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余孽只想卖烧烤-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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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馍烤好了,是现在吃还是打包……阿兄?”最后两个字轻得几不可闻。
他没好意思看对方的脸,只是心虚地举着肉夹馍,心里默默祈祷,他没听到没听到没听到……
对面的人比他高大许多,穿着甲胄的身影笼罩下来,仿佛能把他淹没,这让楚溪客更加紧张。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终于有一只手伸过来,接过那个被油纸小心包裹的肉夹馍,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嗯,不错。”楚溪客听到对方这样说。
他一下子抬起头,近距离地看清对方的脸——
他语文不好,想不到太好的形容词,脑海中一瞬间闪过的只有报刊亭那些装帧精美的明星杂志,倘若把眼前这位放上去,分分钟卖断货!
简单说,就是帅,而且是那种坦荡洒脱、桀骜不驯的帅!
就在楚溪客专心发呆的时候,对方已经离开了,顺便卷走了摊位上剩余的肉夹馍,与此同时钱罐里多了一大串铜钱。
楚溪客眼睁睁看着他把肉夹馍分给了同僚。
同僚们笑嘻嘻地调侃:“头儿,那小美人谁啊,值得你吃了饭还要巴巴地照顾生意?”
对方回头看向楚溪客,春日暖阳下,绽开一抹肆意的笑:“没听他说吗,我是他‘本家阿兄’。”
楚溪客脸都红了。
好在,这脸没白丢。原本还想找茬的摊贩顿时肃然起敬:“原来是楚旅帅的兄弟,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楚溪客见好就收,主动见礼:“小子初来乍到,还望诸位多多照应。”
摊贩们惶恐道:“我等还要指望楚小郎君照应一二。”
“好说好说。”楚溪客笑笑,诚恳地说了些拉近关系的话,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就这么兵不血刃地化解了。
收摊之后,楚溪客特意去感谢那位“楚旅帅”。
楚云和挑着眉眼逗他:“不是本家兄弟吗,这么客气做什么?”
楚溪客拱手,行了个揖身礼:“是小子造次了,还望旅帅勿怪。”
“多大点儿事,值不得这么大的礼。”楚云和不甚在意地摆摆手,笑问,“我倒是好奇,门口站着这许多人,你怎么就一眼选中我?”
楚溪客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很是真诚地说:“我就瞧着旅帅您长得最高大,最俊朗,最有仗义。”
楚云和朗笑一声,大手重重拍在楚溪客肩上:“你小子倒是有眼光!”
楚溪客身子一歪,险些被他拍趴下。
楚云和连忙扶了他一把,笑意不止:“就你这小身板,幸亏还算机灵,不然早被人嚼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楚溪客继续拍马屁:“多亏了旅帅宅心仁厚,帮小子解围。”
楚云和想来是瞧他顺眼,啧了一声,道:“别‘旅帅旅帅’地叫了,我姓楚名云和,你要么叫楚兄,要么叫云和,或者……叫‘阿兄’也成。”
最后一句分明带着几分调侃意味。
楚溪客却愣住了。
楚云和?
他是楚云和!
《血色皇权》中的最惨男二楚云和?!
“楚云和,出身世家,武艺精湛,明明可以恩荫入仕,却执意参加武举,最后以魁首的荣誉成为皇帝亲军,又一步步做到金吾卫的二把手……”
他本拥有大好前程,就因为认识了主角受,为了那句醉酒时许下的“同生共死”的诺言,被迫卷入皇权之争。
每当主角受遭遇危难,都是楚云和义无反顾挡在前面,主角受为了“光复大业”杀红眼的时候,也是楚云和冒死站出来替那些无辜者求情,小说中对他评价是:“充满血腥的皇权角逐中唯一一颗始终不变的赤子之心。”
然而,作者却没有给他一个好结局,一次冲突,楚云和为主角受挡下毒箭,当场身亡。
……
当初梦到这段的时候,楚溪客还没出息地掉了几颗金豆子来着。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稀里糊涂跟楚云和告别的,又是怎么回到了蔷薇小院。此刻,他满脑子都是《血色皇权》中的狗血剧情。
按照书中的时间线,眼下还不到主要角色登场的时候,主角攻似乎还被拘禁在洛阳行宫,可怜兮兮地做他的“废太子”,主角受也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窝着。
楚溪客原本以为自己只要小心一些就能远离这俩大冤种,没想到却意外地认识了楚云和。
主角团终究还是朝他走来了吗?
楚溪客心里乱糟糟的,然后,决定做一顿好吃的平复一下心情。
昨天的小杂鱼还剩下一些,楚溪客打算烙几个杂鱼饼子。
他要做的杂鱼饼子不是“铁锅炖杂鱼加贴饼子”,而是把杂鱼和饼子做在一起的一道主食……或者说菜?
总之,这道菜做出来,主食和配菜就都有了,再加上一碗紫菜汤或绿豆饭,他和桑桑一人一猫就能干掉一整锅!
想到曾经和桑桑相依为命的日子,楚溪客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开始全神贯注地做起了美食。
先把小鱼剖肚洗净丢进锅里煮。需要注意的是,煮鱼的时候最好加一些盐和醋,这样煮出来的鱼肉才劲道,不烂。然而这个时代盐很贵,楚溪客没舍得加,把鱼煮了个半熟就捞出来了。
鱼肉煮好后,需要加上适量的调料以及自己喜欢的菜,最好是水葱、香菇、生姜这种去腥提味的,如果没有,韭菜、蒜叶、干白菜都行。
刚好,后院种着一丛韭菜,早春时节刚刚返青,和小鱼掺到一起,剁得碎碎的,就是美味的馅料啦!
然后就是做面饼了。
杂鱼饼子最好用玉米面,但是《血色皇权》的朝代背景仿照的是“大唐中期”,玉米、红薯、花生等舶来品尚未传入中原,日常粮食作物只有黍、麦、粟、稻、豆等有限的几样。
楚溪客只得用粟米面和黍面代替。
粟米面蒸出来的饼子宣软多孔,而黍面黏稠劲道,两种面掺着用刚好能中和一下。
面团和好后放在温暖的地方醒一醒,然后揪成一个个婴儿拳头大小的剂子,擀成圆片,把杂鱼馅包进去,再用手压或者用擀面杖轻轻擀,擀成巴掌大小的饼子就好。
擀好的饼子贴到热腾腾的铁锅内壁,最多两刻钟,香喷喷的杂鱼饼子就能出锅了。
与此同时,隔壁院落。
一男一女两名下属正躬身立在钟离东曦对面。
其中,男下属一身青衫,眉眼平和,笑眯眯的模样倒像位文士。女下属则面色冰冷,腰后别着三尺唐刀,一身的杀伐之气。
男下属摇着折扇,不紧不慢地说着:“从大内传出擢选储君的消息到现在,共有十二名五品以上的官员与二皇子接触,但最受圣上倚重的三位阁老更看重三皇子……”
钟离东曦神色恹恹地倚着凭几,脸上看不出丝毫神色波动:“赫连雄属意老三?”
男下属点点头,道:“虽然赫连雄表面与二皇子来往密切,实际却屡屡私会三皇子。”
他顿了一下,忧心忡忡道:“赫连雄坐拥夏州兵权,又极得圣上倚重,如果连他都站在三皇子阵营,储位想必很快就会尘埃落定。”
女下属皱眉道:“不然我去把赫连雄杀了,省得这棵墙头草坏了殿下的好事!”
男下属摇了摇扇面,笑眯眯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钟离东曦惨白的指尖轻扣着桌面,淡声道:“把这个消息透露给老二,之后的事就不必理会了。”
两位下属躬身应下。
***
一墙之隔的蔷薇小院,楚溪客的杂鱼饼子出锅了。
贴近锅壁的一侧焦黄酥脆,另一侧宣软劲道,杂鱼馅料的汁水渗透进饼子里,咬上一口,早春的寒气都驱散几分。
这么好吃的东西,楚溪客自然不会独享。
他专门给小号桑桑做了一份,没有放调料和难以消化的黍面,只用粟米面和杂鱼烙成猫爪形状,山|与三夕小小一团,桑桑猫可以一口一个!
楚溪客舍不得小家伙每次干饭都要翻越高高的围墙,于是想了一个好主意——
把竹墙底部挖一个洞,这样桑桑就可以钻过来啦!
于是,楚溪客找来一个锯子,“咯吱咯吱”锯竹板——动手之前他特意看了一下,竹墙两端是搭在他家房子上的,所以他才放心大胆地锯起来。
从大宅这头看过去,只能瞧见一个尖尖的锯头来来回回,锯得欢快。终于,“噗嗤”一声,竹板断掉,原本密不透风的竹墙底部出现了一个圆溜溜的洞。
楚溪客像只小猫似的趴下去,冲着洞口轻声叫:“桑桑,过来吃饭呀桑桑!”
结果,小奶猫没出现,反而看到一双锦缎六合靴,不紧不慢地踱步而来。
第5章
楚溪客说话之前先绽开一个笑,尽管对方……的靴子看不到:“不好意思,吵到你了?”
“重点难道不是锯坏了我家墙壁吗?”清清冷冷的声音隔着竹墙传过来。
楚溪客没什么底气地解释:“不好意思,我以为是我家的……”
墙那边的人含笑道:“原来小郎君家也种着竹子么?”
楚溪客一愣,这才发现搭建竹墙的竹板正是隔壁院子里栽的那种。
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冲着洞口的靴子说:“实在抱歉,不然,我送你饼子吃好不好?”
对方没有回应。
楚溪客乐观地以为他默认了,于是颠颠地跑到灶间,把猫爪形状的小饼子装到桑桑专用的黑釉碗里,还精心摆了个造型,又随便捡了两块人吃的大饼子,用便宜的油纸包起来,然后重新趴回竹墙边。
明明踩到石墩上就能很方便地趴上墙头,他却执着地以“小猫撅腚”的姿势透过圆洞洞跟对面的人,也就是钟离东曦交流。
钟离东曦没有提醒他“墙头”的存在,而是从容地蹲下来,先从洞口接过一只刷洗得亮闪闪的黑釉碗,又接过一个鼓鼓囊囊的油纸包。
这体验,也是新奇。
“碗里是给桑桑,也就是小狸奴吃的,油纸包里的加足了作料,请郎君尝尝的,粗鄙之物,请千万不要嫌弃。”
“狸奴”就是小猫咪在古代的叫法,楚溪客还是昨日特意打听了才知道的,倘若想领养别人家的小猫咪,须得准备好肉啊,鱼啊,甚至盐巴、茶叶这种比较贵重的“聘礼”,就叫“聘狸奴”。
不过,《血色皇权》是一本架空文,作者通篇提到小猫咪的时候都是“猫猫、咪咪”混叫的,所以这里的人也是同样的叫法。
“哦,原来它叫‘桑桑’,我此前竟不知道。”钟离东曦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
楚溪客心虚地干笑两声,但还是厚着脸皮说:“是啊,因为桑桑头顶有一片‘小桑叶’,这样叫是不是很贴切?”
“嗯,确实贴切。”钟离东曦轻笑道。
楚溪客悄悄松了口气,迅速得寸进尺,旁敲侧击:“那个,怎么没看见桑桑呢?”
“许是跟着大猫捕猎去了。”钟离东曦说。
“郎君家还有大猫呢?是桑桑的阿娘吗?”楚溪客的声音瞬间透出显而易见的惊喜。
“嗯。”钟离东曦被他感染到,笑意晕在唇畔,尽管楚溪客看不到。
“那个……桑桑看样子快要满百天了吧,同时养活一大一小也挺辛苦的,郎君是否打算将它聘出去?”
“或许吧!”钟离东曦没把话说死,想听听他后面还有什么有趣的话冒出来。
楚溪客没令他失望,滔滔不绝道:“诶,亲手养大的小猫咪,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当然要给它找个好人家啦!比如,对方会不会费时费力给猫猫准备美味的猫饭啊,以及距离远近都应该考虑在其中吧?”
钟离东曦笑意加深:“多谢小郎君提醒,我会好好考虑。”
为了小猫咪,楚溪客借机套近乎:“左邻右舍的,就别这么见外了,郎君直接叫我名字就行,我姓楚名溪客,小名崽崽。”
钟离东曦轻笑:“崽崽?”
楚溪客这才反应过来刚刚一时嘴瓢,把原身自我介绍的话背出来了。
他脸一红,努力挽尊:“那个……就是一个小名,就跟妞妞啊,囡囡啊,狗剩之类的一样,阿翁说起个小名好养活。”
狗剩?
钟离东曦忍俊不禁。
听着小郎君鲜活清亮的嗓音,钟离东曦眼前仿佛蹦出一头活泼灵动的小鹿,有着圆溜溜湿漉漉的眼睛,呦呦鸣叫的样子让人心软。
“鹿崽。”钟离东曦脱口而出。
没想到,楚溪客反应极大:“不不不,我不姓鹿,我姓楚,郎君千万别这么叫。”
要知道,主角受就姓“鹿”,他可不敢和“鹿”这个字沾上半点关系!
钟离东曦敏锐地察觉到这孩子被吓得不轻,于是体贴地转移话题:“去用饭吧,我也想尝尝这饼子的味道了。”
“如果郎君觉得好吃,下次还做给你。”楚溪客连忙就坡下驴。
“那就多谢了。”钟离东曦站起身,然后,那双锦缎六合靴便像来时那样渐渐远离了小竹洞。
翠竹大宅有专门用餐的屋子,是一个只有三面墙壁的大堂屋,简称“食堂”。
此刻,翠竹大宅食堂中。
钟离东曦坐于主位,十余名下属分列两旁,每个人面前摆放着一张低矮的食案,案上是统一的三菜一汤。
唯有钟离东曦那桌,金灿灿的杂鱼饼子十分吸睛。众位属下明里暗里地看过去,他们向来守规矩的殿下难得把猫也给带来了。
此刻,一大一小两只猫正蹲在钟离东曦腿边,大的悠闲地舔着毛,小的则把半个身子都埋进黑釉碗中,喵呜喵呜吃得欢。
钟离东曦仔细比较过了,桑桑的猫爪小饼子显然是用心烹制并精心挑选的,每一粒都火候适中,甚至大小都差不多,给他的两只大饼子却黄中透黑,明显是焦了……
看着饼面上被手指压出来的浅浅痕迹,就算焦了,他也想尝一尝。
只是,手刚刚伸过去,原来的东宫总管,现在翠竹大宅的管家福伯便走了过来,钟离东曦的手硬生生拐了个弯,放在饼子旁边的银筷上。
福伯笑眯眯地逗他:“邻家小郎亲手做的杂鱼饼子,瞧着就令人垂涎。”
钟离东曦就像没听见一样,端着一张肃容说:“开饭。”
福伯依旧笑眯眯的:“此等粗鄙之物,怎能入殿下的口,不如舍给老奴吧!”
钟离东曦依旧没吭声,只是把那兜油纸包拖到远离福伯的一侧,然后把两只饼子叠放着拿起来,一口咬下去——
这样,两个饼子上就都有他的齿痕了。
众属下目瞪口呆。
“阿翁还吃吗?”钟离东曦把饼往前递了递,眼中带着一抹戏谑。
福伯笑得后槽牙都露出来了,果然还是应该回长安啊,长安不仅有繁华风物,还有能让殿下恢复人气的讨喜小郎君!
***
楚溪客没有违背承诺,按时按点去了祥云楼,名叫云飞的小学徒早在后门等着他了。
远远看到楚溪客走来,云飞大大地松了口气:“你终于来了,我还担心你是不是蒙我呢!”
楚溪客笑道:“就算我不来,你也没什么损失不是?”
云飞扭捏了一下,闷声闷气地说:“你是不知道,我昨日回去把你的话说给了阿娘听,谁知阿娘比我还上心,就连原本给家里的弟弟妹妹买布做春衣的钱都拿出来了,千叮万嘱让我尽量买好酒,让师父看到我的诚意——那可是阿娘替人浆洗才赚到的钱,忙活了整个冬三月呢!”
听着云飞的话,楚溪客不禁想到了当初的自己,他也是和云飞这么大的时候开始在大学城“打工”的,难免感同身受。
楚溪客问:“你师父在祥云楼是个什么名号?”
“头号切墩师父,一手切萝卜的绝活,谁都比不上他!”云飞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