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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为妾美人塌下忏-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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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付家打得一手好算盘。
  宋也哂笑,重又打开了折子,提笔,漫不经心地写了一个“准”字。
  付家敢送人北上,他便有把握人不会再活着见到上京的太阳。可他倒要看看付家准备怎么和他玩。
  想到这,宋也极为满意地搁置手中的笔。
  至于手边另一叠公文,那是两浙路采办文书,事繁而细碎。一桩小事,没必要自己动手,一会儿等宋铭来办。
  宋也半仰在椅子上养神,阖上眼睛还未多久,便闻见了一阵极淡的女子香。
  宋也微微一怔,眼前骤然浮现了那光滑似玉,洁白如雪的柔软。
  向来冷淡的眸子暗了暗。
  他回来的急还未更衣,身上带了她的香气。
  味道极淡,如空谷幽兰,绵长而不浓烈。不是庸俗的脂粉气。
  他并不厌恶,也懒得再起身。
  半晌后,宋也的一双凤眸骤然睁开。
  他顿了一会儿,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他将才小憩时梦见了什么?
  他承认他确实不是柳下惠,出了孝便便也不再为难自己,要了人家姑娘。他也承认,那姑娘是有几分姿色。
  可他长在国公府,什么样的美人与闺秀没见过?投怀送抱,湿身引诱的亦是不少见,他没一次像这般。
  宋也黑着脸进了净室。
  出来后,宋铭已经在书房内等宋也了。
  宋也极快地扫了宋铭一眼,走到燃着银骨炭的火盆旁,将才换下来的衣裳扔了进去。
  火舌很旺,很快便将那云锦衣裳吞噬殆尽。
  宋也注意到宋铭错愕的神情,面不改色地走到了书桌旁坐下,点了点文书,“这一沓都是你的。”
  宋铭抬着堆积如山的文书,手都有些颤抖,他阿兄这是一点都没处理。但他不敢反驳,连身应是:“没问题,阿兄,你往日事多劳累,如今到江南正是要散散心,做弟弟的劳累些也没什么。”
  宋也知道宋铭听出言外之意,知道他的德行,瞥了他一眼,“你看我这几日有空闲的时候吗?倒是你,这几日酒喝的极多。”
  宋铭腹内绯议,他白日是应付连着杭州纨绔,但不都是替宋也挡酒的么?夜里又顶着月色外出查转运使与安抚使,连轴转,毫不容易得了半天空闲,又被叫来替他做事。
  忍着气处理了几份文书,宋铭舒展身子,看向宋也,“阿兄,我这几日查案子,这转运使一家当真是坏事做尽,特别是那个肥头大耳的徐成和他的夫人做下的事更甚,说一句丧尽天良也不为过。”
  宋也不意外,他早就料到转运使与安抚使不是什么好人。
  但他知道是一回事,揭开他的面露是另外一回事,他需要证据。
  宋也没回,便见宋铭一边拿笔批公文,一边絮絮道:“我听说了一桩让人火冒三丈的事。”
  宋也闲着没事,挑了挑眉示意他说。
  宋铭道:“徐成好色成性,看上了一个破落户的女子,听说那女子当真是有几分姿色的,她爹好赌,家中本就拮据,更加还不起在外欠着的银子了,她爹便要卖了那女子抵债。
  徐成见了那女子无依无靠,于是便不由分说拐着那女子到了小屋子里头,他夫人又刚进门不久,气势比现在更甚,管着他严,事后徐成拿不出银子买她,更不敢承认,于是便晾着那女子。
  女子爹发现她有了身子,买她的主家也不肯要她。女子爹被讨债的人被逼迫的紧了,于是闹到了徐府前,徐家少夫人又不好招惹,便叫女子爹打死了那女子和她腹中胎儿,才肯给他还债的银子。
  女子爹照做了,却不曾想少夫人也将他乱棍打死了。一家子人命啊。徐府的少夫人心狠手辣便不说了,这徐成却是半点男人的气概都没有,欺软怕硬,丑恶至极。。。。。。”
  。。。。。。。
  多么令人愤懑的故事啊。
  宋铭趁着蘸墨水的间隙抬头瞧了宋也一眼。
  宋也神色如常,只语气微冷,“你成日里这么闲?”
  “去将袁秀珠今晨见的男子抓起来关着,只管饭吃。这事本叫长柏去办的,如今你去。”
  宋铭刚想问为什么啊,但看着宋也面上渐冷的神色,知道这是不悦的意思,可他摸不准哪儿触了他的霉头,换了个说法:“阿兄,若是办事,这公文我就批不了了。”
  “长夜漫漫,你还真打算拿来睡觉?”宋也道,“搬回去办完事接着批。你年岁也不小了,成日里童孩心性,还有几分长舌妇人的意思,怎能长进,怎能接手两浙路之事?”
  宋铭握着笔的手抖了两下,立即起身道:“阿兄教训的是。”
  “你既已知道,我便不留你,滚吧。”
  宋铭走后,宋也揉了揉眉心,坐在桌前沉默了好一会儿。
  良久后,哧地一声笑了出来。
  成,他认。
  不就是一个小姑娘么,他管就是了。
  ·
  温迟迟被长柏送回去后便乖觉地呆在厢房内,一日都不曾出过门。
  她不知道上午追她的人怎么样,也不知道袁秀珠还会不会派人来杀她。
  然而她等了一天,面前的那扇门就没有被推开过,除了一个粗使丫鬟叩着门扉问她是否吃饭用水,她拒绝后,便再没人踏足过这儿。
  日薄西山,冬日的白日本就短暂,不一会儿浓重的夜色便将这方天地完完全全吞噬殆尽。
  入了夜,一切刀光血影、杀人勾当都能被这无尽的黑暗所掩埋遮蔽。
  宋也是帮她摆平了上午的人,却没说过会长长久久地护住她。
  夜里寒气重,温迟迟坐了很久,紧张到不由地吞咽口水。一整日滴水未进,喉咙早已经干燥非常了。
  她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送到嘴边时才发现茶水早已经冷了。
  冰凉的茶水入喉,那一刻她才感受接触实物的真实感。她顾不上寒凉,将一杯水尽数灌进了腹中。
  思绪变得清晰了许多,连带着感官都清晰了不少。
  她听见了渐进的脚步声。
  夜深露重,极偏远的厢房,谁会到这儿来?
  过桥穿廊,鞋履踩在杂草上。
  极为细碎的脚步声。
  温迟迟耳力好,她不由地捏紧手上的杯盏,指尖微微颤抖。
  她逼自己冷静下来,向四周打量。
  厢房简陋,她来的仓促,所带之物并不多,因而这屋子中器具甚少。
  目光在一处篮子上停留,里头放着绣绷、绣布、针线以及一只平头剪子。
  拿了剪子,便悄声站到了门后。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举起剪子,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然而只听门外传来一个小姑娘的叩门的声音:“姑娘,你可睡了?”
  温迟迟一愣,剪子便滑出她的手,砸到了她的脚上。
  她顾不上吃痛,只蹲下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小丫鬟秋香这两日给她送饭,知道她性子温和,很好说话,便直接推开了门,不想却见到女子蹲在地上,双肩微微颤抖。
  秋香连忙将温迟迟拉了起来,递帕子给她擦泪,“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呢?”
  温迟迟将才强忍着没哭出声,此时强忍着不落泪。她深吸一口气,摇头,“我没事。”
  正说着,便见秋香将一个小瓷瓶递到了她面前,她怔了怔。
  秋香见温迟迟红红的鼻尖,以及微肿的脸颊,心中便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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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虽然年纪小,只有十四岁,可是她明白徐府是什么样的地方。她也受到过许多欺负。
  “姑娘,我见着你一天没吃饭,便去厨房给你熬粥。在灶台上便看见了这个带着淡淡草香的瓷瓶,这阵清香我认得的,是活血化瘀的良药。”
  温迟迟忙将瓷瓶递给秋香,“旁人丢了东西定然心急,我不能用。你快放回去吧。”
  正说着,只见秋香旋开瓷瓶递到了温迟迟面前,“姑娘你闻。”
  温迟迟嗅了一鼻子,刚想要错开,便瞥见秋月手上的瓷瓶盖子里头覆了一张纸条,隐藏的极好,若非是她站在秋香对面,亦是看不见的。
  秋香生怕温迟迟推脱,忙将瓷瓶盖子拧上,放置在桌面上,转身离开。“奴婢还得替秋月姐姐守夜,先走了。姑娘你用完药后,别忘了桌上的鸡丝粥,趁热喝。”
  温迟迟听见门被闭上,拧开了瓷瓶,将盖子上的纸条拿了出来。
  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
  “安心即可。”
  温迟迟呼出了一口气,眼睛瞥向了一旁的鸡丝粥,还冒着腾腾热气。
  宋也是答应护住她了,可她的家人呢,袁秀珠会放过他们吗?
  温迟迟不知道,也放不下心来。
  她将鸡丝粥重又放回食盒中,踏着月色往宋也的院子中去了。


第12章 冶冶黄
  温迟迟提着食盒,加快脚程,很快就到了宋也的院子中。
  院落僻静却不荒凉,春夏之时前有曲水蜿蜒,嶙峋怪石;秋冬之时后有菊梅交替,绚丽烂漫。
  是个无人打扰,自得其乐的好地方。
  徐家虽然穷奢极侈,但也并非是个底蕴悠长的世家。因而除却这府内实在是鲜有人至的荒凉之地,处处都极工尽善,恨不得将地砖上都镶上金子。
  但这个院落却钟灵毓秀,鬼斧神工,一派浑然天成的天地灵气模样。
  温迟迟四处打量,她跟着父兄见过苏氏园林,知道它名贵精致,可是这处院子与苏州的那些园林相比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宋公子究竟是京城中何等厉害的大官,才能得徐家的官老爷如此厚遇呢?
  温迟迟想事情想的入神,一抬头,便见着宋也看了过来。
  她此刻已经到了屋子中。
  温迟迟敛了脸上困惑的神色,将头低了下来。
  虽不敢看他,她却不由地想起了上午的事,她做出那样的事。。。。。。。还被他拒绝了。
  她死死地咬着嘴唇,脸上却是一阵烧红。
  宋也看破了温迟迟的窘迫,并不出声。
  他是要温迟迟先开口。
  昨日在池边流泪,今日脱衣裳的时候手攥到发白。
  他瞧出她的不愿意。
  可是向来只有别人求着他,没有他哄着别人的道理。
  下了锅还使劲挣扎的猎物纵然吃时味道尚可,但也是败坏兴致的,不是么?
  一个女人而已,没了换下一个就是。可是她救命的机会只有一次,她若不再识时务一些,他宋也至于么?
  宋也只略微等了一会儿,鱼便上钩了。
  “公子,”温迟迟一边低声唤他,一边将提盒打开,将鸡丝粥从里头拿出来放桌上,“冬日夜长又寒凉,用些粥暖暖身子吧。”
  “用过晚膳了。”宋也只略微扫了一眼便拒绝了。
  温迟迟愣了一会儿,便将粥碗重又放回了提盒中。
  天气冷,虽然屋子里燃着银骨炭火,但也会很快凉的。
  宋也等了她会儿,见着她不说话,便没了耐心,“你若是没事,便请回吧。”
  温迟迟面薄,上午之事已经够让她羞红了脸的,此刻她送粥,又是晚上,颇有些费力讨好,用心不纯的意味,他又拒绝了。他会怎么想她?
  她是在斟酌该怎么说。思量过多,寻常话也会变得烫嘴了起来。她也怕自己再多了一句错话,惹了他的不快,他便要将她扔到袁秀珠的院子中了。
  此时骤然听见他这么说,脸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她摸不准他的脾气,便只好如实道:“上午经历了那样的事情,我一整日都惴惴不安,生怕有变,也生怕。。。。。。生怕连累了公子。”
  宋也瞧温迟迟。她不肯抬头,便只能看见她洁白修长的脖颈,以及在冬衣包裹下仍有起伏的玲珑身子。他看了两眼,错开了眼睛。
  宋也轻笑,“你这一番话,说明了你还有几分心思。不必扯上我,说吧,这次是想问你阿娘还是你嫂嫂?”
  温迟迟点头,“我是担心我家中人,但是公子既然说过会保住我的家人,便不会坐视不理,是吗?”
  宋也目光落在她身上。
  好一会儿,才懒懒地嗯了一声。
  温迟迟心里发怵,只当他同意了,说起了另一桩事,“公子,少夫人突然对我动手,可能是因为我瞧见。。。。。。”有些难为情,但还是继续道:“我似乎瞧见少夫人同另一个男子待在一处。”
  宋也不意外,话锋一转,“可是告诉我没用,你应当告到徐家那儿。”
  他顿了顿,淡道:“或许徐成见着你立功,一个心情好,叫你做了他的正经夫人。”
  温迟迟:“我没有这个意思。”
  她当真没有这种心思。
  她从小见的,阿爹与阿娘白首偕老,阿兄与阿嫂相濡以沫。
  而徐成自不是她的良人。
  何况她这些时候见识到的这些,早令消磨了她单纯的心思。她的身份,怎么可能给这样的人家做正经夫人。
  宋也:“袁氏告病,这些日子难为不了你。”
  今日晌午之时,袁秀珠身体不佳,要闭门静养之事便传遍了整个府里。
  温迟迟闭门不出,自然不知晓。
  宋也这是在给她打镇定剂。
  温迟迟听见他这么说便放下心来,至于袁秀珠究竟是心病还是真的身体不适她没有半分要知道的心思。
  她虽然不知道宋也是什么人,但她总觉得他有铁血手腕,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
  他答应的事,她不应当怀疑的。
  就像他所说,她别无选择,只有逼着自己相信。
  她松了一口气,朝宋福了福,“多谢公子,今日多有叨扰。”说罢,转身便走。
  刚要踏出屋子,便听一道温凉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你每日这般端着,累不累?”
  温迟迟收回脚,抬起雾蒙蒙的眼睛看他,摇头否认,“我没有装。”
  “是么。”宋也品味她的话,显然是不信的。
  他说:“三日后,徐家要行纳妾礼,姑娘已不是完璧之身,什么样的结局姑娘想必已经设想过数次了。”
  温迟迟脸色骤然一片苍白。
  她整整两日都没有睡得着,睡着了也会惊醒,怎么会不慌张?
  可是他连面上的体面都不给她留。
  宋也:“姑娘想要什么,姑娘心里清楚。宋某想要什么,姑娘是个聪明人,不妨仔细揣度。不对等的交易,只有足够有诚心,才能谈的成,才能让注定赔本的人赔得心甘情愿,不是吗?”
  温迟迟懵了好一会儿,才品出他话中另一番味道。
  但她也只是隐隐觉得,并不确定自己是否会对了意。
  她嗫嚅道:“我并不明白,我还需要时间想。”说罢,她便提着裙摆匆忙地出了门。
  宋也看着桌上放置提盒,想起里头装的似乎是鸡丝粥,不由地哂笑,命人送出去的东西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自己手中。
  晾了她一天,她害怕了一整天,饿了一整天,此时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性子烈么,倒谈不上,但他还未到意兴阑珊的时候,也觉得有几分意思。
  作者有话说:
  宋狗:抱我大腿。
  白兔:嫌弃。


第13章 红嫁衣
  温迟迟回到了暂住的厢房,袁氏告病,便没有人再为难她,这几日也没有人来寻过她。
  温迟迟性子也安静,便一心做起绣活消磨时间。
  按理说,她的娘亲做的一手好绣活,还未出嫁时便在苏州小有名气了,她的外祖家也是在此道上发家的,她即便不同母亲外家的女子一般精通女工,也不应该回回拿针,回回扎手。
  但她一个月前便是如此。她从小在疼爱中长大,张夫人害怕她熬坏了一双澄澈的眼睛,也害怕她将来的婆家将她做捞钱的工具,便不强求她。
  直到女子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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