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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与病秧子夫君和离后-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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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落,他把手里的东西极随意地一抛,扔在桌上:“沾血了?,劳烦替我洗干净。”
  是把匕首。
  是他自上路以来,一直藏在袖中的刀刃。
  他们此时已经离开周地入楚,在本国驿站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有点不好看。随行的使臣第二日就来请罪,而裴行阙疲惫地抬了?抬手:“我没有事情,继续赶路要紧,不要想太多。”
  从楚国到周地,路程要月余。
  而自周地回楚国,要花上十一年。
  裴行阙到楚国时,已是二月,楚国虽然居北,但天气也已转暖。只?是裴行阙身体弱,因此身上依旧穿着?他那旧氅衣。
  他能回来,明面上的理由是他的母亲魏涟月对他思之甚切,只?是,他撑着?头,笑一笑,想起他回来后?,第一次见?母后?时的样子。
  弱不胜衣的女人抬着?枯槁的手,从层层帘幕后?探出?一张他熟悉的脸来。
  他在无数个?湿冷的夜里,回望过无数次的脸。
  只?是岁月如刀如刃,把她脸颊上的丰腴刮去,落下深刻的印记,她苍老?憔悴得叫人不可置信。
  裴行阙微微仰头,看她,她则盯着?他,看半晌,唇角扯了?扯,最后?也没笑出?来:“回来了?。”
  语气清淡,仿佛他只?是去逛了?一圈。
  她出?身魏家?,原本不显,但因为她而承恩显赫,从此拿捏权柄,在朝中横行。
  她原本就是受尽宠爱的小女儿,更因此被千万人捧着?爱着?,唯一受过的气,大约就是当?初生他时候,被父皇冷待的那些年月。
  裴行阙在来之前就没有了?期待,只?是这份冷待真正落到实处的时候,心头还是陡然空出?一块来,他恍恍惚惚地深吸一口气:“是,回来了?。”
  女人在侍女的搀扶下落座,没什么精神地点点头:“见?过你?父皇了??”
  自然是见?过了?,只?是这位父亲对他也淡淡的,皱着?眉头,问他怎么如此孱弱,他欲言又止间,裴行阙晓得他是想问那些在周地风传的,关乎他床笫间事情的那些流言蜚语。
  他垂眼,又想起梁和?滟。
  想起最后?一次见?她,她冷淡的侧脸。
  彼时她低头,拿着?帕子,正给另一个?男人擦药。
  裴行阙没有讲什么话,只?是低低应诺,沉默如一块顽石。
  如今周楚之间攻守易势,没有人再记得他当?年入周做质子的时候,是怎样的情形,也没有人会不长?眼地提起这事情,这仿佛是他父皇煊赫功绩上的败笔,是他青史上的墨点,要被抹去。
  至于此刻,他的母亲审视着?他:“长?得和?你?父亲一点都不像。”
  她有些嗔怪的语气:“长?得这么像我做什么呢?”
  裴行阙不接话,而魏涟月打量他半晌,开口:“你?二十一了?,对吧。”
  她咳一声:“该给你?安排件婚事了?,你?的二弟,和?你?差不多大,如今都有孩子了?,你?原本就离朝这样久,又无子息,你?父皇……”
  裴行阙听得有些厌烦,他在这样的话里发觉他在最开始的时候,竟然是期待他的母亲会有些假言假语的宽慰的话语。
  他缓缓开口:“母后?不是已经为我安排了?一桩婚事吗?”
  “什么?”
  魏涟月抬头,眉头皱起。
  裴行阙没有抬头,也没站起身,他微微斜靠在椅子上,不是很正襟危坐的姿势,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摸索向腰际,握住那上面挂着?的一个?香囊,随手扯下来:“不是吗?当?初拿我的头发、要我的旧衣,不是为了?与我配那样一桩婚事吗?”
  魏皇后?的脸色陡然一变。
  那些努力粉饰出?的慈爱、宽和?原本就浅,此刻更是簌簌落下,露出?一张错愕的脸:“你?这孩子,浑说什么?”
  裴行阙仰头,慢吞吞重复一遍:“不是吗?”
  这一场会面闹得自然不够愉快,他很快就被打发出?宫,发配到这皇子府来。
  临走前,他还似笑非笑地问:“母后?不是太思念我了?吗?不再多看一看我吗?”
  魏涟月在宫女的搀扶间气喘吁吁地回头,对这个?阔别多年的儿子怒目而视,几乎遮掩不住眼里的嫌恶。
  而他垂着?袖子,站在原地,与她八分像的脸上带着?点天真与无辜,还夹杂着?疲倦与寡淡,明明语气做事都像闹脾气要糖的孩子,神情却厌倦疲惫。
  她逃似地离开,留裴行阙一个?人站在原地,自嘲一笑,然后?出?宫。
  其?实要出?宫开府,怎么也该先封王爵,定下封号的,否则规制不好明确,然而他是个?十足的例外?,因此一切草草而就,处处落着?敷衍。裴行阙到的时候,大门上换下的牌子还搁置在一边,上面写着?这是梁国长?公主的旧居。
  
  梁国长?公主啊,真好,封号里带着?她的姓氏,仿佛是隔千万里,和?她多一重关系。
  至于里面的摆设,自然是来不及更替的,多是旧物件,只?是再差劲也不会比当?初在定北侯府差了?,不会比他在周地最初的居所差了?,他有炭火,有厚衣,有人服侍,有热饭菜,一切都足。
  裴行阙却没半点兴致,他随意挑了?个?院子,依旧裹着?自己的旧氅衣,懒散地靠在屋里,垂眼听人禀报这府里的情况。
  他的安静日子没有待太久,很快就陆陆续续有人来拜访,有他那些少有谋面的弟弟妹妹,也有些寻常宗室,如今他地位莫名,仕宦们还不敢登门。
  他第一次与楚国臣子搭话,是他参加的第一次大朝会后?。
  他被一位紫衣的官员拦下,身边的随从温声讲,说着?是魏大人。
  这位魏大人是他母亲的嫡亲兄长?魏沉,他的舅舅,如今的殿前司指挥使,手握禁军,官位很高,人却一副和?气样子,腆着?肚子,笑眯眯地走过来,跟他行礼,叫“大殿下”。
  既然打了?招呼,那两个?人就没有不同行的理,要同行,总有些话要讲。
  “殿下才回来,听闻为那当?初剪头发的事情,和?娘娘起了?些争执。”
  裴行阙没有讲话,抬抬眼,听他继续说下去:“其?实当?日的事情,无外?乎一个?误会,母子情深、血浓于水,殿下这些年离家?在外?,娘娘许多牵挂思念,一时都是言表不出?的。”
  魏沉慢条斯理地说着?,视线不离裴行阙。
  “殿下已经及冠,想来不是无知?小儿,该不会因为这些事情,与自己的生身母亲有龃龉罢。”
  裴行阙神色没多大变动,只?是微笑着?垂着?眼,静默地盯着?自己手上的一处冻疮打量。梁和?滟调了?药膏,还没入冬的时候匀过一盒给他,今冬涂了?,好险没有发作,只?是留下一道陈年旧痕迹而已。
  不再发痒发痛,折磨得他痛不欲生。
  “没有。”
  裴行阙摇头:“百善孝为先,我怎么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和?母后?闹不痛快。其?实后?来我也去想,当?时若活下来的真是小弟,那对大家?都好。小弟好歹是从小被各路先生教导长?大的,不像我,什么也不会,若真要做事,还少不得舅舅各种?指教,又要给母后?与舅父们添上许多毛病。”
  他语气平淡,却叫魏沉眉头一动。
  是,所谓国忌少主,真正忌讳的,不过是少主年少不懂事,好拿捏,容易被臣子掣肘,此刻眼前这位大殿下,从小在周地,正儿八经的差事没有领过一件,和?少主有什么两样?若扶持他上位,到时候总要多多倚仗臣子。就如同他们扶持,更乐意扶持血脉相连的皇子一样,真个?儿有的选,谁不选流着?一样血的外?祖家?,反而肥水流了?外?人田?
  而且,当?初小妹做下的事情,也实在太过火了?,这位大殿下把脾气当?场发出?来,总好过一直记恨在心里,不知?什么时候给算上一笔的脾气……
  魏沉闷不吭声地在心里盘算了?一通,脸上从始至终都是同样的神色,他露出?微笑:“殿下不要妄自菲薄。”
  裴行阙颔首,不再多说话。
  他一时还不太适应这故土,在路途里染上的病症没完全痊愈就又加重,如今很疲惫,撑不起太多精力和?人在这里虚与委蛇,他只?有一点琐碎的精力,全拿来去牵挂那个?在周地的人了?。
  那个?临走还要把他推到风波里的梁和?滟。
  梁和?滟过得倒是很悠闲。
  她喝着?茶,眼瞥过卫窈窈身后?站着?的妇人,歪了?歪头:“窈窈,这是?”
  卫窈窈笑眯眯的:“我家?里侍奉的人有染了?病的,宫中娘娘们说怕人手不够,赐了?几个?嬷嬷来侍奉。”
  梁和?滟喝口茶:“哦,娘娘们还真是体贴入微。”
  她语气凉飕飕的,很淡,捧着?茶盏,毫无波动地讲出?这话来,很容易就品出?点阴阳怪气来,但那嬷嬷气定神闲的,耷拉着?眼,很沉静地给卫窈窈斟茶,对她说的话充耳不闻,从头到尾只?关注卫窈窈,定力很强。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什么侍奉,监视还差不多,卫窈窈笑笑:“是呢,下个?月我和?阿娘要去上香,嬷嬷们也要陪着?一起去呢,到时候给宫中娘娘们求点平安符什么的,瞧这办差多用心呀。”
  梁和?滟瞥她一眼,一边品茶,一边品她话里的阴阳怪气。


第59章 
  卫窈窈喝过茶; 吃过点心?,也没留多久,就走了?。
  临走她探头; 跟梁和滟通气儿:“阿娘给兄长相?看亲事呢,皇后娘娘与?太后娘娘也挑了?好多小娘子来?看; 比阿娘热络多了。”
  她注视着梁和滟; 目光炯炯,似乎是想从梁和滟的神情里找到些还在乎卫期的破绽。然而梁和滟对这个事情实在?不太上心?,只是胡乱猜着; 想着这次相?看亲事的对象; 只怕也逃不脱宗室女的出身。
  正儿八经的手段用不上的时候; 就难免要走点裙带关系; 来?把两?伙人绑得紧紧的。只是…梁和滟担忧地抬一抬眼; 注视着卫窈窈; 其实嫁过来一个女儿算什么呢?不过是反手送一个人质去。若真正想要拿捏住卫家; 那么该是夺去点什么。
  “你的婚事呢?”
  梁和滟微微笑着; 轻声?询问。
  窈窈脸一下子涨红了?; 哎呀一声?:“我还小呢,相?看什么?; 姐姐不要羞我了?……”
  说着,快步跑出去。
  
  梁和滟却有点笑不出来?,她坐在?原地; 注视着窈窈的背影; 思绪纷杂。如今几个皇子是陆续都有婚配了?,就算没正儿八经成婚; 也都定下婚约了?,就只有太子正妃的人选; 还悬而未决。
  她想得到?这一出,其余人自然也想得到?。
  没隔几天,梁和滟就隐隐约约有听闻,梁拂玉在?为窈窈相?看婚事了?,只是她都听说了?,宫里人的会不知道吗?果然,没两?天,她就听闻皇后召了?窈窈单独入宫,而太子也列座其间。
  彼时她正坐在?她刚刚修缮好的小食肆里,和李臻绯正讲着话?。
  李臻绯说这个事情的时候,神情戏谑嘲弄:“选谁不好,选卫家小娘子,真是个好人就算了?,还是要把人家与?太子配,不怕真把卫家人逼急了??”
  梁和滟撑着下巴,眉头紧锁。
  她是十足不想卫窈窈嫁到?皇宫的,尤其还是梁行谨那个烂胚子。卫家虽然纵横朝堂多年,有些办法,但若太子真要娶,又如何拦得住。
  李臻绯还另有其他一件事要讲:“那位裴侯爷…哦,现在?该称殿下了?,那位楚国大殿下,已经抵达楚国都城了?,我听闻,前日楚国都城内,诸皇子比骑射,他可是出了?很大一番风头呢。”
  梁和滟没反应过来?他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事情,抬了?抬眼皮,语气?冷淡:“怎么?,你想他了??”
  李臻绯笑得混不吝的,一副欠揍模样,目光落在?她脸颊上,定定瞧着:“姐姐倒是不太在?意他。”
  说话?间,任霞光捧了?这一遭的新菜来?,是碗鸭花汤饼,汤浓味厚,却又不显油腻,在?这半冷不热的天里,滋补养胃,很适宜。
  梁和滟尝了?两?筷子,点点头,大力夸赞:“任姐姐又精进了?。”
  任霞光微笑着抿一抿唇,跟她聊食肆重开的事情,李臻绯认真听着,偶尔给两?三条建议,他虽然年纪在?这里面最轻,但跑来?跑去做生意,这里面的弯弯道道是很明白的,讲的话?也还算有见地,梁和滟也听进去不少。
  她在?这里有条不紊地经营食肆,日子过得闲散平常,无波无澜,另一头,裴行阙的日子却实?在?不怎么?太平。


第60章 
  转眼就是春三月; 惊蛰早过,草木复苏,虫蛇惊动; 冬眠的野兽也都纷纷转醒,楚地?多山地?、草场; 历来有春狩的?旧俗; 这一年自然也不例外。
  周地?少马匹,有也多是充公作战马,要到老?迈了; 才会?流到民间?; 做骑乘、拉车用。不然梁韶光一个最受宠爱的长公主; 也不会?因为得?了几匹好马; 就大张旗鼓地?摆一场马球宴来炫耀。
  裴行阙一个质子; 更没有什么接触好马的机会?; 虽然寻常的?骑行不至于一窍不通; 但比之他那些个日常在马场里混迹的?弟弟妹妹们; 还是生疏拙劣。
  
  他早知道有这一次春狩; 故而也早早练习了骑射,进益很大; 但就算他再勤勉、再天赋惊人,月余的?工夫,也难以和那些勤学苦练了十余年的?作比较。众人都晓得?这点; 有不报什么期待的?; 自然也有等着看热闹的——大家都很体谅他,自认这位大殿下就算这一遭出了什么丑; 也尽然可以理解。
  皇帝自然是先开弓,谁敢夺其风头?众人纷纷避让; 等陛下射杀了一只公鹿,纷纷吹捧过一阵“陛下雄姿矫健”云云后,才各自放开了纵马开始追逐猎物。
  能在这样地?方狩猎的?,不是权贵就是重?臣,都好面子,若空手而归,那实在说?不过去,因此?下面的?人也都提前放了猎物在里面,还有暗中帮着赶猎物到主子马下的?,力保谁也不叫落空。
  裴行阙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虽然这之前魏沉和魏皇后都已经跟他讲过了大概,但纸上谈兵,总是空泛。
  只是他自幼时起就历过许多场面,也并没有很犯怵,慢条斯理地?纵着马,并不冒头。
  但他不冒头,有的?是人的?眼睛盯着他。
  这一位皇长子回国前,许多人虎视眈眈、百般阻拦——毕竟是嫡长子,当初又出为质子,背后还倚靠着煊赫的?魏家,若陛下真要以他为太子,礼法道义?上,都是挑不出许多错的?。
  只是真待他要回国,众人又品出点不一样的?意思。
  陛下与?皇后,待他似乎也太缺冷淡了,如今成年的?皇子里,偏就他没封王爵,皇后说?是思念他太过,因而迎他回国,可除了日常请安,母子俩私底下好像也很生疏,实在品不出什么思念的?意味儿。
  因而众人心里都掂量着,忖度着对待这位殿下的?态度,一个个也都没太热络,只远远看着。
  “兄长?”
  裴行阙晓得?那些人如何打量他,他并不在意,只是闲行,此?刻听?见有人唤他,回头看去。叫他的?是当初那个刺客口?口?声声讲的?,他挡了“二殿下”的?路的?那个二殿下,他的?二弟裴行琢。
  他只比裴行阙小几个月,面色却比他红润得?多,笑起来的?时候眼神纯净,举手投足间?,有衣食丰足、金羹玉馔滋养出的?骄矜气度。细说?起来,他姿容其实不过寻常,唯一可以称道的?,是他眼角眉梢,很有陛下的?影子。
  也因此?十?分得?宠。
  也是因为他和他的?母亲,叫皇后怨憎裴行阙至今。
  裴行阙心里清楚,但也没迁怒到什么人身上,看着他,只是觉得?有点荒谬。和他只差几个月、百十?天的?人,就可以安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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