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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云鬓添香-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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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这两次都没觉得她有多少斤两,实在太羸弱了!
  苏落云茫然瞪眼听着,努力忍住要冒出口的话,然后默默回礼送别世子,心里想得却是:此话有理,自己是得长些气力了。万一他真起歹念,要杀了自己灭口,好歹自己不要太亏,临死前留把力气,抓花了他那张据说十分英俊的脸……
  等她起身时,猫儿的叫声已经隐在了墙的另一边,渐行渐远。
  苏落云侧耳听不到动静了,这才靠在墙上,猛缓了一口气——盘丝洞的洞主果真是隐着狞面獠牙,诡计善变的妖孽!
  从明日起,她得吩咐香草,莫要在院子里晾晒鱼干了!
  如此这般,馋嘴猫阿荣又来闲逛几次,冲着女主儿喵儿地媚叫,却再讨不得鱼干来吃,于是便死赖在苏落云的膝头不走。
  落云无奈,只能将撒娇的猫儿拎下去后,绝了再去自家院子晒太阳。
  除此之外,每天天一亮,她就跑去铺上调香,算账。
  最后香草都发觉不对了,纳闷问大姑娘,可是家里来了什么脏东西?
  为什么大姑娘跟见了鬼似的,天不亮就出门,非得等到天黑了才回家?
  苏落云手指利落拨拉算盘,淡淡道:“你不是也觉得现在宅子太小了吗?不勤快些赚钱,怎么买大院子?”
  香草点了点头,觉得言之有理,便道:“下次宅子可得看清左邻右舍,找个清静和气的地方,姑娘才可长居!”
  苏落云悠悠长叹:“千金买邻……有道理……”
  她也是静心下来,才发现自己的日常跟那位世子爷太绵密了些。
  比如前些日子,她吃了早饭出门时,总能不巧遇到散步消食的韩临风。
  邻里邻居的,少不得在巷口施礼问候,说些今日太阳真暖,风凉得多穿衣之类的寒暄话。
  到了下午,她从铺上回来时,又正赶上梳洗停当,有时候又会遇到打扮华贵的世子爷奔赴下一场夜宴,于是少不得又要停驻下来客套一番。
  就算住对门的邻居,也没见得这么勤!更何况隔着一条巷子?
  落云自省了一下,觉得是自己的作息跟盘丝洞主正碰上了。
  她不敢劳烦那魔物更改出入时间,就只能委屈自己早出晚归,错开一些。
  如此小心避开,按理说也该能避让开了。
  没想到清净了五六天后,这日当她伴着晨雾,散步出门时却又碰上了韩世子。
  听到香草小声提醒,苏落云心头一紧,又不能流露出来,只能先客气给世子爷拘礼问安。
  韩临风今日身上的酒味倒是不多,似乎也没涂抹胭脂,身上只有皂角清香。
  他垂眸看着施礼的女子——不过几日未见,她倒是比记忆里的又瘦几分,也不知那小宅子见天生火做的小菜米饭都吃到哪里去了。
  也许因为看不见,苏大姑娘懒得扮美。她的打扮以简洁为主,头上没有花钗玉簪,仅仅香木发簪盘定乌发,可是那光洁的额头衬得黛眉俏媚弯细,再不需珠宝映衬。
  也因为没有脂粉珠宝俗物点缀,她整个人也显得愈加清纯纤雅……
  苏落云心里一沉,面上却未显露,拘礼之后,只等世子爷寒暄几句,再各奔东西。
  没想到韩临风今日似乎谈兴甚浓,不但不走,反而立在原处,挡在了她面前,沉声问:“这几日怎么不见苏小姐?”
  落云低头轻声道:“经营着小本生意,原也是起早贪黑的劳累,自然不能与贵人时辰凑巧……民女还要去铺上,请世子爷自便……”
  韩临风听出了苏落云话里的清冷。
  正值芳龄的姑娘心思多变,前些日子还笑脸迎人的芳邻,不过几日不见,却有些冷若冰霜。
  韩临风看着她低头,只能看见盘着发髻的头顶,便慢慢侧过身子,做出了礼让姿势:“既然这样……就不多叨扰了……”
  落云低头快速走过。
  她并不知,清风徐来吹动了她鬓边碎发,夹带着茉莉头油的淡香,让那韩世子清明的眸恍惚了一下。
  侍立一旁的庆阳看着主人站在巷口不动,目送那苏家盲女带回丫鬟消失在晨雾里,忍不住提醒道:“小主公,这天也快大亮了,您想好了要去何处了吗?”
  今日小主公居然起得比他都早。庆阳赶紧收拾停当陪着主公出来。
  原以为主子心血来潮又要去哪里访友游玩,可没想到世子特意起了大早,却只带着他无所事事地徘徊在巷口半天。
  结果,路旁草丛的露水浸湿了裤腿,却只等到跟隔壁芳邻寒暄了几句。
  庆阳实在搞不懂,小主公这是在摆什么迷魂阵?
  其实韩临风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莫名所以。
  自从隔壁搬来芳邻以后,韩临风便不知不觉多了些习惯,比如读书闲暇去北园的后花园走走,然后在那堵花墙后,听一听隔壁芳邻跟丫鬟的闲聊,
  有时候,还会听到听那清灵的声音一本正经地劝告阿荣要雨露均沾,多吃一吃百家饭,不可只扯她一家的鱼干。
  看来胆大如盆,心思精明的女子,私下里倒是跟天真烂漫的少女无异,俏皮而又可爱。
  韩临风并不觉得自己刻意,却不自觉地调整了些时间,在巷口与芳邻多见了几次。
  虽然只是闲说几句,总会觉得心境更加舒畅些。沉浸在京城奢靡烂的气氛里久了,让人窒息的感觉。
  能跟一个名利场毫不相干的清灵女子并步而行,就算一句话不说,也能品酌出岁月静好的甘甜。
  可是自从那日他救下跌落墙头的她以后,她似乎被他吓到了,也许是为了避嫌,竟然连自家的院子也不去了。韩临风几次走过去,却再听不到苏落云的浅笑低语。
  这原也没有什么,可是他每次早出晚归时,也许久没见芳邻,就显得有些刻意了。
  时间久了,韩临风心里十分不舒服,就好似已经习惯早晚品一杯香茶,却莫名所以被撤了茶杯子,让人莫名空落。
  昨日晨起练功时,他听闻了隔壁门板响动,发现芳邻原来出门变得甚早。
  这也是无意中的发现,他并没有怎么上心。可今晨时,韩临风突然不想练功了,便带着庆阳来此散步趟一趟露水,果然正遇到了苏落云。
  原也不过说上几句,可那小姐似乎变得不耐,不太愿意跟自己说话的样子,跟那个轻叹“可惜了”的姑娘判若两人,
  还没说上几句,苏落云便借口事忙,急匆匆地出了巷子。
  韩临风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想的却是:除了那日不请自来,隔墙一跳,他并无得罪姑娘之处,难道是自己真吓到了她,所以才让她不快了?还是……
  庆阳也总算看出了些许苗头,却觉得主子就算真要扮荒诞,也不至于要玩弄个眼瞎的姑娘吧?
  庆阳对苏落云的印象很好。
  一个失明的女子却自重自强,对弟弟如此关心爱护,总让他想起身在老家的长姐。可是她跟主人主动不会有什么交集啊!
  若这样的女子对小主公动了心,却无缘入王府,岂不是身世更加零落?
  是以,庆阳看着小主公小心翼翼地谏言道:“世子出身王府,仪表堂堂,就算纳美妾良婢,也须得是才貌出众,出得厅堂之人……苏小姐只眼盲这一样,就是给世子做妾都不配……”
  说起来,那退婚的王熙都差了些。也就鲁国公府这样的世勋门第,才配得上世子。可惜世子不愿身边多了六皇子的眼线,更不愿被陛下猜忌,毫不犹豫一口回绝了。
  至于那苏落云,真的是哪哪都挨不上啊!而且他心疼那瞎姑娘,免不了要劝告世子几句,免了人家小姑娘的一场情殇。
  韩临风听了这话,却冷冷瞟了庆阳一眼,然后大步回转了青鱼巷。
  庆阳被小主公这一眼瞪得后脊梁冒冷汗,也不知这一眼是觉得他的话多余,还是别的什么。
  再说苏落云急匆匆赶往店铺,也是走得后背冒汗。
  她知道,只有继续如常与这世子寒暄,也不会引起他的疑心。可是那骤然勘破了的隐秘,总是叫她心里不太安生。
  其实细细想来,这位韩世子虽然曾经用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但是又频频出手帮衬她,也不知他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这种揣摩不出对方用意,只能忐忑猜忌其实最折磨人。
  最近几日,苏落云夜里总是被相类的梦境惊醒。
  她虽然看不见,可是臆想的情境倒是让梦变得既有画面又无比真实。
  虽然梦中执刀的男人面容模糊得如同一团雾,可他挨着自己嘶哑声音说话时,那种战栗的感觉,让人梦里都在心惊胆战。
  他用锋利的刀芒抵着她的脖子,挨着自己耳根说的话更是阴森:“姑娘府上的伙食不好吗?这一身肉,用刀也刮不下来几两…… ”
  话说得这么不伦不类,以至于苏落云从噩梦里惊醒时,气得对着虚空怒骂:“我长不长肉,关君何事!”
  不过空骂几声后,苏落云又是自嘲一笑——如果当着他的面,她可不敢造次。
  这个看似随性散漫的男人,在刀光剑影里都能安然脱身,如此妖孽,可不是她能招惹的。
  大约他若真拿刀刮肉,她也只能跪地恳求世子高抬贵手。
  随着瘦香斋的生意越来越好,落云第一件事就是包了一大封银子,让人送到了世子府上。
  当然,不能明说抵乳香的料钱,触了世子的忌讳。
  她吩咐香草,只说听闻世子马上就要到生辰了,小店生意幸得世子捧场,无以为报,送些银子做贺礼,聊表心意。
  落云算计着,这一年里年节不少,如此缓缓支付,也能将乳香珠的钱补齐。
  至于另一半乳香珠,她也一直未敢擅用,只封存在香料房里等适合的机会,在不惹恼贵人的前提下还给世子。
  而且她已经在寻觅新房,准备早点搬离甜水巷这处龙潭虎穴,
  再说韩临风看着那包瘦香斋送来的那红纸封银却挑了挑眉。
  若没记错,他的生辰还早,这苏小姐若不是一直避着他,还真容易让人误会,以为她甚是孝敬爱重自己呢!
  想到着,韩临风垂下眼眸,用指尖轻弹书页,不再去看那包银。
  此时窗外清风阵阵,摆着杨柳纤枝,却无人赏那婀娜窈窕……
  如此过了月余,青鱼巷和甜水巷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相安无事。
  那位韩世子似乎也减了撩逗小家碧玉的兴致,没有再“偶遇”苏落云。
  苏落云一直上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下一点。
  等过了夏,入秋时,弟弟就要参加童考了。到了备考的紧要关头,苏落云也尽量不再出门,她最近几乎连铺子都不去了,只在家陪着弟弟用功。
  若不是怕影响弟弟温习,她是打算立刻租屋搬走的。可又怕如此匆忙,惹了隔壁的怀疑,所以她只是请人相看着房子,待遇到合适的,再找机会搬走。
  当然,隔壁若不招惹她,就最好了。本就是没有什么交集的两户人家,各过各的,那有多好!
  可惜太平的日子,似乎离她太远。这天下午,铺子里的账房先生急匆匆赶来,跟苏落云说店铺里的进货单子不知为何,被人扯掉了两页。
  落云听了心里一动。她前些日子开了一个叫李荣的小伙计。
  那小伙计平日还算机灵,收拾香料也比其他伙计利索,原本很得重用。
  可日久见人心,最近这李荣也不知怎么了,很不老实。
  就在前几日,店里的李师傅跟她讲,那个李荣无视苏落云的禁令,总是在香料内室门口徘徊。
  有一次,他甚至趁着李师傅取料的时候,也跟着溜了进去,虽然东西没少,可是李师傅想起苏落云的吩咐,就还是跟她说了。
  苏落云知道后,先是问李荣这般想干嘛。可看那小子顾左右而言其他。
  落云知道这人不能用了。于是她二话不说,给了李荣一两银子就遣他走了。
  那李荣一直哭喊家贫,爹娘全靠他奉养,不肯离去,李师傅也有些可怜他,代为求情。
  可是落云并没有心软。
  这铺子如今撑起这样的场面,每一步都不容易。店铺的人事也顶要紧,做事不踏实,有鬼门道的人,就算再大的本事,她也不敢用。
  没想到那李荣惯会琢磨人。专等苏落云走了以后,又带着老娘跑来磨掌柜的代为求情。
  掌柜的起先还耐着性子劝慰,等后来受不住,便冷言赶他走。
  他的老娘也是个茬子,坐在堂子里哭闹不止,掌柜生怕她讹人,不敢碰她,好不容易劝走时,也是累得心力憔悴。
  等这场闹剧的第二天,掌柜的才发现进货单子不见了。
  那账本子就放在柜上,生生被人扯掉了两页。掌柜的这才发觉不妥,连忙来甜水巷告知东家。


第30章 
  苏落云做的是正经买卖;没有遮掩的暗账,这进货单子上没有什么隐秘。就算丢了,也不过拢账的时候麻烦些;也没什么要紧的。
  所以她听完了掌柜的话,只吩咐他以后每次理账之后;一定要将账本放入铁柜落锁。
  她知道这事儿跟李荣甩不脱干系。可是只是丢了两页纸,去官府都没法立案。若是为这事去乡下找寻李荣质问,只怕他那满地打滚的老娘又要发功。
  待掌柜走后,落云还在想这事儿;那眼皮子也在发跳,觉得李荣的事儿恐怕还有后续。
  他被开了之后,又来店里,只怕是受了“高人”指点。
  她寻思这几日恐怕不能陪弟弟了;还得亲自去铺上坐镇。只是;第二日一大早;还没等她出门,人在家中坐;祸事便从天而降了。
  当时姐弟俩正吃早餐,突然听到门外传来嘈杂凌乱的拍门声。
  田妈妈听闻是几个粗嗓男声;没敢开门;只问外面是何人。
  结果外面的人说京城府尹司下的差役;前来办理公差;若再不开门;他们就要踹门而入了。
  田妈妈隔着门缝一看,他们果然穿着衙役官服;连忙开门。
  五六名官差鱼贯而入后;抖开缉拿文书;直言有人举报瘦香斋的东家买入走私香料,所以他们此来就是要提审瘦香斋的东家去公堂问话的。
  苏落云听得一蹙眉,一旁的香草连忙取了银子要塞给公差,容得通融些。
  可那官差却看都不看,伸手格挡道:“陛下最近严查走私贩子,举凡有违国法者,轻则流放,重则斩立决!姑娘还是莫要害人了……”
  衙役不肯收钱,便说明案情重大!
  既然跟这些衙役说不清,苏落云只能换了身衣服,让弟弟稍安勿躁,容她去公堂上走一遭,若她一直不会来,弟弟也不用回苏家,只让田妈妈带着弟弟归雁坐船去寻舅舅胡雪松去。
  公差见她是眼盲的女子,倒也起了些怜悯之心,既然是问话,还没有定罪,也不必脚镣刑具伺候。
  等到了公堂上,落云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原来有人举报瘦香斋私入了成色上好的乳香。
  要知道这类金贵之物,每年进入多少都在榷易院清清楚楚地记着,哪些入了宫,哪些分赏了人,还有哪些细碎的次品珠子流入了各家店铺,全都有迹可循。
  而苏落云就算当初从商人处买了些细碎的,按照用料也早该用没了。
  可瘦香斋供给北镇王府,还有驸马府的乳香一直在用,压根不见紧促。
  这位举报者也是神了,居然还弄来了瘦香斋的进货单子,上面的走账一清二楚,在外人看来当真是对不上账。
  苏落云这下终于明白那个李荣偷盗进货单子是为哪般了。
  大约是他先前溜入了香料内室,看见了那剩下的大半乳香珠,便笃定她私买了黑货,盗了进货账本子来报官告状。
  因为韩临风的名声太臭,为了避嫌,苏落云并没有将世子馈赠珠子的事情告知旁人,店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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