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钱,我有刀-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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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随安眯眼,缓缓沉下腰:再等等,他快等不急了。
突然,红妆坊外传来马蹄马嘶,周太守扬刀纵马,带着一众不良人、巡城兵和?衙吏冲了进来,“冯公?,花四郎,我?来助你们!”
东晁豁然抬眼,就在这一弹指间,他的刀离开了花一棠的脖颈。
就是此时!
林随安足尖碾碎瓦片,整个人如箭飚出,瞬间到了东晁身前,左掌握住东晁刀刃,右脚蹬开花一棠,右手千净劈向了东晁的左腿,一连串动作几乎瞬时完成?,花一棠稀里哗啦滚出去?的时候,血已经溅到了林随安的脸上,东晁闷哼一声,杀意大盛,反手握刀插向了林随安的后背,可不知为何,他的手突然顿了一下,千钧一发之际,林随安来了个驴打滚,万分?狼狈沿着屋顶稀里哗啦滚了下去?,后背咚一声撞到了什么东西,停住了。
背后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竟然是花一棠,是他接住了林随安,而?在他身后,则是穆忠和?明风。
他们都直直盯着屋顶正上方,面色骇然。
林随安转目看去?,就见?东晁直挺挺站着,五六只羽箭穿胸而?过,他转目看了花一棠一眼,笑了笑,身体缓缓倒了下去?。
“啖狗屎!谁放的箭?!”花一棠大急,“接住他!”
没人接住东晁,他沿着屋檐滚落,重重摔到了地上,待花一棠和?林随安赶到的时候,他一口一口往外吐着血水,嗓子里发出咯咯咯的声音,似哭似笑。
花一棠揪住他的衣襟,牙缝里挤出声音:“冯愉义在哪?!”
东晁脸上露出笑意,血牙森森,“时间不多了,找不到那个地方,冯愉义必死……”
话音未落,两眼一闭,气绝身亡。
“你给我?起来!!”花一棠大怒,狂摇东晁的尸身。
冯松的声音穿透人群,“留活口!留活口!”
“让我?看看他的眼睛。”林随安不由分?说扒开了东晁的眼皮,直直看进了尸体的眼瞳。
白光频闪,视线转换:破碎的阳光落在桌案上,案上铺展着一卷轴书,纸上墨迹未干,字迹端正秀丽,这一次,看得?很是清晰。
【十酷之后,便是十净。】
和?焦尸记忆中?的轴书一模一样?。
东晁的记忆和?焦尸的记忆竟然是重合的。
第36章
林随安现在是万分后悔; 刚刚肯定是被猪油蒙了心?,才那般不要?命去?救人,真是——好疼啊!
为她看伤的?是个女大夫; 姓月,木夏带来的?; 看着林随安的眼神那从诧异到震惊; 最后变成“从未见过这般能作死”的?人。
“右手虎口?撕裂,左掌割伤,这两处伤口都是皮外伤,未伤及筋骨,麻烦的?是左肩这处刀伤,还有右臂——”月大夫轻轻捏了一下,林随安猝不及防; 差点尖叫出?声,硬生生憋回去?了,毕竟大堂外围一堆纨绔正眼巴巴瞅着呢,她可不能丢人。
“轻微骨裂。”月大夫摇了摇头; “你肩上和手上的?伤口?都需要?缝合,你确定要?在这儿缝吗?”
林随安看了眼大堂外,人群乱糟糟的?。冯松看东晁断了气; 救冯愉义唯一的?线索断了,急怒攻心?; 一口?气没上来,晕过去?了,周长平、白凡、严言等人乱成了一锅粥; 也找了个大夫,又是把脉; 又是扎针,明庶和明风大叫着维持秩序,无奈根本没人听,几步之外,花一棠和凌芝颜双双围着扬都坊图,眉头紧锁,气氛十分凝重?。
“就?在这儿弄吧。”林随安道。
看这样子,一会儿还指不定要?出?什?么幺蛾子,她还是留下来镇场子更安心?。
月大夫颇为诧异看了林随安一眼,瞥向聚在四周看热闹的?纨绔,“那边的?闲人,过来帮忙!”
说实话,这位月大夫红唇杏目,样貌十分周正,这一眼,不怒自威,裴诗均立即领着七八纨绔跳了出?来,“月大夫尽管吩咐!”
“将四周的?帷幔扯下来,围在我们四周,我要?帮林娘子缝伤口?,不许偷看,否则小心?我把你们的?眼珠子挖出?来。”
“是是是!”裴诗均和纨绔们立即行动,不消片刻就?在林随安和月大夫四周围出?一圈严严实实的?账幔围墙,所有纨绔高举账幔,背对?林随安,个个目不斜视,很是规矩。
月大夫端过两盘灯烛调整照明,小心?扒开了林随安的?左侧衣襟,眉头一皱,从药箱里掏出?瓷瓶,在白布上倒出?透明的?黄色液体,小心?按在了林随安的?伤口?上。
林随安吸了口?凉气,强忍着,渐渐地,肩头的?伤痛变成了麻木,又变成了毫无知觉。
“麻沸散的?效果只有一盏茶,之后若是疼了,你忍着些。”月大夫快速清理完毕伤口?,穿针引线,唰唰唰缝了起来,不得不说这麻药效果不错,林随安只能感觉到有东西撕扯着肩头的?皮肉,还能听到拉线的?嘶嘶声,完全?不疼,整个人慢慢松弛了下来。
外围的?账幔围了四层,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外面灯火灼灼,越来越多?的?人聚了过来,她听到了许多?耳熟的?声音,靳若、穆忠、瓦尔、张长老、花氏的?几个管事,所有声音中,花一棠的?最明显,干净利落,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和平日判若两人。
“周管事、柳管事,你们负责西南城十二坊的?买卖,将你们知道的?、认识的?铺子、宅子全?部圈出?来。哪处铺子进出?货数量不合常理的?,也圈出?来,”
凌芝颜:“为何是西南城十二坊?”
穆忠:“花氏的?生意几乎覆盖整个扬都,唯有西南城十二坊的?鱼龙混杂,冯氏和严氏的?根系极深,数年经营仍然无法尽数掌控。”
花一棠:“靳若、张长老,你们对?市井最是熟悉,可曾在西南十二坊看到什?么不寻常的?人出?入,什?么都可以,仔细想想。”
靳若:“好!”
“司户曹的?人到了吗?”
“有有有,在下乃是司法曹的?参军,姓高,这两位是负责户籍的?书佐。”
“西南城十二坊商铺、住户具体数量是多?少?黑户有多?少?尚未登记造册的?有多?少?记得多?少,都写出?来!”
“这个……怕是要?禀报周太守……”
凌芝颜:“周太守!”
周太守根本不回应他?,他?尖锐的?嗓音忽高忽低,混在严言和白凡的?怒喝声中,很是底气不足。
“周长平,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着实冤枉啊,当时情势紧急,我当然以救人为先啊!”
“怎么?周太守这就?急着抱花氏的?大腿了?”
“严公,您这说的?是哪儿的?话啊,花一棠也是我治下子民?,我总不能看着他?去?死——冯公,你醒了——哎哎哎,怎么又晕了,大夫,继续扎针啊,不要?停!”
好一个人仰马翻,鸡飞狗跳。
肩头刺痛,林随安眼皮抖了一下,麻药效果渐渐消失了。
“忍一下,马上就?好了。”月大夫道。
林随安集中精力继续听,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痛感。
高判司:“没有周太守的?命令,我这……不好办啊!”
凌芝颜:“都什?么时候了,还如此推诿扯皮!简直是荒唐!”
花一棠:“祁元笙来了吗?!”
一个低低声音响起,“在。”正是祁元笙。
“你对?司户曹的?卷宗可熟悉?”
“尚可。”
“西南城十二坊的?熟悉吗?”
“尚可。”
“你来写!”
“是。”
高判司:“花四郎,这这这不合适吧!府衙行事怎可这般胡来,就?算你们花氏只手遮天?,这也太过分——”
“啖狗屎,穆忠,把他?拖走!”
高判司的?声音消失了。
林随安笑了一声,月大夫缝完最后一针,快速涂药包扎,帮林随安拉好衣衫,用两夹板固定林随安右臂,“你和花家四郎很熟?”
林随安:“不熟。”
“半月之内,不要?用右手,半月后,再?来医馆复诊,”月大夫手下不停,眉头高高挑了起来,“木夏来的?时候,说花四郎特别交待,让我务必用尽平生所学救治他?的?挚友知己。”
还挚友知己?这话说出?来花一棠难道不害臊吗?!
“我和花一棠才认识几天?……”
说到这,林随安自己先愣了,原来她和花一棠相?识的?时间这么短,为何感觉过了许久。
“才认识几日,就?能不顾性?命去?救他?,你和花四郎很像。”
“哈?”
“他?也是这般,总是不顾自己安危去?救人,”月大夫示意裴诗均等人撤下帷幔,“即便那个人是他?的?死对?头。”
风吹了起来,层层叠叠的?帷幔轻盈飘落,染上了月光的?颜色,如梦似幻。
林随安看到了朦胧光晕中的?花一棠,他?鹤立鸡群站在人群中央,飞速筛选着十三管事、净门、府衙户籍的?三方消息汇总,手持毛笔在坊图上勾勾画画,时不时和旁边的?凌芝颜窃窃私语,凌芝颜看他?的?表情越来越震惊,突然,花一棠抬眼,直直看向了林随安,双眼晶亮,如夏夜星辰。
林随安左手提起千净,快步走了过去?,花一棠露出?她熟悉的?嘚瑟笑脸,指向坊图西南角的?月重?坊,“我找到了!”
林随安点头:“走。”
*
花一棠最终找到的?谜底,是月重?坊内的?一所米行,从坊图上看,店面只占很小的?面积,后面大片空地登记的?都是米仓,但根据花氏管事对?扬都米行的?出?入库记录,每月这间米行出?库入库的?米粮数量都不多?,最多?支撑十几口?人的?口?粮。
净门给出?的?消息更奇怪,这间米行的?掌柜很少开店,基本是开五日,休十日,开店的?五日,买卖也很少,最奇怪的?是,来买米的?,都是书生,尤以赶考的?士子居多?。
张长老还特别提出?一点,这些士子皆是扎堆入店,常常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离开的?时候,皆是面带喜色,足下生风,好似在米行里吃了顿饕餮大餐。
最后,是祁元笙回忆出?的?司户曹的?店铺造册记录,这间米行地契最初登记的?户主是一名胡人,名为兰兰奇,十年间从未转卖易主。兰兰奇在扬都只有这一间铺子,但除此之外,关于兰兰奇的?所有户籍信息皆不可查。
“兰兰奇是假名,假身份,这间米行背后另有其人,而且做的?也不是米行生意。这是最可疑的?一家铺子。”花一棠猛拉马缰,马嘶贯穿夜空,木夏备得都是千里良驹,尤其是花一棠的?这匹,全?身雪白,没有一根杂毛,再?加上身后穆氏商队的?人,各家纨绔的?华丽马车,那叫一个浩浩荡荡,威风八面。
周长平又要?照顾晕过去?的?冯松,又不想放过这个立功的?良机,更不敢招惹花氏,只能用马车拉着冯松,带着队伍远远跟在后面,明明是正儿八经的?巡城卫、不良人和衙吏,风头却都被花氏盖过去?了,很是憋屈。
米行的?门面很普通,和普通的?商铺没什?么区别,此时大门紧闭,店内一片黑暗。
“如果不是米行的?买卖,那是什?么买卖?”凌芝颜问。
林随安不觉念出?了那首歪诗:“书香藏臭色令昏,一腔污秽出?文门……”
凌芝颜:“莫不是暗娼妓馆?”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花一棠退后两步,举着扇子气势万千向前一指,“给我砸!”
穆忠带人提锤就?抡,可刚砸了两下,店内突然灯火大亮,门板一开,一帮凶神恶煞的?汉子手提长刀鱼贯而出?,打眼一看竟有好几十人。
“什?么人,竟然擅闯私宅?!”
“找死吗?!”
“你们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
“喔嚯,果然不是正经铺子。”花一棠笑得春花灿烂。
为首的?汉子脸色变了:“花家四郎?!怎么——”
“让让!让让!”周太守率一队不良人挤了过来,“大胆贼人,竟敢绑架冯家三郎,还不束手就?擒,开门放人?!”
“周太守,这其中定有误会!”米行中匆匆走出?一名掌柜模样的?人,连连抱拳道,“我们都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绝不可能做掳人害人之事,定是弄错了。”
花一棠嗤笑一声,“一个米行,不进货不出?货,不卖米不开门,还养了一堆穷凶极恶的?打手,周太守,这贼人是把你当傻子耍啊!”
周太守大怒:“一派胡言,我见你尖嘴猴腮,牙尖嘴利,一看不就?是好人,此米行定有猫腻!给我好好的?搜——”
“且慢!”米行掌柜上前两步,压低声音道,“周太守容禀,这个铺子,其实是冯氏的?产业。”
周太守一怔,忙看了花一棠一眼。
花一棠手敲扇子,诧异道,“啊呀,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啊,周太守,冯公不就?在你的?马车上吗,赶紧派人去?问问啊。”
掌柜双眼一亮,“冯公在何处?!”
周太守忙前边引路,“因为冯氏三郎的?事,急火攻心?晕倒了——”
二人快步走向队伍后的?马车,凌芝颜看了花一棠一眼:“怎么回事?”
花一棠笑了:“他?若不说这是冯氏产业,我还以为找错了地方,他?如今认了,我更确定谜底就?是此处!”
凌芝颜:“你疯了吗,若真是冯氏的?地盘,冯松就?在后面的?车上,怎么可能让你搜店——”
凌芝颜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因为花一棠的?笑容仿佛黑夜里怒放的?红牡丹,明艳得耀眼。
林随安松了松左手腕,虽然不顺手,但应该问题不大。
凌芝颜:“难道你——”
“兄弟们,一起上!”花一棠话音未落,林随安已经一马当先冲了进去?,千净并未出?鞘,挥成了大棒,左抡右甩,纵跃飞踢,径直在打手中间撕开了一道口?子,穆忠率穆氏商队的?伙计第二梯队,实力碾压,纨绔们第三梯队,全?程捡漏杀后场,轰轰烈烈冲进了米行后院。
一入院,林随安便发觉了不妥,这里完全?不像一间米行,庭院宽敞,回廊精致,甚至还做了小桥流水假山,整体建筑风格颇为雅致。
“难道真是暗娼妓馆?”凌芝颜惊道。
林随安侧目看了一眼,他?和明庶、明风拳头上都带着血,气息急促,显然也是趁乱打杀了进来。
“不对?,”花一棠转目四望,颇为诧异,“这个地方怎么看起来像——”
“哎呦,这不是冯氏私塾吗?”
“不对?不对?,比冯氏私塾小多?了。“
“可是你看那座屋子,和冯氏私塾的?书堂很相?似啊。”
“对?啊,我们可是在冯氏私塾打过架骂过人的?,绝不会认错!”
纨绔们七嘴八舌道。
凌芝颜愕然:“这算什?么?地下暗塾?”
林随安更愕然:难道这个时代也要?双|减,严禁课外辅导班?!
“住手!你们都给我住手!”周长平、严言架着的?冯松跑了进来,急声大呼,“都是误会!”
冯松应该是刚清醒,脸色发青,双眼赤红,腿脚都不利落了,指着花一棠的?手臂狂抖,“花、花花花一棠,你在做什?么?!”
“我在帮冯公你找儿子啊!”花一棠啪一声甩开折扇,裴诗均率一众纨绔哗啦啦迎了上去?,正好和不良人对?上,纨绔自然不是不良人的?对?手,但个个都是碰瓷的?高手,只要?不良人轻轻一碰,就?纷纷倒地,嗷嗷哭喊,撒泼打滚,好不无赖,再?加上穆氏商队的?伙计和净门的?人向前一围,顿时将周长平和冯松的?队伍挡住了。
冯氏的?怒吼声中,花一棠步履如风走到正堂门前,一脚踹开门板,堂内窗明几净,摆着木案、坐席,桌上是笔墨纸砚,还真像个普通的?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