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病秧子夫君和离后-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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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芽和芳郊各自都试了,一年?景易得,那珍珠头面却怎么?也扑不中,梁和滟的钱袋子空了大半,手头攒了好几个一年?景,都够他们五个人一人两个了,那珍珠头面还是遥不可及。
卫窈窈原本兴致勃勃的,见?了此?景,只觉懈气,很颓废地塌着肩膀。
小姑娘原本眼里亮晶晶的,这个样子,就叫人很心?疼。但梁和滟也拿不准自己能?不能?扑中,也不好徒然给她增添期待。
她轻碰一下李臻绯:“你?去试试。”
李臻绯笑嘻嘻的:“姐姐喜欢,还是拿我讨小姑娘开心?呢?”
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站起?来,拿了几箭试一试,许多次倒是都接近了,却又纷纷擦着边儿过去,都不中,窈窈无数次屏气凝神?、眼睛一亮,又不可避免地黯淡下去,吸一吸鼻子,扯着梁和滟衣袖:“算了,滟滟姐姐,我不要了。”
正?说着,忽然听见?一声惊呼:“呀,中了!”
卫窈窈猛地回头,梁和滟也抬头看去。
新年?换新衣,裴行阙却还穿着去年?那身?旧氅衣,曾在冰天雪地里时候,为她裹过冻僵的腿,而他那时候语气平淡,说天虽然冷,但他早习惯了。
烛光透过琉璃灯罩,照出惨白的光,映在他脸上,衬得裴行阙愈发无血色。他似笑非笑地捏着几羽箭,平平淡淡地抬头,看向李臻绯,语调散漫。
“哦,就这样中了,我还以为要和李小郎君一样,射上许多箭也不能?得,白费一番力气呢。”
第54章
“我不惯常做这些。”
李臻绯冷冷瞥过去:“关扑一事儿; 不过是打发时间玩儿的。我是?比不得侯爷这么熟练,只怕拿去发家致富都成了。”
话是?如此讲,但在人关扑铺子里说这个; 那是?不太好?看。
卫期轻咳一声,示意他们别讲了; 他一直沉默; 对李臻绯态度也淡淡,只瞥他两眼而已,目光平静; 像看个小孩。此刻看见裴行阙; 梁和?滟目光所及; 他整个人仿佛紧绷了下; 肩背都挺了起来; 严阵以待的样子。
梁和?滟抬眼看向裴行阙的时?候; 他抬起的手腕还未收回。
他立在那里?; 眼注视着那轮/盘; 大氅撩起; 支着瘦削的手腕。
她没来由地想起他风轻云淡地跟她解释他投壶的时?候,是?如何没收敛住。那时?候不晓得他是?什么样子?也似今日这样; 半侧着身,风轻云淡,神情平和??
无论如何; 这珍珠头面的归属; 都尘埃落定。
摆摊子的老翁脸色一下子垮了,只是?招牌已经打出去; 虽然百般不情愿,但还是?包好?了递给?裴行阙。
窈窈眼里?的光彻底暗淡了; 她猛吸一下鼻子,叹口气。
这珍珠头面虽然好?看,但并不算多?贵重的东西,也不是?没有第二个了,只要?她想,梁拂玉随时?能打制出五六个来任她挑选。然而关扑来的,比起自己买来的,总是?有些不一样的。
梁和?滟拍一拍她背:“这么多?摊子呢,指不定还有更?好?看的。”
周遭几个小娘子也都很失望,只是?愿赌服输,没扑中就?是?没扑中,也没有多?说?什么。偏偏有人嘴碎爱讲话,适才几个自恃能扑中的男人,面面相觑之余,都发出一声嗤笑:“说?起来做针线活,我们还真比不得侯爷驾轻就?熟呢。”
说?着,把手里?穿着五色羽毛的针一抛。
裴行阙似笑非笑,不接话,只是?接过那珍珠头面,打量了一番,半点没把那话入耳的样子。
梁和?滟微微皱眉,这话讲得不太好?听,而且显然话里?有话,她抬眼,就?看见那男人顺手做了个搓动?什么的动?作:“侯爷夜夜做针线活,所以此刻得心应手,一击即中,是?不是??”
话音落,李臻绯和?卫期的眉头都皱起来,梁和?滟隐约有点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了,眉头皱起,伸手拉过卫窈窈,要?出去。
裴行阙神色淡然,微微带笑,灯光映照他眉眼间,照见他无波无澜的眼神。
梁和?滟晓得外头的话讲得难听,但下流猥琐至此,还真是?始料未及。
她抬头,看裴行阙,她随意听到的话都难听至此,不晓得裴行阙平日里?听到的其他的话,又会难听成什么样子?
只是?他神色也太淡然,仿佛讲出的话,与他无关。
她一边想着,一边推着窈窈往外走?,只是?人还没走?出去,几声细碎的议论就?不可避免地传到耳边:“嗤——侯爷夜间若是?有这样一击即中的本事,只怕早有了孩子,也不至于落到今日孑然一身的地步不是??须知?银针细软,入不得……”
那话讲得愈发不堪,逐渐牵扯到梁和?滟身上,卫期眉头越皱越紧,伸手拉住梁和?滟,另一只手推着卫窈窈,一边一个,快步往外走?,不叫她们听见这话。
李臻绯停住步子,回头看讲话的人是?谁。
那人尚不觉有什么,喋喋不休要?讲下去。
但更?污秽的字儿还没来得及吐出来,就?听见一声巨响。
“嘭!”
走?在最前面的窈窈要?回头去看,梁和?滟眼疾手快地遮住她眼,另一只手压在她一边耳朵上:“出去,出去,小孩子家家,不要?乱听乱看。”
她回头,看过去。
裴行阙神情依旧淡淡,手腕抬着,卡在那个人的脖颈上:“你讲什么?”
适才还胡言乱语的人被他按在地上,而他微微弯腰,大氅撩起,不叫弄脏了,只单独伸着一只手,紧紧掐着那人的脖颈。
四下里?一片寂寂,梁和?滟甚至听得见那人颈骨咔咔作响的声音,在场人脸色都一变,独裴行阙微微笑着,很平和?地看向那老翁:“抱歉,扰了您生意,我这就?把人带出去。”
被他掐着的那人脸色涨得通红,唇色发乌发紫,手一遍遍抬起抓着他手腕,但都徒然无功。
那人的随侍有想上来搭把手的,只是?脚步才一动?,就?见裴行阙手指又猛地用力,那人吐出一口白沫来。
而他直起身子,只微微略往那一边侧了点,手还卡在那人脖子上,叫他被迫撑起上半身,他把这人拖在地上,慢条斯理地往外走?,像拖拽一样死物一样。
白净手背上,青筋毕露。
那人为了不被他拖死,只能被迫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爬,样子狼狈至极。
及至他出去了,满屋子人还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梁和?滟上一遭见裴行阙发这样大火,还是?在长公主府,掐着周三脖子的时?候。
略一愣,梁和?滟追出去,制止的话脱口而出:“裴行阙,不可!”
裴行阙已经把那人甩在了空旷地上。
那人被拖得一身泥,撑着身子,狼狈不堪地在地上咳出几口血水:“你,你……”
全是?气音,不敢高?声。
“你讲什么?适才人多?嘴杂,我没听清。”
裴行阙微微笑着,活动?两下手腕,漫不经心发问:“你自己还记得罢?再复述一遍,我听听。”
第55章
那人手撑着地面; 伏在那里,断续咳嗽着?。
他扑了满面的尘土,鬓发都脏污了; 涎液顺着?唇角淌下来,沾着?灰; 很狼狈。
而裴行阙听见动静; 抬头看向梁和滟。
正月里,晚风甚急,吹得?他蓬出的?鬓发拂过?眉头; 他微微笑着:“县主叫我?”
他语气温和; 平静; 无辜至极; 仿佛适才掐人脖子的?不是他; 今日虽然不禁夜; 但金吾卫随时巡街; 闻讯即来; 他这事情若是闹大了; 就不怕被扣在牢狱里的?吗?
被他卡着?脖子那个人也想到了,仰着?脖颈子; 很费力地往上抬起头,看着?裴行阙。
“你,你个卑贱质子; 你怎么敢的??你怎么敢动我的?!”
裴行阙心平气和地看着?他; 面带微笑?,静静听他厉声叱骂; 半点没有适才陡然翻脸、气势凌人的?样子。梁和滟在夜风里注视着?他那双手,修长、瘦削; 骨节分?明?。她触及过?那双手,也曾被那双手抚摸,她晓得?那双形状漂亮的?手上布满茧子,疤痕错落,摩挲过?皮肤的?时候,会留下淡淡的?红痕。
此刻那手慢条斯理抬起,抵在他血色寡淡的?唇上,手指微屈,掩住咳声。
冷风太急,大约又牵扯出他五脏六腑的?旧伤。
裴行阙微微抬眼,寡淡笑?着?,注视着?梁和滟,对那断续的?叱骂声充耳不闻。
他明?明?显出那么病弱的?样子,从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
梁和滟微微皱眉,注视着?裴行阙映着?灯影的?深深眼眸,觉得?有点看不透他。
李臻绯和卫期追了出来,窈窈也直面这场景。
她倒并不害怕,也是,边城里长大的?小姑娘,就算清软如一汪春水,总也是见过?世面,晓得?什么是处变不惊的?。
她垂着?眼,皱着?眉头,并不害怕,只是有点迷茫地看着?。
卫期皱眉,慢慢道:“好了,今日元宵佳节,不要闹出事情来。”
李臻绯叫了梁和滟一声:“姐姐。”
声音平和,温煦,似乎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梁和滟却觉得?仿佛含着?一些要点醒她的?用意。
她回头看时,李臻绯并没看她,也罕见地没有露出混不吝的?笑?,他微微皱着?眉,死死盯着?那人。
地上趴着?的?那人依旧大声骂着?,讲话难听至极,因为裴行阙依旧站那里,没人敢扶他,怕被裴行阙一起掀翻。多可笑?,平日里被推到泥污里,沥沥一身脏水的?人,此刻依旧是那幅病弱样子,半旧衣裳,风吹衣摆,他神情淡淡,一时半刻,却没人再敢折辱他。
少顷,有奴仆匆匆跑来,与还趴在地上在叱骂的?那人耳语。
后者听了两三句,脸色陡然一变,讷讷息声。
裴行阙偏偏头,漫不经心发问:“没能叫来金吾卫吗?”
适才还气势汹汹骂他那人在明?如白昼的?灯光里脸色煞白,裴行阙似笑?非笑?地抬一抬眼:“还要我再等一等吗?”
梁和滟注视着?他,陡然明?白过?来。
裴行阙明?日启程归国,这是不晓得?多少番拉锯争锋后决定的?事,若今日因为什么事情把他拘禁起来,无论什么缘由?,都近乎于一种挑衅和宣战。
先?不说?打不打得?起,单就是为一个寻常的?纨绔子弟,不值得?、没必要。
所以他可以如此肆无忌惮。
想明?白这里,梁和滟无意识地松了一口?气,眉头却又紧随着?皱起,这里虽然不算太繁华的?地方?,但全城的?人几乎都出了门,这里的?动静自然也有不少人在围观。
她不能在这里叫人觉得?她和裴行阙太相熟。
而裴行阙也又一次看向她:“县主适才叫我,要说?什么?”
他问得?风轻云淡,语气平静温和,一如适才询问地上伏着?那人。
梁和滟自己也有点讲不出来,追他出来,要说?什么?她原本是要拦下他,讲他不要在归国前闹出这样大的?乱子,为了这么一点事情,这么一个人,这样寥寥几句话,实?在不合适。
然而……
她目光瞥过?四周,把话里原本的?意思略一扭,咬着?牙开口?,要把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撇得?干净:“元宵佳节,怕侯爷太小题大做。闹出什么事情来,所以追出来看一看——几句话而已?,又不是真章,侯爷也别太计较。”
她话讲得?平淡,周遭人轻轻迸出一声笑?来,议论纷纷。
这话近乎是把适才那群人取笑?裴行阙的?话应下,这些天的?风风雨雨,都没真章,此刻却叫人频添许多狼狈,裴行阙微微偏了偏头,话里却还带着?笑?:“县主那么急切,就是要讲这个吗?”
梁和滟只略一顿,转瞬很自然地抬头看过?去:“是,侯爷以为,我还有什么要和您说?的??”
晚来风急,灯油将讫,原本明?彻的?光也闪烁摇晃起来,在裴行阙脸上落下一片晃晃悠悠的?光影,梁和滟看不太清楚他神情,也看不太下去,她顺手抄起一边绿芽手里的?帷帽,扣在头上,转身出去了。
“县主——”
“滟滟姐姐!”
卫家兄妹紧跟着?追上来,李臻绯也快步追在梁和滟身后。
众人眼看着?她落下这样一句话后就带着?两个清俊后生而去,对裴行阙会有怎样的?嬉笑?戏弄,梁和滟不必细想就能想见。只是她这个人,年轻的?时候吃了苦,从此磨平棱角,逐渐只顾自己——倒也不算只顾她自己,她有阿娘要庇护。
不过?也因此堂而皇之有一个理由?,叫她能拿出来冠冕堂皇地粉饰自己作态。
为了撇清自己,把另一个人推到人前去,父亲和阿娘从小不是这样教她的?。
梁和滟垂一垂眼,却终于还是没有回头。
事情已?经做下,再后悔有什么用,她昂一昂下巴,慢吞吞往前走。
卫窈窈已?经追上了她,因为察觉到她心情不佳,没挽她手臂,站一边喊:“滟滟姐姐……”
事情是因她而起,虽然从头到尾都不是她的?错咎,但她还是不可避免地觉得?有点抱歉。
梁和滟瞥一眼,看见她眉头压得?有点低,晓得?她是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梁和滟亲疏分?得?很清,对那些不太喜欢的?人自然是横眉冷目,而对那些亲近的?人,她虽然脾气不好,但也总尽力控制着?,不把火气乱撒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只有裴行阙模模糊糊踩在这分?界线上,叫梁和滟有点拿捏不准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他。
纠结来纠结去,最后还是弄出这样的?结果,叫他成了众人笑?料。
平平淡淡相处一年,不曾想最后闹得?这么难看。
梁和滟深吸一口?气,压着?性子,尽力和缓语气:“你玩吧,窈窈,姐姐有点事情,要先?回去了。”
说?着?,她摸一摸卫窈窈的?头:“跟着?你哥哥好好玩,人多眼杂,不要乱跑。”
卫期张一张嘴:“你……”
“你们两个再逛一逛?”
梁和滟撩开帷帽,露出张困倦疲乏的?脸,看向绿芽和芳郊,一副若无其事、只是逛得?疲乏了的?样子:“哎,我实?在是累了,你们玩儿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说?着?找钱袋子,才想起来适才都给?绿芽关扑玩儿去了。
只是绿芽和芳郊怎么放心她一个人回去,都摇头:“我们和娘子一起回去,反正年年都是这些光景,也没什么新鲜好看的?。”
“是了,是了,而且也不只这一日,明?日、后日,照样有灯看,我们也不急于这一时的?。”
站一旁的?李臻绯听着?她们讲话,咧嘴一笑?,他神情明?亮,没一丝阴霾,仿佛适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有我呢,何必担心,我陪姐姐回去就好了,你们早早回去,她也不太安心。”
卫期皱眉:“你一个人送县主回去么?我与你一起。”
李臻绯笑?一声,瞥一眼卫窈窈:“卫少卿不要妹妹了?”
卫家和定北侯府离得?甚远,若等送梁和滟回去再来继续看灯,这热闹不晓得?要散多少,而且卫窈窈适才念念叨叨,讲梁拂玉已?经给?她限定了观灯的?时辰的?,这么一来一回地耽误下去,哪还有什么灯好看?
卫期一噎,两边都放不下。
他仿佛一直如此,大事小事上,都有牵绊着?的?地方?,总要在梁和滟和家人之间做选择。
梁和滟是真的?有点累了,也懒得?看他在这里纠结,她抬头,看一眼绿芽和芳郊,又看看李臻绯,略一思量,最后摇摇头:“好了,叫他送我回去,你们俩放心大胆玩吧——这样放心了吧?哎,担心什么,我能有什么事情?把那一年景冠子给?我,我要那个有杏花的?。”
她说?完,又看向卫期,讲话前人先?略退一步,客套、疏离:“卫少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