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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合喜-第1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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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究竟又是谁呢?”
  画上的女子如同吕凌所言,不很年轻了,她往后侧过来的三分脸上眼角有细纹,发丝梳着高髻,不过两三样钗饰,衣着是权贵款式,式样简单,但是,腰间所挎的一把长剑却作了细致的描绘——又或者,是这把剑本身就很特别,剑鞘上纹路繁复,剑柄还有特殊的设计,从衣带皱褶来看份量不轻,但挎着它的女子,却一脸轻松,而且微带三分笑意。
  “这是……青虹剑?!”
  韩陌突然的吐声,打断了苏婼观望。“什么?”
  “这把剑,似是宫中丢失了的宝剑,名唤青虹!”韩陌神情几变,吐出的话又沉又快,仿佛喉头发紧。“我曾听我姑母说过的,宫中原有三把传世的宝剑,另两把都在,但可惜一把女子所适用的青虹剑却因故丢失了!”
  “因‘故’是什么故?”
  韩陌摇头:“姑母没说,我估摸着她也不清楚。因为她也是在操办宫中祭祀时,见礼台上摆剑的位置留着个空位,才听宫人说的。但是宫人也不知情。”
  “那皇上和太子殿下知不知道?”
  韩陌沉吟:“我进宫问问。”
  苏婼想了下,又问道:“你会把这画像的事告知皇上吗?”
  韩陌蓦地看向她,没说话。
  张家收藏着这样的东西,还有这样身份特殊的祖先,既然发现了,自然是不该隐瞒宫中的。韩陌甚至都已经想好了怎么向皇帝挖掘更多的关于青虹剑的过往,可是苏婼这么一问,他不知怎么做了。
  苏婼也在对着画像默然。
  会出此一问,实在是她想到了很多东西。
  打从昨日吕凌告诉她这件诡异的事情开始,她的心里就有了些难以名状的滋味。张家若是皇室后人,或是皇亲,大可以光明正大表露,若说害怕伤了他们清流的名声,作为一个读圣贤书的人,实在是难圆其说。不敢承认身份,那就是不认祖宗,是为不孝。
  但这些倒还罢了,关键是,为何这件事满朝上下竟无人知晓?
  包括皇帝?
  这实在没有理由的作派,不能不使她担心牵扯到一些别的。
  张苏两家关系如此紧密,宛如同祖同宗,如果张家有什么该承担的,必定牵联到苏家。事关国体,那绝不可能凭借一个天工坊,和苏绶破获的几件案子可以令皇帝释怀的。
  在韩陌说到这把剑的可能的来历时,她的心就已在往下沉了。


第404章 要不是造化弄人…
  张家不会无缘无故保留这桩秘密,祖先身份不能示人,要么是怕获罪,要么是曾经已然获罪,无论哪种,身处天子脚下,还是当朝重臣,都没办法永远保密下去。那么一旦泄密,张家绝对逃不过一场浩劫。
  张家若在劫难逃,那苏家呢?
  事关皇室之事,张家跑不了,苏家也跑不了。
  她的一切都是苏家给的,那是她的家族,苏绶是对不起她,对不起她的母亲,但苏家给与她的却更多,她全部的本事,乃至她做人的本钱,是苏家曾祖爷给她的,使得她两世里留不留在苏家,她都能保持做人的尊严。
  她绝不希望苏家有事。
  所以,她也不会希望张家有事。
  可一旦韩陌把画像之事透露到宫中,皇帝会不追查吗?
  她抬头看着韩陌,面前的少年——不,青年。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在京城张牙舞爪的小阎王,大半年过去,他展现出来的更多是沉稳和聪敏,也许他仍然青涩,但该认真的时候从来没有拉胯过。
  她收回目光,最终轻轻摇了摇头:“刚才的话,你当我没说过。”
  他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她早就很清楚。
  进入东林卫也许是凭借了镇国公的关系,但短短一年做到了镇抚使,他绝不会是凭借祖荫。蒙受了冤屈,他宁愿屈身做个捕头,也要坚持正义,坚持自我,这种身份落差不是任何人都能坦然接受的。
  但他对外人的议论恍若未闻,从不去想委屈的事儿,只是满脑子想着怎么把事情办好,怎么继续伸张他心中的正义。
  那么,她怎么阻止他去成为想成为的人呢?
  何况,他向皇帝禀明了,也只是做了他应该做的事。同样作为一个嫉恶如仇的人,她有什么立场阻止他?
  “阿婼……”
  韩陌低沉地唤了一声。
  “你确定是来的这边?”
  门外突然传来了声音,苏婼蓦然一震,睁大眼看向韩陌:“是张煜!”
  韩陌也神情一凛,看了眼四面,突然他按住墙上机括将香炉复原,又卷起卷轴收好画像,最后挟起苏婼跃上了房梁——
  此处无人居住,陈设简单,几乎无可藏人之处,只有房梁上稍可藏身,而张煜的声音就在外头,容不得韩陌多思量!
  刚刚在房梁上趴好,门就被推开了,长身玉立一身青衣儒衫的张煜走了进来。
  壁后香炉早已复原,而画像在他开门的前一瞬刚刚替换到位,门开后风挤进来,吹得那江南美景轻微地敲打着墙壁,发出慵懒的哒哒的响声。
  张煜在堂中,凝视着画幅,又转头环视四面,最后走到几案前,伸手抚起了这幅画。
  苏婼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当口若是露了破绽,被抓了把柄,那她是百口莫辩,完全无法解释。
  但吕凌此时不该在牡丹园替他们缠住张煜他们么?怎地张煜又一个人来了此处?
  “不在此处。”此时下方,张煜已经把手收回,转过身望着门口,“你在哪儿瞧见的?”
  门外进来了个婆子,躬着身嗫嚅说,“奴妇先前在荷池畔,见着办姑娘往这边来的,才去知会了公子。奴妇未见姑娘进来然秋阁,不过猜想着是在附近来了。”
  苏婼讶然,这仆妇还特地去把自己的行踪告知张煜?
  忽觉腰间一紧,韩陌原本轻如微羽的气息忽然间也变得粗重起来。
  她不曾动声色,继续望着下方。
  张煜站了一站,自语般地喃喃地吐出一句:“如今想见见她可真是难。”
  堂前光影浮动,再一定睛,他人已经走了出去。
  屋又被掩上了,但屋里却许久没有新的动静。
  苏婼只觉得自己的腰被铁钳一般扣着,再紧一点连呼吸都要困难。
  男子的气息颇不客气地扫着她的脖颈,她躁热难当,稍稍偏了偏头。
  韩陌脸色跟他衣衫的颜色一般很不好看:“没想到惦记苏姑娘的人还不少。”
  苏婼一改往日彪悍,两只小手捉着他的衣襟,像梁下燕一般将他睐眼轻喃:“可不是么,要不是造化弄人,我生的孩子都满地跑了。”
  话没落音,腰间铁钳又收紧了些。
  韩陌哼哼两声,掐着她的腰跃到地上,然后头也不回地从窗户跑了。
  苏婼忍笑拂拂衣襟,回头再看了眼那幅画,打开门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
  若问她为何一点不怕门外有人?那当然是因为韩陌早走一步已替她打探过。若不然,他又怎么会撇下她一个人先走?
  有韩陌在身边的任何时候,她都不必再瞻头顾尾。
  ……
  春晏堂里,身着韩陌世子袍服的窦尹背对窗户而坐,手捧着一本文书已经翻阅了有五六轮。
  宋延面对窗前,隔一阵便做些递卷宗接卷宗的假动作,此外就是坐下吃茶。
  但约好的一刻钟已经过去了很久,韩陌还没有回来,宋延渐渐坐不住,开始起身踱步。
  “不会出什么意外吧?”他望着已经在院门外路过好几次的同一个张家下人说,“再不回来我怕张阁老要直接进来了。”
  虽说抬了太子出来作幌子,但毕竟没有借人家的地盘处理太长时间公务的道理,若有,那韩陌更应该当即告辞回衙门处理才是。门外那下人来来回回的走过,难保不是张家起了疑心,在探听内情。
  听得身后没有回应,宋延折身走到窦尹面前:“你怎么不回话?在想什么?”说完目光落在他手里文书上,又道:“你对着这一面已经默坐好些时了,怎么回事?你好像有些不对劲?”
  窦尹索性把文书合上,慢慢笑起来:“我有什么不对劲?”
  宋延直起腰来,顺势坐在了书案角上,望着他:“说起来,先前张阁老看到你,为何那么大的反应?当朝阁老,什么事儿没见过,就算是看到你面熟,也不至于那么失态,你难道就不好奇?”
  “人不能太好奇。”窦尹平视着前方,声音依然柔和,“太好奇的话,要多出很多痛苦来。”
  说完他站起来,缓步走到后窗下,伸手把窗推开,窗外是一座院落,院里草木葳蕤,而那边厢再远处,则是有着高高屋顶的张家正院了。


第405章 心悦之人
  宋延负手走到他身后,与他望着同样的方向,眉目深远:“虽然你好像在跟我打哑谜,但这话听起来又很有道理。”
  末了他看向窦尹后脑勺:“不过我还是对你和张阁老之间的故事感兴趣。”
  窦尹的身影微顿,正待转身,一阵窸窣,韩陌已翩然回来了。
  “你们在这作甚?”他轮番地看着二人。
  “等听故事。”
  “等你。”
  二人不约而同出声,回话的内容却南辕北辙。
  韩陌狐疑地扫他们一眼,随后飞快进屋,窦尹也飞快地与他换衣裳。
  “如何?可曾探到?”
  “吕凌所说无假,确实有这幅画像,而且张家在彼处还暗设了祭台。”韩陌在宋延帮助下火速更衣完毕,然后道:“但平时是不示人的,藏得十分隐秘,幸亏有阿婼同去发现了机括我们才得以看到真容。”
  “既是如此重要,那吕公子如何会发现?”
  “吕凌说是因为那日去园中时途中遇雨,因为避雨而绕道去的那方。但那画像竟然显露在外让他瞧见,我估摸应该当时应该是有人祭拜的中途,遇到了什么突发的情况,所以才未及收拾。”
  “这么说得找吕公子再问问当时情况?”窦尹也把衣衫换好了。
  韩陌点头:“须得找到他,问问他具体哪一日看到的,才能推出当时可能存在的情形。”
  “那就别磨蹭了,你去赴宴吧!”
  这边厢宋延也麻溜地收拾好了衣裳和文书。
  韩陌走在最前面,开了院门,张家管事就怼脸出现了。
  “世子,二位公子,小的奉老爷之命前来询问,公务可曾处理好了?宴堂那边已经准备开宴了。”
  “已然办妥,前面引路吧。”
  韩陌跨出门,又顿步道:“还要烦请你再找个人给我这二位义兄引路出府。”
  管事看向窦尹宋延,却说道:“回世子,我们老爷还有吩咐,二位公子乃是国公爷和夫人的义子,自然也属我们府里贵客,便请二位一道前往宴堂赴席。”
  窦宋二人对视一眼,宋延便拍了下窦尹胳膊:“既然张阁老如此美意,我等盛情难却,别愣着了,走吧!……”
  ……
  牡丹园这边济济一堂,已十分热闹。
  男女宾分座东西两厢宴厅,遥相呼应,却又互不相扰,尽显热闹隆重又亲近。
  因人还没到齐,众人便自由散坐着吃茶。
  吕凌频频往外张望,说道:“煜公子去了这么久,如何还未回转?”
  张家二公子张煊笑道:“才去了不过一刻钟,吕兄何时这般着急?”
  吕凌道:“我只是怕回头世子来了,只在下在此陪客不够份量。”说罢起身:“不如我去门口迎迎他!”
  “哎,吕兄!”
  张煊不料他说动即动,竟没能拦得住他。
  苏婼出了然秋阁地界,特意绕开了点,才重新出现在荷池畔。
  没想到还是遇到了张煜。
  八角凉亭里年轻的男子负手而立,俊朗脸庞向着苏婼,唇角浅勾,神情温淡。
  “阿婼。”
  苏婼脚步缓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大公子。”
  小时候她是唤他哥哥的,但她跟张煜彼此都长大了,再叫哥哥早就不合适了。
  说起来他们应该算青梅竹马,张煜大她三岁,作为张府长孙,性情稳重,从小到大对她都十分照顾。但这个“到大”,也最多不过是十二岁,她母亲过世之前那几年。
  且那几年里,苏婼心疼母亲,总是停留在谢氏身边的时间多,于是即便两府频繁走动,她跟张煜相处的时光也不是那么多。
  对张煜,苏婼是熟悉的,却也不是那么熟悉。他知道他很有才华,也知道他性情温和,体恤下人,孝顺亲长,可除此之外,她就不那么清楚了。
  所以,张煜作为张家严格培养的长孙,知书识礼,过去几乎没有主动找过她,为何今日却执着的要等她?
  “阿婼如今对我也生分了。”张煜笑了笑,“好久没有问我要过画了。”
  苏婼从小喜欢写写画画,但他喜欢照着身边的器物描样子,并非有意地研习丹青,所以没什么成就。但这却为她后来研究锁道打下了基础,少时的画工,使她如今描摹图样能够信手拈来。
  而小时候关于器物方面的图样很难找,虽然苏绶,但苏婼不可能去找他要的,碰巧有一次在张煜案头发现了一本这样的册子,苏婼爱不释手,想跟他借,张煜说这是工部的书籍,没有办法借给她,但她可以临摹下来转给她。
  小事而已,苏婼没有纠结,那阵子就曾隔三差五的寻他求画。但也没持续多久,因为很快谢氏就过世了,苏婼少了很多去往张家的机会,关系也平白的淡了下来。
  不妨他会这样说,苏婼索性大大方方道谢:“是呢。婼儿少时常得公子关照,还未认真道过一声谢字。这次便谢过了。”
  说完她屈膝行了个礼。
  “你当我是那样小气的人?”张煜仿似失笑,看着她,那笑容又渐渐敛住,“我刚才听说,镇国公夫人属意于你,可有此事?”
  八字没一撇的事,放在平常苏婼定然是要矢口否认的,但张家曾经替张煜向苏家提过亲,而且他们注定不会有这段缘分,所以略略一想之后,苏婼抬起头来:“此事我不知晓,并没有听说。不过,我的确实已有了心悦之人。”
  张煜神色微微一僵,眼底似有寞落滑过。
  “是么?我倒是从未听令尊说过。”
  苏婼浅浅一笑,微微垂首:“女儿家的这点小心思,自然也不便大肆张扬。”
  张煜点一点头,稍后又道:“你心悦之人,可是韩世子?”
  苏婼依旧扬唇浅笑。
  张煜低头叹一口气:“终是我迟了一步。”
  苏婼后退一步,颌首道:“大公子何须惋叹?来日您定然也会遇到心悦之人。苏婼于公子,不过是少时一段短暂的过往罢了。”
  “最初张家向苏叔提出议亲之时,你与韩世子应还未曾相识,我只问你,当初拒绝我,是苏叔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第406章 跳了这么大的深坑!
  最初张家想议婚时,应是在张昀寿宴之前,对于这桩婚事,苏绶从头至尾态度坚定。不管是前世还是今世,苏婼都未有多少意愿嫁入张家,除了知道张煜与宋奕如前世曾闹过那么一场,也因为自己被苏绶胡乱嫁了,承受着那颠沛流离的一生,而无暇多顾。
  可在苏绶拒婚之前,从来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嫁张煜,而如今再问,又有何意义?
  苏婼神思清明:“是我的意思。”
  她不喜欢撒谎,可惜总有些时候只能用谎言来善后。
  张煜目光莫明:“为什么?”
  “公子为何不曾考虑奕姑娘?”
  张煜顿住。
  苏婼灿笑:“我跟你的答案是一样的。”
  这一世她是亲眼瞧见宋奕如主动接触张煜的,平心而论宋家这么出色的大姑娘,两家家世又如此般配,张煜没有嫌弃的道理,若有意,一定会有所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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