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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佳偶-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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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厉的嚎叫声依然不放过她:“阿烟,阿烟,我为你报仇了,你高不高兴?”

    “要你死的可不是我,我这里有个好东西,阿母想不想看看?”刘炽打断她的回忆,从怀里掏出一个明黄色物什扔向她。

    姬太后吓了一跳,连忙弹开,锦帛掉到地上,熟悉的字迹印入眼中,她惊得瞪圆了眼。

    难怪穆帝说为黎烟报了仇,他好狠,居然让她的儿子活埋她!

    姬太后扑到刘炽身上,急切道:“阿炽,你不要听你阿翁瞎说,他生病以后就疯了,总说有人要杀他,现在又让你来杀阿母不是疯子是什么?你千万别听他的,弑母是会遭报应的。”

    刘炽轻蔑地看着她:“只要你乖乖待在长信宫,别干涉朝中事,你就还是至高无上的的太后殿下。明白?”

    姬太后看着跟穆帝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儿子只觉得从头到尾被浇了个透心凉,她又惊又怕,不顾众人在场忙不迭点头。

    刘炽满意地笑了,回头对自己的一众姬妾道:“太皇太后病了没见你们谁去探望,反倒是长信宫来的比我上朝还勤,真不知道养你们这群蠢货干甚么,还不赶紧滚。”

    众夫人哪里还敢停留,一个比一个跑得快,生怕慢了就被刘炽怒火波及,刘炽嗤了一声,捡起地上锦帛,一甩袖子也出了长信宫。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果然听到里面传来陶器坠地之声,他不屑冷哼,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头杜凌霄又将芳洲叫了进去,看她的目光充满眷念和不舍。她专注地望着她,笑道:“陛下跟曾大母说你在朝上打杜仲的时候,不仅朝臣就连他都被你震住了,他夸你是咱们刘家好女郎。陛下答应曾大母会先拖延一段时日,等魏无恙拿下河西就放你回去。”

    “真的吗?”芳洲又惊又喜。

    “当然是真的,陛下虽然心思深,但他最重承诺,不会言而无信的。”

    顿了顿,杜凌霄又道:“腓腓,这宫里牛鬼蛇神太多,你一定要小心提防,一旦有什么不对劲的,别犹豫赶紧逃命要紧。往北走,去找魏无恙,他会保护你的。”

    “腓腓,曾大母真舍不得你阿翁和你,可曾大母太累了,想去找你曾大父了。”

    杜凌霄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芳洲劝她休息,她应道:“好的,曾大母累了,想先睡一会儿。”

    “好,曾大母好好睡,腓腓晚上来看您。”芳洲边说边替她盖好被子,心里还在笑那些侍医学艺不精,却万万没想到这是杜凌霄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云光三年六月,孝文皇后杜凌霄走完了波澜壮阔的七十五年历程,与其夫文帝合葬于灞陵。

    第25章

    “皇后,您说陛下最近是怎么了?婢子怎么觉得他好像、好像……”蓇蓉小心翼翼地提起刘炽,对他这几天的怒意后怕不已。

    “你是想说他好像疯了一样吧?”张皇后不以为然地接过话头,漫不经心道,“别人不知道,咱们还不清楚?刘氏专产疯子,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皇后慎言!”蓇蓉吓得脸都白了,连忙出声提醒。

    “这是在椒房殿,你怕甚么?”张皇后冷笑,“我有说错吗?当父亲的要儿子活埋亲母,当儿子的宠幸自己从妹,试问天下还有谁能疯过他们父子?早知道刘家这么脏,当初我就不应该……”

    “皇后!”蓇蓉吓得跪倒在地,“婢子知道这些年您心里不好受,但这些杀头的话,还是求您别说了。您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两个公主和齐王着想啊。”

    张皇后定定望着窗外,久久没有出声。

    她的大父是文帝重臣乐平侯张卯,十八岁那年她在灞上第一次见到刘炽,那时他才登极四年,像颗耀眼的中天星宿,熠熠生辉、风流倜傥、器宇不凡,走到哪里都能吸牢牢吸住众人眼光。

    一向自视甚高的她沦陷了,回家就吵着要嫁给刘炽。大父说椒房不易居,劝她打消念头,她偏不听,大父无法只好进宫向太皇太后提亲。

    后来,她顺利入主椒房殿,但头三年只生了一个公主,她急得要命,刘炽却说不要急,他是天子,老天爷一定会眷顾他。他说这话的时候,自信又霸气,让人心折到尘埃里。

    再后来,他宫里的美人越来越多,她终于明白大父那句“椒房不易居”是什么意思,她笑得越来越少,心里也越来越难受,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和他的姬妾都对她十分尊重。

    想想就好笑,没了他的敬重她在后宫就是个摆设。可她又不是他阿母,要他供起来干甚么,她要的是他对刘嫮的狂野和执著。

    即使过去十年,一闭上眼刘炽宠幸刘嫮的画面还是清晰如昨。

    后宫美人众多,刘炽从不屑对谁用强,别说反抗了,若是有人不情愿他是碰都不会碰的,偏偏这些他全用在刘嫮身上。

    她在床上从没见过这样的刘炽,生气、下。流、疯狂、动情,没有一点天子的样子,反倒像个发现妻子不贞的普通丈夫,甚至在完事后还偷偷藏起她的一只歧头履。

    她不明白刘炽为什么偏偏要与自己从妹乱。伦,但她知道刘嫮必须死。

    果然,在她的言语刺激下,刘嫮慷慨赴死了。她以为刘嫮死了她就赢了,没想到薄情的刘炽居然把她放在心里十年念念不忘。

    刘嫮失踪那天,刘炽就像疯了一样,将整个内城翻了个底朝天。那段时日,除了太皇太后,每个人都被他的怒火灼烧过,她只是稍微被波及了一下就觉得疼,她不敢想象若是处在他怒火中心会被烧成什么样。

    她的脸慢慢阴沉下来,心里骤然一紧。刘炽身上流淌着穆帝的血,他将来会不会跟他阿翁一样为了心爱的女人要她的命?

    不,不可能的,没有人知道她做过的事。他要恨,也是该恨那些赝品。

    思及此,她吩咐蓇蓉:“去把明月夫人请过来。”

    明月夫人来得很快,她现在看皇后不知道多顺眼,若非得她提醒,她怎能歪打正着地给刘芳洲穿心一击。她的靠山没了,以后只能任由她搓扁揉圆,想想就兴奋。

    “不知皇后找女妾来有什么事?”她对张皇后的态度异常亲热。

    张皇后笑:“没什么事就不能找夫人说话了吗?”“怎么会,女妾刚好得空,正想到椒房殿来拜见皇后,没想到皇后就派人来了,您说这是不是心有灵犀?”

    两人相视一笑,说了不少家长里短。张皇后突然叹了口气,十分烦恼的样子。

    明月夫人忍不住追问:“皇后何故唉声叹气?”

    “夫人有所不知,昨天陛下和太后都来找过我,让我查一查是谁将翁主和亲的消息透露给太皇太后的。我倒是有些眉目,可宫里人多嘴杂的,查起来也费事,所以才发愁哇。”

    明月夫人心里“咯噔”一声,愣不过片刻就释然一半。刘炽一向对她宠爱有加,再加上她手上又有第二个护身符,倒是不怕他会拿她怎样,只是姬太后那里怕是不容易过关。

    “皇后,女妾听说太后以前与黎姬势同水火,为什么要对她的孙女这么好呢?”她装作感兴趣的样子。

    张皇后笑:“哪里是好,太后是想找到那个透露消息的人重赏,若不是因为她,哪能搬去压在心上这么多年的大石。不过,这可是我跟你的贴己话,你可不能外传,不然陛下知道了又会找太后吵闹。”

    明月夫人松了口气,这下她就放心了,原来想要刘芳洲不好过的不止她一个。

    “这就是陛下的不对了,怎么能因为大母迁怒自己阿母呢,孰亲孰疏三岁小儿都能分清楚的事,他怎么就糊涂了呢?”

    张皇后但笑不语,没有附和她的话,明月夫人悄悄撇嘴,又说了几句就起身告辞

    了。

    她走后没多久蓇蓉出现在室内:“果真如皇后所料,她去碧霄宫了。”

    张皇后不喜反忧,叹气道:“这么蠢又用得这么顺手的人真是舍不得换啊,你确定她……有孕了?”

    “婢子确定。”蓇蓉没有一丝犹豫,“她上次来的时候婢子就看出来了,婢子刚才特意去找了医正,证实她己有三个月身孕,还是个男胎。”

    “唉,都说子孙缘是福报,可你看她哪里有一点好人的样子,贪婪、自私又愚蠢。可人家偏偏三年两胎,还都是帝子,哪像我十年才生了一个儿子,教我拿什么跟人家去争太子?”

    蓇蓉不认同她的话,反驳道:“母猪才一生生一窝,她这种人就是生一百个也没什么好稀罕的,一堆扶不上墙的烂泥,哪有咱们齐王一个好,在婢子眼里他们连咱们齐王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张皇后被她逗得喜笑颜开,心情瞬间转好:“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正在偏殿等候。”蓇蓉也笑了,自豪道,“皇后看了一准喜欢。”

    张皇后诧异:“哦,连你也这么认为?”

    “是的,婢子觉得她完全当得起尤物二字。”

    “那就好,取名字了吗?”

    “取了,婢子觉得她的名字也是极好,如梦似幻,彩云遮月,妙极!”

    张皇后满意地笑了。

    因为主人的离去,碧霄宫里静悄悄的,明月夫人一路畅通无阻。今天是守灵的最后一天,众人本应还要再穿一天孝衣,也不知怎么回事,刘炽把自己妻妾全赶了回去,只让刘氏诸人继续留在灵堂。

    芳洲应是刚守灵回来,孝衣还没来得及脱,案上摆着碗箸,张宝在一旁劝她用饭。

    明月夫人本来是想看芳洲落魄的样子,谁知她即使憔悴,即使穿着本色粗麻制成的齐榱,也丝毫无损她的美貌,反倒更显脱俗,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她心里嫉妒得发狂,幸亏魏无恙不在这里,要不然还不知道该心疼成什么样子呢!

    “翁主,你可得节哀顺变,保重身体啊,你是江山社稷的功臣,陛下还指着你去和亲呢。”

    她一开口就惹得张宝横眉冷对。

    明月夫人笑意盈盈:“张卿别急,听说翁主三天滴米未进,我是来劝她的。”

    “翁主,不是我说你,你这样实在太任性了,不能因为太皇太后走了没人疼爱你就自暴自弃呀,若她泉下有知,也不会走得安心的。”

    张宝彻底怒了,欲扬声唤人,芳洲抬手制止,对明月夫人说道:“多谢夫人提醒,夫人说得很对,芳洲不能再消沉下去了,若曾大母泉下有知又要替芳洲伤心了。”

    她回头朝张宝说道:“张卿,我饿了,把饭菜端下去热一下吧。”

    张宝笑呵呵应了,连忙指挥人张罗起来。

    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明月夫人鼻子都要气歪了。这女人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地,她是来看她笑话的,怎么就变成了劝她吃饭,还一劝一个准呢。

    芳洲盈盈立起,朝明月夫人招手:“我有话想跟夫人说,夫人要听吗?”

    明月夫人踌躇不前,芳洲嗤笑,就这么点本事还总想来找茬。

    “芳洲知道夫人为何几次三番针对芳洲,”她直视着她,眸中尽是嘲讽,“芳洲要说的是,他当初看不上你,以后更看不上你。”

    “你说什么?!”明月夫人被她说中心事,俏脸顿时涨得通红。

    芳洲不紧不慢道:“芳洲说夫人做得太明显,连芳洲都能看出来的事,夫人觉得陛下会看不出来吗?”

    经她一说,明月夫人才顿觉不妙,从上林苑回来到现在,刘炽一直宿在麟趾宫后阁,一次都没去她殿里。难不成真如她所说还是被他察觉了,所以才故意疏远她?

    “刘芳洲你少得意,你给我等着,以后有你哭的时候。”撂下狠话,她匆匆逃离。

    “嗤!”芳洲不屑冷哼。

    “看来就算没有太皇太后庇护,翁主也能过得很好,如此太皇太后就不用替翁主挂心了。”

    一听声音,芳洲俏脸顿时沉了下来,看也不看来人,说道:“这里不欢迎你。”

    “我知道。”陆吾苦笑。

    若他没有将她骗到丰京就不会发生后面这些事,太皇太后也不会以这种方式离世,以她护短又记仇的性子,他算是彻底得罪她了。

    明知道自己不受待见,明知道来了不会有好脸色,他还是管不住自己的腿。他想见她,想听她的声音,想跟她说话,想……

    她在朝上要三公以身侍匈奴单于、大力掌掴关内侯杜仲,大家私下里议论她是悍妇,他却觉得她可爱极了,勇敢极了,以她的性子,不这样做才奇怪呢。

    若换成他,他都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这样的魄力。

    她就像块磁石,牢牢吸引着他的目光,让他不由自主地靠近她,想了解她更多。自从她来后,他就再也不曾梦见刘嫮,不管她是不是她,他都希望她能好好活着。人在,其他的一切才

    有意义。

    “最近宫里不太平,没事不要乱跑。”陆吾顿了顿又道,“碧霄宫位置太偏了,麟趾宫还有很多空殿,你跟陛下说一声就搬过去吧。”

    芳洲蹙眉:“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山中无虎,猴子称王,你一个人万事小心。”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像要把她的样子刻在心上,站了不多会儿就大步扬长而去。

    “翁主,”张宝忧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奴婢最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逸侯说得在理,麟趾宫有陛下坐镇,咱们还是搬过去吧。”

    见芳洲犹豫,他又道:“翁主有所不知,逸侯是太后亲子,陛下亲兄,他就算害谁也不会害陛下的。”

    芳洲“啊”了一声,忽然就理解了陆吾的所作所为。他这样的身份,能支使得了他的,除了刘炽母子,再无第三个人。当初他到江陵骗她上京,她一直以为是刘炽的意思,接触日久,才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既如此,针对她的就只有一个人了。

    “张卿,太后与我大母、阿翁是否有什么过结?”

    “嗯,是有一些。”张宝花了几个时辰才将姬太后和黎姬之间的恩怨说清楚。

    芳洲听得皱眉,直觉问题比自己想像的严重。她当机立断道:“咱们马上去找陛下说移宫的事,今天晚上就住在我大母的明光殿,这边让大家都警觉一些。”

    第26章

    碧霄宫一夜平安无事,张宝终于松了口气。

    第二天是杜凌霄入殓的日子,芳洲特意起了个大早,想单独跟曾大母说几句话,没想到有人比她还要早。

    刘炽一个人孤独地站在灵前,脊背挺得笔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察觉身后有人,他回过头对芳洲说道:“就等你了,等咱们给太皇太后磕完头,就可以大殓了。”

    “不等其他人吗?”芳洲虽不喜无关紧要的人打扰杜凌霄安寝,但规矩摆在那里,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刘氏子弟已在宫门口等候,其他人……”他冷笑一声,“虚情假意,猫哭耗子,见了就恶心,我让她们卯初就起床去城外候着了。”

    刘炽这几天常常处在暴怒边缘,做的事也是匪夷所思,先是不准太后出现在灵前,后又把哭灵的皇后和众夫人都撵回去,现下听他这么说似乎真不打算再等什么人了。

    芳洲没有丝毫犹豫:“好!”

    两人跪在杜凌霄灵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刘炽大手一挥,一群人鱼贯而入,换衣、梳妆、入棺……,芳洲粉唇紧抿,沉默地看着众人动作,当沉重的棺木与棺身之间只剩下最后一道缝隙时,刘炽突然出声:“等等!”

    众人立即停手,恭顺地退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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