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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合喜-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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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烨扭头,只见那把寒光闪闪的长剑竟然插进了石门底下,而石头在韩陌右手下竟然在缓缓关闭中。石门底部因为长剑的插入使得门与地板有了空隙,先前巨大的磨擦声再也没有了,仅仅传来的沙沙声也只有虫鸣大小而已……
  “匡!”
  石门最后碰到门挡,传来一声闷哼。
  韩陌寒凉的目光转向身旁的苏婼:“通常石门与门挡之间是留有一截空隙的,这道石门如今直接落在了地上,而作为开合机括的铁栓顶部又有明显的下滑痕迹,这足以说明原来作为隔挡的底部石锥破损了,没有了这段石锥,石门就坐在石板地上。也就是这样,开合石门时才会发出巨大的声音。”
  一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苏婼此时方才挑起眉头:“韩捕头怎么会在这里?”
  “你说呢?”
  韩陌回话的声音缓慢又绵长。根本不用多费工夫,都听得出来他言语底下的阴凉。
  苏婼未语。
  “你是谁,为何对我家姑娘无礼?!”
  胡魁看不惯他的样子,再一次喝斥。
  苏婼道:“胡魁你们去外边候着,我呆会出来。”
  胡魁怎肯走?但秦烨已经一把抓起他胳膊往外带了,这个时候还跟小阎王讲道理?苏婼能有办法的事根本就用不上他们,苏婼要是没办法,那他们就是留下来也没有!
  扶桑收到了苏婼示意,也出去了。
  屋里没了别的声音,韩陌才又往下说起来:“看铁栓顶部的锈迹有明显分界,下滑的部分几乎还没有什么锈,底部的石锥应该破损还不久。如果这两三年里没有遇到故意撞击的话,那么它应该是毁于那场水患之中。但洪水也不至于摧毁得了一个固定的石锥,所以,还是很可能毁于意外。”
  苏婼道:“韩捕头果然不愧是东林卫的良材,这份观察入微的本事很不寻常。”
  韩陌没接这茬儿,他看了看四下,伸手在涵洞顶上的水渍上抹了一把,然后看着手指上已然干涸的泥泞说道:“原来你当初骗我,让我查南郊河的案子,说是这案子不清不楚,丧生其中的几十条人命尚有冤情,都是骗我的。事实上你是要借我查你母亲的死因?”
  “韩捕头言重了,自与韩捕头相识以来,我一直以诚相待,怎么会骗你?”苏婼指着石门,“韩捕头也该看出来,情况实属不对。即使我是为家母之死而关注这案子,最起码,石门在雨前开启放水进来,祸及整个村庄,这也是官府该查之事。”
  韩陌望着她:“你为何会突然怀疑你母亲的死因?”
  一路跟踪至此的他打定主意要探听出来她和秦烨之间的秘密,却没有想到她要查的居然是她亲生母亲的死因……在洞门口倾听的那片刻,他忽然就明白了,她说南郊河水患一案有疑,不是搪塞他,而是她真正在意的是水案背后庄子里所发生的事。所以她让秦烨去偷卷宗,却又在看完之后就让秦烨还回去。
  “两个月前。”苏婼道。
  “为什么会突然怀疑?”
  “一直都觉得她的死没有疑问,但是前不久看了她留下的起居录,我察觉出了不对。那天夜里发生意外的确实有数十人之多,但所有人都是在沿河抢险的过程里被激流冲走,只有她是在水势缓且并不深的沟渠里溺亡。
  “在身边有人伴随的情况下她还当场溺亡,自然是不对的。但是当时家里所有人都认为她是有了弃世之念,这才没救回来。可事实上,她把我们姐弟疼入骨髓,就在我父亲执意离家外任,相争之后她都没有流露过弃世之念,她寻短见的理由站不住脚。”
  韩陌略默:“那你有没有告诉你父亲?”
  苏婼摇了摇头。
  韩陌还要发问,她说道:“韩捕头既然来了,不打算把这个案子查查吗?蓄意使洪水倒灌村庄,毁坏农田和庄稼,这可是大罪。而且凶手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他是想破坏什么,还是要掩盖什么,韩捕头没有兴趣往下挖一挖?”


第92章 韩捕头原来是个登徒子
  韩陌被她这个逃避似的反手丢来的问题弄得静默起来,片刻后才说道:“你想让我帮你查案?”
  “不需要帮我查。”苏婼道,“韩捕头只需要查清楚损毁农田的凶手就行了。”
  “那你母亲的死因呢?”
  苏婼扬唇看过去:“韩捕头从小生活在权势场中,应该不会单纯到全凭一腔热血行事吧?你帮了苏家的忙,苏家便与你礼尚往来。而在我与苏家之间,你应该很清楚我没有苏家对你来说更重要,所以,如果请韩捕头替我查案,那我肯定也得回报点什么给韩大人,韩大人才肯答应吧?”
  韩陌未置可否。
  说实话,满心想要戳破她的秘密给她打脸,结果却听来她一切奇怪的举动背后竟是这样的原因,他心下还是生出了一些愧意的。在他眼里,她浑身是刺,像个被纵坏的刁蛮小姐,要不是他知道苏家的情况,怎么会想到她还是个年幼丧母的可怜女孩?直到她如此认真地与秦烨约在这水洞里分析案情,他才像是又重新认识了她一遍。
  不过,这也还是不足以反驳她的话,遇到这样的案子,他本该义不容辞地揽下来的,还谈什么条件呢?可是她是苏婼啊,古灵精怪,几次把他整得狼狈不堪的苏婼,谁知道她眼下这话会不会是以退为进?他可不能轻易地上她的当。
  “所以,韩捕头只需要查清楚是谁把洪水引进村子的就好了。别的事情,跟韩捕头不相干。”
  苏婼说完这句,便转头往洞口走去。
  韩陌几乎是同一时间伸手,紧紧地把她的右手抓住:“我之所以到这儿来,其实是你故意引我来的吧?”
  苏婼被他强大的劲道给拉了回来。韩陌炯炯双目里浮现着愠怒:“你知道我会跟着秦烨,所以故意把秦烨叫上,等我跟着他到了镇子上,你又故意透露出你们今夜要来的地点,而后,顺理成章地让我听到你们的秘密,再把水患一案塞给我查?”
  苏婼眼里也扑闪着光芒。
  “小丫头片子,年岁不大,心眼子倒不少!竟敢算计到爷的头上?”韩陌收紧手,一口牙也呲了起来。
  苏婼笑道:“那也得韩捕头给机会。你要是不盯我们的梢,我就是想算计也算计不着呀。”
  韩陌冷哼。
  苏婼把手抬了抬:“韩捕头,手疼。”
  韩陌这才看到她的右手掌还被自己抓着。他连忙甩开。
  苏婼抚着手掌,扬唇而笑。
  韩陌瞪着她。瞪完之后他顿了下,然后又蓦然看起了自己的手。再之后他眉头紧皱,又把她的手掌给抓了起来,伸到墙头火折子底下细看。看着看着竟然还抓起了她的手掌开始摩挲!!!
  这世上还只有活了两世的苏婼调戏别人的份,岂还有让别人占便宜的道理?
  她倏地把手抽出来,沉下脸道:“没想到韩捕头还是个登徒子!抓着姑娘的手这么揩油,你还要点脸吗?”
  但是这被骂的“登徒子”竟然一点羞愧之色都没有,而是定定地盯着她,盯了片刻之后,他竟豁然笑了!
  ——他竟然笑了,两眼还闪亮晶晶的!
  “好,很好。”
  他点点头,随后深深看她一眼,抽出石门下的剑,走了出去。
  苏婼垂首看向自己的手,这只手小巧修长,除了有些粗糙,跟别的小姐的手没什么两样。
  她反覆看了看,最后目光在掌心停留片刻,攥着拳,也走了出去。
  门外已只剩秦烨他们,韩陌不见了。
  秦烨道:“韩世子已经走了,走得好快,好像有什么急事。”
  “他能有什么急事?不管他了。”苏婼看着他们,“秦烨你可以走了,胡魁我们回去,看看吴叔他们那边有什么消息。”
  众人点头,分道而行。
  杨佑跟着韩陌出了庄子,见韩陌往镇上走,问道:“世子,我们不回城吗?”
  “不回。找间客栈住下,鬼手不走,我们不走!”
  杨佑差点栽了个跟头:“鬼手?!”
  “对,鬼手!”
  韩陌目光如电,语意深沉。
  ……
  苏婼回到角门下,吴婶迎上来:“里头一切平静,奴婢送姑娘进去!”
  进了门,果然四面无声,回到西院,苏祈趴在炕上睡着了。
  苏婼摇醒他:“让你守着,你倒睡了?”
  苏祈一骨碌爬起来,打量她身上:“你怎么穿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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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婼坐下来:“因为我刚刚去看母亲溺水的地方了。”
  苏祈讷然:“母亲?”
  苏婼点头:“你还记得出事那天夜里的情形吗?”
  苏祈垂头:“记得。”
  “这几年,你曾经有为母亲的死而内疚吗?”
  “当然有!”苏祈站起来,目光里有明显的悔恨和惶惑,“我真的有!我知道,如果不是我任性,母亲就不会死。如果我有办法让她回来,我一定会!可我就是想不到办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婼看他一会儿,说道:“唤不回母亲,那你难道就别的什么事都不做了吗?”
  “我能做什么?”苏祈抬头。
  苏婼沉气:“常年在外劳作的人,多少都会看点天色,你有没有想过,为何那天天气那么不好,河边却还是有人夜捕?”
  苏祈一脸讶然。
  “这消息传到你耳里,果然把你吸引出去了,你走后母亲又为了寻找你而走出去,最后导致意外,你有没有觉得这一切都太巧了?”
  苏祈说不上话来。
  苏婼也没有催他,只是静静的望着他。
  “你的意思是说,母亲的死并不寻常?”
  他站了起来,呆呆的走到了苏婼面前。
  苏婼望着窗外深沉的夜色,说道:“母亲是因为你而死的,你换不回她的性命,至少也要让她死的明明白白。现在,很多地方都显示她的死不正常,你也应该扛起这份追查清楚的责任。”
  “那我要怎么做?我们要怎么查?!”
  苏祈抓住了他的胳膊。
  苏婼望着他:“现在,你先把那天夜里你出门的前后经过细细的告诉我,见过的人,遇到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许遗漏。”


第93章 不听话就要你狗命
  苏祈咽了口唾液,重重点头。
  “那天白天没下雨的,入雨之后才有了积云,我在庄子里住了两年多,一直都自由自在,很放松,十分不愿回去,因此是夜久久未能入睡。这时候洗墨自外头听来消息,说有人在河畔夜捕,逮了许多鱼,我心痒难耐,就偷偷出了门。”
  “洗墨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他是在咱们这座宅子里听来的,当时有几个下人扎堆唠磕,让他听到了。”
  “唠嗑的是哪些人?”
  “不知道。”苏祈摇头,“后来鲍嬷嬷也问过他,怪他为什么要听来这些消息把我引出去,但他都回答不上来。因为那几个人他也面生,当时夜色天色也不好,他根本没看真切。加上后来我们就回府了,很长时间也没有来过这里,已经无从查起。”
  洗墨比苏祈还小一岁,出事时苏祈八岁,洗墨才七岁,当时不认识,自然是不可能再认得了。
  但是消息是来自于宅子里,这多少还是有价值的。
  苏婼继续问:“后来呢?”
  “后来我和洗墨带了几个家丁到了河边,果然是有人夜捕的,那几个渔民待我还很和善,让我上船看鱼,后来雨来了,还让我们去他们的茅棚里避雨。”
  “你认识他们吗?见过吗?”
  “没有。”苏祈摇起了头,“我虽然在村子里走动得多,但没见过他们。也许他们是别的村的。”
  苏婼默然不语。
  苏祈顿了下,又说道:“姐,那天夜里在河畔,我不知道母亲追出来了。我打发过家丁回去报讯的,只不过因为水漫了村子,他走不过去,这才没回去成。”
  苏婼微微沉气:“说说后来的事。”
  “我一直在棚子里避雨,后来是直到吴叔他们找到我,告诉我母亲出事了,我这才回来。再后来的事你就都知道了,我知道,你们都没有把母亲是为了寻我才执意出门的事说出去,所以大家都觉得她是寻了短见,而没有再怪到我的头上。”
  苏祈越说越小声,越说头越低。因为他心虚。虽然他还有很多事情不明白,但是有一件事他至少是知道的,倘若除了他姐还有母亲留下的这些心腹以外的人知道是他的任性导致了母亲出意外,他肯定不会有现在这样舒坦。
  苏婼看着桌上茶盏,片刻道:“所以,除了我们这些人,此外是没有人再知道那天夜里母亲去找过你,也没有人知道你那天夜里偷跑出去过,是吗?”
  苏祈怔然想了片刻,点头道:“反正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那天夜里我出门,也只有我身边的人知道。后来来接我的,也是吴叔和吴胜,回去后他们听了鲍嬷嬷的吩咐带我走的角门,人仰马翻的,没人留意到我。”
  苏婼听到这段,神色逐渐不好。
  这些事她怎么会不晓得呢?当晚谢氏的噩耗传来后,她生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找到苏祈把他给活剥了,身为丈夫的苏绶对不起母亲也就算了,苏祈竟然还害她丧了性命!是鲍嬷嬷他们死命拉住了她,告诉她冲动之后他们姐弟将要面临的后果,她这才憋了下来,随后也一直咬牙憋到了现在。
  苏祈嗅觉已很灵敏,见她变脸,当下道:“我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我能做些什么?”
  苏婼瞪他:“滚回你的狗窝去!今夜我跟你说的这些事,你要是敢说出去半个字,包括父亲——只要你上一刻说出来,下一刻我就拖你到母亲坟前,剁了你的狗头!”
  “我知道!”苏祈连忙道,“真要是这样,我不用你拖,我自己去碰死在母亲坟前赎罪,行了吧?”
  苏婼道:“滚!”
  苏祈便垂着脑袋滚了。
  窗外夜色深沉,苏婼的目光也如这夜色深沉。
  ……
  翌日天乍亮,老吴和吴胜就在院子外头候着了。
  一夜都没怎么合眼,苏婼也早早的起来了。梳洗完毕,喊他们进内,老吴就禀道:“昨夜里找到了里长家的长工,喝了两轮酒,没套问出什么消息,不过,吴胜似乎从里长那里问出点消息。”
  苏婼看向吴胜。吴胜道:“小的去的时候正碰上里长家在舂米,顺手帮了下忙,趁机也从庄稼的事说到了那场水患。里长却说了这么一句,他说:没有那场水患,伍儿屯也没见消停。
  “小的听着奇怪,就追问起来,里长说,在那之前半年,有人要买庄子里的地,里长没答应。后来村里的庄稼就莫名其妙地遭了好几次踏毁,还都是出现在夜里。感觉有人故意报复似的。”
  苏婼疑惑:“是什么人要买地?”
  “他说是外乡人。听不出来是哪里的口音。来过一次,遭拒之后就没再来了。”
  苏婼默然不语。
  扶桑道:“会不会跟里长瞧见的那几个挂腰牌的人有关?”
  苏婼没吭声。
  她说不好。本来从里长这边得到的消息,指向凶手是外来人,但昨夜听苏祈讲过缘由后,又觉得如果从苏祈到谢氏都是预谋,那凶手又应该出自苏家。
  因为外人不可能进得了苏家大门散播消息,在苏家宅子里头的下人,除了苏家家生子,就是各房里的太太自娘家带来的人。
  苏家这么多年,可还没发现有过牛到能跟外头的人合伙设局的下人。
  那吴胜从里长那儿听到的又算怎么回事呢?还有,河畔那几个面生的渔夫又是哪来的?
  难道说,盯着村子的人是一拨,杀害谢氏的凶手又是另一拨,只不过是刚好撞上了,凶手看到天色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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