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殉道后徒弟黑化了-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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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君打了个哈欠。
“你这话说得……本尊有些听不明白,”他言语带笑,却如毒蛇般令人浑身发冷,“本尊可什么都没吩咐过,啊,再瞧瞧你这脸,不行不行。”
魔将暗道一声不妙,向后疾退数步要逃,视角却仍然定在原地未动。
他茫然摸向双眼,只摸了个空。
魔君赤脚踩在血泊中,偏过脸瞧了瞧这魔将砸落的头颅。
“什么吩咐不吩咐的,长得这样丑还不会说话,若是妙妙误会我该怎么好?”
不等他吩咐,自有几位仆从上前清理地面,魔君站了一会儿,又生出些困意来。
这大殿已经臭了,他要去做很好很好的梦,怎么能闻着血腥味入睡?
魔君叹口气,顺着长廊向另一处大殿走去,行至一半却被人拦住去路。
在魔界中敢拦他路的人不多,偏偏这家伙他还有些用,短时间内不能杀。
他心中默念几句勉强找出些耐心,问:“找本尊何事?”
好在这人也算有些自知之明,每次见他都裹着身黑斗篷,免得丑到他眼睛。
声音也是一样的嘶哑难听:“魔神大人,您贵为神明,何必容忍那群虫蚁在门外叫嚣?我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只要您能允许!这万千蛊虫一放……”
“不,”魔君打断他,“不,本尊自有计划,你若是敢做些什么,哈。”
他没有说下去,对面的人却已因剧痛跪倒在地。
魔君笑出两颗尖尖犬牙:“教育你这样的聪明人,疼痛总比道理好用一些。”
他将人抛在身后,继续向前走去,正打算找间花房晒晒太阳,又被人拦了下来。
在魔界中能拦他路的人并不多,偏偏这位还真是其中一个。
鬼医抱臂站在廊下,皱眉看向远处的黑斗篷,神情嫌弃。
“你收集玩具时好歹也挑一挑,什么脏东西都捡进来,当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魔君这回倒是乖乖挨骂。
“不是玩具,这是礼物,”他解释了一句,“我这几日要出门,替我看着些。”
魔君难得有这样不作妖的时候,鬼医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相当诧异。
他同魔君也认识了百多年,但这小疯子向来喜怒无常,丁点交情实在算不上什么。也不知是谁这样倒霉,还要收他这么一份“礼物”。
然而他早已过了会产生好奇的年纪,难得劝上几句也不过是考虑到师尊需要稳定的住处养病,见他心里有数,点点头应下便转身走了。
终于没人能挡在他与梦境之间,魔君生疏地捏了个除尘诀将血迹打扫干净,几步跃入殿内倒在软榻上打滚。
自从数十年前生出美梦,世间的一切都对他失去了意义。
魔修间的勾心斗角也好,修真界的暗流涌动也罢,当力量超过某个限度,便知世间一切心机,不过是出无用滑稽戏。
魔君玩弄人心如玩弄虫蚁,他们的天塌地陷,于他不过是随手捅下的小小树枝。
如今仇人已杀尽,魔修里的刺头也死绝了,修真界又没什么新花样。
这样的日子才过了不到百年,他便开始感到无趣。
好在世道终于眷顾了他一回——就像鬼医说的那样,“聪明反被聪明误”?
像是终于找到自己的心脏,像是终于明白生死的归宿。
他抓住机会设下重重陷阱,而今终于等到美梦降临。
魔君伸手抚向自己的脖颈,忽然死死掐住。
她会愤怒吗?她会斥责吗?会不会这样掐住他咽喉了结性命?
他见过她的手,沉稳有力,如果能死在这双手中……
魔君大笑起来。
或许情况会更好一些,毕竟她这样心软,说不定心疼他怜惜他?如果他将一切告知。
他很擅长哭,也很擅长利用自己的外貌,从前弱小时屡屡借此迷惑敌人借机动手。他还有更悲惨的身世与更坎坷的路途,她怎么会不爱他?她应该爱他!
既然他们拥有一样的脸——既然她当真能为了那一个强行穿越世界壁垒!
魔君强行将同位体的一半神魂藏在心口,一遍遍回放着那些记忆。
嫉妒与快乐同时在他的体内燃烧。
“姐姐。”
“师尊。”
“妙妙……”
另一端,前线大营。
数日前送回中州的弟子意外在半路遭到魔修劫持,而将他们救下带来前线大营的,竟是位从未听过的化神期修士!
消息传来,一石激起千层浪。
前线大营的氛围并不像中州宣传得那般振奋。
战事打到现在,各方都有些疲软。
小宗门担忧弟子安危,大宗门操心资源消耗,一年一年打下去,人手都是要用资源堆出来的,能带来战场的至少金丹以上,死了哪个都要心疼。
何况这魔界如同无底洞一般,灵石砸进水里还能听个响,扔进这玩意里头图什么呢?
若说一开始还抱着些剿灭魔界的天真念头,如今也该歇歇了。
战事最怕心生退意,何况是这样的联合作战,一旦有人动了念头将精英弟子回调,那么士气跌落已经成为必然。
前线战事越发吃紧,调动中州的大半力量守在此处也不过只是勉强同魔将打得有来有回,若是魔君出手,怕是局面转瞬便要倾覆。
然而就在这个关头,竟冒出位从未听说过的化神期修士!
修仙一路重重关卡,许多人终此一生也不过止步金丹,能修到元婴都算一方大能。困境中得到化神期修士搭救?就是最离奇的话本都不会这么写。
且听那两个弟子说来,还是在海上遇到的——这几率与随便选个日子去极北之地就接到无根水有什么区别?
中州的化神期修士都是有数的,多半出自各大宗门与鼎盛世家,若说金丹期弟子是一个宗门的实力体现,化神期修士却意味着真正的传承保障。
修士到了化神期,除了宗门覆灭的大事,基本不会再出现于人前。即使这次前线已如深陷泥沼,却从没谁敢提出请谁家的化神期老祖前来助阵。
都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不留在山门中潜心修炼等待飞升,反而同小辈们出来搏命?谁有这么大的面子?
就算当真有,又要从谁家请起?
谁敢开这个口,谁就预备着同被点名的势力搏命。
如今冒出个从未听过的化神期修士,看着正义感颇强,也没什么势力阻碍,说不定能劝动呢?
前线大营一时人心浮动。
钟妙将那群被劫持的弟子交到他们长辈手中,正打算随便找处地方歇歇,却遭到了从未有过的热切款待。
那群人先是狠狠歌功颂德了一番,好听好看的高帽子不要钱一般向她头上戴,接着表示要好好准备晚上的答谢宴——用凡间的话来说,救孩子一命,就是认干亲也使得嘛!
钟妙只看着他们唱念做打不说话。
等人群散了,还要留那个小姑娘在一旁,说是陪她解闷。
无论是钟妙还是顾昭都很清楚,这不过是那群人拖住她的委婉手段。
她不耐烦待在屋子里,也没必要冲这么点大的孩子撒气,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出来逛逛。
走了没几步,忽然听见一阵极激烈的争吵。
为了表示尊重,钟妙的营帐被安排在中心区域,能住在此处的多半是各大势力的领头人。
按中州社交场上的惯例,这种身份的人就算背地里恨得想捅刀,面上还得笑盈盈说句幸会幸会,也不知是谁能吵成这样。
钟妙生出些促狭心思,凑近看了眼。
“本君绝不同意!你们休想!”那人冷笑道,“好啊,从前是怎么背后嚼本君的舌根子?现在倒记起牝鸡司晨的好了!”
有人劝道:“这是什么话?眼下人手折损成这样,难道陆坊主不心疼么?”
原来竟是老友。
钟妙自从听了钟山一脉的处境后就动过心思想去看看她,但今时不如往日,她与这位陆和铃没什么交情,若是冒冒然上前打扰,怕是要被打作可疑人士多加提防。
眼下倒是个好机会。
钟妙故意弄出些声响,见帐中人转头看来,这才露出些惊讶神情。
“你们今日同本君拉锯似的掰扯了那么久,怎么没见这位漂亮姐姐?”她笑,“我一见姐姐便亲切得很,没忍住打扰,抱歉。”
陆和铃转头望去,见帐前站着位女修,修为又看不透,就知道是他们先前说的那位化神期修士了。
她向来不喜欢这种油腔滑调的浪荡子口吻,但从这女修口中说来,却无端有种可爱,像是小孩学大人说话似的。
听她说见自己面善,陆和铃瞧着她也很是面善。
另一位却是钟妙之前见过的,先前给她戴了许多高帽也没能成功拿下,想来是指望着同为女修的陆和铃同她攀攀交情。
都是这个层次的修士了,再装听不清也没什么必要。背后议论反叫正主听见,那修士面上挂不住,随意拱了拱手火烧屁股一般走了。
陆和铃处理了数月公务不曾停息,又叫人这么胡搅蛮缠地闹了一通,本该心情极差,看着钟妙笑盈盈的脸,却不知怎么自己也轻松了一些。
“你还叫我姐姐?”陆和铃打趣道,“都是化神期的修士了,难道还会比我小不成?”
她话一出口就觉得冒犯,钟妙却相当自然地接了下去。
“怎么不对?若是算岁数,我应当比你小两月。”
说完这句,钟妙也意识到有些不对了。
她咬了下舌尖,转移话题道:“若是姐姐方便,不如同我讲讲魔君的事?”
前线战事远比看上去麻烦许多。
拖拖拉拉打了五年,不是没有人想过撤退,但死了这样多的人手,若是灰溜溜就走了,中州人该如何议论?
“但我听说魔界原先并不怎么与中州打交道,若是单单死了个王家,”钟妙啧了一声,“谢家应当很满意才对,没必要掺合这浑水。”
陆和铃看了她一眼,并不去深究她如何能知道这等阴私,解释道:“这又牵扯到另一桩传闻了。”
几十年前,那魔君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忽然抛下魔界不管,独身游荡在外。
听说是在找什么人,但看着他那副恨不得掘地三尺的架势,没人相信事情有这么简单。
修真界一时引发种种传闻。
有的人猜他在找一个能助他登顶中州的魔修,有的人则猜他是在找一个预言中能将他杀死的宿敌。
然而无论结果如何,对正道一定百害而无一利。
几十年前?那不就是顾昭初次与这个世界产生接触的时候?
钟妙有了些猜测:“但为这理由?我从不知大宗门有这么听风便是雨。”
自然还有别的缘由,但那已不是能说给钟妙听的了。
钟妙知道她为难,打住话题不再追问,伸手从袖中掏出枝花来。
是今年自钟山折下的桃花。
钟妙笑盈盈将花递给她:“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同陆和铃聊过后,钟妙心中也有些怅然。
她刚来时还想着,若是顾昭只是一时走错了路,那拉扯一番将他带回来就好了。
但到了眼下这局面,无论一开始究竟出于何种缘由,横在其中的性命与仇恨永远无法收回。
只有不死不休。
魔界入口位于钟山下的暗渠,既然已经到了前线,不如索性去钟山看看——即使这钟山并非她记忆中的钟山,没了师父与师兄在,瞧着又与其它山川有什么不同?
或许人就爱徒增烦恼。
越过封锁线一路前行,血污与残肢渐渐多了起来,不时能踢到些残破法器,愿力与魔息缠绕其中。
走到钟山脚下,同样有一座小小城镇。
凡人早就逃离此地,唯有一片废墟将塌未塌地匍匐在大地上。
钟妙在钟山长大,年幼时常常下山与镇上的孩童玩耍,这里几乎是她的半个故乡。
她分辨出一些熟悉的建筑,倒塌的屋瓦间还散落着竹篾与纸笔。镇上有一位奶奶最擅长做布偶,如果没有这场战事,应当还健在。
钟妙耐心寻觅着,直到夕阳西下,落日湮灭于她面前的血泊。
视线中忽然出现只纤瘦苍白的手。
手中轻轻握着一枚布老虎。
“您在找这个吗?”他问,“姐姐……还是师尊?”
作者有话说:
魔君顾昭:100%黑化版本。
可以听听《L'assasymphonie》,强推哦
第81章 、条件与威胁
顺着手向上看;却是个少年人。
穿着件黑袍坐在墙头,若是忽略四周弥漫着血与火的气味,倒像是个正要翻墙去玩的顽劣小郎君。
他笑盈盈地向下伸手;神情亲昵;见她不接;又向前凑了凑。
“姐姐不是最喜欢这个了吗?我翻了许久才找出来。”
钟妙丝毫不为所动。
少年委屈地低了头,一双桃花眼却挑着眼角瞧她反应;正是家中被宠惯了的孩子的做派。
钟妙只淡淡看着他,眼底清明。
没人搭戏;他很快便腻味了,手一撑自墙头跃下;落地时已恢复为成年男子身形。
同样是一身黑袍;顾昭穿着端庄冷肃;他却松松垮垮地随意披散着,腰间只拿了根带子胡乱束上。
与公告上一致的披发赤足,但靠近了看;却能发觉他眼底猩红,像是陈旧血迹凝结其中。
他向前走了几步,在钟妙面前站定。
“姐姐为什么对我这般冷淡?”他问,“是因为我装得没他像吗?”
若说他方才的少年形态还能有五分相像,如今的成年形态就只剩下三分。
顾昭自小随钟妙修习剑道;这些年又走南闯北了不少地方,虽说一开始确实较同龄人瘦弱了些,如今已是不错的健壮身形。
然而面前这位;虽能从轮廓上能看出些相似;身形却苍白纤瘦;像是从未见过阳光一般;仅剩的一点血色集中在双唇,反而衬得面容越发妖异。
且浑身魔息缭绕,就是瞎子也能看出他的魔修身份。
钟妙微微皱眉。
数百年中死在她手下的魔修不知凡几,许多习惯已经刻进了潜意识,如今面前站着这么一位,她还能克制一二,手中长空剑却发出阵阵嗡鸣。
他低头看了眼,笑道:“原来姐姐也是来讨伐我的么?也是,‘匡扶大义’,一听就很符合姐姐的喜好。”
他其实不应当这么早出来的。
修真界已陈兵钟山脚下五六年,虽不值得看进眼里,但放任这么群人在家门口日日聒噪,难免看着有失体面。
魔宫的花草还未种完,魔将有几个杂碎没清理,在他的计划中,要迎接这样重要的客人,自然需要先将屋子打扫干净。
他原本只是想远远地看一眼。
看着她行走于废墟之中,霞光落在她的发丝与眉眼,神情是与记忆一致的柔软,正如传说中那种真正愿意救拔苦难的慈悲神明。
于是他受这样的神情蛊惑,忍不住想要她将目光也落在自己身上。
他看过记忆,知道她最喜欢这种东西,废了些力气将布老虎找出来,又巴巴地将布面清理干净。
活了这么多年,头一回真心实意地向谁献上贡品。
然而在看见他的瞬间,钟妙的神情还是变了。
就算化为他最厌恶的少年形态,仍然无法使她产生一丝动摇。
他本就没想过能当真骗过她,但这样精准的判断,这样笃定的熟悉,要他如何不心生嫉妒?
钟妙没有接过布老虎。
“我不会加入棋局的任何一方,来此地的目的想来你也心知肚明——把他还给我。”
魔君笑着摇头。
“不,绝不,他自己犯蠢与我何干?这是他心甘情愿上供给我的祭品,您身为神明不应当更清楚么?”
不错,身为神明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