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露声色-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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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还盘算着要怎么骗她,怎么说服她让她等你,让她觉得是她对不起你,她不够优秀,才让你迫不得已委屈自己和男人结婚?”
“你说,你让照雪受了这么多委屈,这笔帐,我该怎么和你算?”
她盯着她,像在看一个将死的人。
明妍毛骨悚然。
她怎么知道的?!
她色厉内荏,乱了阵脚:“你胡说八道!”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岑露白转动着无名指上的婚戒,颔首:“说得好。”
“那你和李炎之间的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有没有关系,你自己心里清楚!”明妍气急败坏,声音有一点颤抖。
她想放狠话,可她不敢真的激怒岑露白。
岑露白波澜不惊地看着她。
岑遥接过话,打发她:“说吧,你今天来的诉求是什么?”
“应该不是要钱的吧?我听说李太太也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应该不至于这么没骨气的吧?”她笑眯眯地挖苦。
不是羞辱,胜似羞辱。
明妍怒火中烧,肺胀得像是要炸开。
“我要精神赔偿。”她指节攥得咯咯作响,但人在屋檐下,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地选择了不要脸。
“只要你们有诚意,我保证照雪永远不会知道这些事。”她承诺。
岑露白发出很轻的笑声。
岑遥也笑:“你猜我们怕不怕?”
“李太太,我想你要搞明白一件事情,如果我们愿意给你什么,那不是赔偿你,那是我们出于人道主义,替嫂子可怜可怜你罢了。”
“你遇人不淑,识人不清,该怪自己呀。是不是坏事做多了的报应呀?”
明妍大怒,拍桌:“岑遥,你别太过分了!”
她疼得手抖。
岑遥轻笑,提醒:“桌子很贵的哦。”
“赔偿金里面扣。”明妍脸阴恻恻地。
岑露白来了点兴致似的,好整以暇问:“你想要多少?”
明妍狮子大张口,说了一个数。
岑露白不置可否地勾唇,起身走到饮水机旁接热水。
岑遥叹气:“姐,真把你当慈善家了呢。”
她拾起岑露白手边桌上早已经装好合同的文件夹,走到明妍的身旁,展开放到明妍手边的矮桌上,用指节轻扣两下,告诫:“李太太,我们的仁慈也是有限度的。”
明妍眉头紧拧,两腮肌肉用力得突出,忍气吞声,一目十行地看完,终于怒不可遏,也站起了身:“岑露白,你欺人太甚!”
合同上的数额远低于她开出的价钱,打发乞丐呢。
岑露白端着咖啡杯走到窗台边,把咖啡悉数倒进了窗台上刚冒出嫩芽的盆栽上,听不出情绪地表示:“明小姐也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才是对彼此最好的吧?”
滚烫的咖啡浇在嫩绿的芽上,嫩芽顷刻间萎了,只剩下热水的滋滋声和明显的白气在冰冷的空调房里蒸腾、盘旋。
岑露白不轻不重:“人生已经浪费两年了,明小姐不会想再多浪费几年在不该浪费的地方吧?”
她回过身看向明妍,眼眸深晦似海,乌黢黢的,只一眼,便让明妍遍体生寒。
她忽然有点明白李炎为什么对她那样畏惧了。
她张了张口,想再说什么,终是不敢,阴沉着脸,最后什么都没有再说,拿着合同摔门离开了。
岑露白从衬衫领口处取出便携式微型录音器关掉,岑遥也把矮桌抽屉里当备份的录音笔关掉。
“姐,她要是签字,你真的要给她钱呀?”岑遥愤愤。
岑露白背对着她,注视着被热水烫坏了的嫩芽,眉宇间染着些许沉郁:“嗯。”
钱能解决的事,便是最容易的事。
她没有道德底线,但濛濛有。
心软、愧疚这种情绪,她不希望姜照雪再浪费一丝一毫在明妍身上。
她伸手抚摸嫩芽,似有温柔。
岑遥担心:“姐,要找人盯着她吗?”
她怕她去找姜照雪,添油加醋。
岑露白应:“嗯,不要让她靠近濛濛。”
她怕她做出什么过激行为伤害姜照雪。
岑遥答应,想了想,还是不放心:“那其他的呢?”
岑露白站在阴影里,颤了颤睫,说:“顺其自然。”
岑遥惊诧:“那万一她真的发疯,钱也不要了,非要闹个鱼死网破,通过其他方式接触嫂子,胡说八道,膈应我们呢?”
岑露白沉默。
半晌,她问:“遥遥,你说这世界上究竟会不会有人无条件偏爱我们?”
爱全部的我。
像是问岑遥,又像是问别人。
她低垂着眸,注视着阳光洒遍的街道,如一支生在幽林暗谷的纤竹。
岑遥不敢应。
她是愿意活得糊涂一点的人,很多事,得过且过。
可她姐不是。
她有时候觉得她姐在姜照雪的事情上,像是卑微的傻子,又像个骄傲的疯子。
不论姜照雪爱不爱她、和谁在一起,她都一样爱她,那有些事,有些答案,又何必自讨苦吃?
太清醒的人,容易不快乐。
她没有应,岑露白也没有真的期待她能应。
她把录音笔收进了办公室的抽屉里,缄默地注视着办公桌上姜照雪送她的乐高小人,眼底慢慢浮起柔且涩的情意。
第71章 岑露白又比她高尚到哪里?
百纳大厦一楼的大厅;姜照雪怀抱鲜花,噙着和软的笑意,与前台打过招呼后;被前台殷勤地领着去往高层专用的电梯;准备直上二十八楼。
十米开外,明妍拿着合同,指尖用力得泛白;阴沉着脸,自电梯下来;高跟鞋踩得“噔噔”作响。
路过前台的时候,隐隐约约的;她听见有人在议论:“刚刚那个就是岑总太太吗?她好漂亮啊,这是不是岑总太太第一次来公司呀?”
下意识地,她脚步顿住;心脏狂乱地跳动起来。
她回过身看向自己刚刚出来的方向——还没到下班时间,大厅里空荡荡的;闸机内并排安放着的三部电梯都是闭合着的状态,连个等电梯的人影都没有。
“好像是呢,我也是第一次见。”前台本不大的闲聊声被安静的大厅放大;显得格外扎耳:“她真的好有气质啊,比我之前接待过的好多明星都好看啊。”
“那今天是什么风把她吹来的啊?”像是下来取文件的职员;一边签著名一边好奇。
“应该是来给岑总过六一儿童节的吧。”领着姜照雪去乘电梯的前台声音从另一侧传来,渐行渐近。
明妍条件反射地顺着声源看去;终于在另一侧独立的高层专用电梯里看见了即将消失在轿厢门缝后的姜照雪明净如画的半张脸。
只一刹那间,心脏剧烈鼓动的痛意合着血液逆流的愤怒直冲明妍的脑门;让她头脑发昏、视野发黑;险些站不住身子。
她忽然想不起来;她有多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姜照雪了。
也忽然想起来了,她第一次见到姜照雪时是怎样的心情——那份她已经忘记了很久的心情。
原来第一眼就心动的人,不论过了多久,再次看见,还是会心动。
“哇,这么浪漫的吗?”前台的说笑声还在继续,“也就岑总太太敢把岑总当小朋友看吧?”
明妍脑袋嗡嗡作响,一种像是不甘又像是屈辱的情绪猛然像火一般在她胸间炙烤、灼烧,让她浑身泛起痛意。
她承认她在上一段感情里是做得不够好,可她也是真的喜欢过姜照雪、真心为她努力过的啊。
放弃姜照雪,她也不是不痛苦过、不难过的,可现实如此,人总不能一直天真,一直活在自己给自己构造的真空世界里啊。
这两年午夜偶尔梦回,她也会想到姜照雪,想她过得好不好,应该是好的吧?她自以为她们分开后,都找到了各自人生更好的归宿,也自认为自己是真心祝福过她,放过了她,盼望着她们俩都能在各自的道路、各自的人生里都能好好地过的。
作为前任,她从未再打扰过,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岑露白凭什么?凭什么这样审判她、玩弄她、羞辱她,最后还能收获姜照雪这样全心全意、干干净净的爱。
她是不够真诚,可岑露白又比她高尚到哪里?
她难道就没有强取豪夺、欺骗姜照雪吗?
就凭她比她有钱有势,所以就可以把这一切欺瞒、伤害包装得天衣无缝、清清白白吗?
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怨愤扭曲了明妍的面容,烧断了她的理智,驱使着她快步朝姜照雪所乘坐的电梯口跑去。
“照雪!”她厉声大喊,引来了全大厅职员的注目。
可电梯门还是先她一步地闭合上了。
姜照雪显然没有听见。
明妍目眦欲裂,顾不上审时度势,本能地疾步往前追,保安见势不对,连忙小跑过来伸手拦住了她:“女士,抱歉,这个电梯不对外开放,请出示您的身份。”
明妍虚张声势:“我是刚刚上去的岑总太太朋友,我和她一起过来的。”
保安不为所动:“女士,抱歉,我们也是按规章做事的。不然您稍等一下,我们向上面请示一下?”
请示什么?岑露白怎么可能再让她上去?
明妍知道这里说不通了,干脆转身,想从另一边的普通电梯上去。
没想到前台也发现了不对劲,非常尽职地跑出干预:“抱歉女士,我们公司是不对外开放的,您要上去,需要预约登记。”
明妍恼火:“我刚刚才下来的,你没看见吗?!”
前台不卑不亢,保持微笑:“我看见了,抱歉女士,因为您出来了,所以您要再上去,我们需要再向上级请示一次。请您谅解,我们也是没办法的。”
铜墙铁壁,明妍无计可施,知道今天是上不去了。
钱也还没有拿到,撕破脸,逞一时意气没有意义。
她后槽牙咬得发痛,把手中的合同捏得“嘶啦”作响,深深吸一口气,找回理智,满目阴鸷地转身离开了。
岑露白,我不配拥有的爱情,你就配吗?我不好过,你也休想全身而退!她在心底里发誓,她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电梯之上,姜照雪一无所知。
她整理了一下花束,对着轿厢壁检查了一下仪容,保持着好心情,春风满面地从电梯里出来,边走边对认出了她、和她打招呼的职员们点头致意。
在所有经过的职员八卦、惊艳的眼神中,她落落大方地往总经理办公室走去。
总经理办公室外,秘书和助理连昕正在办公桌前忙碌,一听到脚步声,她们抬起头,见到是她就睁圆了双眼,张开口要低呼:“太……”
“太”字刚发了个短促的单音,姜照雪便弯着眸比了个“嘘”的手势。
温婉亲切,明秀可人。
连昕和秘书都立刻噤了声。
“太太来给岑总送惊喜的吗?”秘书性子比连昕活泼,先前在交际场合里接触过几次姜照雪,并不拘束。
姜照雪笑着没否认。
她看一眼办公室紧闭的门,轻声问:“露白在忙吗?方便我进去找她吗?”
秘书笑盈盈地答:“岑总在的,刚刚从会客室回来,应该方便的。”
其他人其他事不知道方不方便,见太太岑总肯定是方便的。
她看向连昕,寻求肯定,连昕点点头,表示赞同。
姜照雪莞尔,放下心来:“那我逗逗她。”
“好的!”她们一脸想掩饰却没有完全掩饰住的兴奋。
姜照雪微微耳热。她装得从容,站到了门口,抬手敲门。
轻轻的两声敲门声后,门内很快就传来了岑露白温润低沉的嗓音:“进来。”
干脆威严,和平日里面对着她时的柔软语气很不一样。
姜照雪唇角不自觉上扬,故意不应,等了两秒才再次敲门。
岑露白居然不应了。
姜照雪:“?”
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秘书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
秘书手忙脚乱,如临大敌。救命啊,我该怎么办?她求救般地看向连昕和姜照雪。
连昕忍笑,眼观鼻鼻观心,没义气地袖手旁观。
姜照雪失笑,安抚性地朝她摇了摇头,终于开口了:“岑总,您有一个快递到了,需要您亲自签收。”
她压着嗓子,瓮声瓮气的,但岑露白还是在她声音传进的第一瞬间停下了手中翻阅文件的动作,勾了唇角,柔和了眉眼。
整个办公室森冷的气氛好像都在一瞬间由冬入夏。
岑遥不由地跟着发笑,笑完又后怕地替她捏了把汗。幸亏嫂子晚来了几步,否则怕不是要撞上那个晦气的女人了。
她自觉地从岑露白办公桌前站起身要去迎接姜照雪,岑露白却是摇了摇头,示意她坐下,亲自站起了身,不紧不慢地朝门口走去。
她双眸盈着湖色,轻轻巧巧地拉开了门,一眼就撞入了姜照雪弯弯的笑眸里,与她相视而笑。
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
姜照雪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就更想笑了。
她唇角要翘到耳后了,嘴上却佯装不满,嗔她:“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呀?”
岑露白笑意深深,应:“不惊讶,是惊喜。”
姜照雪轻笑,有被取悦到。
她把烂漫鲜艳的玫瑰花束双手送上,带着不自知的娇俏真诚祝福:“祝我的岑大朋友儿童节快乐,在你愿意的世界里,可以永远做个天真快乐的小朋友。”
岑露白眼波流盼,有似深情又似深晦的潮涌在她鸦睫下转瞬即逝。她单手接过花束,轻声道“谢谢”,另一只手直接揽住了姜照雪的腰,把她搂进了怀里。
盈满鼻腔的香气是冷淡的,贴着她的胸腔跳动着的心脏却是热烈的。姜照雪抿笑,忘记了害羞,顺从地由她抱着,感受着两人同频道的呼吸和共振。
脉脉含情,溢于言表。
完全颠覆了平日里岑露白端庄持重、不近声色的形象。
连昕和秘书,还有一众探头探脑的职员们内心齐齐爆发出一声“哇靠”,震惊又新奇。
岑露白似有所觉,眼神平静地扫过他们。
探出的头瞬时间都消失不见,连昕和秘书也赶忙站起身子,假装去茶水间接水。
岑遥却是避无可避了。
她默默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动也不敢动,希望姜照雪不要发现她,等她们温存够了再说。
没想到,天不遂人愿,她刚刚祈祷完,姜照雪就从岑露白肩头抬起头,直愣愣地对上了她的视线。
肉眼可见的,姜照雪耳根上的红霞一下子蔓延到了脸上。
岑遥不得不打招呼:“嫂子。”
她努力憋笑。
姜照雪强作淡定,若无其事地从岑露白怀里出来,站正身子,问候:“小遥也在呀。”
好尴尬啊,她庆幸她们没说什么更羞人的话、做什么更出格的动作。
岑遥狡黠,打趣:“是呀,嫂子,见者有份,岑大朋友有礼物了,那我岑小朋友有没有礼物呀。”
她挤了个俏皮的wink。
姜照雪被逗笑,放松了下来:“糖果算不算?”
她从包里翻出了两根本来打算用来逗岑露白的棒棒糖。
岑遥很好满足的样子:“算呀。”
她一点没客气地走近了要接,岑露白伸手截走,提醒她:“过两天不是要补蛀牙,还吃?”
岑遥小脸立刻垮下,戏上来了:“知道了啦,哼,假公济私,你就是想独占嫂子的所有礼物吧?呜呜呜,那我走!小气吧啦的!”
她一脸受伤地往外暴走,走了两步,又突然杀了个回马枪,把棒棒糖从岑露白手上抢走了。
“补完了再吃嘛。”她笑嘻嘻地跑开,还顺手带上了门。
岑露白无奈,姜照雪忍俊不禁。
“我打扰到你们工作了吗?”