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钱,我有刀-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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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呕!”花一棠扭头吐了个?翻江倒海。
林随安咬牙屏息,横刀挡在花一棠身前,心道?难道?她和花一棠当真如此倒霉,竟然遇到了在乱葬岗碎尸的?杀人狂魔?!
男人似乎并没有和林随安对战的?打算,冷冷瞪了二人一眼,道?:“吐远点。”
说完,就跳下坑,蹲下身,用手里的?小刀割着?坑里胖子的?肚皮,夜黑风高,鬼火荧荧,刀刃切开筋肉的?声音清晰得可怕,咯吱咯吱、咯吱咯吱,钻进了林随安的?耳朵,一起钻出?来的?,还有浓郁的?腐臭味儿。
不对!他切开的?应该是——林随安抖着?眼皮又瞄了一眼,发根齐齐倒竖——那根本不是什么胖子,而是一具呈现巨人观的?尸体——居然还是个?熟人。
“那是鲁时的?尸体!”林随安道?。
“什么?!”花一棠猛地回头,看了一眼,扭头继续吐。
林随安觉得她也快撑不住了。
尸体显然是刚挖出?来的?,坑边插着?一柄铁锹,裹尸的?草席被扔在旁边,另一侧铺着?三尺长两尺宽的?白布,白布上放着?四个?白瓷罐,很像宽口的?骨灰罐,最外侧放着?一个?黑漆木箱,箱子里大约许多东西,只是光线太暗看不清。
男人举起白蜡,借着?烛光将手探入身体的?胸腔,扒拉内脏,先掏出?血糊糊的?肉团,看造型大约是心脏,切开,看了看,塞到一个?瓷罐里,又揪出?两片肺叶,翻来覆去瞅了瞅,塞入第二个?瓷罐,挖出?胃,胃液倒进第三个?瓷罐,拉出?一团肠子,仔细捋顺,切下一截,装进第四个?瓷罐。
林随安败阵:“呕!”
花一棠:“呕呕呕!”
“吐远些!”男人厉喝。
林随安吐得头晕眼花,花一棠也好不到哪去,二人相互搀扶着?,直到将胃里的?酸水都吐完了,总算消停了。
“你们来乱葬岗作甚?”男人问。
花一棠掏出?两块丝帕,一块递给林随安,一块捂住自己口鼻,“这句话?应该我们问你吧?大半夜的?跑来乱葬岗碎尸,你要作甚?!”
男人瞥了花一棠一眼,“尸体好好的?,哪里碎了?”
“你刚刚分明——”花一棠说了半句,待看清男人手下处理的?尸体,顿时没了声音。
尸体上的?刀口已被缝合,针脚整齐细密,看得出?是手艺活,此时,男人正用一块白布细细擦拭着?尸体表面,动作十分轻柔,甚至称得上是抚摸。
花一棠疯狂拽林随安的?袖子,“他他他他在干嘛?!”
花一棠的?帕子带着?清淡的?果木香,有定神清脑之效,林随安吸了两口,稳住心神将男子的?体貌特?征和白天的?记忆对照几番,得出?结论,他就是今天站在馒头柳树下遥遥望着?鲁时家的?怪人,“我见过你,你今天去过鲁时家。”
男人并未回话?,专心擦拭完毕尸体,从木箱里翻出?白布盖在鲁时身上,再将草席盖在白布上,爬出?坟坑,慢吞吞铲土埋尸,用了一炷香的?功夫才重?新堆好了坟,看向林随安道?,“我也见过你,被鲁九骗了金叶子的?冤大头。”
林随安:“……”
这人到底会不会聊天?!
“他他他他又在干嘛?”花一棠快把林随安的?袖子拽掉了。
但见男人将四个?白瓷罐一一放进木箱,从怀里取出?一张黄纸符和手套一起烧了,将纸灰洒在坟头,合手拜了拜。
林随安了然:“他是个?仵作。”
花一棠愕然:“难道?不是个?屠夫?”
“我不是仵作。”男人摘下蒙面巾,露出?一张消瘦苍白的?脸,道?,“我叫方刻,是个?大夫。”
*
方刻竟然真是个?大夫。
林随安站在中岳坊南十街,看着?方氏医馆漆黑的?牌匾,深觉自己还是太年轻了,见识太少。
河岳城不比扬都城,仍执行宵禁制度,入夜后城门关闭,寻常百姓不得出?入,但方刻显然不是“寻常人”,入城的?时候非但没有受到限制,守城兵还笑脸相迎,甚至对随行的?林花二人态度都很和蔼。重?点是,方刻并至始至终都没有给守城兵塞过一文钱,完全刷脸入城。
“莫非此人有什么不可言说的?背景?”花一棠神色警觉,低声提醒,“小心有诈。”
林随安深以为然,目光紧紧盯着?方刻的?背影,但见他开了锁,推开门,回头,浮在黑暗中的?脸仿佛一张苍白的?面具,“我只是帮那几名?守城兵看过病罢了,若论背景,我远不及花家四郎。”
花一棠眯眼:“你认识我?”
方刻漆黑的?瞳子没有半丝光,“放眼整个?唐国,衣着?如此哗众取宠、花枝招展、花里胡哨的?还能有谁?”
“……”
“若想?知道?鲁时的?死因,”方刻转身进门,“就进来吧。”
花一棠攥着?扇子的?手迸出?了青筋,“他竟然嘲笑我的?穿着??他自己穿得黑不溜秋跟乌鸦似的?,竟然还嘲笑我?!”
林随安拍了拍他的?肩膀,“花家四郎心胸宽广,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
医馆的?整体布局一般都雷同,大体为前堂和后宅两部?分,问诊、抓药在前堂,日常居住生?活在后宅,方氏医馆亦是如此,只是整体装修风格颇为标新立异:柜台、药柜、问诊的?木案皆是黑色,屏风、账幔皆是白色,若是摆上牌位、香炉、再燃上三柱香,洒两张黄纸钱,活脱脱就是灵堂。
花一棠用扇子遮着?鼻子,十分嫌弃:“这鬼地方能有人来看病就见鬼了!”
林随安略略扫了几眼,药柜的?抽屉已经空了,可怜巴巴张大着?嘴等着?投喂,柜台上的?算盘和账本落了厚厚一层灰,毛笔燥得炸了毛,屏风右上角结了蛛网,蛛网破破烂烂的?,连只虫子的?尸体都寻不到,八成连蜘蛛都受不了此处的?萧条卷铺盖跑路了。
方刻举着?火折转过屏风,入了后宅,黑色的?屋檐在他的?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仿佛鬼魅夜行,花一棠又揪住林随安的?袖子,大气不敢出?,林随安默不作声跟着?方刻的?步伐穿过宅院,绕到主厢房后,钻进一扇低矮的?小门,进到一间?偏厢之中。
刚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花一棠忙掏出?香喷喷的?丝帕覆在二人口鼻处,还把林随安往身边拽了拽。
这间?屋子很矮,像是临时搭建的?,以花一棠的?身高,头顶几乎要撞到房梁,没有窗户,只在高处挖了一排透气孔,屋内异常阴冷,寒意逼人。林随安想?到了敛尸堂。
不过此处并没有尸体,只有一个?厚过三寸的?大木案,旁边摆着?一排木架和一个?黑漆木箱,木架上面三分之一摆着?大大小小颜色不一的?瓷瓶,都以蜡封口,中间?三分之一则摆着?奇奇怪怪的?工具,像缩小版的?斧钺钩叉,最下三分之一则是同一型号的?白瓷罐,大约有三四个?,和今夜方刻用的?罐子一模一样。
方刻点燃白蜡置于案头,卸下肩上的?木箱,取出?四个?白瓷罐,整齐排在架子上,还添上了备注:“鲁时一号”、“鲁时二号”、“鲁时三号”、“鲁时四号”。
“难道?那些罐子里装的?都是——”花一棠说不下去了,看表情又要吐了。
林随安却淡定了,她细细分辨着?空气中弥漫的?气味,初调刺激似臭鸡蛋,中调苦涩如药汤,后调醇厚隐有酒气,是林随安从未闻到过的?味道?,却让她联想?到了福尔马林和标本实验室。
哦豁!这倒有趣了。林随安想?,莫不是花一棠的?主角光环终于大发神威,套来了一个?爱管闲事还能验尸的?技术性人才?
“鲁时的?直接死因很明显,”方刻从木箱里取出?白纸,边写边道?,“癫痫发作,呕吐物堵塞咽喉,窒息而死。这一点,纪高阳并未说错,也无隐瞒。”
花一棠眯眼:“听你的?口气,莫不是认为纪大夫隐瞒了什么?”
方刻笔下不停:“他隐瞒了导致癫痫发作的?原因。”
林随安:“不是咳喘旧疾引起的?吗?”
方刻停笔,吹了吹纸上的?墨迹,黑瞳闪过一道?幽光,“是中毒。”
一瞬死寂。
林随安和花一棠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自己震惊的?表情,几乎异口同声问道?:“什么毒?!”
方刻微蹙眉头,“我不知道?。”
“……”
大兄弟你搞什么?!林随安内心抓狂,跟你熬灯费蜡耗了大半夜,结果竟说验不出?是什么毒?耍我们玩儿呢?!
花一棠的?反应可比林随安外放多了,翻着?白眼嘴里长长“切——”了一声,将鄙视的?情绪表达了十成十。
方刻好似根本没看到二人表情,继续自顾自说道?,“毒发之时,心跳加快,呼吸困难,与咳喘症发作时十分相似,最终引发癫痫。”
“你连是什么毒都查不出?,如何能确定是中毒?”花一棠道?,“莫不是信口胡诌?”
方刻终于正眼瞧了花一棠一眼,依次将四个?白瓷罐搬到了木案上,“这些是鲁时的?心脏,肺叶、胃液和大肠,皆可证明我的?论断,需要我一样一样解释给你听吗?”
花一棠:“呕——不必!呕!”
林随安:“愿闻其详。”
花一棠差点晕倒。
方刻黑眸转到了林随安脸上,顿了顿,道?,“心肌有损,青黑坏死,说明鲁时死时有剧烈心悸症状,肺叶有黑斑,乃是多年肺病及吸食烟草所致,并非直接死因,胃液气味刺鼻,肠子青黑肿胀,肠壁渗血,银针测之皆呈青黑,说明此毒经胃入肠,根据人体消化时间?推算,毒发之时鲁时已经服下毒药数个?时辰之久。”
林随安:“你是说鲁时口服毒|药后数个?时辰都未发觉,直至毒发?”
方刻点头。
林随安皱眉:“也就是说,要么是鲁时自己服毒自尽——”
“要么鲁时不知自己被喂了毒。”花一棠拼命摇着?小扇子,竭尽全力?想?要散去空气里的?怪味儿,无奈收效甚微。
方刻摇头,“若要自尽,投缳跳河哪一个?不比服毒方便?更?何况此毒稀有难得,我身为医者尚且辨不出?名?堂,鲁时穷困潦倒,年老?体衰,只凭他自己,何处去寻?但若说不曾发现,也不合理,服用此毒后,虽不会即刻剧烈发作,也定有轻微反应,比如皮肤红肿泛红,心跳加快,四肢无力?,口眼干燥,断不会数个?时辰毫无所觉——”说到这,方刻不禁一顿,“除非——”
“除非他经常出?现这些症状,所以不曾在意。”林随安道?。
“那么就是第三种?可能,”花一棠眼瞳亮得惊人,“鲁时曾长期服用这种?毒。”
方刻沉默半晌,“他服下的?不是毒,是药。”
第53章
药?!
难道是活人试药?老年人保健品诈骗?莫非这个时?代?也有生物实验室?!林随安的脑洞仿佛气球漫天漂浮。
花一棠:“什么药?”
“鲁时?患有咳喘之症; 常年服药,此毒原本就在他的药方之中,药毒同源; 是药还是毒,其?界限只在一线之间; ”方刻抬眼; 眸光幽幽,“或者说,只在医者一念之间。”
林随安不禁倒吸凉气,想起?了之前?花一棠和路人聊天的内容。
【北岳坊风水不好,城里的大夫都不愿意去,只有纪大夫愿意去北岳坊,为坊里的老人免费义?诊; 还为他们垫付药钱。】
肯为北岳坊的老人看病的只有纪大夫,也就是说——
花一棠神色冷了下来,“你怀疑纪大夫?!”
“可惜他的药方无懈可击,至于药渣——是药三?分毒; 只要剂量合适,根本验不出什么?。”方刻又从木箱里抽出一叠纸推到花一棠和林随安面前?,纸上的字迹笔画坚硬; 墨迹干枯,简直就是方刻本人的翻版。
林随安注意到; 纸上的内容布局和之前?看过?的检尸格目很是类似,只是没有官府加印的红格栏,分别标注了死者姓名、住址、年龄; 性别,死者体态特征; 检尸顺序、项目、细节、致死缘由等等,最?后还特别多了一项,死者尸体内脏器官的取样编号。
这份验尸报告,陈述之详细,标注之清晰,逻辑之缜密远超之前?见过?的所有检尸格目。更重要的是,林随安居然能看懂其?中一部分。
好家伙,此人莫不是现?代?法医穿越过?来的?林随安抖擞精神,压低声音对了句暗号:“奇变偶不变?”
方刻莫名:“什么??”
林随安:“宫廷玉液酒?”
方刻:“此毒与酒并?无干系。”
“……”
不是老乡啊。
林随安甚是遗憾。
林随安歪楼的这点功夫,花一棠已经将所有的检尸格目浏览完毕,眉头深锁,容色凝重,“你此处的记录共有九人,死亡时?间从今年六月至今,皆是年逾六旬的老人,不良人给出的死因几乎都是年老体衰,久病寿尽。而你的结论却不同,”花一棠抬眼,眸光紧紧盯着方刻的眼睛,“你说他们的死因大体分为三?种:心悸猝死,急喘窒息,癫痫发作。”
方刻似是对花一棠的阅读速度有些惊诧,默默看了他一眼,又将刚刚记录鲁时?的检尸格目递了过?来,“不是九人,是十人……不,也许不止十人,我发现?异常时?是六月,但之前?一年,北岳坊已有数十名老人死亡,死因模糊,数量异常,而且,”他顿了顿,“他们无一例外皆是纪高阳的病人,死后尸体也皆由纪高阳经手处理,上报死因。”
林随安外表极力维持高冷范儿,内心早已翻起?了油锅:卧了个大草!真的假的?!
花一棠又问了一遍:“你可有证据?!”
“暂时?没有。”方刻收起?所有检尸格目,“但只要查出到底是哪种毒,我定能寻到证据。”
“此事,你可有报官?”花一棠问。
方刻嗤笑一声,“报官有个屁用!县衙的仵作日日醉酒,连验尸都不会,徐县令又是个糊涂的,就算将证据摆在他们眼前?,他们也瞧不见。更何况死者都是无亲无故的穷鬼,在他们看来,活着也是碍眼,死了反倒干净,至于怎么?死的,反正也无人追问,有甚干系?”
花一棠皱眉,扇柄慢慢敲着手掌。
林随安问出了最?后一个疑惑,“那你为何要查?”
方刻露出了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发白的唇勾起?半边,黑瞳森森,十分阴郁可怖,“闲着也是闲着,无聊。”
*
从方刻家出来的时?候,已是辰时?,晨日的辉光染得空气金晃晃的,秋天的寒意好似羽毛钻进了鼻腔,林随安不禁打了个喷嚏。
“阿嚏!”花一棠的喷嚏更响亮,还抖了两抖,仿佛要抖掉在方氏医馆里沾染的味道。
二?人整夜未睡,又惊又吓又累,早已饥肠辘辘,沿着中岳坊的主街直奔河半城,辰时?坊门刚开,路上行人渐多,不少农夫挑着青菜步履匆匆从各坊汇入人流,都是赶集入市的。河岳城没有严格意义?上的东市、西?市,也与所有里坊皆可为市的扬都不同,介乎这两种市场的中间形态,除了设在各坊的商铺之外,最?大的市集便是青越河岸的早集,类似南浦县的大集日,每日清晨最?是热闹。
河上三?座石桥是最?显眼的分界标,将河岸分成上中下三?段,上段多为物品买卖交易处,果品、菜肉、生禽、小杂货、衣品鞋帽皆有售卖,多为农家自产自销,摊位规模皆有限,类似米粮、布帛、金银器等则无所售,中段为人力市,手艺匠人、力工伙夫、牙行牙人等皆聚集于此,热烈交流最?近的劳务市场动态和甲方信息,后段多为小食摊位,早膳品类丰富,量大管饱,羊肉汤馎饦蒸饼毕罗胡饼香料花椒大油将石桥熏出了饕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