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科举日常-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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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爹心眼小， 现在不定怎么怨他呢，他必须在路上就把他爹哄好， 要不然他爹才不管什么儿子读书的前程呢， 回去非得把他这事给搅黄了不可。
程瑞让二妮帮他去厨房拿了两个热豆包，然后他再亲手给他爹送过去。
他爹开始时还犟犟着， 不接程瑞的东西。程瑞就继续说好话认错，让他爹感觉面子上好看了又有台阶下， 就接过那热豆包， 大口嚼着。
程瑞又和他爹说了自己还是和家里爹娘最亲， 和他媳妇奶奶就是面上情， 因为现在能用上所以才不好翻脸， 要不然刚才那老太婆说爹的时候他就翻脸了。
程瑞他爹听完这话才觉得心里的气消了一点，不过他还是气，觉得读书什么的不靠谱，就和程瑞说别弄这拜师的破事了，家里马上就要春种了，哪有时间过来读书，还有就是哪有姑爷去老丈人家去住的，说出去不要笑掉别人的大牙了。
程瑞就知道他爹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只要是不合他的意了，他就要跳出来搞破坏。他怎么如此倒霉就摊上了一个这样的爹啊！
他要为自己盘算，他家里的人就是拖后腿的，程瑞想着媳妇奶奶替他算过的账，对家里的心彻底冷了下来。
一路上，程瑞就开始吹嘘起读书的好处来，又对他爹讲了方老秀才讲过的各种成功励志故事，还说他已经被秀才老爷夸奖了，说他再读个两年书也能考上秀才举人，然后就能出去当官了。接着又说了当官后能给家里赚出多少银子，以后他爹出去也会被人家叫一声老太爷，还能娶多少个小老婆，说得他爹的心都开始荡漾了。
“就两年，爹，我就只需要这两年，秀才老爷亲口和我说的，只要我能去他那里待两年，我就能出头了，咱家的日子也出头了，您老到时就等着享受荣华富贵吧！”
程瑞说起大话来都不带打草稿的，他媳妇二妮也在这方面很有才华。
二妮帮着她丈夫一起骗老公公：“爹，您是不知道我大爷爷以前在镇子里过的日子是有多体面。他们全家都是穿缎子衣裳的，桌上顿顿大鱼大肉吃都吃不了，家里还有伺候他们的下人，那大宅子可气派了，都刷得崭新的红漆，家里的椅子桌子和柜子上都雕了大花。后来是我大爷爷觉得村里好，他又不爱享受，就回来了。但我大堂叔和二堂叔还住在镇上，都娶了好几个小老婆养着，日子过得那叫个舒坦！”
程瑞他爹终于被这两口子说动了心，不再阻拦二儿子去读书，满心里就盼着过上老太爷娶小老婆的生活。
三人赶在晚饭前回到家里，一进门程瑞他爹就钻进正屋里，和他爹程里正说起读书的好话。
程瑞和二妮相视一笑，很有默契。
程里正听完大儿子的话，就信了一半，他还是要听孙子怎么讲。
程瑞把事情经过讲完，程里正也不说话，心里计较着，实在是不愿意让孙子住到孙媳妇娘家去，可思来想去也没更好的办法了，毕竟他们家是舍不得钱的，要不然就直接把孙子送私塾去了。
要银子还是要面子？
在桃花村占了一辈子便宜的程里正最后还是豁出去这张老脸，他选择了要钱。
“就按方家说的做。”程里正咬牙道：“老大你去把咱家粮仓里前年压下来的粮食都装起来，到时候当着大伙的面给送到方家去。这样咱们家瑞儿就是上他们家借住一下，吃的还是咱们程家的饭。”
程瑞他爹干脆地答应了下来，反正都是陈粮，卖出去也不值钱，他不心疼。
程瑞听完也不意外，他家长辈就是这样，除了自己对谁都不舍得。不像方家，哪怕是对着孙女和孙女婿，都会好心照顾。
等吃完晚饭，程瑞又单独来找程里正说话，求他爷给他点笔墨费，要不然也没法练字啊。
程里正叹了口气，开箱从最里面再掏出个上了锁的小匣子，里面有五两银子，他犹豫片刻先捡了一两银子，但感觉太少，就又加了一两半的银子，郑重地交到孙子手中。
“这可是我攒下来的养老钱。”程里正强调着自己的牺牲，“好瑞儿，你可要给爷爷争气啊！”其实他屋里地底下还埋着一个装银子的小酒坛呢。
“我知道了，爷爷，您就等着享清福吧。”程瑞把二两半的银子揣好，知道这是他爷能舍出来的最多的银子了，以后他要是再想要钱就要靠他自己挣了。
等到了第二天，程瑞他娘得知儿子要去儿媳妇家去住就不干了，冲进程瑞的屋子里，揪着二妮就哭嚎，说儿媳家抢他的儿子。
程瑞憋着满肚子的火，他爹娘就是这样，糊涂偏心又自私，遇上事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正就是闹。
他爹娘有五个儿子，最看重的是他那个未来会当里正的大哥，最偏疼的是老儿子，明明不太在意他这个老二，为什么还要在他能出去读书的时候闹呢。
程瑞真是无语了，可他又顾及着所谓的孝道，不能对他娘吼。
程瑞先把媳妇藏到身后，用自己的身子隔开两个女人，然后又半抱半托地把他娘带到爷爷的屋里。
家里人都怕程里正，身为儿媳的程瑞他娘自然是更怕了。进了老公公的屋，程瑞他娘也不敢嚎了，等程里正发话问她时才敢讲话。
程瑞把事讲了一遍，程里正听后狠狠骂了儿媳，说家里老爷们的事还轮不到老娘们插嘴。程瑞他娘不敢抬头，但她也不想就此罢休，等老公公骂完，她又大着胆子说让瑞儿过去可以，但瑞儿媳妇得留下伺候公婆，要不然反了天了。
程瑞见他娘这样，就更不可能把媳妇放在家里了，更何况方家对他好是看在人家孙女的面子上，他娘得了便宜还卖乖，还要欺负人家孙女，那不是让他这个当儿子的为难嘛。
“爷，咱们家可不能这样！”程瑞总算是有了点丈夫的模样。
“行了，我懂。”程里正摆手，让孙子先闭嘴，这事他来做主。他对大儿媳妇骂道：“你给我跪下！什么东西，一点用也没有，人家瑞儿媳妇有嫁妆又能帮着丈夫，你给我们程家带了什么好处，还敢去骂瑞儿媳妇，以后你不许在瑞儿媳妇跟前摆婆婆的谱，也不许指使她干活，你以后就给我供着她，听明白了嘛！”
这回程瑞他娘是真哭了。
正月二十一，鸡还没有打鸣，程家上下所有人都忙和着。
程瑞按照方老太太开出来的单子，先是斋戒茹素三日，昨天又洗了澡洗了头，现在穿好新衣裳又要赶在鸡打鸣之前去程家的祠堂里磕头禀告拜师的事。
天还漆黑黑的，程瑞快步走着，两边住着的人家看到他过来都跟着要去看热闹。
程瑞要拜秀才老爷为师的消息在桃花村传开了，程里正觉得拜师这事让他很有脸面，因此就对村里人说了，引得大家都十分关注。
程家族里有威望的老人开了祠堂，程瑞进去上香磕头，又大声说了一段文绉绉的话，令现场来看热闹的人听不懂。
从祠堂出来时，程瑞的大哥点着一串长鞭炮，爆竹声传得老远。
等回了家，程瑞还要吃一碗白面条，方老太太说这个的寓意是祝他读书顺溜科举顺利。
吃完这碗面就可以动身出发了，不过还要在家门口再放两挂鞭。
程家原本就有两辆牛车，又从村民家借来一辆，程瑞和他爹娘兄弟坐在最前头的牛车上，第二辆车上装的是要给秀才师父家送的拜师礼，上面全用红布盖着。二妮坐在最后一辆车看着他们小两口的行李铺盖和要给方家拿过去的几麻袋陈粮。
牛车后面还有几个“自愿”过来给里正家敲锣打鼓的，剩下的就是五六个好事者，打算跟去凌河村看从未见过的热闹。
等到快天亮时，一行人才到了村门口。
方家这时也都起床干活了。方老太太打发家里人早早吃完早饭，然后又拿出最普通的茶叶抓了一小把放到烧水大锅里，打算一会儿就拿这热水来招待程家那边跟过来的人。
方老太太这边刚准备完，就听到了敲门声。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哦
掌声在哪里！
第36章 快乐的二妮
方老太太让几个儿媳妇拿着碗和大茶壶， 跟着一同出去招待。
程家人知道这是程瑞的老丈人家，都揣手等着方家人招待他们吃喝。
方老太太又不贱，为什么要招待这群贪小便宜还不说人好的蝗虫呢， 反正她已经把孙女婿给钓过来了， 这群人也没了交好的价值。
一人一碗冒着热气的淡茶水， 大眼瞪小眼地不敢置信，程瑞他爹娘愣了一下，然后就想开口说话，不过方老太太没给他们机会。
“还没有到吉时，你们先等一会儿， 鞭炮准备好了吗？”方老太太都不看程家其他人，只对程瑞说话：“二妮那车上都是你们的东西吧， 那我就让人帮你们卸下来了。”
“奶， 鞭炮都准备好了，您交代的我都弄好了。”程瑞脸上的笑容都止不住，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行了， 别傻笑了，都是要拜秀才公师父的人了， 注意点举止风度。”方老太太指挥众人， 让程家那边的人都下车站好。“程瑞站在最前面，他爹娘站在后一步， 男左女右，对， 就这样站直了。然后是敲锣打鼓的， 在台阶两侧站好， 一会儿放完鞭炮， 大门开了你们就敲十下， 然后停三个数，再敲十下，一定要敲得整齐，不要乱糟糟的，要不然就是丢脸的大事了，秀才老爷和夫人是不会高兴的。”
程家人这下也顾不上挑亲家招待不周的理了，全都在方老太太的指挥下忙得打转。
等到日头东升，他们这群人都站得脚麻腿疼时要急眼时，方老太太才松口说吉时已到，可以开始了。
鞭炮的响了许久，热闹的声响引来了凌河村里看热闹的村民，大家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程家人，指指点点，欢快地说着小道消息。
之后又是敲锣打鼓，听到这声音许多不知情的村民还以为是戏班子过来了呢，连忙携家带口小跑到方家门前，想要看戏。
等他们到了之后才发现没有戏看，不由得抱怨几句，随后又从先来的人嘴中知道了拜师礼的事情，是他们没见过的新奇事，这才高兴起来。
其实这场拜师礼就是一出极好的戏剧，是方老太太和秀才公夫妇联手忽悠出来的轻喜剧。
方瑜和方瑾这两个倒霉孩子爬到墙头上，看得比谁都起劲。方瑾还小声和方瑜嘀咕：“二奶奶真厉害，能拜师礼编出这么多的花招，真好玩！”
方瑜也憋着笑，十分开心地小声说：“嘿嘿嘿，让他们家欺负我二姐，活该！”
等到鼓声结束，程瑞手里举着拜师帖子，先在大门前拱手作礼，大声喊着学生程瑞前来拜见师父，然后才迈过秀才老爷家的高门槛，走了两步就直接跪倒在地，冲着正屋方向磕了三个响头，喊刚才那两句话。
在大门外面围观的人们看里面的程瑞是走三步就停下来磕头喊话，所幸的是秀才公家的院子还不算太大，程瑞只跪下了十一次就到了正屋。
看热闹的人群里还插着方家的媳妇，方瑜他大伯母带着两个弟妹充当方家的宣传语，给无知的观众们讲解方老太太瞎编出来的拜师礼的具体寓意。
“看看这多气派，我和你们说这拜师跟拜师还是不同的呢，你们送孩子去私塾的那个拜师礼是最低等的，就是拿着银子和礼物过去，再磕几个头就完事了。我们家二妮的这个姑爷的拜师礼就厉害了，这是入室弟子才能举行的拜师礼，而且我们姑爷还是秀才老爷的关门弟子，哎就是最后一个徒弟，以后也不再收徒弟的意思了。”
方家大儿媳妇的口才其实比两个弟妹要好得多，只不过她这人聪明，平时怕说错话就少说话，这才显得像是个不会说话的人。真有什么大事，老太太还是最信任大儿媳妇，这次的宣传任务就教给了她。
“我们家的秀才公根本就不在乎银子什么的，他新收的这个弟子他都没要束脩银子，以后也不要，这程家可是省老多钱了呢。”大儿媳妇特地跑到桃花村那几个跟来看热闹的人旁边大声说着：“程瑞是个好学的，又有才，只是他家抠不给他学上，后来还是秀才老爷可怜他，说不要学费也可以拜师，他们家才松口让他过来读书的。哎呦，可不是捡了大便宜了，以后学习去秀才家，吃住在老丈人家，程家可会过日子了。”
那几个桃花村的人原本是不知道这些的，程家在他们村里就只宣扬说他家程瑞争气要拜一个秀才师父，夸他们自己家厉害，哪成想里面还有如此多的门道。
这几个人偷笑着对眼神，满满都是取笑里正家的意思。等他们回村后就会偷偷传闲话去，不出半天保准全村人就都知道里正家出丑的新闻了。
另一边，方老秀才和方老夫人正端坐着受礼。
程瑞笔直地跪在堂下，程瑞的父母兄弟按顺序在两侧站着观礼，谁也不敢说话捣乱。
方老秀才接过程瑞的拜师帖子，满意地点头，温声说：“圣人云，自行束修以上者，吾未尝无诲焉。吾苦心教学几十载，学生数百，弟子仅有五人，皆是勤学之人、栋梁之才，今收你为第六人，望汝以师兄为榜样，戒骄戒躁，引锥刺股，早日成才。”
听着师父教导的话，程瑞心中生出激扬的斗志，感动之余还有一种人生圆满的错觉。“弟子谨遵师父教诲，必定刻苦学习，勤奋上进。”
“好。”方老秀才含笑道：“程瑞小子还没有取字吧，今天是你拜师的好日子，为师便赐你一字。”
程瑞再次叩首，恭敬地说：“小子还没取字，请师父赐字。”
两边观礼的程家人听不懂，都大眼瞪小眼的，还以为是秀才老爷要写字给程瑞呢。
方老秀才捻须想了片刻，笑着说：“老夫曾以公孙弘的故事激励你奋进，便取个弘字。老夫还盼望你早日成才，那就再用一个才字。上弘下才，以后你的字就是弘才了。”
程瑞一听他师父为他取的这个字就十分喜欢，寓意好又很高雅，一听就是个读书人的名字，比叫程瑞高级多了。
“弘才多谢师父赐字！”程瑞又结结实实地磕了几个头。
到了这里拜师礼才算是礼成。
程瑞自然是留在了方老秀才处读书学习，程家人在方老太太的带领下恭敬地退了出来。
二妮迎了上去，方老太太扶着额头对程瑞他娘说：“最近啊我一直帮着你们家程瑞忙着拜师礼，累得老婆子我头晕目眩的，现在好不容易结束，我得赶紧回去躺着了，亲家这边我就不送了。”她说完就走，也没打算和程家父母再说什么寒暄客套的话，哼，他们不配。
程瑞他娘见亲家老太太也不招呼他们这些亲戚，连顿饭都不说留，直接要赶他们走，气得都想骂娘了。
程瑞他爹拉住了媳妇，昨晚上程里正就嘱咐他了，让他们别招惹方家人。
二妮笑着扶婆婆上车，柔声道：“爹娘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程瑞，让他专心读书早日中举，将来也好孝顺你们二老。”
程瑞他娘骂骂咧咧地说：“哼，你给我老实点，没事就自己走回来来帮家里干活，马上就要春种了，你在你娘家待着做甚，也不怕把你娘家给你赶出去。”
“行了，走吧，小喜快点上来赶车。”程瑞他爹也不怎么高兴，对儿媳妇最后说了一句：“好好照顾瑞儿，没事就回家帮忙。”
二妮答应着，目送程家的牛车远去，身上的枷锁一下子就消失了。她终于又自由了。
她轻盈地转身走进院门，回到没出嫁时住的屋子，她幸福地躺在炕上，滚着笑着，她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