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城-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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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秦观朱上下打量,至今也没看出她有甚特别之处。况且秦观朱还是个有夫之妇,不知道哪里来得本事,居然能教魏听风那样一个懂规矩、知进退的人,做下这种惊天骇人的事来?
夺人之妻。
这等仇,梁慎行会轻易放过么?
魏修平忽地冷声道:“秦观朱,我不知你用了甚么手段把我哥迷得神魂颠倒的,不过他既然已认定你,我就不会逆了他的意思。但是,这并不代表魏家就会承认你做主母。”
秦观朱道:“我不是冲着你们魏家主母一位来的。承认与否,我并不在意。”
“既然如此,就别费尽心思来讨好魏家人。只要你对得起我哥,没人会拿你怎么样。”
秦观朱闻言点点头:“多谢。”
魏修平讲她“讨好”,并非全无道理。她知自己这样的身份,魏家定会有人不满,她自己倒是无所谓的,唯恐令魏听风夹在中间为难。
魏修平「8六期龄吧27ˉ道:“不必谢,我又不是为了你。”
秦观朱早摸清这人的脾性,嘴硬了些,实则没有坏心。秦观朱:“既然你不想拿我怎样,想必绝食也不是为了气我,为甚不吃饭?”
魏修平直了直背,理直气壮地说:“我,我那是怕你手艺不好!”
秦观朱一笑,“放心,我做菜很好吃的。”
旁边其他子弟见状,忙上前来打圆场,一边替秦观朱说好话,一边又揽着魏修平劝说别让宗主为难,打打闹闹着将他按到座位上去。
他们在酒桌上很随意,不讲究太多的规矩,虽然是大世家里的子弟,到底浸染着江湖习气,知礼而不拘礼。
用过酒菜后,魏修平拎起酒壶,正打算出去派个人进芙蓉城望望风,早点报消息回来。
他面前不知立着哪个小辈,魏修平正要唤人,恍惚间他听见一声风响,很轻微、很轻微,只他耳力惊人才听辨出,这响又在近处穿透窗户时裂崩开来,“嘭”地令魏修平一震。
他伸手抓住眼前那孩子,抱住他翻身一滚,一支炽翎钢箭直直贯入地面,击起一片碎石粉末。
魏修平见状目眦欲裂,大喝道:“暗矢!躲——!”
他将那孩子推到一根梁柱后,又迅速朝秦观朱飞掠而去。
话语刚落,一波箭矢急如红色的密雨,穿透朝着屋中倾灌下来!魏修平一脚踢起小桌作挡,将秦观朱狠狠按下。
秦观朱膝盖一软,倒坐在地,听得面前砰砰两声惊响,雪亮的箭镞险些将桌面刺透,露出一星点寒光来。
她看见后,幽深的冷意一下往她骨头里渗,因她认得这炽翎钢箭,是梁帅旗下亲卫才会配备得兵器。
秦观朱咬住牙,正要起身,魏修平忙将她制住,“你找死啊!”
魏修平方才躲闪不及,一道钢箭擦过他的右上臂,血如泼出来一般不停地流。魏修平撕下一条袍角,飞快往胳膊上一缠,用牙将死结咬紧,
他额上疼起了一层汗,大声呼喝着问:“谁受伤了么?”魏家子弟相继回应无事,魏修平又道:“是兵。”
“是梁慎行。”秦观朱低声道,“他们冲我来。”
魏修平咒骂了一声,道:“你这个……你这个女人,真会给魏家招灾!”
秦观朱道:“我出去,你带他们从后院走。”
“少来!”魏修平道,“我答应饮寒保护你,你出去?你出去,我怎么跟他交代!再说让我们抛下一个女人败走求生,你当我们魏家是甚么东西!”
秦观朱道:“你们是英雄,是豪杰,但不必要为了我,去跟他们对抗。”
“你闭嘴。”魏修平盯着已经被箭穿成筛子的门,日光七零八落地洒下来,他低低念道,“停了?……是停了么?”
他正要下令所有人提防后撤,门外就传来一阵粗犷的怒喝,“秦观朱,倘若你还活着,三声之内,自己走出来,否则就与魏家人一同等死罢!”
“三——!”
魏修平扯住秦观朱的袖子,压着怒意喝道:“别去!”
秦观朱道:“你相信魏听风,也请相信我。他们若真想要我的命,就不会停下来。”
因为太着急,魏修平的脑子反而如同生了锈一样转不动,“你别说话!”
“二——!”
秦观朱抬起手,“谢谢你,可今日这里若死一个魏家的人,我以后没办法再见他……”
轻微的重量落在魏修平的肩头,让他急躁如战鼓的心跳蓦地停了一下。他抬头对上秦观朱平静如湖的眼睛,嘴巴动了动,竟不知该说甚么才好。
八陸欺凌扒貳期卍 “快走。”
秦观朱推开他,从地上捡起一支炽翎羽箭,斫断箭身,将箭镞握在手中。她强撑着两条发软的腿,踉踉跄跄地走出去。
“一!”
“我在这儿!”秦观朱推开门,眼睛通红,望向那高头大马上正蓄箭待发的人,“别放箭。”
她飞快寻了一周,竟然不见梁慎行,为首者乃是最得梁慎行信任的副将。这人秦观朱自也熟识,他与梁慎行一同参军,两人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多年,情义非比寻常。
前来围杀魏家人的兵马竟不着兵袍,也未举帅旗。
看来不是他们为公,也并非假公济私,而是真真切切为了解决这桩私怨而来。
副将看了秦观朱一眼,呵呵笑道:“末将方才还在想,侯夫人要是真死在里头,也省了咱往后的事。”
秦观朱一把握紧箭矢,也握住手中的颤抖,对副将道:“要梁慎行出来见我……”
“夫人,您实在高估了侯爷。他又不是甚么神人,受下那么重的伤,就连起身都难了,还能到这里来么?”
秦观朱颤声道:“那么你来,是为了甚么?”
“侯爷情深义重,对你一向宽容,如今更是因为师恩在前,连对魏家都网开一面。但是士可杀,不可辱,侯爷不该因为个贱妇,一辈子都遭天下人耻笑……他既做不来坏人,那就由末将来做,日后若有谁来问罪,我提头去认!”
他重新拉紧弓弦,对准秦观朱。
“你跟末将回去,尚可活。如若不然,就与魏家人一同死。”
无法言喻的恐惧沿着秦观朱的背往头顶上爬,她浑身发冷,试图争辩道:“我即刻回去,你放过他们。”
“你弄错了。”副将冷声一笑,“末将是说,这里只有夫人可以选择活。”
桃花锦浪(二十六) 《 叛城(弃吴钩)|PO18臉紅心跳
桃花锦浪(二十六)
他一声令下,两个人出列,上前来去扯拽秦观朱,押着她往人群里推。
秦观朱挣扎呼喝出他的名字,“东良!这里头都是魏家的人,是无辜的!”
“他魏听风既敢做不敢当?行事前,他怎么就没顾忌牵累家人?”他冷笑几声,“姓魏的,有一个算一个,这笔账一并讨问!”
“讨问甚么!梁慎行知道你们这样干,难道就痛快了?”
“放开,放开我——!”她不知道哪里来得力气,那两人也念在往日旧情上没彻底按死了她,这才让她逃脱。
秦观朱往副将的面前冲了两步,一手拽住马缰绳,道:“你们都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说甚么提头认罪!到时候他还能袖手旁观,不管你们死活?”
东良狠狠扯回缰绳,秦观朱掌心被粗糙磨出一片火辣辣的疼痛,一下不防,跌在地上。
东良双眼发红,岂能不知,她的话并非全无道理?
梁慎行与他们一样出身草芥,正因如此,他才更明白他们这等人吃过得苦、受过得冤。梁慎行当上颍川侯之后,亦如从前那样待他们如同胞兄弟,从不端着架子耀武扬威,亦不忘旧日情分与功劳,将他们尽数提拔上来。
梁慎行待他的这份情义恩情,他不能忘,也不敢忘。
东良跟随梁慎行多年,知道梁慎行最是珍爱发妻,梁慎行与秦观朱起于微末,多年来相互扶持,感情深厚。
从前在军营,那时梁慎行尚未得势,隔三差五就收到棉衣和来信。众人都知他家中有位贤妻,常常拿此事打趣儿他果然有远见,入伍前就知道讨婆娘,哪像他们,也就头发比和尚长罢了。
梁慎^医陆久巴思肆吧5妻,行长叹一声,“是啊,我这等福气,你们真是羡慕不来。”
如此马上就会讨一顿打。
之后不久,梁慎行立下战功,将军行赏,把女人送到他营帐中去,他忙原封不动地将人送了回来。
也有看不惯他的人,夹枪带棒地笑他惧内。
本是讥讽人的话,梁慎行笑笑了之,还顺着承认:“你们有所不知,我家那位当真好厉害,要是哪日教她知道我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明年过冬怕就没新衣裳穿了。”
后来,梁慎行得势,秦观朱在望都家中大病了一场,据说多日起不来身子,险些就撑不住了,后来吃下几副灵药才好转过来。
梁慎行得知后惊魂不定,下决心将秦观朱接到身边来,夫妻二人再也不分离。
秦观朱见到他时,还劝他不必担心,去了一趟阴曹地府,小鬼们说她心头挂念着人,阎罗王也不收。哪日梁慎行不要她了,她才能舍下。
梁慎行红了眼眶,抱紧秦观朱久久不语。
他不敢想秦观朱一个人在病中无人照顾,将死未死之际该有多害怕。往后更是对她百般爱护,向来是秦观朱说一,他不敢做二。
对秦观朱这么一位夫人,东良他们身为部下,亦从心中敬重。
梁慎行娶昭月郡主一事,有不知情的,置喙梁慎行忘恩负义,只有他,跟在梁慎行身边,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蛮羌奇袭军营,攻破城门后,肆意屠戮满城百姓。梁慎行率兵后撤时,才知道秦观朱在途中被兵马冲散了,人没有逃出城来。
梁慎行当即策马扬鞭,潜回城中寻找。东良身为副将,亦是紧紧跟随,不料也在东躲西藏中跟丢了人,他没了办法,只能暂且折回。
东良左等右等怕他出事,临近深夜,正准备派一队兵回去再找,梁慎行就抱着昏迷的秦观朱回来了。
放下她,梁慎行回到帅帐。他浑身浓郁的血腥味,脸上红赤赤尽是鲜血,眼中不复往日的光彩,如丢了魂一样,呆呆立了好些时候。
而后,梁慎行才问:“东良,你说,我这回是不是做错了事?”
他在后悔,亦在自责。
那是梁慎行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决定,承认自己的无能。他杵着剑冥思良久,才说:“取纸笔来。”
他知道梁慎行要做甚么,便问:“夫人那边要怎么交代?……要告诉她么?”
梁慎行想了想,摇头道:“不必。现在不必。”
在成婚之前,一切或许还有转机。
东良心道,也是,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告诉她又有甚么用呢?秦观朱知道后必然伤心,可在这等危急关头面前,她又要勉强自己做出不得已的大度,假意成全,劝说梁慎行以大义为先,如此想来,也是委屈她的。
东良习惯听从命令,就不再问,取来纸笔后即刻将书信火速送往韩国。
之后诸事,更如开玩笑般,将梁慎行狠狠玩弄了一番,好生生一对夫妻,从此走到再无回头的地步。
东良眼中有细微的泪光,搭箭对准跌在地上的秦观朱,“你既然如此了解侯爷,又怎不理解他的苦衷?他对兄弟都是如此,难道还能对不起你?……他如何待你,你还能不清楚?谁想到你这个淫妇,竟敢背叛侯爷——!”
秦观朱苦笑道:“是么?我背叛他?”
“……他娶韩国郡主是迫不得已!一城死了那么多人,你不也在么?你不也看到了么……!那些百姓是怎么死的!这些血债,到头来都要侯爷偿还!还有那群蛮人!他们!”
他已将弓箭拉到极致,仿佛再不发,就要活活崩断,“他们也配为人?……魏听风就是蛮羌的走狗,千刀万剐都不解恨!还有魏家,护着蛮羌狗的通通该杀,通通——”
余下的话忽地被一声痛呼代替,秦观朱眼见一个黑影扑过来,将东良从马上合扑下来,众人惊魂甫定之时,那本搭在他弓上的炽翎箭已抵住他的喉咙。
魏修平大喝,“都别动!否则就杀了他!”
“|管理号壹六酒吧四泗吧五期,修平!”
人马中一阵躁乱,抽出兵器的声音铿锵又刺耳,数十把锋锐对准了魏修平,“放开将军!”
魏修平将箭掂了掂,一手擒住他的喉咙,“笑话,要听你们的,我岂非找死?!……东良是吧?拿弓箭利弩欺负上门,真以为我魏家人会怕!还敢叫嚣‘通通该杀’?我看这里最该死的就是你!别人的家务事也轮得到你管,你可真厉害啊,既然这么厉害,怎么不直接杀我大哥去?冲着一个女人吆喝算甚么英雄好汉?当然了,那也得看你有没有杀死我大哥的本事!”
东良被他掐住,险些喘不上气,脸色涨得紫红,呃呃道:“别,别管我,杀了他……!”
魏修平拿箭往他肩膀上狠狠一扎,又迅速拔出,箭头甚至钩出一块血肉来。东良惨声痛喝,肩膀上顿时鲜血淋漓。
魏修平抬起赤红双眼,道:“来啊——!”
这一下实打实吓住了他们,众人目光互相交接,试探进了几步又很快退回去。
(半章,晚上补。可明天再来看。)
桃花锦浪(二十七) 《 叛城(弃吴钩)|PO18臉紅心跳
桃花锦浪(二十七)
芙蓉城中举办问刀大会,颍川侯借用了城中一处武馆的校场。
校场当中,以黑白石子搭建了一处八卦状比武台,两侧用青铜铸起得工整精美的阑锜上,已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神兵宝器。
地面用青石板重新铺设,披黑金长毯,一路铺陈到正堂门前,那处设了红木台子,上面摆着一把雕刻盘龙飞凤的椅子。
大周天子身穿簇新龙袍,端坐于上,身在其中,正如众星拱月。
清风徐来,扫了扫皇上眉眼间的疲倦。他漫不经心地扫着校场中下跪行礼的所有人,半晌,才道了一声,“平身。”
待众人起身,皇上才问道:“听闻刘齐做了新安排?打算要朕好好看一场表演。”
有陪同巡游的官员俯身回答,“回禀皇上,先前江陵魏氏中有人跟刘知府献言,说那逐星宝刀虽为名器,但在江湖中仍是论属凡品。如果皇上对兵器感兴趣,各大门派自有珍器法宝,愿献到御前,彼此之间比试切磋,但请皇上一观。”
“是么?”皇帝略自沉吟片刻,竟好似明白了甚么,恍然一笑道,“江陵魏氏,现在是何人当家?请上前来。”
宦官宣见魏氏家主。
众人才见有一男子解兵,缓缓踏上台来,银缎织金箭衣下的身躯挺拔精悍,有着区别于中原人的威猛,五官深邃而英俊,不过左脸上一道疤痕将他的英俊削去不少,为此显得更加刚毅,而非俊美了。
^捌 陆柒 零捌贰柒整`理, 他似乎惯来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唇轻抿,唯独目光雪亮灼人。他敛衽行礼,不卑不亢道:“江陵魏听风,参见皇上。”
皇帝审视他片刻,“恩”了一声,道:“你长得可不像你父亲。”
魏听风问:“皇上见过家父?”
“见过。”皇帝抬手示意他起身,赐座,方才淡道,“朕登基伊始,正值选贤任能之际,魏长恭机变如神,上至庙堂,下至江湖,三教九流无他不能结交,艰难阻滞无他不能解决,此等贤才,朕岂能不知……直至如今,朕身边的人臣也没有几个能盖得过他。”
皇帝理了理龙袍,垂下眼帘道:“可惜,朕有三请,他有三拒,朕跟你父亲终究少了些君臣的缘分……”
既不能为朝廷所用,这等连皇帝都赏识的“机变如神”就成了魏长恭唯一的罪过。
扪心自问,魏听风无法平静地面对这个将他父亲逼上死地的君王,有那么一刻,他都想上前质问他当年为甚么要那么做……
天下那么大,连他这种满手脏污、一身罪孽的人都能容得下,为甚么容不下一个干干净净的魏长恭?
可魏长恭教他“不怨不恨”,他不敢忘,眼下更是牵涉魏家和整个武林,亦不能意气用事。
皇帝道:“不过你能游说各大门派进献神兵,可见本事不输于你父亲。”
他话锋沉厉,绝对谈不上温和,亦不是赞叹,更像是一种责问了。
见皇帝如此,想必他已明白魏听风此番行径,是表忠,亦是示威。
高执、刘齐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