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美人-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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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把两人分开,被殴打的那个已经晕过去了。
护工紧紧抓着高大病人的胳膊,怒道:“你要是再这样,这周就得做手术!”
病人也不害怕,他甚至吐了口唾沫:“做就做!我怕个屁!”
护工气得快发抖。
正好护士长过来,她紧皱着眉,表情看起来更加刻薄:“把他拖到治疗室去!看什么看!”
护士长朝两边的病人吼道:“吃你们的饭!”
病人乖乖坐回原位,继续平静的吃饭。
另一个晕过去的病人也被拖走了。
闲乘月没了胃口,为了身体,他还是勉强自己多吃了几口,放好餐盘之后才去厕所冲洗头发。
厕所现在没人用,这家疯人院刚重建没多久,应该拉了不少捐助,厕所修得像是高级酒店,一长排的洗手池,面前的镜子也被擦得很干净。
闲乘月打开水龙头,把头埋下去,让水流冲洗头发。
厕所现在只有他一个人,饭后有半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然后是两个小时的午觉时间,下午还要出去“放风”。
晚上吃完饭就要被关进病房。
放风时间会有被挑选的病人被带走接受治疗。
头顶的灯似乎闪了闪。
黑暗转瞬即逝。
闲乘月抹了把脸,正要抬头站起来,一只手忽然放在了他的背上。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
闲乘月一动不动。
放在他背上的手掌是男人的手,女人的更纤细。
掌心很热,热量似乎要穿透病服的厚度。
“闲哥。”
闲乘月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他站直了身体,把打湿的头发抹向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锐利的眉眼。
“你怎么过来了?”闲乘月已经习惯了宿砚的存在,语气都变得熟稔起来。
宿砚笑道:“没机会跟你搭上话,幸好你进来了。”
“我住的病房跟你住的中间隔了一个房间。”宿砚看着水滴从闲乘月脸上滑落,又顺着脖子没入衣领,眸光暗了暗,嘴里继续说,“我问了几个病人,这里的防偷跑措施做得很好。”
“以前这里也是一家疯人院,不过房屋老旧,两年前才推倒重建了这家疯人院,接收的病人也全都是中产家庭出身,家里人每年给钱,给得还不少。”
宿砚:“刚刚我问了一个看起来还算清醒的病人,他家里人最初半年还过来看过他两次,后来的一年都没有再出现过。”
闲乘月:“他是什么病?”
宿砚耸耸肩:“被害妄想症?我也不知道,他觉得自己被外星人抓走过,外星人在他脑子里安了芯片监视他,他时刻处于外星人的监控下。”
“这个病挺常见的,现实里都有一堆。”
“还有一个,觉得自己是只鸟,站在高处就想跳下去飞一飞,被送来之前就从二楼跳下去,摔断了一条腿。”
宿砚脸上满是同情,内心毫无波澜。
这世上不幸的人太多,他没有那么多同情心分给别人。
闲乘月表情也很平静,他重新打开水龙头,仔细的清洗自己的手指。
宿砚站到他身旁。
这次进里世界总算没有遇到闲乘月的熟人了。
宿砚心情很好。
只有他们两个人,无论经历了什么,都能说得上是同甘共苦,相依为命。
这两个词格外美好。
宿砚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柔和了不少。
“这两天看情况吧,小心一点。”闲乘月掬水洗了把脸,“刚进里世界的时候别冒进,除非心里有把握。”
宿砚:“就跟你之前开门救人一样?”
闲乘月:“我开门之前心里有数,不然也不会开。”
宿砚不是很清楚闲乘月怎么判定在里世界里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更不知道闲乘月是靠分析还是靠直觉。
“今晚应该会有动静。”闲乘月吃了点东西,现在精神好了一些。
从进这个里世界开始就是一通折腾,先是关进地下室喂药,然后又关小黑屋,现在是中午,那就证明他们刚到这里的时候应该是昨天下午或者晚上。
“去放风之前要领药。”宿砚,“应该是维生素,现在也没什么治疗精神类疾病的药物。”
能想出电击,切除额叶手术都能得诺贝尔奖的年代,也指望不上有真正能起作用的药物。
宿砚倒是很中肯地说:“医学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走弯路也很常见,以前西医做手术,一台手术包括病人在内死了三个人。”
闲乘月:“三个病人?”
“不是。”宿砚轻咳了一声,还是很严肃地说,“十九世纪的时候,外科手术刚刚发展起来,有位医生用快刀做噱头,二十八秒就能做完截肢手术。”
“那时候开刀做手术能卖门票,台上人做手术,台下观众看。”
“结果他手术做得太快,切了护士的手指,护士出血过多死亡,病人也因为感染死亡,台下有个观众被吓得心脏病发死亡。”
“判断一个外科医生能力如何,就是看他手术时长,做手术跟弄马戏团似的,也挺荒诞。”
宿砚:“所以切除额叶手术能拿诺贝尔奖也正常,毕竟在当时没有更好的治疗手段,病人家属宁愿照顾一个瘫痪的傻子,也不想照顾一个有攻击欲望的疯子,怪不了谁。”
“还有更可笑的治疗方法,高温治疗和低温治疗,水治疗。”宿砚耸肩。
闲乘月:“你知道的挺多。”
宿砚摸了摸鼻头:“我读书不行,以前上学的时候不学无术,看的都是些没什么用的东西,倒也学到了点什么。”
闲乘月不懂这些,他上学的时候没时间看课外书,电视剧电影也不怎么看,纪录片动辄两个小时起步,他也没空,大学了又要出去兼职,毕业之后忙着工作挣钱。
如果不是因为没钱,闲乘月当年还是很想考研的。
他大学同一个宿舍的同学,就是考研然后出国,回国后直接进了全国五十强的企业,刚入职年薪就是二十六万,并且是拿十三个月的月薪。
还有各种隐形福利。
但更多同学现在要么考公,要么还在家里蹲。
闲乘月偶尔能看到以前加的小群里有人诉苦,辛苦学习十多年,毕业之后拿的工资却和比自己学历低很多的没什么区别,心里受不了落差,当家里蹲一当就是四五年。
蹲得时间越长,越不敢出去找工作。
读书的时候,成绩就是社会判定一个学生是否优秀的标准,读书好就是成功的,父母到哪儿去都有面子,老师也更偏爱好学生。
每一个成绩好的学生,在读书的过程中都是被肯定的。
然而等出身社会,评判标准就变了,判定一个人优秀的标准成了收入。
阳春白雪成了曲高和寡。
所以他们的心态就崩了。
读书的时候是成功者,一毕业成了失败者。
谁受得了这个落差?
闲乘月当年是不得不去工作挣钱,否则他估计也不会比同学心态好多少。
毕竟他刚毕业,找对口工作的时候,对方给的底薪是三千二。
正式员工的底薪是三千二,一线城市,这个收入即便是在当年也很低。
并且他还没得选,因为人家不缺想来工作的应届生,但应届生缺这个对口工作。
外面排队等着面试的人多了去了。
闲乘月第一次关心宿砚的私事:“你大学在哪个学校读的?”
宿砚:“去国外读的,国内的好大学上不了,去砸了个国外名校的名额,国内也不是不能砸,主要是国外砸起来更简单,速度更快。”
闲乘月:“……”
也是,他以前听说有钱人给学校捐一栋楼就把孩子塞进去了。
毕竟学校有时候也缺钱。
就算再有人捐十几栋楼,十几个学生而已,几万人的学校又不是容不下。
宿砚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闲哥,你是不是想继续去读书?”
闲乘月没回答。
他想,但没机会了。
第57章 逃离疯人院
饭后半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 厕所也没几个人来,偶尔有人进来也很快去了隔间,疯人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跟牢房差不多, 病人跟犯人一样,也没有人身自由。
闲乘月和宿砚也只在厕所待了十分钟,就在他们要出去的时候,一位勉强算是熟人的病人走了进来。
安德烈一看到闲乘月脸上就带笑,愉悦的心情根本掩饰不住, 他像是一只问道鱼腥味的猫,小跑到闲乘月面前, 直接无视了站在闲乘月身旁的宿砚。
“我在外面没找到你。”他的声音里有些委屈, 但很快打起了精神,眼睛看向隔断间“进去吧。”
闲乘月面带疏离微笑的拒绝道:“我现在没有那种想法。”
安德烈垂下眼眸,看起来异常萧索落寞, 像是个受了批评的孩子。
闲乘月:“你是从其它医院转过来的?”
安德烈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是从外地转院过来的。”
他十七岁就进了疯人院, 现在已经二十五了,等于他度过了八年的封闭式生活。
没有正常的社交, 也没有读书,虽然二十五了,但心智估计还是停留在十七八岁。
人的心理年龄跟生理没有一点关系,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也是因为他们不得不提早进入社会, 背负责任,跟成人打交道。
闲乘月的心软了一点:“出去吧, 以后你也别约其他人, 被发现了又要受罚。”
哪里聊到安德烈对“其他人”还很嫌弃:“他们我看不上。”
“歪瓜裂枣。”安德烈一反之前在闲乘月面前温和礼貌的样子, 忽然一脸冷漠地说, “还有那些护士,看到好看的男人她们也跟我抢。”
“女人死光了最好。”安德烈的脸部肌肉开始颤动。
闲乘月打断他:“护士没过来。”
安德烈狐疑地看了眼闲乘月:“你长得这么好看,她们肯定会找你。”
他兴奋起来,双手无法自控的摆动,手舞足蹈道:“那又怎么样!你是同性恋!你喜欢男人!你才看不上她们!”
“闲哥,该出去了。”宿砚嘴角带着微笑,目光却像要杀人一样凶狠。
安德烈这才发现了宿砚,他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还不等闲乘月反应,安德烈就扑向了宿砚。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好男人身边都有你这种贱人!”安德烈想去拉扯宿砚的头发,宿砚往后退了一步,但安德烈却没有停,他张牙舞爪,拼命往宿砚身上扑。
安德烈怒吼道:“乔尔喜欢我!他喜欢我!你勾引他!你还在学校里说我是同性恋!”
“你也是!你也是同性恋!他们怎么不把你抓进来!”
宿砚忍无可忍,一脚踹到了安德烈的腹部。
于是安德烈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被踹飞了两米远。
宿砚也不想跟他纠缠,他刚收了腿就对闲乘月说:“闲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时激动,他的情况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同性恋是一码事,但对异性和跟自己有可能存在竞争关系的同性抱有这么大的敌意,就已经不在单纯同性恋的范畴内了。
虽然人有求偶的不能,但是也不至于求偶到发疯的地步。
闲乘月看了眼从地上艰难爬起来的安德烈,刚准备朝安德烈走过去,就被宿砚拉住了手腕,宿砚用祈求的眼神说:“闲哥,你别过去,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发疯?”
闲乘月拍了拍宿砚的手背,以为宿砚是被吓到了,放轻了音调说:“这个时候更好套话。”
虽说人清醒的时候思维更有条理,但清醒的人会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撒谎。
他还见过病人冲医生隐瞒撒谎的,明明吃了三无壮阳药却说自己没吃,差点就没了生殖器。
还有明明打过好几胎却说自己没打过胎的,要不是医生强行让她去做检查,发现子宫被刮得没法看了,估计要死在手术台上。
这还是性命攸关的事都能隐瞒撒谎。
更别提其它的了。
宿砚不太愿意,但还是跟着闲乘月走到了安德烈面前。
闲乘月慢慢蹲下去,他看着安德烈的眼睛,语气难得这么温柔地问:“你还好吗?”
安德烈用手扶住头,他笑起来:“我没事,刚刚怎么了?我怎么躺在这儿?”
他在闲乘月的搀扶下站起来。
闲乘月和宿砚对视了一眼。
这人的病因应该是精神分裂吧?
闲乘月还记得套话。
“你来这儿这么久,有人治愈出院吗?”
安德烈眨眨眼睛,看起来很无辜:“有,做完手术就能出院,不过有两个做完手术没人来接,现在还待在这里。”
“我要是再不出院,也要给我做手术了。”安德烈撇撇嘴,“做完手术连话都不怎么能说。”
冰锥疗法经常出错,因为全凭医生的手感和经验,有时候没有完全切除,或者切除错了就要再来一次。
但因为这个疗法成本低,所以再来一次也没什么。
“以前很麻烦。”安德烈打了个哆嗦,似乎还在后怕,“要在脑袋上打孔呢!”
闲乘月连忙拍着他的肩膀安抚道:“没什么,都过去了,不打孔了。”
安德烈慢慢平静下来,他慢慢把身体靠向闲乘月。
但因为两人身高差不多,安德烈无法做出“小鸟依人”的姿势。
反而被宿砚抓着肩膀推到了另一边。
安德烈低下头,似乎很委屈,看向宿砚的目光中还带着恨意。
宿砚看着他,只等他再犯病冲过来就再一脚把他踹开。
闲乘月却很镇定,他继续问:“有人从这里逃出去过吗?”
安德烈瞪大眼睛,他连忙做贼一样的左右看看,在发现厕所里除了他们三个以外没有其他人以后,才小声说:“有!有六个人不见了,我没看到他们家里人来接,不是被接走的,他们肯定是逃了!”
他笃定道,然后情绪有些激动地说:“他们逃走了!那群贱人!他们自己逃了!”
“怎么逃得都没告诉我们!”
安德烈不停跺脚,用脚去踹墙面,愤恨地低吼道:“别让我碰见他们,我杀了他们!我要把他们都杀了!贱人!一群贱人!”
闲乘月走过去,手握成拳,控制着力道给了安德烈一下,把安德烈打晕在地。
“我们把他搬出去吧,就说是在厕所里晕了。”闲乘月抬起安德烈胳膊的时候很平静,“他确实需要治疗。”
宿砚眨眨眼。
闲乘月也发现自己说的话有歧义,无奈道:“不是这里的治疗,是正规精神病院的治疗。”
这应该是是很明显的精神分裂。
哪怕闲乘月并不了解这些都看得出来。
不过也可能不是,但至少这肯定是需要药物治疗的。
闲乘月和宿砚把安德烈搬出去。
站在门口的护士长走进来,她看到安德烈就皱眉,高挑的身材配着一张高颧骨的脸,很有压迫力,她看了眼挂钟,问闲乘月:“他怎么了?”
虽然外界都认为同性恋是精神病,但疯人院内部很清楚哪种精神病的病人脑子是清醒的。
闲乘月:“他刚刚在厕所忽然晕了过去,我看他中午没怎么吃东西,可能是低血糖。”
护士长看了他一眼,没忍住问:“你还知道低血糖?”
闲乘月能怎么说?只能说:“我是大学生。”
护士长惋惜道:“大学生还成了同性恋,太可惜了,你好好治疗,争取早点出去。”
护士长让护工把安德烈搬走,给他灌点糖水。
之后也没有跟闲乘月多说什么,就踩着低跟鞋走了。
“除了治疗手段挺反人类,我觉得这里的医护人员都挺正常的。”宿砚对闲乘月说,“我还以为会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