随安也有些诧异,只是?碍于女官在旁,不宜交谈。
  根据规程,女官先引诸新晋进士入应天?门,绕会昌门,在文思殿小歇,稍后登应天?楼与圣人及六部官员一同赏月参宴,文思殿内地龙烧得火热,备好了新鲜瓜果点心?,热茶热汤,还给每个人发了个暖手?的小暖炉。
  女官退出,殿门关闭,热气一熏,茶水一喝,众人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不由打开了话匣子。
  首当其?冲的话题,自然是?林随安。十七人都是?新榜进士,唯有林随安一个人是?白身?,这如何不令人好奇。
  万飞英年纪最小,声?音又亮又脆,好像冻过的白萝卜,“我听闻今年新榜进士中只有我和?宁姐姐两名女子,不知这位娘子是?何人?”
  林娘子有些尴尬,“我叫林随安,是?——”
  “原来你就?是?林随安啊!”万飞英大喜,“我听表叔爷提过,说你的刀法出神入化,还说有机会一定?定?要与你好好切磋一场。”
  林随安愕然:“……你表叔爷是??”
  “京兆府的万林万参军,你们一起查过案子,太原猛虎的那个。”
  林随安干笑,“原来是?万参军的——表孙女,久仰久仰。”
  万参军辈分够高的啊。
  众人对太原姜氏姜东易杀人的案子都有印象,还有几个在卢侍郎的宴会上有一面之缘,都纷纷和?林随安套起了近乎,林随安一个半社恐,应接不暇,苦不堪言,暗暗踹了一脚花一棠,想让他这个社牛解围,岂料他不但?不帮忙,还端着茶盏喝得有滋有味的。
  “圣人果然对扬都花氏果然恩宠有加,花家四郎来应天?楼赴上元宴竟然还能带护卫。”苏意?蕴阴阳怪气冒出一句。
  殿内一静,气氛有些尴尬了。
  花一棠吹了吹茶水表面的花椒壳,“林随安不是?花某的护卫,是?花某侦破数宗重案的搭档。”
  苏意?蕴:“我还是?第一次听有人将红颜知己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白汝仪怒道,“苏十郎,你莫要乱说。”
  苏意?蕴斜眼,“白十三郎,别以为你得了一甲榜首就?能高我一头,今夜晚宴,胜负如何,犹未可知!”
  白汝仪怔了一下,“莫非,你还真以为——”
  “今日乃圣人亲下口谕,请林随安同登应天?楼,”花一棠打断白汝仪,“容不得某些红眼病的小人置喙。”
  苏意?蕴好像被踩了脖子的公鸡,“圣人宣她同登应天?楼,凭什么?!”
  花一棠朝苏意?蕴绽出一个万分嘚瑟的笑脸,“关、你、屁、事!”
  苏意?蕴脸青了,众人齐齐低头品茶,佯装没看见。
  门外响起敲门声?,一名女官推门施礼,提声?道,“林随安可在?”
  林随安忙起身?回礼,“我就?是?林随安。”
  “圣人口谕,宣林娘子前去应天?楼陪驾。”
  林随安大为诧异,忙看了花一棠一眼,花一棠站起身?,表情也有些吃惊,“敢问这位女官,圣人只宣了林随安一人吗?”
  女官笑了笑,“还请诸位进士再稍后片刻。林娘子,请。”
  在花一棠惴惴不安的目光中,林随安硬着头皮随女官出了门。
  今天?入宫赴宴,没带千净,腰间空落落的,心?里也空落落的。夜风一吹,背后汗毛竖起一大片。
  林随安将她与圣人见面后的点点滴滴捋了一遍,确认自己确实没有任何忤逆失礼之处,吊在嗓子眼的心?才放下了几分。
  但?愿就?如那位姜侍郎所?说,只是?聊天?话家常,顺便道个谢。
  若是?能赏点钱,那就?更好了!
  应天?楼比想象的还高,几百阶台阶,来来回回绕了七圈,总算登上了楼顶,火龙般的宫灯沿着黑色的屋檐悬出半空,在深蓝色的夜风中轻轻摇晃,一轮明月高悬天?际,无云亦无声?。
  月光下,只有一个人,身?着明黄色的朝服,高髻金冠,负手?而立,遥望着璀璨如星海的东都城。
  引路的女官悄无声?息退下,林随安的心?又吊了起来,上前一步,跪地叩首道:“林随安叩见圣人。”
  女帝侧过头,天?上的月光和?地面的星光凝聚在她姣美的容颜之上,圣洁又温和?,“不必多礼。过来陪朕一起看看东都城。”
  这剧情走向怎么感觉怪怪的?
  林随安心?里突突乱跳,僵硬着四肢挪到圣人身?后一尺距离之后,映入眼眶的景色广袤震撼,激得瞳孔一缩。
  东都城一百零三坊如同一百多个四方四正的星盘,由明亮的星带连接为一个整体,是?贯穿东都的四河九渠,灯船、赏船、游船如萤火汇聚其?中,光从水中溢出来,飘散着幸福和?希望,又被街上的灯楼、灯车、灯轮吸了进去,循环往复,光华无限。
  “东都城就?是?这般,似乎隐隐有种特殊的引力,吸引着人永远看下去,看得心?都感动?起来。”女帝的声?音中带着笑意?。
  “圣人所?言甚是?。”林随安道。
  今夜的风格外的凉,吹得面部肌肉都萎缩了。
  女帝的笑意?更大了,“云水河上,你救了朕一命,想要什么赏赐?”
  “只要是?圣人赏的,什么都好。”
  “说实话。别学四郎那般油嘴滑舌。”
  “……赏钱吧……”
  “怎么?跟着花家四郎还缺钱?”
  “天?下没人会嫌钱少。”
  女帝侧目看了过来,眸光流转,似藏了星河万千,“你觉得此处的景致如何?”
  林随安紧张得腿肚子都快转筋了,“甚好。”
  “姜东易穿行两坊杀人所?用的宵行令查到了源头,是?金吾卫右将军姜宏光,太原姜氏的族人。”
  “圣人明察秋毫,圣人英明。”
  “朕撤了他的职,打发他回家种地了,如今,金吾卫右将军职位空悬,你可愿做这个将军?”
  “!!”
  林随安震惊地说不出话来,面部肌肉倏然收紧,皱得大约像个蒸饼。
  金吾卫!右将军!
  几品官?俸禄几何?
  不不不,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皇帝亲自给的offer,BOSS直聘!
  这已经不是?“平步青云”,而是?“一步登天?”的巨大狗屎运——
  且慢!
  这狗屎运不符合她的“倒霉”人设啊!
  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林随安蜷起手?指,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刺痛让过热的脑细胞冷了下来,谨慎观察对面的女帝。她歪着头,眼睛亮亮的,看起来像个对什么都好奇的小女娘,但?是?花一棠说过,轩辕皇族所?有人的外表都比实际年龄小很多。
  她是?唐国的女帝,唐国屹立三百年,兴盛繁华超过林随安认知中任何一个朝代,能成为这般宏伟帝国君王的人,怎么可能将金吾卫右将军的官职随便给一个平民百姓?
  这不合理。
  难道——女帝在试探她!
  为什么试探?
  试探她做什么?
  因为花氏?还是?因为花一棠?
  亦或是?因为千净?净门?十净集?
  乱七八糟的想法乱哄哄涌入林随安的脑袋,又轰一下散了,只剩下一个明确的答案。
  这个金吾卫右将军不能当!
  林随安觉得自己想了许久,但?实际上只有一息时间,她猝然跪地,抱拳道,“林随安一介武夫,无德无才,愧不能受!还望圣人收回成命!”
  女帝长长“嗯——?”了一声?,“这么快就?拒绝了?不多想想?”
  “金吾卫右将军位高权重,林随安受之有愧!”
  女帝不做声?了,时间一息一息过去,林随安额头冒出汗来,甚至开始考虑以她这具身?体的反应能力,从应天?楼上跳下去活下去的几率有几分,穿越回原来世界的几率又有几分。
  良久,女帝幽幽叹了口气,“林随安,你可知道各大世家中流传的关于旦日制举的谣言?”
  林随安猛地抬头,女帝静静看着她,眼瞳深邃难测。
  “略有耳闻。”林随安低声?道。
  女帝点了点头,扶起林随安,“同为女子,想必你也感同身?受,女子若想在这世上做出一番事业是?如何艰难,一国之君,更是?如此。”
  林随安沉默。
  女帝转身?,目光远眺天?地交接之处,“那些门阀士族就?是?附着在这片大地上的沉疴宿疾,他们高高在上延续了千年,眼中早已没有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三百年的唐国,在他们眼中也只是?幼稚天?真的孩童罢了。他们见不得女子做官,见不得女子为帝,见不得寒门学子与他们同朝,甚至见不得平民百姓一日比一日过的好,他们认为这些人只配匍匐在地,做蝼蚁,做粪土,只配仰望高高在上的他们。此病根不除,唐国倾塌不过旦夕之间。”
  林随安点头:“圣人睿智。”
  女帝看了眼林随安的表情,“你似乎对朕说的话并?不惊讶?”
  “事实如此。”
  站在历史视角上,门阀士族没落是?迟早的事。
  女帝笑了,“朕第一眼就?觉得你与常人不同,果然,你比他人看得长远许多。”
  林随安心?头一跳,忙抓人出来顶锅,“我听花一棠说过类似的话。”
  “特立独行的花氏啊,”女帝道,“当初,朕果然没选错人……”
  风扬起明黄色的黄袍,呼呼作响,月光中皇冠珠幡轻轻碰撞着,有些孤寂,又有些冰凉。
  “林随安,你真的不想陪在朕身?边,看着这高处的风景吗?”
  林随安垂眼,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不是?她不想,伴君如伴虎,这种地狱难度她可没胆挑战。
  “高处的风景纵然好,但?楼高百丈,重在地基,树高百尺,重在根脉,我相信,只有根植于土地,根植于百姓,方能保唐国这棵大树屹立不倒。”林随安单膝跪地,抱拳举过头顶,“林随安愿深植大地,维护唐国之基。”
  女帝沉默许久,“你一生所?求为何?”
  “坦荡随心?,随遇而安。”
  翻译过来:胸无大志,只想躺平。实在不是?当官的料啊!求您放过我吧!
  “好!好一个坦荡随心?!”女帝笑出了声?,笑声?朗朗回荡在天?地间,震撼着夜色中的东都城,这笑声?让林随安第一次深切感受到,她面对的果然是?当之无愧的国之帝王。
  下一瞬,女帝神色一转,声?音又低了下来,像是?小女娘的撒娇,“这可难办了,那我到底赏你什么好呢?”
  林随安注意?到,女帝说的是?“我”,而不是?“朕”,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保护圣人乃是?所?有大唐子民应尽之职责,圣人平安无恙便是?对我最大的赏赐!”
  “那可不行,我定?要赏你点东西?才行。”女帝噘着嘴道,“否则那些罗里吧嗦的史官定?会说我小气吝啬,搞不好还会大书?特书?写在史书?里。”
  “……”
  林随安低着头,脖筋僵硬,感觉那股不祥预感越来越重,压得她肩膀酸疼难忍。
  “啊,想到了。”女帝袖子窸窸窣窣响着,掏出一个东西?,递到林随安眼前,“就?赏你这个吧。”
  是?一块黑色的铁牌,没有任何字和?图案,月光照在上面,泛起一层细细的光,仿若搅碎的星辰之力散落其?中。
  林随安咕咚吞了口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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