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温柔饲我-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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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请坐。”
秦砚颔首道谢,坐下时仍保持着脊背挺直,正对窗户,阳光跳入眼底,格外刺眼。光线勾勒出他的身形,轮廓凌厉,话语却是柔和且轻,“您好。”
“接下来我会问你几个问题——”
话被唐突的打断,秦砚微微扬起下巴,眸子狭长深邃,“抱歉,我无意打断您,只是,在开始之前,可不可以让我先冒昧问您一个问题。”
他浑身撒发出来的气场极富压迫感,薛医生稍稍屏气,不自觉的颔首。
“刚才出去的女生,你曾经见过?再直白一点,她曾经是您或者其他医生的病人。”
薛医生紧抿薄唇,半晌后开口,“抱歉,这是他人隐私。”
“我将是与她共度一生的人,”他稍顿,一点点的敛起笑意,浑身裹挟的矜贵高傲,显出几分唐突的请求与刻意的低声下气,“请您,告诉我。”
最终,薛医生本着医生的原则,仅说了一句,“那姑娘,并不像表面这样无忧无虑,她的过去,需要你自己的询问。”
——
司浅坐在疗养院门口的木椅上等他。
她迫不及待的想逃离身后那个,昏暗,寂静,漫长幽邃的走廊仅存脚步声的建筑。
那年,她被司父强行带走,将陈家小少爷推下,硬生生挨了老爷子一巴掌之后。
第56节
院里所有的人都说,司浅疯了。
她的确是疯了,她的病情严重到自闭甚至自残,若非请来的阿姨破门而入,她现在估计是一坡黄土,漫天飞絮罢了。
被人送到这里,一年时间内病情反复,她闭口不言,两眼无神的望着窗外。
直到,佘婳钰来接她。
司浅仍记得,佘婳钰站在门前张开双臂,身后是阴暗的走廊,不时有匆促的脚步声传来。
她说,“浅浅,妈妈接你回家。”
秦砚不知何时出来的,站在她身后,手紧紧攥着,狠狠忍下想把司浅搂入怀的冲动,看她缩在木椅上,瘦削的肩狠狠颤栗。
钻心的疼。
第56章 chapter56
四周很安静; 徒留下风过耳的沙沙声。察觉到他的视线,司浅摸了摸眼角,指腹蹭去泪; 匆忙站起身。
他的眼瞳漆黑; 望过来时,眸光有些凉意。
“你出来了啊; 咱们去哪玩?”司浅眨眨眼,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点; 谁知开口便沙哑; 嘶嘶哑哑的; 怪是恼人。轻咳几声,局促的不知所措。
秦砚径直走过来,拥住她; 清浅的鼻息落在她发顶,“你的过去,可以和我说说吗?”
司浅的手僵在半空中,他环住自己的手臂力道极大; 她快要窒息了——
“……我说给你听。”
手落到他宽阔的背上,“全说给你听。”
……
这大概是她最不想回忆起的一段过往。
上一辈人的恩怨纠缠快要逼死她。司浅仍记得司老爷子在陈小少爷病房里的表情,他落下来的那巴掌打碎了她的自尊; 打碎了她所剩无几对家的渴望。
陈爷爷最疼这个孙子,不想轻饶她。
于是,司老爷子让她在大门前跪了一整夜,天公不作美; 大雨瓢泼,淋了雨,她高烧三天。
再醒来时,空洞着一双眼,不吃不睡。司父迫不得已,带她去精神卫生检查中心做检查。
“我没有病,我只是不想在待下去了。”司浅说到这,苍白笑道,“后来,在这疗养院,我发现自己真的病了。”
秦砚没有继续让她说下去,收紧手臂,把她拉入自己怀中,满是疼惜的轻抚她的发顶。
“一切都过去了,我在这里。”阳光贴合他的眉眼,凌厉的轮廓瞬间变得柔和起来。
司浅垂眸,伸手把玩着他的衣扣,“所以,秦砚,是你的出现,彻底治愈了我。”
*
车上。
回到s大已是夜里,司浅接到司毓的电话,从大门口下车,瞧见小白等在门口。
今年闰年,司老爷子的生日往后延迟一个多月。
司浅快步过去,小白没来得及掐灭烟,烟雾缭绕中,她的眉眼愈发温和。
“小白哥,你怎么等在这?”
小白碾灭烟,忙说:“明天不就是司董的生日么,小司总让我接你回大宅。”
她眸色微微一冷,撇开视线,“大宅?我可不去。”
“这个……”他汗涔涔,站在车旁脚步有些虚晃不稳,“是小司总特意交代的。”
后座上的人终于推门而下,一袭杏色洋装,踩着小高跟才堪堪比司浅高一截。
好不容易有俯视她的机会,司毓哪能轻易放过,微微抬着下巴瞧她,哼了几声,“浅浅,现在回家都不乐意了?”
司浅打小看不惯司毓这名媛做派,一副高傲的模样仿佛要把所有人踩在脚底。
“回家啊,我当然乐意。”淡淡睨她一眼,漫不经心整理着衣袖,“不过,要看回哪个家。”
司毓笑了笑,抛出最后的筹码,“爷爷这次的请柬发给了你那久不露面的妈妈,哦,我是不是要叫她一声姨母?”
司浅终于正眼看她,气氛一时诡异难明。
兴许是司浅的眼神太过凛冽,司毓下意识的别开视线。
“我不知道你们想搞什么花样,但既然我妈妈会出席,我自然也会到场。”她眸底拢着薄薄一层冷意,声音平稳,毫无怒意,“至于大宅,我今晚不会回去,明天的宴会我准时到场,不知道司大小姐满意吗?”
“……”
司浅侧目,声线压得极低,看向一侧不发声的人,“那麻烦明天小白哥接我一下了。”
“好的。”
宿舍楼下,秦砚站在路灯旁等她,清瘦矜贵的面容隐在夜色中,司浅跑过去,从背后搂住他。
他无可奈何的转过身,垂眸睇她,“投怀送抱,必有蹊跷。”
司浅笑弯一双眼,没回驳他,“嗯,想求你个事。”
秦砚耐性极好,缓缓笑开,“说,看我办得到吗。”
“明天是我爷爷的生日,诚邀您陪我出席。”她思忖片刻,握紧他的手,“出场费按行情给你。”
他蹙眉,不解的问:“什么行情?”
司浅的视线落至他耸起的眉峰上,缓缓滑过他高挺的鼻梁,轻抿的嘴角,犹豫片刻说:“男公关一般出台所需费用。”
秦砚:“!!!”
温热的手指抚上她侧腰,虽然动作轻柔无比,但隐含着几分压迫的力道。
司浅看出他的意思,按住他作怪的手连忙求饶:“我错了。”
秦砚没有打算追究,饶是顾及到她今天起伏过大的情绪,轻抚开她额前的发,于眉心落下一吻,“好,我陪你。”
这句话,被他低沉的嗓音念出来,好听的像一句承诺。
*
宴会定在下午六点,司浅上完最后一节课去约定地点和秦砚汇合。
s大校门前正是一天中最拥堵的时候。
不少人侧目望向那静待的少年。一袭黑色正装衬得他身姿愈发颀长,眉眼清疏,蕴着几分难以接近的遥远疏离。
司浅见过他穿正装的模样,但前几次,他都打领带,只不过这次,一枚酒红色的领结挂在衣领前,稍稍敛去他身上的凛冽感。
终于像是个与她同岁的少年了啊。
先去会所做造型准备,这女士造型估计要做好久,小白还有别的事情和司浅知会一声就离开了,让她结束后call他。
“是这件还是这件?”司浅手上两件礼服,秦砚将杂志摊开在膝上,淡淡投过来视线。
左手边的是一字肩,腰部却是绑带镂空,右手边的抹胸样式,长度堪堪及膝。他一再皱眉,褶皱加深,移开目光,声音硬邦邦的,“都不好看。”
“不会呀,司小姐腰细,穿这件腰部曲线会显得更修长。”造型师对左手上那件很是满意,催促司浅赶紧换上,“司毓小姐选的是抹胸样式,右边那件有点撞。”
“好吧。”
司浅疑惑的瞅了眼秦砚,听从造型师的话,缓步走进更衣室。
选中的礼服掐腰款,侧腰处是几根细绳串起来的,司浅穿好走出来,秦砚抬眸睨过去,平淡的眸底陡生波澜。
微微愣住。
盈盈不及一握的细。
不堪一折的纤弱。
简直诱。人犯。罪。
司浅本人却不以为意,她的腰围不足一尺七,这个码子穿上有些松垮。造型师无奈笑道,“这是最小的码了,我给你紧一下腰,稍微松一点没关系的。”
拽着裙摆经过秦砚身侧,她脚步顿住,微微俯身凝视他,“阿砚,你表情不太好。”
他敛神,“没事,屋里有点闷。”
“再等我一下,我让tina给我做个简单的头发。”
“好。”
……
司浅及腰的长发松松挽成一个髻,露出纤细修长的脖颈线条,一字肩设计又无意间延长了她的肩线。白皙光润的肩头暴露无意。
秦砚的眸光暗了暗。
小白的车刚到,两人便相继出门。秦砚打开门,手贴心的扶着车框,避免她碰到头,待她坐好才绕到另一侧上车。
小白有意无意通过后视镜打量秦砚,不时给司浅投去一个求知的好奇宝宝的眼神。
然而,全被司浅有意无视掉。
*
依旧选在司家大宅,老爷子偏爱在自己家里办宴会,不怕麻烦。司浅挽着秦砚的臂弯走入,立刻感受到炙热的视线由四面八方投来。
轻蔑的,嘲笑的,无情且锥心。
许是知道今天司浅的母亲会出席,以往见不到的叔叔伯伯应约前来。
简直讽刺至极。
司浅轻哼一声,挽着秦砚的手紧了紧,他却不甚在意,引她去放至甜点的长桌,轻捻起快草莓蛋糕递到她嘴边,“先吃点,等结束之后我们去吃夜宵。”
她没推辞,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小口,顾及到唇彩,吃相有点拘谨。
“怕是只有你们这些瘦的姑娘才敢这么吃。”他笑了笑,抽了张纸巾擦去指尖上的奶油。
“幸好选的礼服尺码稍微宽松点。”司浅眉宇间藏着狡黠,“你看司毓,她就不敢吃,我打赌,她今天肯定没进食,估计水都没喝几口。”
秦砚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淡淡看了一眼,随即蜻蜓点水的收回视线。不少人上前搭讪,司浅嘴角噙着不深不浅的笑,有问有答,礼貌恭矩。
第57节
“司浅啊,我听说你母亲今晚也会来?”
某世交家的伯伯。
司浅按捺住心性,不能当场驳了他的面子,冷了冷神色,“是的。”
他意味深长的噢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大门处传来喧哗声,众人立刻包围上前,司浅拉着秦砚走上旋梯,轻易目睹发生的一切。
看到缓步走进来的女人,司浅攥紧手,是佘婳钰,终于能从她的脸上看出岁月的痕迹,然而,时光逝去,却消解不掉她浑身的清雅高贵。
司家人,甚至整个上流社会的人都称她为戏子,舞姬。
又有多少人真正了解过她。
污蔑,指责,甚至对当时女性最重要的名节,只因爱上一个人,统统被毁掉。
她攥拳的力气极大,尖锐的指甲陷入皮肤中,毫不觉痛。
半晌,有人掰开她紧握的拳,温热的触感由每根手指处的神经末梢清晰传来。
他的唇轻吻她的指尖。
司浅紧绷的肩线突然平荡下来。
他的眼睛漆黑,带着莫名治愈的力量。
第57章 chapter57
佘婳钰是独身来的; 一袭白色及踝的礼裙,站在大门前,抬着下巴承下所有人不善的打量与审视。
“诶; 这就是被司家扫地出门的少夫人?”
“好像老了不少; 岁月不饶人啊。”
……
秦砚按住她的肩,声音低沉; “等我一下。”
司浅抬手按住他的手,对上他那双漆黑的眼睛; 失去频率的心跳霎时恢复以往。
“你要做什……”
食指抵住她嫣红的唇; 微弯了一下嘴角; “等着。”
言罢,信步离开。
由二楼旋转梯缓步而下,秦砚款款步入大厅中央——众人关注的焦点转移; 他几乎是立刻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灼热视线。
他不动声色的上前,弯腰行了个至恭敬的礼,“伯母,请允许让我引你进场。”
众人哗然。
司老爷子脸色不善; 握着拐杖的手加重力道,司毓气的跺脚,“爷爷; 你不出面管管?”
老爷子横她一眼,“如何管?那是秦家的秦砚,叫我如何出面?”不但会驳了秦砚的颜面,往深处追究; 就是驳了南城秦家的颜面。
司毓瘪嘴,愤愤的看了眼二楼的人,“这下好了,司浅得意了,有这么忠心的人护着。”
这边,仍有人讨论着这白衣黑裤的少年是何来头,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不作声色的司家当家人那,“看来是来头不小,不然司董怎么会放任不管。”
佘婳钰淡淡瞥了身前的少年一眼,“秦少爷给足了我面子。”
秦砚听出她话中的顾虑,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在灯光的映射下更显莹润白皙。
这人,连手都是矜贵至极的。
a市,可没有被唤作秦少爷的人。
终于有人醒悟,“难不成是南城……”
众人噤声,周围变得静悄悄的。他单手负在身后,仍保持躬身的姿态,右手手臂微屈,虽是屈尊邀请的姿势,却丝毫不显低微。
司浅目光顿住,那样高傲的秦砚啊,竟然为了她……
“您是浅浅的母亲,我自然要唤一声伯母。”
“那就有劳秦少爷了。”佘婳钰嘴角噙着不深不浅恰是得体的笑,把手虚虚的放到他手心里,由他引着,往内厅走,等转过弯,终于看到坐在那的司老爷子。
一别数年,再见,心中的怨愤早已消失。
而且她不是喜怒之人。
“我先告辞了。”秦砚冲佘婳钰微微颔首,口吻谦逊恭敬。
是对待长辈的谦恭。
佘婳钰深深看了他一眼,左手抚上他的手背,用力拍了几下,余光处,是司浅的身影。
秦砚垂眸,了然点头,知道她这么做,是交托,是嘱咐,是希望余下的生命里,能看到司浅幸福。
待他离开,佘婳钰才转头看向不远处的老人。
信步走上前。
“司董,好久不见,感谢您邀请我来,这是……我为您准备的贺寿礼。”递上简单的礼盒,她便安静的站在一旁,等他发话。
“是很久了。”司老爷子没有抬眼看她,怕是心中怒火难平,“邀请你的是司光耀那不争气的东西,用不着来感谢我。”
佘婳钰眸光一闪,表面上仍是不显山水的应承,“多谢司先生的美意了。”
老爷子挥手不耐,“你不需要假惺惺的作态,谁不知道你对我们司家有多么的恨之入骨。”
她抿唇不语,只是眉眼间依稀可见愠怒。
“我不想再看见你了,刚才借着秦家少爷的光你也风光了阵,找个角落等到宴会结束我让光耀送你回去。”
他打发人的口气一如当年,佘婳钰攥紧拳,笑了,“饶是司家大厅太过亮堂,这角落,一时半会真的很难寻找到。”
这无疑是挑衅!积攒了几天的怒意终于溢出,老爷子猛然站起,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晃了几晃,“你——”
“恭祝司董福寿安康,婳钰就先告辞了。”她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