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喜-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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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婼了然:“这就是说,后者的可能性居大,他们怕是听到动静,来不及把文书撤走,所以临时想了这么个主意。但是这样岂非说明,东城兵马司跟他们沆瀣一气吗?他们指挥使是谁?”
她记得上次秦烨说过一嘴,但她没记牢。
“指挥使是宁远伯。但是副指挥使,是陈璇的岳丈曾谙!”
苏婼恍然,这就对了,身为副指挥使,来点这样的操作还是很方便的。既然曾谙又是陈璇的岳父,那个中玄机也不消说。
她说道:“你这会儿去,十成十曾谙不会在。你们真要拆衙门吗?”
杨佑嘿嘿一笑:“真拆当然不会的,但好歹要弄点动静出来,把宁远伯给引过来。”
曾谙在暗帮陈家,宁远伯不一定知道。如果他不知道,那他来了,首先曾谙得吃不了兜着走,这铁门铁定能开,事后还能顺势把曾谙再告上一把。如果宁远伯是知道的,那他属于罗智阵营,便等于是暴露了。拆衙门虽说大胆,但算起来可不亏,左右都有收获,不至于会落斥责。
苏婼点了点头:“那你快去吧!”
“好勒!”
杨佑走了,苏婼看了看四下,也下了马车。
车上有帏帽,扶桑给她拿下来戴着,时下已近入夏,四下皆有戴帽阻接风沙的女眷,这样的妆扮并不显突兀。
宝祥号一边是东城兵马司,另一边是一家包子铺,一家牛肉面馆,看上去做的都是胡同里有差事的人的生意。眼下已至午时,支开的桌子都坐了七八成满。她绕了几步走到面馆里找了张空桌坐下来,要了一碗面。
韩陌他们办案,她使不上劲,纯粹就是来当个跟班罢了,她先填饱肚子。
旁边桌上传来交谈声。甲说:“小阎王亲自来了,银号今儿恐怕要倒霉。”
乙说:“那不一定,他要是没藏疑犯,小阎王也不能拿他们怎么着。”
“那你等着看吧。”甲带着点得意,说完低头唆起面汤来。
苏婼看去,只见是两个做短打装扮的人,应该是哪家打杂的下人或雇工。原来小阎王的行径连这些人都已经琢磨到了几分。
面来了,她示意扶桑赶紧吃。这里才吃了两口,隔壁那乙又开口了:“瞧,兵马司衙门有人进去了。”
苏婼抬头,果然只见远处杨佑带着几个人从衙门口出来,又走进了宝祥号。
“好戏要上场了。”甲的声音里透着些看戏的兴奋。“今儿倒要看看兵马司这帮崽子,要被小阎王怎么个削法!”
苏婼看向他。乙也好奇了:“人兵马司怎么得罪你了?”
“咱家算什么,哪里配?”甲鼻子里哼出气来。
“到底怎么了?”乙不耐烦了。
甲举着筷子把碗里的面来回搅了几搅,然后才道:“他们缺德的事干的多了,哪止一两桩?他们也没得罪我,我不过是看不惯他们罢了。小阎王是不是当真那么臭名昭著我不知道,但东城衙门里头有帮孙子,在这四里八街的,可算是没落个好名声。”
第219章 蒙面人
乙明显愣了下,但随后却抿嘴不再说了。
苏婼收回目光。
扶桑压声道:“看来他们都知道说的是谁。”
苏婼示意她快吃。自己吃了两口却又缓了下来。
“小二,结账!”
这时候隔壁桌的俩人拍了几个铜钱在桌上,抹抹嘴走了。
苏婼放下碗筷,示意扶桑起身。
那先说话的甲是个三十出头的汉子,举止稳重,但刚才那话可算不上稳重,苏婼直觉他与言下之人一定有所过节。反正就在这胡同里,去看看他是哪家的也无妨。
汉子进了面馆旁边的岔路,她举目辨了辨,岔路这侧是面馆,另一侧便是官仓。看来,这二人便是在官仓里做工的了。
既然是对门对户的人,对兵马司与宝祥号之间的勾当,不可能没有丝毫发觉。
苏婼更加加重了肯定,走回马车下,正要喊个人去官仓里走动打探打探,却看到又有护卫从银号里出来了。左右看了下,就朝着她这里走来。
“苏姑娘,”他行了个礼,然后道:“属下奉世子之命前来传话,世子说里头的事一时半会儿还完不了,请姑娘先回去,等办完了世子再想办法知会姑娘。”
苏婼问:“遇到什么难处了?”
护卫叹气说:“难倒也不算难,东城兵马司那边来了人,不肯承认那条子是他们经手的,世子懒得跟他们理论,直接把封条扯了,现在人已经进去了,然后里面没有饷粮的事实暴露出来,兵马司的人更加不承认,世子已经着人把封条收好,让属下去人来鉴定。”
苏婼听到门开了,心里就塌实了。当下道:“你去忙吧,我这就走。”
护卫道好,迈开腿跨上了马。
苏婼吩咐扶桑:“找个人来打发去去官仓里转转,提醒一嘴儿,然后再把车夫叫来,我们就走。”
说完她转身来上车,却在这时突然从斜刺里伸出来一把剑,搁到了她脖颈之间!……
武器冰冷的触感刺得苏婼连连后退到墙边,持剑的人走到她前边来,阴狠地喝令道:“敢嚷嚷就是找死!”
苏婼也不敢言语。别说她不敢以身试险,就算敢,这段路也较僻静,喊了也不定有人来。
“你是谁?”她望着蒙着面的这人身上不俗的装扮。
这人阴冷地注视她,一面冷哼一面扯下了面巾:“苏姑娘,要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啊!”
苏婼怔住:“陈……公子?”
她再也没有想到,持剑搁在她脖子上的人竟然是陈珉!
“陈公子想做什么?”
认出来是他,倒是很快就冷静下来。毕竟早就猜到他会有这么一出。
“我找你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陈珉冷哼着,“那是在园子里捡到的我的东西,赶紧给我交出来!”
苏婼望着他:“什么东西呀?陈公子这话我可听不懂。”
“还跟我装糊涂?那天夜里我舞拳滑倒,正好落在你身前,你难道没有捡到我的东西?”陈珉有些发狠,“当时我离你最近,我那个东西,在离开园子之后就没了,不是你拿走的,又会是谁?”
他说着这话,手里的剑又往前伸了伸。苏婼感觉到了压迫,情不自禁把后背贴住了墙壁。她说道:“陈公子既然知道我是谁,那么真的愿意为了一点小事引起大祸吗?我要是有什么不测,你也不要指望能脱身。”
“那你知道那个东西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吗?”陈珉不为所动,甚至神情还更加狠戾了点,“只要能拿回它,我就是闯个祸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你们苏家,不是一向是缩头乌龟吗?”说到末尾时,他讥讽地笑了笑。但转而又露出了恶心的神情:“不过看在你的姿色份上,我还是不妨给个机会你,我数到三,把东西交出来,否则你就做好横尸当场的准备!”
苏婼真是说不上来的反胃。一则被骂缩头乌龟让她无言以对,二则这畜生不要脸的行径令她顿时也失去了与他周旋的兴致。她说道:“你不用急着威胁我,先说说就算我捡地了你的东西,那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时刻把它带在身上呢?还有,我捡了它能干什么呢?”
陈珉冷嗤一声:“看不出来倒是个沉得住气的丫头。”随后把剑往下来,睨她道:“韩陌正在里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着那东西没用,不代表韩陌拿着没用,你和镇国公夫人到陈家来,捡到了那东西多半会告诉她,我要是猜得不错,你已经把那牌子给了韩家。”
苏婼听到这里不由得笑了。她道:“你这么聪明,那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堵我?直接去韩家拿不是更好吗?”
“我来堵你,当然就是不想动干戈,你现在去找韩陌,把那牌子拿出来给我!”
苏婼笑道:“你是不想动干戈,还是怂?不敢去?”
陈珉眉眼一瞪,又把剑提了起来:“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苏婼早料到他会如此,但她不想吃这个眼前亏,那牌子已经对她来说无用了,当然更不想节外生枝刻意为难他。便说道:“那牌子确实是我捡了,但我没给过任何人,就在苏家。今日我不曾料到你会来找我,不然我倒可以揣在身上。你正要回去,你随我走便是。”
陈珉却道:“你当我会信你?你捡了那牌子不给韩陌,会自己收着??”
苏婼无语了:“是不是,你随我回去,拿给你看看不就行了?”
陈珉扫了一眼她的马车,油滑道:“那我得与你同乘一车,省得你半路跑了。”
说着他就来抓苏婼,要拉着她往马车里塞。
苏婼怒火炸了五脏,她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迁就于他,这畜生竟还得寸进尺,要占她便宜?!
当下她不管不顾,使出当初怒踹韩陌马匹的气劲,不由分说就踹向了他的肚子,然后瞅着空隙就钻了出来!
“死丫头!”
陈珉咒骂着持剑来刺她,但又只虚晃一招,半路到底是收了回去,改为伸出手来抓她!
第220章 一事不烦二主
但说时迟那时快,反应过来的陈珉还是在她冲出马车遮挡之前扭住了她的胳膊,并且推搡着她就要往马车里送,另一只手还来捂她的嘴!
远处是有脚步传来了,但是倘若进了马车,那陈珉赶着车走的动作必然更快!
她是拚死一搏呢?还是虚与委蛇再见机行事?
没等她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做出选择,却只听身后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随后陈珉“啊”的一声,捂在她脸上的手松开了,扭住她胳膊的手也松开了!
苏婼蓦地回头,陈珉刚好捂着脑后的血包晕倒在地上!
而他身后不远,则站着个身穿儒衫的人,高举着两块砖头颤颤巍巍的望着地下!
这当口还真有人能出手相救,苏婼感到意外及庆幸,但这也还是不及面前这个人的身份来得让她更惊奇!
“……怎么会是你?!”
这人颤着颤着,终于把砖头丢下,然后顶着一脸后怕朝苏婼看过来:“怎么就不能是我?”
苏婼竟让他怼得说不上话来。
面前这人是谁,是吕凌啊!
谁能想到这节骨眼上,是这个趋炎附势,不,这个被她拒过婚的家伙把她给救了!
看着直抹汗的他,苏婼跨过地上的陈珉走过去道:“你是特意来救我,还是救我的时候不知道是我?”
吕凌白了她一眼,一屁股坐在旁边石墩上:“我从官仓出来,路过这儿,刚好看到你们拉拉扯扯,可不是想救你,不过是觉得路见不平见死不救有违我做人的准则,这才出了手。你可别以为是我尾随你,图谋你什么。”
苏婼看着他番抱怨倒笑了。这家伙虽然可厌,但比起地上这畜生还是要顺眼一点,上次骂过他之后,他果真就再也没有在她眼前以及苏家出现过。不管方才他出于什么心理,总归是救了她,她也不能翻脸就成白眼狼。
她道:“那就是我欠你个人情。日后有机会定当相报。今日我先别过,这里还要劳烦你处理一下。”
说着她往马车处走。
吕凌望着她:“你车夫和扈从都还没来,你走不了。我又不是真有那么没脸没皮,你看不上我,我也不会对你死缠烂打,这会儿何必避我如蛇蝎?”
苏婼不料他如此直接,在马车下回头。
吕凌站起来:“我来收尾可以,但你倒是说说,你怎么会在这儿?刚才又是怎么回事?”
苏婼收回目光微凝神,然后双眼忽然绽亮,说道:“我记得你上回说过,你对鉴定笔迹很是下过一番功夫,这话可是吹牛?”
吕凌可不能受这话:“我吕某人说话上可对天下可对地,我十年寒窗,专攻学问,难道我还在这种事上夸嘴?你也太侮辱人了!”
苏婼笑着道:“没有就好!一事不烦二主,我这里正有个忙请你帮帮,不知你可愿意?”
吕凌警觉:“还有什么事?”
苏婼说道:“镇国公世子此时正在宝祥银号里头办案,眼下正急需一个擅长辨明笔迹的人帮忙,你不是很有雄心壮志吗?镇国公府可不是一般人家,镇国公世子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身份,你去帮了这个忙,对你日后有大大的好处!”
这是投其所好以及物尽其用啊!护卫去找窦尹了,虽然她相信窦尹或许也有办法解决,但她此时带吕凌进去,不光是节省了时间,关键是,她有理由进去了!
吕凌负起双手,脸上透出不乐意:“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嘲讽我?”
“我只是说话比较直接。”苏婼说完催道:“就别啰嗦了,赶紧跟我去吧!”
吕凌指着地下:“这里呢?流这么多血,死了怎么办?”
“死了不更好么?又没有人看见你下手。再说哪那么容易死?”
苏婼瞅了眼地下已经微微动起了脚尖的陈珉,浑不在意的说。
吕凌点点头:“有道理。”然后推了苏婼一把:“快点走!别让他看见我的脸!”
……
银号里头,韩陌已经坐上了护卫不知从哪儿搬出来的太师椅。
银号当差的伙计一声不敢吭地立在旁侧,兵马司里来的那几个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只有杨佑一干人在慇勤的给韩陌端茶送水打扇子。
院子里头摆着堆成山的装文书的箱子,另外就是两张完好剔下来的封条摆在太师椅旁边的方几上。
韩陌左手端着茶,右手搭着扶手,目光像寒霜一样在院里人脸上逐个逐个扫过去,落在兵马司来的首领脸上时顿一顿,再移到掌柜的脸上再顿一顿,接着那在冰窖里沤过一冬似的声音就出来了:“饷粮不见一颗,这莫名其妙的机要文书倒是出来一堆,看来你们这邻居做得挺地道啊!”
那掌柜的忙说:“世子明鉴,是作废的文书,准备要去销毁的,只是暂放在此……”
“这么说你们早就知道这里头是些什么玩意儿?”韩陌看过来,“你们一个行商人家,竟敢插手朝堂政务,还不明不白地收藏文书,谁给你们的胆子?!你们东家呢?还没滚过来?这是要让我韩某人亲自去请他吗?”
“大东家不在京城,二东家,二东家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掌柜的快把头低到了地上去,索性袍子一撩,跪下来了。
旁边兵马司的人也站立不住了。
韩陌下一个目标就是他们:“你们指挥使和副指挥使呢?也是让我去请?”
首领跪下来,咚地磕了个头:“世子明鉴,方才属下确实已经传人去催请了,但不知怎么,就还没来……”
“世子!”
这时候门口侍卫进来:“苏姑娘来了。”
韩陌立刻抬头,看到苏婼进来的时候他的脸色还只是惊疑的,在看到她身后的吕凌时,他立马就淌着茶站了起来:“他怎么会跟你在一起?!”
苏婼来不及跟他解释那么多,直说道:“吕公子擅长辨别笔迹,韩捕头不是要找人认字吗?我正好就带他来了。”
可韩陌问的是这个吗?
他想知道姓吕的哪怕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他又有什么理由趁自己离开那么会儿的当口,就跟她在了一起!
第221章 有了!
韩陌把淌了大半的茶递给护卫,望着苏婼:“我不是让你回去吗?”
“说来话长。”苏婼顿了顿,然后看向他身后茶几上的封条,说道:“还是先办正事吧。吕公子——”
吕凌上前拱手:“小生拜见世子,愿为世子效劳。”
韩陌心里一万个不乐意见到他,冲苏婼道:“窦尹这不就来了吗?……”
苏婼知道他素日就不是那喜欢听人摆布的人,自己没打招呼就这么干了,少不得说几句软和话安抚。她上前喊他到旁侧,压了声音:“吕凌是笔迹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