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等宫女-第3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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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瑾伏在他的怀抱中不住地点点头,最后夫妻二人松开对方,看到彼此的瞳孔里面只有对方的身影,被父母忽视的小娃娃不干了,嘴一张似要哭。
呼延勃好笑地将宝贝女儿抱在怀中安慰了一番,然后才交到方瑾的手中,一挥衣袍利落帅气地跨上马,举刀向天,“勇士们,随我出征,神会保佑我们旗开得胜。”
“旗开得胜。”一众士兵狂喊着这句话,士气异常的高涨。
呼延勃最后深深地看了眼爱妻娇女,一咬牙,狠心一勒缰绳掉转马头,一骑绝尘在前方。
方瑾将女儿交到罕珠儿的怀中,忍不住跑上前,这样可以离他更近一点,但距离一次又一次被拉远,最终所有的人都掉转马头朝远方奔去,只有发髻松散的她伫立在风中看着远去的爱郎。
人群中的完颜雄铁悄然看着她的容颜,镌刻在记忆里,可她的眼睛里没有他,黯然神伤地一挥马鞭,不再让她的容颜蛊惑自己。
阿彩婆婆颤微微走近她,“阿瑾,这就是女人的宿命,男人征战保家园,女人就要做那坚实的后盾,不要伤心。”
“婆婆,我知道。”方瑾转身搀扶着老妇往回走,“我相信我们很快就能重逢的,小雅才一岁,肚子里还有一个没有爬出来,我怎敢伤心累垮身子?放心吧,就连呼延勃也说过我有草原民族爽朗的一面。”
乐观是好,但方瑾与呼延勃也没有料到等到他们再度相见时已经是很久之后的时光了,草原刮起的风怎么可能会在一夕之间就停顿了呢?
方瑾除了每天都留意前方的战况外,还要安排壮健的妇女接手制造兵器的差事,自己更是开始穿男装在各个生产要线上巡视,女儿小雅完全交由罕珠儿照顾。在她的强悍精神的带动下,聚居地里的女人非但没有颓废,反而精神气越来越足。
战争却是越打越胶着,尤其是联军一方的呼延赞更是感觉异常的头痛,没有料到呼延勃是块难啃的骨头,不但没有将他打垮下去,反而被他拉着深陷泥潭。
方瑾的肚子越来越大,收到呼延勃在前方写给她的信后,她又是笑又是哭,看得女儿小雅惊叹不已,小人儿已经一岁又七个月了,小小的脸上有一双神似呼延勃的蓝眼睛,深得父母优点的她可爱又美丽,在聚居地里几乎是人人捧在手心中的小宝贝。
“阿妈?”她小小的身子依在母亲的怀里,努力地探头看着母亲手中布满字迹的信件。
她将女儿抱坐在大腿上,笑道:“这是你阿爸写回来的信,我们小雅的阿爸打了胜仗,很快就能回来与小雅团聚了,高不高兴?”
“阿妈,你说阿爸就要回来了?”小人儿兴奋地大叫。
她点点头,然后看到女儿欢呼地起身跑出帐外嚷叫着,墨眸里面有着深深的满足,幸福原来很简单,喝了口新鲜的牛奶,询问了带信回来的信使,“皇子的身体还好吧?”
“嗯,很好,并且我们打了个大胜仗,呼延赞的联军被迫退后了,王妃,这可是个开战以来我们最大的胜利……”信使兴奋地道。
方瑾静静地听着,但听到联军被打散了几部分之时,她的笑容一收,问得更加详细,然后着罕珠儿将绘制的简易地图翻出来,让信使给指明地方,这时候她的眉头深锁。
在信使带着她的回信给呼延勃时,罕珠儿已看出了不妥,道:“怎么了?”
方瑾仔细地查看地图,“有一支被打散的联军只怕要冲着我们的方向而来了,罕珠儿,我去找阿彩婆婆商议。”忙起身,似又想到什么,“罕珠儿,这个消息暂时不要说出去,恐人心会乱。”
“你把我当成了什么?”罕珠儿气鼓鼓地道,她是蠢的吗?怎么可能将这种消息外传,人心一乱,聚居地只能提前完蛋。
方瑾一挑眉,罕珠儿就大气也不敢喘地往后退,她看了不禁好笑,时至今日罕珠儿仍是这副表情,大笑着出帐,罕珠儿看到她走远了,这才敢张望挤眉弄眼。
阿彩婆婆听了方瑾的话后,满是皱纹的脸上十分严肃,“你打算怎么办?如果他们真的冲我们后方的聚居地来的话。”在草原上被人抄袭后方的事屡见不鲜。
“做好逃亡的准备。”方瑾道,“像这样大的穹庐只能舍弃,改用之前做的小型帐篷,这样简便易携,还有组织有战斗力的人分配刀剑,女子也要武装起来,绝不能就这么容易认输。我查看了一下,在这儿往北有一块地方不错,那儿有着山谷,或许可以让我们暂时躲到那儿去,地图上显示这儿易守难攻,最近我准备着人将牛羊等财物先行转移过去,起码这样可以保证我们的补给……”只是可惜因为这场战役的打响,华国商队没有再进入这一片区域,所以粮食更要藏好。
老妇仔细听着方瑾的布署,这一刻她是无比的庆幸呼延勃娶了方瑾,有这样的女人在后方打点,那孩子在前方可以安心许多,不然光凭她一个老太婆难以支撑这样的事情。“虽然不知道会不会真的朝我们冲来,但未雨绸缪还是必须的,阿瑾,你是皇子的妻室,现在又怀上身孕,带着小雅先行离去,这儿有我这老太婆坐阵,我活了这大把年纪,死不足惜。”
“不,婆婆带着小雅先走,我是阿勃的妻子,如果我现在提前走了会让人寒心的,再加上那些大族里面有大批的奴隶会投奔我们,我还是必须要守在这儿,婆婆年纪大,一有变动只怕不好应付。”这是她过来找阿彩婆婆的原因所在。
老妇猛摇头,这怎么可以?
她浑浊的眼睛扫过方瑾的肚子,她就要再生产了,绝对禁不起折腾,“你这孩子真糊涂,现在还与我这老太婆争什么?我死不足惜,可你是一个人两条命,不顾你自己也要顾孩子……”
方瑾的眼里有着感动,婆婆什么都为她着想,上前伸手握住婆婆的手,“婆婆,这事情听我的,不要再争了,我是阿勃的妻子就要承担起这个责任,婆婆帮我照顾小雅。况且那儿需要有人主持大局,婆婆过去正好合适。”
她劝了又劝,好说歹说才劝得阿彩婆婆答应下这个请求,她看着方瑾的眼神里面不再只有长辈看晚辈的怜惜之情,反而是多了庄重与敬意,这一刻她已是将方瑾看成与呼延勃同样的存在。
事情商妥后,方瑾行动得也快,以这儿水草不茂盛为由,着一部份人赶着牛羊往北而去,方瑾将仍不知道要与母亲长久分离的呼延雅抱上了马车,小人儿天真地歪头问着母亲,“阿妈,你什么时候过来捉小雅?”
方瑾揉了揉女儿的头发,以捉迷藏为由让女儿不哭不闹离去,低头在女儿的前额上一吻,“小雅可要听婆婆的话,不然阿妈就不与你玩捉迷藏了,听到了吗?”眼里有着不舍,女儿离开一会儿视线都受不了的她,还要忍受着与她长久的分离,也不知道这场战争要进行到何时?
小人儿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母亲,乖巧地点头。
老妇深深地看着方瑾,突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向方瑾右手靠胸躬身行了一礼,众人都惊呼出声,谁不知道老妇的地位,连对皇子她也没有行过这样庄重的礼,现在居然对着方瑾行了?
方瑾忙扶着她直身,急道:“婆婆,你这是干什么?”
老妇拨开方瑾的手,“王妃,你是皇子的妻子,这是你应得的,我们一族的人都将铭记王妃在这一刻的功德。”
声音渐渐放大,所有人都听到了老妇的话,想到这段时日方瑾挺着渐大的肚子还到处奔走巡视,顿时都红了眼眶,对于族群的付出,她们都看在眼里。
“婆婆,阿瑾早就如皇子所言,将自己当成了部族的一员,婆婆说这样的话就是与我生份了,我可要不高兴了。”方瑾哽咽道,知道老妇这一礼所代表的含义,以后她的行事将更方便。
老妇拍拍她的手,“王妃千万要保重,不然我将没有面目见皇子。”最后想了想,在方瑾扶她上马车之际,压低声音道:“如果事不可为,王妃一定要保得自身的性命,其他的可不顾。”
方瑾的身子一颤,婆婆话里的意思她明白,就是要她在关健时刻丢下这一群人自保,知道以婆婆的身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实属不易,心中更是感动,直到这一刻她才发觉自己完全融入到这一群体中。
马鞭一挥,马车朝前驶去,呼延雅伸着头朝方瑾挥手,“阿妈,小雅会想你的,你要快点来捉小雅哦。”
方瑾点点头,朝女儿挥着手,若不是顾忌这儿有大批送别的人,她一定会崩溃的大哭,女儿就是她的命根。
果然不出方瑾所料,阿彩婆婆带着呼延雅离去不足十日,那支冲散的队伍果然朝这方而来,速度之快出乎方瑾的预料,毕竟前方应还有战线相拦,但却是阻挡不住他们。
她的心中渐渐生疑,怕是来者不善,赶紧安排人手转移物资,而自己则与最后的一群人殿后,众人看到身为王妃的方瑾这样顾及她们的生命,顿时群情高涨,没有一个人窝囊的要求先走,健壮的妇人几乎与为数不多的男人一起每日手提大刀在营地上巡视,无论如何要保护王妃的安全。
在入冬之前,那一群人已是离得更近,方瑾由罕珠儿扶上马车最后一批撤离,看了眼这儿仍然林立的帐篷,她的心中万分感慨,真舍不得,在这个地方住了四年多,生孩子,结婚,都是在这儿进行的,收回留恋的目光,总有一天,她还会回到这里的,这只是暂时的。
方瑾将手中的信递给一旁着便服的男子,“你将此信转交给皇子,切记,如果在路上被人捉住就第一时间毁掉信,万不可落入敌人之手。”
男子点点头,朝方瑾一躬身行礼,最后跃上马似一支箭般迅速朝远方奔去。
方瑾这才吩咐罕珠儿挥鞭启程,抚着圆滚滚的肚子,祈祷着一切顺遂,好在婆婆与小雅先行一步了。
离开不过三天,后方的追兵就赶了上来,罕珠儿握紧大刀,“王妃,这下麻烦了,我们只怕难走。”
方瑾一掀马车帘子,就看到后方的烟尘滚滚,美目大睁,不禁咬紧手指甲,不能慌,不能乱,她现在的目标很明显,就快要生产的孕妇,想要隐藏都难。
心中百转千回,目测烟尘滚滚处,凶多吉少了,不过她仍扬声道:“大家不要慌,快点走。”将马车帘子拉下。
坐在马车里的方瑾听到打斗声越来越响,还是被追上了,俏脸这回倒是一丝波澜也没有,凭着这一群妇人不是对方的敌手,深呼吸几口气,她推开马车上紧闭的帘子,挺着肚子站出来,看到一群妇人都咬牙抵抗,“都住手,你们一群大老爷们欺负一群妇人像话吗?”
那群正与顽强抵抗的妇人打斗的壮健男子都面面相觑,遇到抵抗就会本能地杀戮,现在一看到方瑾出现,顿时都住了手。
很多人只一眼就认出了她,呼延勃的妻子是华国女人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而眼前这大腹便便的女人就是呼延勃的妻子。
人群中很快有人让开,方瑾的眼一眯,知道即将要过来的人是首领,她微昂头表达着自己的不屈,只是当那人骑着马戏谑地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的眼睛忽而睁大了,“呼延赞?”
“你还记得我嘛,方瑾,我是不是该要感激流涕?”呼延赞嘲讽道,目光停留在她越见美艳的脸上,算来方瑾已经是近三十的妇人了,却丝毫不见憔悴,邪气的目光溜过她高耸的胸脯,最后定格在那近有八个月身孕的肚子上,蓝灰色的眼睛里有着深深的怒火。“你倒挺会生的,这么快又替呼延勃怀上了第二胎?”
“那倒是,不像人只播种不结果。”她嘲讽道。
“你!”呼延赞知道她嘲讽他当年不能令她怀孕,最后哼道:“牙尖嘴利,这样不会让你更好过一点。”
方瑾看了眼那大批的士兵,示意众人不要再抵抗,这样只能枉顾性命,一群妇人与最后的守军都咬牙忍了,成为俘虏被呼延赞带回自己的领地。
一路上,方瑾都得靠双脚行走,没有了马车可坐,在这临入冬的天气里她仍能出一身薄汗,后来那些呼延勃留下来的守军削了木板做了一个简易的担架抬着她前行。
方瑾当即拒绝,可他们却坚定地说,这样的苦他们可以忍,但方瑾是孕妇不能相提并论,她这才没有再拒绝,知道再这样走下去她会早产的,未足月的孩子很难保得住性命,只好由他们担着她往呼延赞的聚居地而去。
一群俘虏刚坐下来分吃了一点难下咽的干粮,就有人来宣方瑾去见呼延赞,罕珠儿站起来彪悍地道:“有什么好宣的?我们王妃还没有用完膳呢?”
方瑾嘴里无味地啃着干粮,由得她的小侍女出头,“你让呼延赞先等着吧,等我吃完再说。”说完,看也不看那个通传的士兵。
直到呼延赞气冲冲地出现,拿着方瑾的人来要胁,方瑾这才一手撑着腰板着脸跟上去,示意其他的人接着用膳,不用担心她。
一进帐,方瑾即不客气地坐在柔软的毛毯上,这个呼延赞还是那么会享受,斜睨着呼延赞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呼延赞一把掐着她的下巴,狠道:“方瑾,你以为还是我掳你到胡国来的那一次?你现在怀着野种,难道还想我会惯着你,宠着你?”
方瑾倔强地看他,冷笑道:“我怀的是我丈夫的孩子,哪来的野种?放干净你的嘴,呸。”朝他吐了一口唾沫。
呼延赞擦拭干净脸上的唾沫,抬脚就要去踹方瑾的肚子,他倒要看看这个小杂种还能不能存活?方瑾双手护着肚子,怒瞪他,“你还是人吗?你踹啊,我现在就快到预产期了,如果现在胎儿早产只会一尸两命,这样也好少受你的罪。”她挺胸抬肚看他。
一尸两命?
呼延赞咂吧着这句话,那抬起来就要狠心踹下的脚最后慢慢收回来,眯着蓝灰色的眼睛看着方瑾,他要的是她,一个死人于他何益?厌恶地看了眼她的肚子,看来只能让她先将呼延勃的小杂种生下来才能整死。
方瑾看他收脚,这才轻呼一口气,站了起来,讽笑道:“单于,若没有别的吩咐,那我可就要走了。”尤其是那一声单于更是嘲意十足。
呼延赞的脸一抽,一把攥住她的手臂,将她拉近看着她道:“方瑾,我会用事实告诉你,选择呼延勃是一个大错特错的决定,你以为他能来救你吗?他现在自顾不暇,那个大胜仗是有问题的,你以为我为何能偷袭你们的聚居地?醒醒吧,呼延勃离死不远了,等你生下这个杂种后,只要你回心转意,我决不追究你的过失……”
方瑾一脚狠踹他的小腿,他一痛下松开她的手臂,眯着美目道:“呼延赞,即使你不嫌弃我,我还嫌弃你呢。你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靠女人的小白脸吗?先是莫夫人接着是安胡阏氏,除了靠女人你能长进点吗?可怜的呼延于于还为你死在华国,为兄为夫为父为子你都失败至极。”
呼延赞一气之下举手甩了方瑾一巴掌,他最恨的就是有人这样说,所以现在最受他冷落的是毫无利用价值的莫泰儿。
方瑾捂着被打疼的脸,微肿的脸略有些变形,但她仍不改昔日的性子,“孬种就是孬种,呼延赞,我告诉你,你连替呼延勃提鞋也不配。”说完,愤然地转身离去。虽然逞了口舌之快,但她知道未来的日子依然艰难,要保住自己及孩子的命不容易。
突然,腹中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