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钱,我有刀-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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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不料车厢里突然钻出?黑红两个鬼脸人,驾车狂奔,幸亏遇到了林随安,否则肯定拦不住。
毕罗摊主被铁链绑在木桩上?,断掉的手腕经?过处理,暂无生命之忧,毕竟他是重要?嫌犯,无论如何不会让他死了。
凌芝颜皱眉盯着?手上?的户籍资料,上?面记载了毕罗摊主的真正?身份。
“王壕,祖籍河南道祖安县,十年前随流民至扬都后定居,家住南云坊满子?巷三?百二十号,平日?以卖毕罗为生,年三?十六,未娶妻,无子?女。”凌芝颜合上?轴书,目光灼灼,“不过依我看?,你的身份不止这么简单吧?”
王壕却不理他,只是斜眼瞅着?靳若道,“真是万万没想到,我竟是败在了你手里。”
林随安:喂喂喂,我才是主要?武力输出?。
靳若面色惨白,拳头攥得死紧。
张长老跛着?脚上?前,之前多亏他奔去府衙搬救兵,但?不慎崴了脚,现在脚踝肿的像个馒头,也顾不上?治疗,脸色比靳若还难看?,躬身向?凌芝颜抱拳道,“若我等将此人背景如实以告,可否请凌司直网开一面,莫要?追究我们的门人。”
凌芝颜眉头一皱,正?要?说话,被花一棠用折扇点住了肩膀。
花一棠:“我们只想知?道和此案有关的消息,至于其他人、其他事,只要?与此案无关,我们没兴趣问,也不想管。”
凌芝颜不甚赞同瞪着?花一棠,花一棠以扇遮脸,悄声在他耳边道,“那个逃走的黑|鬼脸显然是个武林高手,放眼整个扬都,能和他一战的只有林随安,你也看?出?来了吧,林随安和这帮人的关系不简单,你为难他们就是为难她,万一林随安撂挑子?跑了,咱们这案子?就成了死案,你怎么跟大理寺交待?”
凌芝颜:“你——”
“你什么你,若论单打独斗,三?个你捆起来也打不过林随安。要?不然怎能让黑|鬼脸跑了?”
“我——”
“我和你都见识过林随安的脾气,那是说发飙就发飙,疯起来六亲不认人畜不分,你确定要?惹恼她?”
“……”
“凌六郎,做人要?活泛些,只要?这案子?破了,你拍拍屁股走就行?了,剩下的烂摊子?扔给周长平不就完了。”
“……”
府衙大牢黑石一砌到顶,回音效果极佳,这俩人的“大声密谋”自带混响效果,被听得清清楚楚。
守卫的几个狱卒恨不得把脑袋塞进?地缝里,明庶和明风眸光飘移,佯装什么都没听到,靳若和张长老的表情十分复杂。
林随安整个人都不好了。
怎么听起来她像个不分青红皂白的恶棍?
凌芝颜脸又黑了两圈,看?起来像颗招了虫蛀的烂白菜,半晌才点头道,“好,就依花四郎所言。”
花一棠摇着?扇子?:“张长老,说吧。”
“王壕是净门的人。”张长老道。
“净门?”凌芝颜面色微变,“逃走的人也是净门中人?他是谁?那具焦尸是谁?之前的凶案也是你二人所为?!”
王壕啐了口吐沫,“有本事杀了我啊?”
“凌公,看?来此人不用大刑不会说实话,”明风抽刀就要?挖王壕身上?的肉,凌芝颜一把拦住,“不可滥用私行?!”
明风:“凌公!”
“他一心求死,你若用刑正?随了他的意。”林随安看?了眼靳若:若想把净门摘出?去,必须让他说实话。
靳若瞳光剧烈一闪,上?前半步,静静盯着?王壕半晌,开口道,“黑|鬼脸面具人身高八尺三?,身重一百七十斤,腰围四尺有余,门中无人与此人身形相?近,他不是净门的人。”
王壕:“想不到净门本宗祖传的追踪辨迹之术,今日?竟被少门主用来孝敬官府的走狗,老门主若是知?道,定要?气得活过来。”
靳若:“若老门主知?道你背叛净门,将千净之主的行?踪卖给官府,他还会再气死一次。”
“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娘子?,算什么千净之主?”
此言一出?,靳若和张长老脸色都变了,王壕的话就是变相?承认是他出?卖了林随安。
原来王壕才是净门里的内奸,不是祁元笙——林随安心中升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难道之前的推理方向?错了?
“为什么?!”靳若双眼赤红,“你十三?岁入净门,跟随老门主二十年,如今已?高居五长老之位,我的功夫都是你教的,虽然你不让我叫你师父,可我心里早已?将你认作——”
“因为我对净门太失望了。”王壕冷声道,“净门宗旨,锄强扶弱,泽被百姓,可这十年净门在做什么?摆摊卖面、卖胡饼、卖馎饦、卖消息,蝇营狗苟,犹如阴沟里的老鼠!”
张长老怒喝:“安居乐业,退离江湖,这是老门主十年前定下的规矩——”
“他不配当门主,靳若更不配!你们眼看?扬都百姓身处水深火热,却视若无睹,你们视净门门规为一纸空文!我没有背叛净门,背叛净门的是你们!”
靳若身体剧烈一晃,林随安忙一把扶住他,发现他全身发抖,唇色发青,显然是被王壕的话气得够呛。
“啊呀呀,原来如此,”花一棠扬起万分欠揍的笑脸,敲着?扇子?道,“那黑|鬼脸口口声声说要?杀我,莫非你们认为,让扬都百姓陷入水深火热的罪恶源头——是我?”
林随安眼皮狂跳:这纨绔又要?作什么妖?
第31章
“花四郎!”凌芝颜忙喝住花一棠; 可花一棠哪里肯看他的眼色,还嘚瑟着?往前凑了两步。
“没错!”王壕怒道,“就是你们这些欺男霸女、专横跋扈、鱼肉乡里的纨绔; 简直就是国?之蛆虫!”
花一棠的笑?脸更大,摇头晃脑道; “想不到你们对我的评价如此之高; 我可真是与有荣焉!”
王壕啐出一口吐沫,幸亏林随安眼疾手快拽回了花一棠,否则那一口定?要唾到他脸上。
岂料花一棠突然变脸,狠狠一扇子抽在?了王壕的脸上,“啖狗屎!”
众人一惊,王壕剧烈挣扎,捆住他的锁链哗哗作?响; 花一棠用扇子啪啪啪拍着?王壕的脸,冷笑?道,“我就是蛆虫又?如何?你如今还不是只能跪在?我这个蛆虫脚下求饶,至于逃走的那个; 被我们打得屁股尿流逃进河里,只怕早就淹死了,算算时?辰; 尸体也?快浮上来了吧。”
此时?花一棠的表情是三分讥讽、三分挑衅、四分嘚瑟,莫说王壕; 就连林随安都看得牙根痒痒。
不得不说,他这张欠揍的脸用激将法实在?是太合适了。
王壕气?得睚眦崩裂,“住口!那位英雄武功盖世; 义薄云天?,纵横江湖数年皆无败绩; 岂是你们这群杂碎能欺辱的?你们不过是他祭刀的牲畜,哈哈哈哈哈哈——”
王壕狂笑?声中,花一棠后退半步,敛去了脸上的神情,“凌司直,都听到了吧?”
凌芝颜点头:“明庶,调取近十年扬都及其周边的重大命案卷宗和海捕文书。”
王壕瞳孔倏然缩了一下。
花一棠敲着?扇柄:“听你的话,那黑|鬼脸应该是江湖人,武功不弱,行事风格张扬,在?绿林中定?有名号。我在?扬都也?算有些人脉,更不用说消息灵通的净门,但我们皆未听说扬都有这号人物,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此人在?扬都隐藏了他的江湖身份。”
“江湖人最重名声,他既然做了这么大的案子,为何不敢说名号,甚至连脸都不敢露?”花一棠慢悠悠踱步,“原因也?不难猜,其一,他的江湖名声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搞不好是臭名昭著,其二,他身上十有八九还背着?其他人命官司。将这些条件连在?一起,他的身份简直就是呼之欲出——”
说到这,花一棠正好转到凌芝颜身前,瞟了他一眼。
凌芝颜实在?搞不懂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只能暂且配合,道,“朝廷发下海捕文书的重犯。”
“如此一来就简单了,只需根据此人的身形特点对照海捕文书的画影图形筛选比对,便能辨出此人真正的容貌,净门和官府合作?搜索,查出他在?扬都的伪装身份和藏身处那就是——”花一棠吐出四个字,“易、如、反、掌!”
王壕冷笑?:“花一棠,你是不是傻?每年朝廷发出海捕文书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你们查一年都查不出来!”
王壕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林随安就知道,他已经被花一棠绕进去了。
这里没有电脑,天?知道一份一份比对海捕文书要花费多长?时?间,这个道理花一棠不会不懂,但偏偏这么说,八成还有后招。
果?然,下一秒,就见花一棠啪一声甩开扇子,得意道,“扬都人人皆知,我过目不忘,王长?老不会不知晓吧?”
王壕:“就凭你一人?”
花一棠:“就凭我一人,一个时?辰足矣。”
凌芝颜愕然,靳若惊呆了。
林随安眼皮乱抖:好家伙,感情这家伙的后招就是吹牛?
“哈哈哈哈哈哈,”王壕大笑?,“果?然是扬都第?一纨绔,吹牛都不打草稿。”
花一棠没说话,只是笑?着?,俊丽的五官在?阴暗的狱堂中熠熠发光,那是从骨子里散出的无与伦比的自信。
王壕渐渐笑?不出来了。
“王壕,此时?早早招供,本?官或许可以酌情轻判,”凌芝颜持续加码,“若待凶徒归案,你的供词可就一钱不值了。”
王壕梗着?脖子,“我……我早已经生死之置于度外,我、我愿以我之身,换英雄之伟业!”
花一棠、凌芝颜的脸色沉了下来。
此人根本?就是个油盐不进的疯子。
岂料就在?此时?,林随安突然笑?了,笑?声在?狱堂里荡起冷冷的回音,配上她忽明忽暗的瞳光,愈发诡异恐怖。
众人皆是一惊,心道这小娘子莫不是又?要发飙?
“真是蠢得可笑?。”林随安道,“王壕,难道你还未发现,你才是那个被祭刀的人。”
王壕:“什么?!”
“若那位英雄真如你所说武功盖世,为何不敌几?个衙吏和一个小白脸大理寺司直,只能仓皇逃走,你不觉得奇怪吗?”
王壕:“自、自然是因为你们这些官府的走狗人多势众,以多欺少?——”
“那我呢?”林随安指着?自己?,“我一个娇弱的小娘子,竟然和这位武林高手对战几?十招还能全身而退,你觉得合理吗?”
王壕神色微变,心中不由也?犯起了嘀咕。
根据他和林随安交手的经验,这小娘子虽然有几?分功夫,但比起那位显然差了一大截,如此想来……的确不太对。
可惜王壕却?不知,林随安与他对战之时?,已经处于衰弱期,武功力气?都打了个对折。
而听到林随安自贬的众人,脸皮皆是隐隐抽动。
她居然有脸说她娇弱?
林随安:“我只说两点事实。其一,对战之时?,他明明与你近在?咫尺,且有余力,却?从始至终没帮你一次。其二,靳若和张长?老已经查到你是内奸的证据。”
王壕脸色刷白。
“接下来,是我的推测。”林随安放慢了语速,“你的身份已经暴露,对他而言,你已是弃子,所以他打斗的时?候放水,逃走的时?候弃你于不顾,将你留给了官府,他便可趁机全身而退,找个地方摘了面具,摇身一变,又?是良民,官府找不到他,便只能把你当做真凶交差,到时?案子一结,他便安全了。几?年后待此案淡去,他回到江湖,便可四处宣扬自己?的丰功伟绩,而那时?的你,已经成了他东山再起的垫脚石。”
“一派胡言!这都是你编的!”
“这些都是我基于事实得出的推论。”林随安道,“有道是,画人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对那人掏心掏肺,可他对你如何?不必我说,你心中最清楚。”
说完这句,林随安便不再说话,给王壕留下足够的思考空间。
她很有信心,这一整套的“无中生有、挑拨离间、逐个击破的攻心诱供计”是跟凌芝颜学的,王壕的心理防线已被花一棠说得摇摇欲坠,她再补上这一刀,定?能击溃他对黑|鬼脸的信任。
王壕的脸越来越白,全身剧烈发抖,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足足经过了半盏茶的激烈心理斗争,全身肌肉颓然松懈,开口道:“他说他叫东晟,我们每次见面都在?卷玉坊的四时?茶肆。”
终于撬开了他的嘴,众人皆是暗暗松了口气?。
凌芝颜抓紧时?机追问:“真名还是化名?”
“过所上的名字。但过所不知真假。”
花一棠:“哦?原来你查过他啊。”
王壕脸皮抖了抖,“他说以前做了不少?锄强扶弱的义举,被朝廷通缉,后来做了新身份,潜伏于扬都,伺机谋划大事。”
凌芝颜:“所谓的大事是什么?”
“他说扬都苦纨绔久矣,他要替天?行道。”
花一棠嗤笑?一声。
林随安心中狂翻白眼:但凡有两颗花生米,也?不至于醉成这样?。
“严鹤、白顺和蒋宏文都是他杀的?”
“严鹤一案我并不知情。三日前他联系我,说要去流月楼行事,让我利用净门的关系帮他传递消息给官府。”
“在?流月楼藏匿尸体的是东晁?”
王壕点头。
“蒋宏文呢?”
“我帮他处理了尸身部分。”
“人头呢?”
“我没见到,大约是他自己?处理的。”
“你们如何避开的不良人和巡城卫?”
“我只是依他的话行事,其余皆不知晓。”
“今夜为何驾车招摇过市?”
“东晁说,要把事搞大一点。”
“车上的焦尸是谁?”
“不知道。马车上看到尸体的时?候,已经被烧焦了。”
“也?就是说,你只是帮他抛尸,并未参与杀人?”
“是。”
“你们用何物运送尸体?”
“马车。”
“有什么特征?”
“流月楼的时?候,是白家的马车,凌三坊和今夜都是普通马车,随处可见。”
“马匹呢?”
“每次都不一样?,大约是租的。”
“你们在?何处汇合?”
“蒋宏文的时?候是在?凌三坊外,他告诉我时?间地点,今夜是在?亥正时?分,京云坊外——”王壕顿了一下,猛地抬眼,“半年前,有一次他吃多了酒,曾说过一嘴,他在?京云坊有个铺子。”
“什么铺子?”
“我不知道……”
花一棠又?嗤笑?一声。
“我真不知道,”王壕眸光暗下,“如今想来,可能真如这位小娘子所说,我其实……并不了解他。”
*
根据王壕的口供,凌芝颜命画师描绘了东晁的画影图形,由明风带着?不良人迅速前往京云坊搜查,京云坊住户八千有余,商铺少?说也?有两千,尽管有靳若和净门的帮忙,查起来也?颇费时?间。
线索还是太少?,必须多管齐下。从府衙牢房出来,众人又?马不停蹄去了敛尸房,两个仵作?已经验了许久,见到凌芝颜,吓得冷汗都下来了,齐齐跪地,口呼无能。
“回禀凌司直,这具尸体损毁的太过严重,属下、属下还没检完……”
凌芝颜脸色不甚好看,“死因?”
仵作?:“不知。”
“年龄?”
“不明。”
“性别?”
“应该是男的。”
“……”
林随安绕着?尸台转了一圈,尸体黑如焦炭,体型也?因为焚烧变了形状,不知内部的脏腑——唉,就算脏腑尚存,以这个时?代的验尸技术,也?验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林随安的目光投向了黑漆漆的头颅,眼窝中没有眼球,只有两个幽深的黑洞。
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